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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应聘售楼

作品名称:北京售楼小姐的下午茶(小说)      作者:朝朝      发布时间:2017-10-29 20:01:24      字数:10744

  第二章应聘售楼
  八月三十一日是星期六,上午,我和安姐搭公共汽车去首都大学报名。
  安姐帮我买了一个书包,把钱装在书包里,她还送我两套衣裙,一套黑色蕾丝镶着透明清秀的花边,紫罗兰弹力丝绒裙;一套水桃色金银针无袖低领上衣,波尔葡萄酒色针织裙。我穿上那套黑色蕾丝弹力丝绒裙之后,雪白的肌肤衬托得更加白净耀眼,身上该凸的不凹,该凹的不凸,安姐直夸我漂亮。
  车上,安姐向我讲述了她来北京的经历。
  安姐原是长沙一家工厂子弟学校的小学语文教师。三年前,与同厂职工李文良结婚后,丈夫辞职下海,来北京开了家手机店。去年,丈夫叫她辞职来北京帮他打理店子。她想都没想,就办理了辞职手续,带着与丈夫团聚的热望来北京了。
  安姐帮丈夫发展业务,照看店子,替他出谋划策,丈夫在顺义街附近开了两家手机店,生意渐渐火爆起来。
  正在安姐为丈夫的事业高兴的时候,她发现丈夫经常夜不归屋,出差的时间多了起来。这引起了安姐的怀疑。
  一天,安姐终于发现了丈夫李文良的秘密,把他堵在新近购买的“非常男女”小房型的房门口。令她无比愤怒的是,丈夫跟一个聘请的女业务员搞在了一起。她一巴掌向李文良脸上打过去,打掉了丈夫脸上的水晶眼镜,同时也打掉了她与他的婚姻关系。
  安姐跟李文良离婚了,法院判决李文良分割一笔数目不小的财产给她。本来,她完全可以拿着这笔钱回湖南老家再找个男人过安逸日子,但她再也不想被花心男人欺骗,决定不再结婚,留在北京。于是,她来到崇丰电子厂打工。她的勤奋和善于管理的特质很快被老总发现,没干多久就被提拔为车间主任。
  安姐还告诉我,她想再找一个可靠的男人结婚成家。因为她还年轻,还不到三十岁。
  首都大学在北京市海淀区中关村,我们在中关科技园丰台园站下车,没走多远就看得见大学恢宏气派的大门楼了。安姐说,中关村不仅是高科技经济开发区,同时也是名副其实的大学城,有四五十所高校建在这一带。
  不知为什么,当我临近大学门楼,一眼瞥见地上竖着醒目的“欢迎新生入校”的大牌子,一群群跟我年龄相仿、衣着光鲜的男女学生进进出出时,心里特别紧张起来,手心沁出了汗。我想,自己不比他们有父母强大的经济实力做后盾,我是一个没有经济来源的穷学生,今后的学费和生活费全靠自己去挣,能不能挣得到,能不能完成四年的学业,这还是一个疑问号呀!
