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卢子敬制止打长工，陈凤生布置打草鞋

　　陈凤生他们完成了在大丘下征收粮款及打土豪分田地的任务，欲回安岱后向黄富武交差。行径枫坪时，陈凤生突然来了雅兴，要到枫坪乡农会办公的地方去看一看。
　　枫坪乡农会是卢子敬亲自抓的一个点。听说陈凤生要去农会办公地视察，卢子敬连忙说：“让我先去布置一下。”
　　“不用布置了。这样或许能了解到一些真实的情况。”陈凤生说。
　　一行人来到了一间门口挂着“玉岩区枫坪乡农民协会”牌子的房间。一位干部模样的人，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傻傻地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卢子敬指着陈凤生，对那人说：“这位是挺进师师部委任的我们这一带农会的总负责人，叫陈凤生。”
　　那人忙不迭地点头哈腰，马上就泡上了热茶，并叫大家坐下喝茶。
　　“你们的农会主席老何在哪里？我们的总负责人要见他。”卢子敬说。
　　那人的回答使人大吃一惊：“何主席昨天晚上抓了一名长工，现在还在后堂问话呢！”
　　“那长工犯了什么罪，要把他抓起来？”陈凤生问道。
　　“何主席说他给地主当长工，是地主家的狗腿子。”
　　“胡闹，”卢子敬说，“你马上带我到后堂去！”
　　此刻，在后堂，一场审讯正在进行着。
　　“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给地主当长工的？”问话的就是被称为“老何”的农会主席。只见他双眼通红，显然是熬了个通宵。
　　“三年了。”
　　“为什么要给地主当长工？”
　　“家里没田地可种，只好当长工，混碗饭吃。”
　　“你帮地主干了哪些坏事？”
　　“我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没干什么坏事。”
　　“还不老实，给我打！”
　　听到老何发出的指令，旁边的一位农会干部随手操起一根扁担，就往那长工身上打去。
　　“哎呦！痛死了。”那长工发出了杀猪般地嚎叫声。
　　“再给我往死里打！看是他的嘴硬，还是我的扁担硬。”老何声嘶力竭地说。
　　“住手！”随着一声断喝，卢子敬冲了上去，用手架住了即将下落的扁担。
　　“卢先生，你这是为何？”老何见卢子敬出面制止打人，不解地问道。
　　“我还想问你呢！你凭什么要抓这个人，而且要往死里打他？”
　　“他帮地主做事。”
　　“我也帮地主家做过事，难道我也要挨打？”陈凤生说，“在座的给地主家做过事的人，请举手！”
　　除了卢子敬外，其他的人纷纷举起了手，就连老何也不例外。
　　“这么多的人都为地主家做过事，你难道要给每人一扁担吗？你自己也承认给地主家做过事，你为什么不拿扁担揍你自己？”卢子敬义正辞严地责问道。
　　老何被问得脸上一阵子红一阵子白。
　　“连给地主家做事都要挨打，我这个地主出身的人更要挨打了。拿起扁担冲我来呀！”
　　“你是我们的头，我们哪敢打你？”老何嗫嚅着说。
　　“平民百姓就敢打了？”
　　“我只打看不顺眼的人。”
　　“我看你是借农会的名，公报私仇。看来这农会主席你是不想干了？”
　　“你的错误在以下两个方面，”陈凤生插话说，“第一，敌友不分。长工是我们的阶级兄弟，他们政治上受压迫，经济上受剥削，因为家里穷，所以要给地主当长工。对他们，我们应该多加同情，千方百计把他们团结到我们的阵营中来。像你这样做，只能把更多的阶级兄弟赶出我们的队伍，成为我们的对立面。这种后果，你考虑过吗？”
　　“第二，违反纪律。革命队伍是有纪律约束的，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中有一条：不打人骂人。骂都不能骂，更别说是打了。而你呢？动不动就要拿扁担揍人。这跟军阀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错了。”老何诚恳地说。
　　“知道错了，你应该怎么办？”卢子敬问道。
　　老何马上上前，替那长工解去捆绑着的绳子，把他扶到条凳上坐下，并且对他说：“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那长工把脸扭向一边，不理睬他。
　　“这位兄弟，让你受委屈了。”卢子敬对那长工说，“这样，由我出面，向你求个情，请你原谅他这一回。”
　　“既然你卢先生发话，我不给面子就说不过去了。”长工说。
