第一章 校园偶遇（3）

　　第二天，天空碧蓝如洗，昨日的大雨使空气也变得格外潮湿。告别了姐姐，秦岭照例和赵铭一起去学校。他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自行车骑得飞快，将赵铭拉下老远。赵铭边追边嬉皮笑脸逗乐子：“你激动个啥？骑这么快？疯了？一会儿就能见到你的心上人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去你的，以后不许胡说了，尤其不许在沈香茗跟前胡说。以前的事情就算过去了，咱姐昨天批评我了。”秦岭郑重其事地说道。
　　“啊？你还真是个乖娃啊？啥事都给咱姐说？”赵铭一脸惊鄂道。
　　秦岭继续以一种平静的语气回答：“是的！我不会隐瞒咱姐任何事情，姐姐是我的朋友。我答应姐好好学习，高中三年什么也不考虑。警告你，不许再乱说了，到此为止。”
　　见状，赵铭冲着秦岭扮了个鬼脸，继而严肃地说：“好好好，听你的，谁让你是我哥呢？保证不再乱说，大是大非面前兄弟是能掂量出孰轻孰重的，放心吧。”
　　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学校，秦岭的心又开始忐忑不安起来了。他秉住呼吸，在教室门口略微停留了一会儿，便径自走了进去，随意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来，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在整个班里“扫描”着沈香茗的影子。原来，沈香茗早已经到了，正静静地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认认真真地看书。秦岭的心里掠过一丝惊喜。
　　同学们陆陆续续地来了，慢慢开始熟识，教室里变得热闹起来了。这时候，一个男生大摇大摆地从后边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到了沈香茗的旁边，秦岭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这是他的中学同学孟天成，调皮捣蛋，爱打架，尤其爱招惹女孩子，经常被处分，学习成绩特差。不知这次怎么鬼使神差得竟然也和他考到了同一所高中。
　　就在他匪夷所思的时候，突然教室里传来“啊”的一声尖叫，是沈香茗的声音。秦岭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只见沈香茗惊魂未定地站在座位旁边，满脸通红地看着孟天成，委屈地问道：“疼死了，你，你用什么电我了？”
　　而孟天成还是稳稳地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一脸坏笑却还装作无辜的样子回答道：“我？怎么会是我呢？我哪里能舍得电你呢？我用什么电你了？不信你来搜，来搜身呀？”
　　“要电你我也只能用眼睛放电给你呀，谁让我一来就瞄上你了呢！”孟天成又肆无忌惮地说道。
　　教室里顿时像炸开了锅，嘈杂声、嬉笑声连成一片。沈香茗的脸红到了脖子根，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使劲地咬着嘴唇，强忍着泪水不让滴落下来。
　　无奈之下，沈香茗只好拿起书本“转移”到另外一张课桌上。不料，孟天成也紧跟而来坐在旁边。沈香茗站起身来，怒斥道：“你干嘛阴魂不散地跟着我？你不许坐我同桌。”
　　“凭啥我就不能坐你同桌？老师没排座位，我有权利坐任何一个座位。刚才是你说的我电你了，我这就专门跟着过来电你，满足你的愿望。”孟天成坐在座位上悠哉地回答。
　　教室里又是一阵笑声，有人开始跟着起哄。
　　沈香茗无助地四处寻找合适的座位，突然与秦岭四目相对，她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头不好意思地低了下去。这一刻秦岭的心瞬间被融化了，脑袋里一片空白。他快步走到她的跟前，一把拎起书包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坚定地说：“走，坐我同桌，我那儿没人。”
　　孟天成抬头看见是秦岭，强压住心头的无名火，幽幽地说：“呦，这不是我们学校的‘秀才’吗？失敬失敬！你怎么又在这里英雄救美了？”
　　秦岭不接孟天成的茬，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从他的手上抢过一个东西，高高举起来说：“这是什么？压电陶瓷打火器，从打火机上拆下来的吧？你还挺能的，看来物理学的不错啊。以前上物理实验课的时候，总见你往后稍，今天欺负女同学倒见你充大个了。”
　　听到秦岭冷嘲热讽地揭老底，孟天成也不甘示弱：“小子，你厉害，不就是‘学霸’吗？有啥了不起？走，我们出去单挑？”说话间，孟天成两手将手指掰得“嘎巴嘎巴”作响，用挑衅的眼神看着秦岭。