  安姐看出了我的异样,安慰道:“傻孩子,不要紧张,你不比他们差,不要认为自己没有钱就低人一等。等你报了名,我会帮你找个好工作的。”
  听到安姐这样说,我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不再紧张了。
  我们来到了学校的报名处。
  报名处设在大学的餐厅楼上,里面挤满了新生。一长溜的条桌前坐着显露笑容的男女老师,正在忙着注册和收费。
  我们从密密麻麻的人群中间插进去,好不容易找到了汉语言文学专业报名处。安姐要给我排队,却被维持秩序的保安拽了出来,说家长不能参加报名,由学生自己排队。她对我歉意地笑笑,站在一边等。
  我排在老长的队伍后面,感受到安姐就像我的亲人一样——不,她比亲人还要亲,没有她的关爱,我这个被父亲“判定”只有打工苦命的女孩子能走进这所校园吗?想到这里,我鼻头一酸,感动的眼泪噙满了双眶。
  终于轮到了我,我把录取通知书递给那位戴眼镜女老师,她看了看之后,把手向我一伸,说:
  “拿身份证给我看。”
  我这才想起自己匆忙出逃,没有带上身份证。
  “老师,我没带。”我支支吾吾地说。
  “你没有身份证,怎么证明你是夏霞,怎么报名?”老师严厉地问道。
  安姐急忙走上来,对这位老师耳语了好一阵,老师脸色大惊,对我露出了宽容的微笑,说:
  “既然是这样,就把你当个特例吧。”她递给我一张交费明细表,开始在报名簿上写上我的名字。
  我一看表上标明的学杂费是六千八百四十元,不由得大吃一惊。
  我把所有的钱掏出来,来不及细数,一古脑地交给老师。
  “老师,这些钱是我们崇丰电子厂的工友们义捐给夏霞同学的。”安姐向老师解释道。
  老师点点头,向我笑笑,开始数起这些尽是小面额的钞票来。
  交了学杂费,我兜里的钱还不够吃一个月的饭了。
  本来,学校不准本地人寄宿学校的,但学校领导考虑我的特殊情况,允许我入住学校。
  报完名,安姐又带我去学校生活管理处领取一大摞生活用品。大到被褥、蚊帐、衣箱,小到暖瓶、口杯和拖鞋,学校都统一配置。
  女生宿舍离生活管理处有两里多路,幸亏安姐替我拿东西,要不,可累死我。
  中文系女生宿舍在十五栋一楼东头,我住在15102号。寝室里共住七个人,上下铺,留一张空床放置衣箱。其他六人都已入住,剩下靠门边的上铺就是我的床位。
  安姐帮我铺好床,挂好蚊帐,把属于我的桌子用抹布抹洗了一遍之后,就笑着把我介绍给寝室里的同学。
  “哦,你是夏霞的姐姐吧。”下铺吉林女生乔曼问安姐。
  “就算是吧。”安姐说罢,就向她们告辞,拉着我走出了寝室。
  “小霞,趁没开学,我带你去应聘,好吗?”安姐说。
  “应聘?”
  “来学校时我不是跟你说,我会帮你找个工作吗?现在就带你去见老总。”安姐说。
  她告诉我,老总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副老总,叫徐玉成。`徐玉成也是长沙人,她与他来她前夫开的手机店买新款手机时认识的。那天,安姐正好坐店,一听他说话明显带着长沙口音,便与他拉起了家乡话,真是碰上了“超级老乡”。徐玉成高兴地要请她吃饭,她婉言谢绝了。以后,徐玉成跟她通了几次话,说像她这样温柔的女子最适合售楼,只是年龄稍嫌大了点。徐总还说,今后有什么事要他帮忙,尽管她开口。
  说话是,我们来到了东直门一带。
  这里有一架好几层的立交大桥,桥上桥下,车来车往,大街两边,高楼鳞次栉比,人流如潮汹涌,五颜六色的门牌和广告牌将一幢幢大楼装扮得富丽堂皇,十分阔气。
  安姐指着前面那幢最高的大楼说,那就是徐玉成公司开发的房产“北京银座”。
  安姐来这里多次。她介绍说,北京银座位于北京市东城区东直门立交桥东南角,它的北面是正在建设中的亚洲第一交通枢纽——东直门交通枢纽,南面紧邻东环广场,西面是二环路,东面是东中街。良好的地理位置使北京银座成为这一地区的标志性建筑。
  东直门历来就是北京交通的主干。它不仅连接着北京与外地的交通,还承载着北京每天近百万人次的交通流量。即将落成的东直门交通枢纽将使这里的交通更为便利。
  北京银座是一座集高档公寓、写字楼、高级购物中心及文体、娱乐场所为一体的外销项目。北京银座是集SA级写字楼、四座外销星级公寓及近五万平方米底商构成的近十八万平方米的恢宏联体地标群。
  “你这样的身体、相貌,最合适做售楼小姐了。”在电梯间里,安姐羡慕地对我说,“当然,你只能抽课余时间售楼,但我相信,这足够帮你解决学杂费和生活费了,因为售楼的提成费是蛮高的。”
  安姐的话说得我心动了,但转而又狐疑:有这么好的事吗?
