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5场

　　10，
　　轿车里傍晚前内景
　　田缘从大厦里出来，在大厦前面的广场里打开一辆黑色轿车的车门，坐进驾驶室里，发动车辆，开车离开大厦。
　　11，
　　城市街道同上外
　　张非坐在一台铲车里，指挥着车辆前行……
　　铲车后面跟着几辆轧道机和挖掘机……
　　几台工程车辆凶猛地走在大街上，街上的车辆和行人远远躲避……
　　工程车走过的道路上，行人和车辆越来越少，给人的感觉上距离郊区越来越近。
　　12，
　　轿车里同上内景
　　田缘驾驶轿车，一脸沉思的表情，望着前面的城市道路……
　　（旁白）
　　田缘（来自心里的声音）：那个时候，我还在上小学，虽然改革开放已经过去了十年，但家乡经济依然还很落后……
　　13，
　　（闪回九十年代）
　　乡镇医院白日内景
　　一座破旧的大门。
　　大门一边的门柱上挂着一块剥落了漆的牌子，牌子上用宋体字写着“岁月乡卫生院”几个字。
　　镜头推进院里，可见一色的平房……
　　不大的一间病房里摆着四五张病床，床上的被褥不一，花色各异，各个床上都躺满了病号。
　　医务人员进进出出。
　　其中一张病床上躺着田缘的奶奶。
　　乡绪给田缘的奶奶喂汤。
　　黄河忙来忙去。
　　奶奶：（对乡绪摇了摇头）别再让我喝了，我真的喝不下去了。
　　乡绪：妈，大夫说，这汤养人，再强着喝一点吧。
　　奶奶：（摇头）不喝了，真的不喝了。
　　乡绪：妈，您总这样不吃东西咋行呢？
　　奶奶：乡绪啊，妈求你了，你就让妈出院吧。
　　乡绪：妈，等您病好了，我一定让你回去。
　　奶奶：我这病自己清楚，没大碍，甭大惊小怪的。再说，这地儿哪是咱呆的地方？这里坑太深，咱填不起。
　　乡绪：我知道您疼乎那点钱，不过您放心，妈，咱缺了啥，也不能缺了你看病的钱。
　　黄河：（走过来，对妈）妈，你安心养病，钱的事，我有办法。
　　奶奶：黄河啊，算妈求你了行不？你就让妈回去吧。
　　黄河：妈，别的事我都听您的，唯独这事，您得让儿子做一回主。
　　奶奶：我老了，不值钱了，可咱田缘和田霞还在上学哩。
　　黄河：妈，他们不是好好的吗？
　　奶奶：俩孩子上学，哪个不得花钱？（一阵猛咳）。
　　乡绪帮她捶背。
　　（闪入）
　　14，
　　轿车内白日内景（接第12场）
　　田缘驾驶轿车在城市道路上行驶，眼睛看着前面的道路。
　　（旁白）
　　田缘（来自心里的声音）：那时候，我家很穷……
　　15，
　　（闪回九十年代）
　　田缘家傍晚内、外景（接13）
　　一座旧院落，院落里三间破旧的房子，房子的窗棂上泛着昏黄的灯光。
　　田缘（少年）趴在一张铺着塑料桌布的桌上写作业。身后炕上叠放着粗简的被褥。炕墙上贴一圈旧挂历。
　　田霞：（在外间做饭，转身望了望门外，又回过头来对在内间学习的田缘）哥，问你点事呗。
　　田缘：啥事？
　　田霞：你还有钱吗？
　　田缘：有，不多了。
　　田霞：多少？
　　田缘：没数，反正不多。
　　田霞：借俺吧，俺挣了钱还你。
　　田缘：干啥用？
　　田霞：不知道干啥，学校里要的。
　　田缘：（从兜里掏出一把零票对田霞）就这些，你拿去吧（田缘拿着零票的手指被渗出的钢笔水染黑）。
　　田霞：（从外间跑进来）谢谢哥，这是多少？
　　田缘：你数数吧。
　　田霞：（数钱）一共是三块二，加我身上的六毛，一共三是块八，还差一块二。