　　秦岭将书包扔给了身后的沈香茗，眼睛怒视孟天成。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同学们面面相觑，目光全都聚集在他俩的身上。看来一场“恶战”是在所难免了，沈香茗心里充满了自责、愧疚和恐惧，她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好了，好了，都别闹了，多大点事儿，至于开学第一天就这么剑拔弩张吗？瞧你们这点儿出息？你俩还一个中学过来的，更应该感到亲切才是。”旁边传来铿锵有力的女声，同学们不约而同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说话的是一个扎着长长马尾辫的女孩，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一身合体的学生装，穿着极为讲究。面对大家齐刷刷的目光，她的眼睛透出一种坚定、坚毅和坦然，没有一丝的游离和怯懦。
　　“叮铃铃”上课铃声响了，这场战争随即被淹没。
　　一位风度翩翩的年轻男老师走了进来。戴着一幅金丝半框眼镜，白色短袖衬衣，西裤，黑色皮鞋。他疾速走上讲台，说：“同学们，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姓徐，名志荣，和诗人徐志摩仅一字之差。但是，却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我远没有他的才华，更没有他的多情。”
　　一场幽默的开场白使课堂气氛一下子活跃了，同学们都笑了起来。片刻后，他又继续说：“同学们，刚才呢，权当是个笑话，调侃一下，现在言归正传。我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专业，本科学历，今年由我担任你们的班主任，这也是我第一次担此重任。我是你们的老师，但是我更希望我们也是朋友。高中三年，我的任务和职责是把你们这些小苗苗培养成栋梁之材。我负责语文课程，但是我对你们的要求是不偏科，全面发展，这些能做到吗？”徐志荣简洁明了的讲话赢得了同学们的阵阵掌声。
　　“下面我开始点名，有点到的同学注意答到。”
　　“陈萍。”
　　“张莉莉。”
　　“刘梅。”
　　“侯雪梅。”
　　“沈香茗。”
　　“李小川。”
　　“郑明阳。”
　　“孟天成。”
　　“刘波”。
　　“秦岭。”
　　“宋碧霞。”
　　“陈宇东。”
　　“王志勇。”
　　“刘蒙。”
　　……
　　“好，现在点名结束，同学们都到齐了，我们开始排座位。现在都去操场排队，男女生各一队，男女同桌。”徐老师拿着花名册边说边向操场走去。
　　听到老师说男女生同桌，秦岭和沈香茗竟不约而同地抬起头互相对视。看着沈香茗脸上挂着的浅浅微笑，秦岭的心里暖暖的。他感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关乎未来的特殊“战役”，一定要稳操胜券地攻下这场“战役”，而且还要不显山不露水。突然灵机一动，一个“阴谋”在他的脑海里悄悄生根发芽。
　　秦岭的心快提到嗓子眼了，他特意在后边磨蹭。看见沈香茗入队后，他迅速测算了她在队伍中的准确位置，然后趁着混乱排在了与沈香茗相对应的位置上。心中暗暗庆幸：还好她个头也比较高，和她同桌也算是合情合理。
　　“大家都站好了，看看自己的左右两边，小个儿在前，大个儿在后，先自己调整下，然后我再做整体调整。那边那个男生，对，倒数第六个，你的个头好像偏高了点儿，和后边的换换位置。还有你、你，都互相换一下……”徐老师在口干舌燥地调整队形。
　　秦岭的如意算盘被徐老师的频频调整彻底打乱了，他着急得头上直冒汗，不时地回头寻找着沈香茗。“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他在心里告诫自己，并随着沈香茗的每次调整而自己主动变换着位置。
　　“那位同学，是叫秦岭吧？你这也调整的太频繁了吧？我还没让你调整呢。你现在站在原地别动，听我指挥。秦岭，名字不错，我的笔名叫‘终南山’，所以刚才点名的时候，我一下子就记住你的名字了。你这名字应该是本名吧？”徐老师对这秦岭说道，言语间并无责备之意。
　　同学们都笑了起来，沈香茗却心虚地将头低了下来。秦岭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无奈地大声回答道：“报告老师，我就是叫秦岭，姓秦，名岭，是本名，不是笔名。刚才是我变换位置太频繁了，现在我听老师的，站在原地不动，请徐老师和同学们监督。”
　　听着秦岭诚恳而幽默的话语，徐老师和大家都笑了。
　　经过徐老师一番调整后，男女生两个队伍呈现出从低到高的规律。他围着队形转了几个圈后，终于说话了：“好了，队列就这么定了。现在开始进教室，男生第一位和女生第一位同桌，座位是第一排从左到右，依此类推。”
　　秦岭万分沮丧，他失望到了极点，眼睁睁地看着老师的调整令他方寸大乱，他感到在这场“战役”中彻底的失败了，而且丝毫没有回天之力。反正事已至此了，死也要死个明白，他心里忿忿不平地想着，并鼓足勇气回头看了看女生队伍。沈香茗正端端正正地站在自己的身后，一个位置也不偏差。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上天对我的眷恋？是我的一片真诚感动了上天吗？秦岭在心里不断地问自己，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看着同学们陆续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秦岭心急如焚，他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不时地回头看着沈香茗，生怕她突然从他的眼前消失。漫长的等待对于秦岭来说是一种煎熬，更是一种折磨，他不断地告诉自己要保持镇定。