  徐总的公司叫“创世纪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他的办公室在六层楼。
  当一脚踏进明亮宽敞的办公室,一眼瞥见大班台上后面的大背头男人时,我的心扑嗵地跳了起来。
  “哦,小安老乡,快坐!”约摸四十来岁、长得很魁梧的大背头男人站了起来,走出大班台,指着右边的沙发,请我们坐。然后亲自去饮水机前灌了两杯纯净水递到我俩手上。
  “小安,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舍得动大驾来访啊?”徐总揶揄地问安姐,又瞟瞟我,问,“这位小姐是你亲戚?”
  “不是,小夏是从北京胡同里走出来的大学生。徐总,无事不登三宝殿,请你帮个忙,收小夏做售楼小姐好吗?”安姐向他请求道,接着,她向徐总讲述起我的情况来。
  听完安姐的叙述,徐总同情地点点头,对我说:“小夏,跟你说实话,看在安姐是我老乡的分上,我答应你,但公司的规矩不能破,你还得参加售楼小姐的应聘考试。”说着,他拿起了内线电话,说了几句,立即进来一位漂亮的小姐,将我带到另一间屋里接受应聘考试。
  而安姐留在徐总在办公室里。
  “徐总,”安姐坐到徐玉成旁边的沙发上,委婉地说,“我发现夏霞是个很不错的姑娘,所以,我帮她。她给你们售楼,真是你公司的福气!”
  “是吗,那我得感谢你啦!”徐玉成盯着安春花,笑说道,眼里射出暧昧的光。
  “但是,她要上课,你安排她每周双休日来公司上班吧。”安姐说。
  “好吧,但是大学周五下午一般是自习课,小夏可以来上班的。”徐玉成补充说。
  “你给她开多少工资。”
  “工资吗,那要看她的业绩,售得多提成自然多了。”
  “你就不能照顾她一点吗?人家是新手,不熟悉业务。”
  “你要我白养着她吗?这可在公司没有先例。”
  “小夏会让你白养着吗?我是说,你给她一定的底薪,让她有基本生活费。她交了学杂费之后,穷得连吃饭的钱也没有了。”安姐说。
  “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小夏跟你无亲无故,却替她说情。好吧,我答应你,每月给她五百元底薪,由我亲手交给她,不让其他人知道。”徐总悄悄地说。
  “那我替小夏感谢你了!”安姐感激地说。
  “小安,你现在还是独身?”徐玉成问她。
  “独身又怎么了?北京的独身族可多啦!”
  “就不想再婚?你还年轻得很啦!”
  “唉,被前夫害得不敢谈婚事了。”
  “不要这样悲观吧,我接交的人多,今后有好的,帮你介绍一个,到时候,你可得请我吃喜酒喔!”徐玉成笑说道。
  “我知道,你们那个圈子都是些财大气粗的大腕,能看得上我这个离了婚的打工姐吗?”
  “你不差,尤其是你的好品质千金难买,我想,男人没有不喜欢你的。”
  “嘻嘻,徐总真会说笑话。”安春花小声笑了起来。
  “小安,晚餐我请你和小夏的客,不知你们赏不赏光?”徐玉成说。
  “等小夏出来问问她再说吧。”
  “还问她做什么,下午六点,在燕京饭店,就这样定了。”徐玉成说。
  与此同时,我在另一间屋里,从那位小姐手上接过一张申请表,开始填了起来。
  填到表格的下半部分,我再也填不下去了。
  为何?因为表格里提的不是刁钻古怪的问题,就是令我十分难堪的隐私。诸如:“你有男朋友吗?”、“你跟你的男朋友有过性关系吗?”、“你看过三级片吗?懂得对待男主顾应该像怀春的女人那样温情脉脉吗?”等等。
  我在这些提问空格里统统打上一道斜杠——不是拒绝回答,而是我确实没有这方面的体验,无法回答。不仅没法回答,而且我一看这些字眼就心跳脸红。我不知道,这家公司为何要问询应聘人员这些问题干什么?