　　画外脚步声。接着黄河的声音出现在院子里。
　　黄河：饭做好了没有？
　　田霞：爸回来了？（一边回答，一边慌忙把零票揣进怀里）。
　　黄河：（进屋对田霞）做好了就吃饭，吃了饭我还要回医院。
　　田霞：爸，我这就拾掇。
　　田缘：（合上作业本，到外面洗手，洗着手，问黄河）爸，给奶奶看病的钱，借到没有？
　　黄河：借是借到一点，还是不够。
　　田缘：还差多少？
　　黄河：还差十多块呐！
　　田缘：不是说，明天交不上就要给奶奶停药吗？
　　黄河：是啊。
　　田霞看着黄河按了下装零钱的口袋。
　　一家三口上桌吃饭。
　　桌子上有馒头，玉米粥，老咸菜……
　　田霞：（对黄河）爸，俺奶奶怎样了？
　　黄河：你奶奶总要闹着出院。
　　田霞：不是还没好吗？为啥出院？
　　黄河：还不是没钱？
　　田霞：那你告诉奶奶，俺挣钱给她看病。
　　黄河：净说浑话，你哪儿挣钱去？
　　田霞：（看了看黄河，悄悄放下碗，进了内屋，趁黄河不注意把兜里的零钱掏出来，偷偷塞进黄河带进的旧布包里）。
　　田缘放下饭碗，走进内屋，装着什么也没看见，重新写作业。
　　（画外）：
　　董莉：（在院子里道）吃过饭没有？田霞（进屋，眼神偷偷寻找田缘）。
　　田霞：（对董莉）莉莉来了？坐吧。刚吃过，你呢？
　　董莉：我也是（转对田缘）做作业呢？田缘哥。
　　田缘：嗯。
　　董莉：那就做吧，我不打扰你（回头和田霞说话，眼神不断看田缘）。
　　（画外音）：
　　来福：（在院子里说话）听说黄河兄弟回来了？婶子好了没有？
　　黄河：（迎到门口）来福啊？进屋坐吧。
　　来福：（进屋）婶子咋样了？
　　黄河：好多了。你找我有事啊？来福。
　　来福：（看了一眼董莉）是这样的黄河兄弟，董莉他爸——董三，要在村子上盖面粉厂，我想把建厂的活揽下来。我知道你过去常鼓捣瓦工活什么的，就过来和你商量商量。
　　黄河：我那都是些农房什么的，盖厂房还真没干过。
　　来福：面粉厂也就比农房大那么一点点，不是难活，我都替你想好了。再说，婶子还在医院住着，两个孩子也得上学，都是花钱的事，我不想着你想谁啊？
　　黄河：谢谢你了，来福。
　　来福：谢个啥吗？我们不都一个村子长大吗？
　　黄河：是是。这活我掂量着也没啥不能干，就是不知道董三那边有没有下家？
　　来福：没有！我已经找过他了，他口头上答应把活给咱做了。
　　黄河：奥，是这样。那就干吧。
　　来福：就是那工钱的事，要等面粉厂开张以后才能给咱。
　　黄河：……要是能给现成就好了。
　　来福：谁说不是？抓不着现成的呢。
　　黄河：也是。
　　来福：我寻思，地里暂时没啥活着急干，想趁这个功夫，能捞一把是一把！工钱早晚都是咱的。你说呢？黄河兄弟。
　　黄河：理倒是这个理。
　　来福：还有个事，咱得说清楚了，黄河兄弟。事，是我挑头弄得不假，可我不会瓦工活，这把头的事你来做，我给你当副手，分钱的时候咱俩二一添作五。
　　黄河：行？你劳心把火的，挣钱你拿一半！只是这把头这事，还得你做。
　　来福：这事就不要推了，就算你替我操心好了。
　　黄河：操心这事你不用管，事，还得你来合计！
　　来福：可我啥也不懂！
　　黄河：我领头干活还不行吗？
　　来福：领头干活就是把头！那就这样，别再挣了。另外，这笔账我也扒拉了几下，房子一共是十间，围墙三百米，董三出的工钱是两千。我算着，最多也就四百个工时，现在的工值最高三块钱，咱就按三块五算，这才一千四！房子盖完，咱每人净得三百！这么大一个数，往哪儿找你？偷着乐吧，你。
