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陈凤生探望伤病员,刘亨云患难见真情
作品名称:烽火浙西南 作者:金龙 发布时间:2017-10-23 13:11:25 字数:3164
“君子之交淡如水。”看到陈凤生怀里抱着的鸡,卢子敬批评起他来,“咱们革命同志,不要搞请客送礼的那一套。”
“送你?”陈凤生回敬道,“我怕你还没有那口福呢!”
“那你这是……”卢子敬略一思索,顿时明白过来,说,“为我家的客人送的礼吧?”
“废话少说,快带我去见客人。”陈凤生放下鸡,卢子敬看出那是一只老母鸡。
老母鸡一下地,就躲到一个角落里去了。
“为这老母鸡,你们两口子没少绊过嘴吧?”卢子敬问道。
“近朱者赤,”陈凤生回答道,“你嫂子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女人吗?”
于是,出发前的一幕又浮现在陈凤生的眼前。
“我要到斗潭卢子敬那里去一下,”陈凤生对妻子说,“听说他家住进了一位红军的伤员。”
“你去吧!”
“送点什么礼好呢?”
“抽屉里有十几只老母鸡下的蛋,你拿去吧!”
“人家是重伤员,吃鸡蛋不顶事。”陈凤生说,“要不把那只老母鸡抱去吧?”
妻子的脸上露出了不舍的神情,说:“那可是一只下蛋的母鸡,一天一个蛋是少不了的。”
“下蛋的母鸡,明年还可以再养的。”陈凤生固执地说。
见拗不过自己的丈夫,妻子只好说:“那你抱去吧。”
“砰!砰!”远处传来了两声枪响。
“哪里打枪?”陈凤生警觉地拔出手枪,问道。
“是保安团的人吧?”卢子敬说,“最近他们经常在这一带骚扰百姓,闹得鸡犬不宁。”
“他们会到这里来吗?”
“说不定。你还是躲避一下吧!这里我会应付的。”
陈凤生刚在屋里躲藏好,几个保安团的士兵闯了进来。
“家里住进生人没有?”其中一个士兵问道。
卢子敬摇了摇头。
“给我搜!”一个小官模样的人说。
“慢着!”卢子敬拦住士兵,对那小官模样的人说,“你有搜查令吗?”
“没有。我们这是奉上司的命令行事,不需要搜查令。”
“你们这是对公民权利的公然亵渎。要是搜查不出什么,我就要到法院去告你们,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小官见卢子敬一副西装革履的派头,先自怯了三分。于是对其他几个说了一声“撤”,脚底抹油溜了。
“好险哪!”见保安团的人走后,陈凤生出来,对卢子敬说。
“对待这些欺压百姓的兵痞子,你得来点硬的。”
“现在可以带我去看客人了吧?”
于是卢子敬带着陈凤生,来到了后山一处乡下人冬天存放红薯的地洞里。
“是谁?”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
“刘先生,是我。”卢子敬答道。
“是卢先生啊,进来吧。”里面的人说。
卢子敬和陈凤生摸黑进了洞里。卢子敬划了一根洋火,点亮了油灯。陈凤生这才发现,在这个面积不到两平方米的狭小空间里,地上铺着稻草和被褥,一个面容清瘦的穿着红军军服的人,正和衣躺在“床”上。
“我来介绍一下,”卢子敬指着那穿军服的人说,“这是红军战士刘亨云,”又指着陈凤生说,“这是我的兄弟,安岱后人陈凤生。”
“您好!”陈凤生向刘亨云伸出了手。
“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刘亨云说着,也伸出了手。
两双手握在了一起。
“凤生兄是专门从安岱后过来看望刘先生的,还带了一只老母鸡给刘先生补身子。”
“真是太感谢你们了。”刘亨云激动地说。
“你为我们打仗流血,我们还要感谢你们呢!”陈凤生说。
“你们俩在这漫漫聊,”卢子敬说,“我让贱内烧几个菜,晚上我们三个喝个痛快。”
“把那只老母鸡也杀了,给刘先生炖上。”
“那当然。”说完,卢子敬走了。
“刘先生伤在哪里?”陈凤生关切地问。
“在左腿膝盖上。”刘亨云说着,挽起裤腿,解开包扎,让陈凤生看那伤口。
陈凤生发现,那上面有三个血肉模糊的伤口,颇感奇怪地问:“这不是子弹打的吧?”
“是被手榴弹给炸的。”刘亨云于是详细地对陈凤生讲起了受伤的经过,“那是一场遭遇战,双方没有构筑任何工事,就交上了火。子弹不时从耳边飞过,手榴弹不时在身边爆炸。双方的伤亡都很大。我躲在一棵大树后,向敌人射击。没提防一颗手榴弹扔过来,在我的身边爆炸了。我只感到左腿被什么东西剜了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后来,听随军医院的护士说,他们从我的左膝盖上取出了三块小弹片。还好没伤到关节,要不然我的这条腿就废了。”
“由于腿脚受伤,行动不便,部队首长建议我留在地方上养伤。这事被卢子敬先生知道了,他主动要求,让我在他家疗伤。我于是就在他家住下来了。”
“看来伤口恢复得比较慢。”
“由于西药缺乏,随军医院只能给我用中草药。中草药疗效慢,好几天了,这伤口还不见好。”
“痛吗?”