　　不料，孟天成突然举手说话了：“徐老师，我有话要说。”
　　“说吧！”
　　“我觉得女生队伍有点儿不太合适，你看沈香茗和宋碧霞身高都差不多，但是宋碧霞戴眼镜了，明显是视力不好，我觉得她排在沈香茗后边不合适，应该给她俩调换一下才对。”孟天成认真地说道。
　　不等徐老师回答，他又马上补充道：“徐老师不要误会啊，我这人就是爱管闲事。再说了，宋碧霞是咱们班里的‘侠女’，早上我和秦岭差点儿打起来了。不，是闹起来了，是她勇敢地站出来把我俩狠狠地批评了一顿，我觉得非常在理。所以，我也要竭尽所能的为‘侠女’争取利益。当然，我也没有损害别人利益的意思，相信会被理解的。”说着目光撇向了沈香茗。
　　徐老师仔细看了看她俩的身高，觉得孟天成说得有点儿道理，便点点头说：“好像说得也是，沈香茗和……和那个女生换一下位置吧。大家谁眼睛不好或者有其他原因需要说明的，现在就提出来。如果没有的话，就先这么定了，以后我们还可以随时调整。”
　　“徐老师，她叫宋碧霞，和温碧霞只有一字之差，就像你和徐志摩一样。你们都是名人了！”孟天成继续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贫嘴道。
　　同学们都被孟天成的话逗乐了，徐老师见状说：“你是孟天成吧？你的父亲孟老师是我高三的班主任，昨天他特意来找过我，让我严加管教于你。”
　　“那这要按江湖规矩来说，我应该叫你师兄了吧？徐老师，不，徐师兄。”孟天成愣了一下，他压根儿就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更没想到父亲还跟徐老师打过招呼。一边细细琢磨着严加管教的意思，他一边嬉皮笑脸调侃。
　　“言归正传，我们继续排座位。至于是师兄还是老师的问题，留待下回和你单独分解。”徐老师一脸严肃地对着孟天成回答，并在“单独”两个字上着重强调了一下。
　　沈香茗和宋碧霞互换位置后，刚好与孟天成是同桌了，他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这一切都被秦岭尽收眼底，他的肺都快要气炸了，恨不得当众揭发他这一司马昭之心。可是，这一切已成定局了，秦岭的计划被孟天成这一节外生枝的举动彻底摧毁了。
　　“嗨，你好，新同桌！你应该知道吧，咱班主任是我的师兄，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跟我说，我罩着你！”孟天成对着刚刚坐定的沈香茗说道。
　　沈香茗鄙夷地瞪了孟天成一眼，然后置之不理，继续埋头在课本上写名字。
　　“别呀，别不说话啊？刚才排座位时候你就瞪了我一眼，现在又瞪了我一眼，你可是欠了我两眼了？”孟天成丝毫不在意沈香茗的厌恶之情，继续说着。
　　沈香茗无奈地抬起头对着孟天诚说：“你能消停会儿不？我不想和你说话。”
　　“能啊，肯定能啊。但是，你得让我把心里的话说完，要不憋在心理多难受。今天一来我就决定要和你同桌，结果还是心想事成了，你说这是不是天助我也？”孟天成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说道。
　　不等沈香茗接话，他又环顾了四周，压低声音说：“还有啊，你知道吗？秦岭是想跟你同桌的，我在后边看得一清二楚。他那点儿小伎俩一眼就被我识破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跟我玩，他还嫩着呢。”
　　沈香茗的脸一下子红了，她着急地辩解道：“你说你就是了，干嘛要扯上别人呢？把人家都说得和你一样有肮脏的内心世界。不许打扰我，不许和我说话。否则我就告诉老师，让老师给我调座位。”
　　沈香茗迫不得已使出了杀手锏，孟天成吐吐舌头一屁股瘫坐在座位上。
　　秦岭的情绪非常低落，他一回教室便闷头趴在座位上，把书桌上的新课本不小心推到了地上也浑然不知。
　　“秦岭，起来坐好，一会儿该上课了。你的书都掉了一地，我帮你拣起来了。”同桌轻轻推了推他的手臂说道。
　　“哦，哦，哦，谢谢，谢谢。你是，你是那个……”秦岭抬起头语无伦次地说。
　　宋碧霞抿嘴笑道：“宋碧霞，‘侠女’宋碧霞。”
　　秦岭憨憨地笑了，挠了挠头说：“是，是你，就是你。实在是对不住，一来就当众出丑，真丢人。”
　　“嗨，这没啥，男同学脾气都比较火爆，正常。我曾经休学两年，至少比你大两岁，都能当你姐姐了，劝架也是应该的。嘘，老师来了，上课了。”宋碧霞心直口快地回答。
　　听到姐姐二字，秦岭的脑袋“嗡”的一下瞬间空白，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课堂上，徐老师那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四处蔓延：“《雨中登泰山》，作者李建吾。‘从火车上遥望泰山，几十年有好些次了。每次想起‘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那句话来，就觉得过而不登，像是欠下悠久的文化传统一笔债似的。杜甫的愿望：‘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我也一样有，惜乎来去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