　　黄河：什么时候开工？
　　来福：料都看好了，也就三五天。
　　黄河：这几天你婶那儿走不开。你多费点心，开工以后再找补。
　　来福：行，你先伺候婶子，这几天有事我顶着。
　　黄河：我把事安顿好就上工。
　　来福：另外还有件事给你商量一下。
　　黄河：啥商量？说不就完了！
　　来福：俺家成贵，不也学过几天瓦工活吗？我想让他也进来，工资按瓦工开，你看成不？
　　黄河：这有啥不成？不就几块钱的事吗？
　　来福：黄河兄弟就是大度！（来福举着大拇指）。
　　（闪入）
　　16，
　　轿车白日内景（接14）
　　田缘驾驶轿车在大街上行驶，眼睛望着前方。
　　（旁白）
　　田缘（发自心里的声音）：那是我童年的无奈，为了妹妹的学费我和班上最好的同学张志毅，发生了冲突……
　　（叠化）
　　17，
　　（闪回）：
　　九十年代的岁月乡中学白日外景（接13）
　　校园内，靠近围墙生长了一圈杨树，杨树里面是平阔的操场，身穿校服的同学们正在自由活动。
　　稍远处的公侧显得忙忙碌碌，同学们出出进进……
　　田缘从厕所里来，迎面遇上张志毅，一下拽住他。
　　志毅：（抱着腰）干嘛？你，我要上厕所！
　　田缘：我有事找你。
　　志毅：有事也要等我上完厕所再说啊。
　　田缘：那你快点！
　　志毅：上厕所也用你操心？你是不是特喜欢蹲侧所？
　　田缘：上次罚站你躲进了厕所，谁叫都不出来，这事你忘记了？
　　志毅：再提我揍你！
　　田缘：怕说？那就快点。
　　志毅走进厕所。
　　田缘闲得无聊，从地上捡起一块瓦砾狠狠投了出去……。
　　（仰视）：
　　一块瓦砾在天上远远地飞着……
　　田缘站在原地望着飞去的瓦砾……
　　志毅：（提着裤子从厕所里出来，对田缘）看什么呢？
　　田缘：（看着远远飞去的瓦砾，回头对张志毅）没看啥。
　　志毅：没看啥那是看啥？
　　田缘：你说，人能不能飞起来？
　　志毅：瞎想啥呢？人怎么可能飞起来？
　　田缘：人为啥就不能飞起来……
　　志毅：瞎琢磨！神经兮兮的。找我啥事？
　　田缘：借我十块钱。
　　志毅：（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田缘）什么！？十块？！我暴发户啊？我。
　　田缘：快别装了，我有急用。
　　志毅：我真的没有！
　　田缘：我知道你有，这几天我常看见你买糖葫芦。
　　志毅：就为这个？哎呦，我的妈哎！（翻口袋）就剩三毛！都给你。
　　田缘：没了？
　　志毅：没了。
　　田缘：真的没了？
　　志毅：骗你这么大个！（用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
　　田缘表现的很无奈。
　　志毅：咋了？田缘，有什么事吗？（比划着自己的肋骨，意思是可两肋插刀）。
　　田缘：妹妹交学费，家里实在没钱了。
　　志毅：你妹妹不是刚交了学费吗？
　　田缘：谁知道，又要交钱。
　　志毅：要是我当了教育部长，先改掉乱收费！
　　田缘：那是驴年马月的事，眼下要紧的是我妹妹的学费。
　　志毅：（神秘的对田缘）知道这几天我为什么买糖葫芦吃吗？
　　田缘：我上哪知道？
　　志毅：那天放学回家的时候，我遇上一辆拉废铁的三轮车，正好在我前头有个坎，车子开上去以后一颠，从上面掉下根钢筋，我急忙捡了起来，去了废品站，一称，整整八斤！好家伙，一下子得了四块！