　　卢子敬从口袋里掏出两块大洋，把它塞到了长工手里，说：“这点小钱，你拿去治一下伤吧！”
　　“我受的只是一点皮外伤，哪里用得着这许多钱？”长工客气地说。
　　“其余的就作为你受委屈的一点补偿吧！请你千万要收下。”
　　长工只好将两块大洋收下了。
　　处理好了发生在枫坪乡农会的打人事件后，陈凤生他们回到了安岱后，向黄富武汇报了情况。对陈凤生他们的做法，黄富武表示赞同。“看来克服我们队伍中的军阀习气和土匪作风，有许多事情要做。”黄富武总结说。
　　“给你们看一份战报。”黄富武说着，拿出了一份油印小报，把它交到了陈凤生的手里。
　　看着这份战报，陈凤生的表情急剧变化：原先扬着的眉毛，一下子又聚拢了。看完战报后，他又转给了卢子敬。卢子敬一目十行地看过后，又传给了陈丹山。
　　原来，在最近一段时间，挺进师一纵队第十五支队在枫坪乡苦竹下村，包围了浙保一团的一部。敌人龟缩在临时修成的碉堡里，不敢出来。我们的战士就摸上去，将手榴弹塞进碉堡里，炸毁了他们的“乌龟壳”。随后我军发起了冲锋。苦竹下以盛产苦竹出名，地上满是苦竹被砍后留下的尖利的竹茬。由于红军战士许多是打着赤脚冲锋的，有许多人没有被敌人的子弹打中，却被满山的竹茬刺破了脚，有的竹茬都将脚刺穿了。战斗结果是，我们共歼敌一百余，自己也伤亡一百余。有许多的伤员，受伤的部位都在脚上。
　　“战报看过了，三位有什么想法？”黄富武问道。
　　“要是我们的红军战士，每人都有一双布鞋的话，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无谓的受伤了。”陈凤生说。
　　“看来我们的军需供应严重不足。”陈丹山说。
　　“我们可以发动村里的妇女，为我们部队做鞋的。”陈凤生说。
　　“那好，这项任务就落实到你的头上了。”黄富武对陈凤生说。
　　可是，当陈凤生将妇女们召集起来，给她们布置做鞋的任务时，大家纷纷叹起苦来。
　　“做鞋我们妇女人人都会，但那做鞋面的布料从哪里来？”
　　“不是我们觉悟低，确实是家里拿不出像样的布料。”
　　看来大家反映的情况确实存在。难道说因为没有布料，这鞋就不做了吗？
　　“布鞋做不了，我们可以打草鞋的，好歹草鞋也是鞋。”不知是哪位妇女这样说。
　　“这个主意不错，”陈凤生马上接上去说，“打草鞋用到的材料稻草和络麻，我们这里到处都是。”
　　说干就干，妇女们在张小妹的带领下，开始了打草鞋的工作。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许多妇女坐在一起，一边打着草鞋，一边谈论着东家的长和西家的短。谈着谈着，有的人就停下了手上的活儿。参加打草鞋的人虽然多，但进展并不快。
　　“大家别只顾了嘴上的活，手头的活也要抓紧啊！”陈凤生提示她们说。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要不，你给大家来个示范吧？”
　　“这帮臭婆娘们，算计起老子来了。看来不拿出一手来，是镇不住她们的了。”想到这里，陈凤生搬过一张打草鞋专用的条凳，坐在上面搓起了麻绳，然后用麻绳做出了草鞋的轮廓；再将稻草拧紧，添加到轮廓里面去。不到一个钟头，一双结实而又美观的草鞋就出现在妇女们的面前。
　　“就照我这样的进度去做。”陈凤生颇为自得地看了一眼妇女们，说，“把你们那嘴上的功夫，全给我用在手上。每人每天打草鞋五双。完不成任务的，到时要挨板子。”
　　“板子打哪里？是屁股吗？”
　　“要不要光屁股打？”
　　“美的你们，”陈凤生说，“哪里不卖力，就打哪里！”
　　“谁来执行这家法？”
　　“当然是我了。”陈凤生转向张小妹说，“完不成任务，你也一样受罚！”
　　“红军里面有纪律，不许打人的。”张小妹顶了一句说，“不过姐妹们，我们这是为红军做事，又是我们自愿的。可不能叫人家小看了我们。为了一天五双的任务，加油吧！”
　　“我们来个比赛，看谁最快完成任务，活儿又做得好？”有人提议说。
　　“大家说，这个提议好不好？”张小妹问。
　　“好！”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经过全体妇女的努力，三天下来，共打出草鞋五百双。当陈凤生将这些由安岱后妇女精心编织的草鞋交到黄富武的手里时，黄富武感激得快要掉眼泪了。
　　“我代表挺进师的全体官兵，感谢你们，感谢安岱后的姐妹们！”黄富武握着陈凤生的手说。
　　随着革命形势的发展，在玉岩建立苏维埃政府的工作，被提到了黄富武的议事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