  同我一道参加应聘考试的还有两个女孩,我见她俩在这些栏目上洋洋洒洒地填满了文字,心想,真看不出来呢,不知她们从哪里弄来那么多的经验之谈啊?
  我就这样拿着空了一大半的表格递给那位公司小姐。
  小姐瞥了一眼表格,鼻子哼哼地给了我个阴阴的冷笑,说:
  “你回去吧,留个电话,到时我们会通知你的。”
  这时,门口走进来徐总和安姐。
  “小夏,你来一下。”
  我快步走过去,跟随他们又来到徐总的办公室。
  “小夏,徐总请我们吃晚饭,你去不去?”安姐没等坐下,就问我。
  “安姐,你去我就去。”我说。
  “小安当然去。小夏,你现在已正式成为我公司的职员,今晚的饭,我是特地为祝贺你参加工作请的。”徐总高兴地插说道。
  时已中午,徐总把我和安姐留在公司吃工作午餐。
  饭后,告辞出来,安姐说她要回厂上班。等傍晚再跟我联系,一起去燕京饭店。
  “小夏,你不要跟你同学说起这事。”安姐临走时叮嘱我说。
  我点头答应了。这时,我猛然记起下午发教科书,于是,我一个人赶回学校。
  
  下午五点半钟,安姐就把电话打到我寝室里,告诉我,她准备乘车在天安门西侧的复兴门外大街口等我。
  我赶紧换上那件水蜜桃色金银针无袖低领上衣,配上紫罗兰弹力丝绒短裙。用小方镜一照,觉得暴露过多,正准备脱下时,下铺的乔曼立即拍手制止,笑问道:
  “夏霞,你穿上这套衣服最性感啦!还脱下干什么?准备去会小情人吧?”
  我被她问得一脸通红,啐骂道:
  “你这小妮子可别乱说,当心烂牙床!”
  我从寝室里六双直勾勾的目光中急急地走了出来,来到学校门口,上了公共汽车,朝复兴门外大街直奔而来。
  车到复外大街,时近六点,我刚走下车,就被安姐喊住了。
  安姐挽起我的手,我俩齐步向燕京饭店走去。
  燕京饭店是一家三星级旅游涉外饭店,穿过大堂,右边就是步云楼餐厅,徐总正站在一个包厢门前,向我们招手。
  我第一次进包厢,被里面幽幽的红色灯光、靡靡的柔情音乐、软软的羊毛地毯给镇住了。我想,这么华贵的羊毛毯,竟允许用脚来踩,真是暴殄天物,有钱人真是会享受!
  服务员给我们倒上冰镇凉茶,点了菜,便关门出去了。
  茶没喝完,菜就上来了。
  徐总点的,除了北京烤鸭之外,其余都是湖南口味的湘菜:金牌脆皮乳鸽、开屏柴把桂鱼、发丝牛百叶、清汤滑鸡球、口味蛇、酥炸兰花冬笋以及北京美食:牡蛎煲鹌鹑、豉香盘龙鳗、香辣炆肉蟹等。
  酒是五粮液。
  徐总殷勤地替我们斟上一小杯酒,举起杯子,说:
  “来,我们干杯,今天三喜临门,值得庆贺!”