　　田缘：我还以为你撞见金山了。
　　志毅：还别说，后来我又遇上那辆三轮车，它装满了一车废钢筋，我慢慢跟着它，一直跟到垃圾场。
　　田缘：那有什么关系？
　　张志毅：好家伙，那个垃圾场真像座山那么大，里面什么都有，尼龙绳、易拉罐、破铁烂铜塑料袋，要啥有啥，你说是不是金山？
　　田缘：那你发财了是不是？钱呢？
　　志毅：我还没说完呢。
　　田缘：那就快说啊。
　　志毅：那天，我从垃圾山上回来，一节课都没有听进去，满脑瓜都是变钱的好东西，放了学直奔垃圾场，到了后一下就冲进了人群，哈腰抓住一块废铁，把吃奶的劲都使上了，用力从垃圾堆里往外拽，废铁总算拔出来了，可惯性作用，我一下子蹲在垃圾堆里，正想起来，被人从后面狠狠踹了一脚，然后踏在我身上！我赶紧抬头，一个戴着大个墨镜的家伙踩着我说，“哪来的毛贼？敢在爷爷头上动土”！我怎么想都想不到会有人在这垃圾堆上称爷爷！于是我哭丧着脸对墨镜说，“叔，不是，爷爷，俺学习成绩不好，爹妈不给俺学费，俺想捡点垃圾交学费，不知道爷爷你是那路神仙？还请高抬贵手”。墨镜踩着我恶狠狠地回道，“知道这个垃圾场姓什么吗”？我摇摇头说，“不知道，请爷爷明示”。墨镜看着我道，“不知道是不？那我告诉你，这个地方姓臭，叫妮儿！‘臭妮儿’知道吗”？我赶紧回答，“爷爷不知道”。只见墨镜从我身上抬起脚来，狠狠踢向我小腹上，瞪着恶狠狠的眼睛问道，“是我是爷爷，还是你是爷爷？”我赶紧说，“你是爷爷，你是俺爷爷，你是俺亲爷爷。”戴墨镜的家伙一下子笑了，把脚重新抬起来，踢着我说，“看来你小子不傻啊？怎么连‘臭妮儿’的名字都不知道？听着，我现在告诉你，‘臭妮儿’是咱县里头老大，别看名字臭，但名臭人不臭，哪届县长上任，都得到‘臭妮’麾下烧香，哪个不来也没好下场！听明白了没有”？我赶紧说，“听是听明白了，可一个老娘们咋这厉害呀？爷爷”。墨镜一阵哈哈哈大笑，“真是井里的蛤蟆没见过天！‘臭妮儿’是老大给自己起的名号！裤裆里是个带把的”！完了又说，“今天老子不给你计较，想发财，来这找我，我大名杨小虎，专门替‘臭妮’大哥看场子。在下做事公平公道，老少无欺，别看你年纪小，我让你和大人享受一样的待遇，硬货，每斤上交两毛，软货三毛，多劳多得。明白了没有”？我赶紧从垃圾里爬起身来，“明白，爷爷。谢谢，爷爷”。然后屁滚尿流一气滚下垃圾山来，再也没敢靠近。
　　田缘：（冲志毅胸前捶了一拳）我以为你小子发财了呢。
　　张志毅：我要是发财了，还在乎那十块钱吗？
　　田缘：什么是硬货？什么是软货？
　　张志毅：硬货就是固体的东西，比如钢、铁、铝，易拉罐什么的，软的就是矿泉水瓶，塑料袋，还有纸箱绳索等等。
　　田缘：咱要是放了学以后去捡垃圾，能捡多少？
　　志毅：你去捡垃圾？
　　田缘：不行吗？
　　志毅：捡了归咱自己还行。可大头得给人家，能剩多少？
　　田缘：挣的再少也比挣不到要好！
　　志毅：可我一想起那个戴墨镜的家伙就恶心！
　　田缘：你说，你到底去不去捡垃圾？
　　志毅：不去！就不去！
　　田缘：那好，我就当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志毅：你愿怎么想怎么想，随你便！
　　上课铃响起……
　　同学们往教室里跑……
　　田缘和志毅先后往教室跑去……
　　（闪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