“由于是在缺乏麻醉药的基础上取弹片的,医生将一双筷子横放在我的嘴里,结果我把筷子都咬断了。弹片取出来后,只要不动到左腿,不会感到疼痛。”
“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我的老家在江西贵溪。”
“家里都有哪些人?”
“有父亲和兄弟三人。”
“他们都是干什么的?”
“我父亲是个石匠,大哥是木工,二哥在地主家当长工,三哥在家种地。我十四岁开始,就在造纸厂当童工。十七岁那年,听说方志敏在我们那一带闹革命,我于是就去投军吃粮了。听子敬先生说,你和他都是从青帮过来的,是这么一回事吗?”
“的确,我和卢子敬,还有陈丹山,我们三个是这一带青帮的头领。红军挺进师来到我们这里,我们发现红军是老百姓自己的队伍,就拉着青帮兄弟投了红军。我们现在成了一家人了。”
“伤好了以后,有什么打算?”陈凤生又问。
“服从组织的安排。组织上让我归队,我就归队。要我留在地方,我就留在地方。”
“留在地方上好,到时我们一起干。”
两个人聊得非常投机,不知不觉地,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这时卢子敬来叫吃晚饭了。
刘亨云扶着洞壁要站起来。卢子敬马上过去搀扶,并且要将他放到自己的背上去。
“你这知识分子,就不要逞能了,还是让我来吧!”陈凤生说着,将刘亨云放到了自己的背上,顿时感到背上沉甸甸的。
“这一百多斤重的人,平时都是你背的?”陈凤生问卢子敬道。
“不是我还有谁?”卢子敬颇为自豪地说。
“看不出你还有这一手。”陈凤生一边走,一边对卢子敬说。
“子敬先生为了我,可是费了不少的心思。”趴在陈凤生背上的刘亨云颇为感动地说。到达卢家那一天及以后的情形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
那一天,挺进师地方工作团团长杨干凡和卫生部长朱干一起,将刘亨云送到了卢子敬这里。这时一位老者出来阻拦,说接收了红军伤员,被查出了是要满门抄斩的。听卢子敬说,老者是他的堂叔。于是卢子敬苦口婆心地做堂叔的思想工作,堂叔才勉强答应了。
杨干凡和朱干为了表示对卢子敬的感谢,拿出了一些银元,说是给伤员留的生活费用,又被卢子敬婉言谢绝了。
为了不让外人知道,卢子敬专门将后山上存放红薯的地洞清扫了一下,铺上稻草和被褥。白天就让刘亨云呆在地洞里,晚上再将他背回家里,到床上睡去。刘亨云认为这样背来背去很麻烦,说就让自己住地洞算了。卢子敬却说地洞里阴暗潮湿,能少呆尽量少呆。感动得刘亨云差点掉眼泪。
来到饭桌上座下后,卢子敬为刘亨云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漂浮着一层黄油的鸡肉。刘亨云说要大家齐分享。卢子敬说:“这是专门为伤员做的,我俩又不是伤员。凤生兄,你说是不是?”
陈凤生连忙接上去说:“是的,是的。刘先生你就不要再客气了。”
这顿晚饭,一直吃了近三个小时。
第二天,陈凤生要回安岱后,与刘亨云告辞后,他又和卢子敬谈起刘亨云的伤情来。
“我从书上看到一种药,或许能够治好刘先生的伤。”卢子敬说。
“什么药?”
卢子敬说出的药名,让陈凤生大吃一惊:“牛粪!”
“这,行吗?”陈凤生疑惑地问。
“牛吃的是百草,这其中肯定有消炎的药。这些药经过牛的肠胃吸收和过滤,等于进行了消毒。反正不会有什么副作用,不妨一试。”
陈凤生认为有道理,于是放心地离开了。
第二天,当卢子敬要往刘亨云伤口上敷药时,刘亨云问道:“这药怎么跟牛粪似的?”
“它就是牛粪。”卢子敬说。
没想到,敷上牛粪后,伤口出现了明显的好转。一个月时间不到,刘亨云的伤完全好了。
伤口虽然愈合了,但还是留下了残疾,导致左腿有点瘸。挺进师首长认为他不适应随军作战,于是将刘亨云留在了地方,担任中共玉岩区委书记。成了陈凤生和卢子敬同一战壕的战友。
陈凤生和卢子敬不知道,随着挺进师小吉会议的召开,一个更加艰巨的任务,即将落到他们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