  “哪里有三喜呀?”安姐举杯问道。
  “听我说:一喜夏小姐报名进了大学,二喜夏小姐应聘招进我们公司,三喜小安的到来……”
  “我算什么喜呀?”安姐打断徐总的话头。
  “你不是请我做红娘吗,这也算一喜嘛。”徐玉成笑说道。
  “你贫嘴!”安姐狠狠盯了他一眼,同时,仰脖将酒一饮而尽。
  我不敢喝,只喝饮料。在家里,父亲不让我沾酒。
  “痛快!”徐玉成又替安姐斟满一杯。
  酒过三巡,徐总点上一支烟吸着。
  烟雾中,安姐咳嗽起来。
  “徐总,请你不要抽烟了,这可是有空调的地方,不能抽烟的。”安姐一边咳着,一边劝解道。
  “哦,闻不得烟味吗?我抽的是希尔顿洋烟。这烟很冲,你知道希尔顿吗?”徐玉成问。
  安姐摇摇头。
  “全世界最大房地产巨子希尔顿都不知道吗?”徐总开始滔滔不绝地侃起希尔顿来。
  “希尔顿的父亲生于挪威,后从挪威移民到美国。”徐总说,“希尔顿生于美国。他历经九十二个春秋,不仅留给其子女和社会亿万资财,而且留下了独树一帜的管理经验和珍贵的精神财富。如今,他所创立的‘希尔顿旅店帝国’遍布天下。他在一文不名、寸步难行的逆境中,不屈不挠地攀登上‘圣母峰’,使象征美国乃至世界旅店业皇后的‘华尔道夫——亚斯陀利亚’改嫁易名;他的旅店像珍珠一样洒遍五湖四海,耸立在车水马龙、人声沸腾的闹市。
  “有人曾经地问希尔顿,‘你到达巅峰以后,感受如何?’他说‘永无止境!’他把触角伸出美国,伸向地球上阳光可以照射到的每一个角落,他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一个伟大的名字‘希尔顿’……”
  “徐总,你这样崇拜希尔顿啊?是不是想做中国的希尔顿?”安姐恭维道。
  “我吗?就是怀着做中国式希尔顿的决心,来京城发展房地产事业的。”
  接着,徐总开始起自己北上京城创业的事情。
  徐玉成生于我国三年困难时期的一九六一年。高中毕业后,顶父亲职进了家乡长沙的一家建筑公司做钢筋工。
  钢筋工可是一个要力气的苦活。每天他站在牛毛毡工棚里,热天棚外太阳晒,棚里暑气蒸,气温高达四十多度。冬天北风呼啸,长驱直入,那种冷热折磨的滋味真像是受苦刑。他想,难道自己就这样一辈子窝在工棚里加工钢筋吗?不,一定要闯出一条成功之路来!
  于是,他买来大量的建筑方面的书籍,开始学习建筑技术。一有空闲,就在工地跟技术员们讨论业务上的事情。很快他掌握了建筑工程施工业务。有一年,单位承建一个宾馆工程,正急着拿不出一个甲方能认可的招标预算方案。徐玉成是个有心人,早就有了准备。他最先把自己的预算方案递给单位领导审查,领导看了十分满意,就将他的方案作为应标方案交到甲方,结果一举中标,为公司创造了数目可观的利润。
  宾馆承建之初,单位就把他安排做施工员。这是他摆脱苦命,开始创业最重要的第一步。
  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担任施工员多年的徐玉成已熟练掌握建筑工程技术。他看到国家允许个体承建工程,发现那些个体工程包头一个个富得流油,便萌发了自己独立做房地产开发商的打算。于是,他利用做施工员时认识的老关系,停薪留职,下海做起了“包头师傅”。
  在包头师傅当中,有“大包头”与“小包头”之分。下海伊始,徐玉成不可能做大包头,只能做一些帮大包头“提篮子”的事。
  所谓提篮子,是从大包头那里接下工程,再转手发包给其他个体建筑开发商,也就是小包头,不费吹灰之力,往往能赚个盆满钵满。当然也会出现工程竣工却收到不承建单位的款子、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事,使小包头亏得一塌糊涂。但徐玉成的运气硬是好,这样倒霉的事一次也没有碰到过。
  那几年,他赚到了好几百万,有了实力,就开始自己带资承建工程了,做起真正的房地产开发商了。
  当时,带资承建是要冒风险的,一般的开发商,不愿这样做。因为,各地出现不少“烂尾工程”,工程建到中途,甲方已塘干水尽,拿不出钱来续建工程,开发商带资承建就会赔个血本无归。
  然而,徐玉成敢于冒这个风险。人家不敢接的活,他敢接,而且,在中标工程的同时,将自己的成百万元流动资金先期打入甲方的帐户里,这一着险棋,使他赢得了甲方的信赖。所以,别人承揽不到的工程他能承揽得到;别人拿不到的工程款,他能拿得到。
  孙子曰:“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徐玉成的这种欲取先予的战术使他在开发房地产的事业中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他的经营天才与策略,正顺应了我国房地产计划经济转型、与市场经济接轨的改革大潮,他麾下的“时代建筑有限公司”,由此而像滚雪球似地扩大了。仅此长沙星城开发区承建商住两用住宅小区一项,徐玉成就赚到了上千万元的工程款。
  说到这里,徐玉成对安姐和我说:“都说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但是人也非常容易满足于眼前的蝇头小利。中国传统的小农经济思想严重禁锢了我们求发展的企望。所谓‘知足者常乐’,就是典型的一种堕性理论。
  “我在长沙做开发商取得的成就,已完全足够我以及我的家人吃喝好几辈子了,但是,我仍然不满足。不满足现状,是我一生不懈追求的动力。像我这样,钱赚到了可观的数目之后,我的心态就改变了,感觉到这不是在赚钱,而是在与你的意志、与对手的意志进行较量。一个项目的夺标和完成,完全是一场激烈的斗智斗狠的战斗。
  “从一九九五年开始,我就强烈地感觉到,对于我来说,省城长沙这块地盘仍嫌狭小,要寻求发展,就得换一个更大的空间。于是,我毅然离开这里,来到北京。
  “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我凭的是优良的资质能力、良好的质量信誉和雄厚的经济实力,先是承建了西郊一处生活住宅区,成为北京的明星样板工程。我靠的就是这个招牌性工程在京城房地产领域站稳了脚根,开始一步步地把这块蛋糕做大的。”
  “徐总,”安姐问,“创世纪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不是还有一个老总吗?听说,老总是香港房地产大老板。”
  “你说的是何总吗?”徐玉成笑着解释道,“那只不过虚晃一枪罢了。”
  “为什么叫虚晃一枪?”安姐问。
  “因为何总实际上并没有介入我的公司,只是在公司成立时,我借用他的上亿元资金,打入我的帐户,申请办理了营业执照之后,立即把何总的资金转入他的帐头上了。我挂上他的名,让他做总经理,只不过是借壳生蛋,虚张声势。这样,有利用我开展业务。”徐玉成说。
  “哦,商场上,你倒是挺有手段的。”安姐说。
  “现在,凭我的经济实力,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了,但是,公司沿袭旧制,许多老关系,需要何总这块牌子,所以,就一直让何总挂衔一把手,我屈居副总。这也体现我主动让贤嘛。”徐玉成笑着说。
  徐总说了半天,我对这个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是,出于礼貌,我还是装作洗耳恭听的样子,不住地点头示意。唉,交际场上的这种虚与委蛇,何时才能彻底清除掉?
  但是,我转而一想,自己马上就要开始做售楼小姐了,职场即战场,售楼,其实就是跟各种各样的人打攻心战,我不学点接人待物的本事,能做得好吗?也许,徐总说的这些话对我今后售楼大有用处。于是,我开始硬着头皮认真听下去。
  “夏小姐,”徐总喝了一口酒,问我,“小安跟我提起过你的情况,说你是高材生,考上了中文专业,这很好嘛,搞文学的非常适合我们售楼。也许你要问,这话怎讲?我告诉你吧,高尔基不是曾经说过‘文学即人学’吗?曹雪芹也在《红楼梦》中也说,‘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我相信你能像这两位大师说的那样,尽快把人情世故练到家,在售楼过程中,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对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要学会逢场作戏,巧于周旋。千方百计把楼盘售出去。这对你我来说,都是双方受益,百利无一害的好事情。夏小姐,我相信你很快就会成为一个很优秀的售楼小姐的。”
  我点点头,抬眼望了望徐玉成,发现他也拿眼看着我,那是一种满含期望的目光。然而,我觉得很尴尬,于是迅速低下头来,咬着筷头,吃不下饭。
  售楼,对于我来说是一项全新的工作,虽然这以前,我曾在媒体见到关于售楼小姐的纪实报道,但这毕竟是道听途说,没有这方面的生活体验。在我的印象中,如今这年头里,凡是被人称呼小姐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像“三陪”小姐、发廊小姐、按摩小姐等,这些人之所以被人称呼为小姐,是因为她们当中有很大一部分人做的不仅是侍候男人,而且出卖色相、甚至出卖青春肉体和灵魂之事,赚的是不干净的钞票。而售楼小姐也是跟她们一样,也要陪人家看房,在人前说尽好话,陪尽笑脸以换来人家买房吗?这跟以上那些小姐又有什么两样呢?
  哦,我记起来了,我曾经在报上看到过一则消息,说经过有关调查统计,我国现有的第三产业当中,被大款包养的可能性最多的就是从事以下两种职业的女子:一是导游小姐,二是售楼小姐。想到这里,我感到黯然神伤。安姐出于好意,帮我介绍了这个工作,徐总对我也寄托了很大的希望,然而,如果,他要是逼我出卖人格而换来楼盘出售业绩,我是绝对不会去干的。古代不是有不食嗟来之食的义士、现代有饿死也不领美国救济面粉的朱自清吗?我宁肯再去崇丰电子厂打工赚钱,也不会去干这种丧失人格的事的!
  “夏小姐,在想什么心事呀?快吃菜!”徐总提醒道,“小夏,我说你,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复杂,女孩单纯点好。你在我们公司是不会吃亏的。我给你百分之一点五的业务提成,这在目前的北京是很高的了。你只要每月销售三套房子,就有上万元的收入。当然,不可能每月保持这么高的收入。售房也有旺季和淡季。但是,即使是淡季,你也不用不着担心,因为我给你五百元的底薪,保证你的生活开支,让你安下心来读书。”徐总和风细雨地对我解释道。
  “当然,干哪一行都有一个熟悉过程。你现在还没有入门,我让手下的人教你。我有空闲时间一定亲自教你。”徐总又对我这样说道。
  “小夏,还不谢谢徐总关照!”安姐在一边催促道。
  我站起来,向徐总弯腰鞠了一躬,说:“谢谢徐总对我的关怀和教导!”说罢,我挪开椅子,不辞而别地走出了包厢。
  我总觉得自己跟徐总这号人不是一股道上跑的车。虽然,目前我只能依靠他才能在公司里做售楼小姐,才能完成自己的学业,而且,他对我开的价也算是十分优惠的了,但我还是认为我向他鞠躬感谢,是类似于陶渊明不齿为五斗米折腰的做法,违心地做了,觉得自己很可耻,三十六计,走为上,我最好是越快越好地离开这里,眼不见为净。
  “夏霞!”安姐从包厢里摇摇晃晃地跑了出来,向我招着手,“快转来,姐有话跟你说!”
  安姐的喊声从后面紧追过来,但我一直没有停止奔跑的脚步,也没有回头看她,就像是没听见她的喊话声一样,我一路小跑着离开了步云楼餐厅,走出了燕京饭店。
  我横过长安街马路的地下通道,来到华灯初上的天安门广场。
  宽敞的广场,众多的游人,巍峨的天安门城楼,飘扬的五星红旗,高耸入云的人民英雄纪念碑,还有毛主席纪念堂,人民大会堂等这些早就烂熟于心、凝聚着人民无限爱戴和象征国家权力的建筑物,此刻像一位位屹立于华灯下的历史巨人一般,向人们默默讲述这里五百多年的厚重历史,讲述封建王朝的衰败和没落,讲述民族英雄们的流血和牺牲,讲述中华民族走向辉煌和胜利的喜悦……
  我久久地徜徉在人民英雄纪念碑的台阶上,沉浸在历史的遐想之中,流连忘返,刚才在餐厅里产生的不快一扫而光。
  这时,一男一女向我走来。
  我定睛一看,啊,是徐玉成和安姐。
  “夏小姐!”徐玉成对我说,“你这孩子,太任性了,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干什么,不想回校了吗?我送你回去。”
  安姐也过来劝说道:“让徐总开车送你吧。这时候没公共汽车了。”
  我只好默默地跟随他们来到小车旁,上了车。
  安姐和我坐在后排,拉着我的手小声说:“今晚我就睡在你那里算了。”
  “小安,”这话却被徐玉成听到了,他一边开车,一边回头对安姐说,“别急,我会开车把你送回你厂里的。”
  “用不着吧,这样会把你累坏的。”安姐说。
  “不要紧,一会儿就到了。”徐玉成说。
  十几分钟后,小车就开到了首都大学的门前。
  徐玉成想把车子开进去,可门卫不让进,他只好将车子停在门外,用遥控器锁好车门,和安姐一起送我走进校门。
  安姐跟我走进校园,她的意思是想跟我同睡一榻,打发这一晚的。但是,当我们走到了女生宿舍传达室前时,安姐被守传达的大姐拦住不让进去。说,学校有规定,任何女生都不能留宿外来人员。
  安姐无奈地跟我握手告别,叮嘱了几句好好读书之类的语话之后,便随同徐玉成离开了女生宿舍,坐他的小车回厂。
  回到寝室里,见同学们正在灯下聚精会神地看着书,我不敢出声。
  “夏霞,”下铺乔曼走过来,轻轻地对我说,“你出去一天,让我闻闻,看你的身上有不有酒味?”她凑上来,张大两个鼻翼,真的在我嘴边、肩头嗅闻起来。
  乔曼的举动逗得大家哄笑起来。
  “乔曼,你嗅夏霞身上做什么?想嗅点男人味解解馋吗?”邻铺的吴叶笑问道。
  “我这是安检嘛!”乔曼解释说。
  “哦,还真没有呢,真是个好淑女!”乔曼对我做了个鬼脸,笑说罢,便坐到桌前看书去了。
  我对她的这种做法感到屈辱,乔曼有什么权利来检查我喝没喝
  酒?如果我喝了酒,她能把我怎么样?我在心里这样忿忿不平地斥责着。
  但是转而一想,可能乔曼是个有嘴无心的爽快人,她这样做只不过是逗逗乐罢了,不要往心里去。这样一想,我心里也就没有气了。
  我去公共卫生间冲了个凉水澡,把换下的衣服洗好,晾起来之后,
  就爬到上铺,放下蚊帐,坐在帐内,把信纸摊在膝盖上,开始写信。
  我写的不是家信,而是一封感谢信。
  我这样写道:
  敬爱的安姐以及崇丰电子厂全体兄弟姐妹们:
  你们好!
  在你们的关心和支持下,我带着你们各位工友的叮嘱来到了首都大学,终于迈进了学校的大门,继续我的学习生涯。在这里,我向你们表示最衷心的感谢!
  你们对我的关心和帮助,使我大为感动,使我的思想觉悟也得到了升华和提高,更使我获得了就学机会。你们的恩情,我真不知道怎样来报答,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幕幕感人且激动人心的场面。
  出门在外打工,这种生活我确实适应不过来,通过十来天的工厂实践,我深深体会到打工的艰辛,同时也深深懂得,在当今社会中,没有文化知识是万万不能的,像我这样有出去打工,是无知的一种表现,是不会活得有意义的,说不定有一天,我因赶不上时代而被时代所淘汰。以前,我还怪命运,怪它没有施舍恩惠于我。现在看来,我必须打消这种想法。你们赋予了我的一切。我是一个幸运者,是不幸中的大幸。大千世界,人海茫茫中,你们这群热心肠的人,都伸出了援助之手,不遗余力地帮助我,我真的为自己有这样一种好缘分而感到骄傲,感到自豪。
  是你们扭转了我的人生,是你们带我摆脱了要走生命黑胡同的命运,是你们让我变得豁然开朗,使我感到充实,感到一片光明……总之,你们的奉献精神,你们的爱心,我是永远不会辜负的。最后,祝你们的事业灿烂、辉煌!
  此致
  敬礼
  幸运儿:夏霞敬上
  刚写完信,学校统一拉灯就寝的时间就到了。黑暗中,我疲倦地躺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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