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凡尘俗礼

　　“前辈的宽阔心胸足够晚辈学习一时了。”
　　“大人以后千万不再‘前辈前辈’地称呼了，会失了大人的威望。”
　　“威望？”梁羽生笑了，“何为威望？尊长就为失去威望了？若果如此，晚辈倒愿意失去这威望，做个诚实的小辈，可以在长辈面前肆意妄为了。”
　　“李大人不必与生儿再争了，难以说过他的。”老爷也笑起来。
　　李玮从内心深处敬仰起这位小于自己过半还多的后生知府，难怪吏部尚书收他为得意门生，这梁羽生实在是德才兼备，精锐横溢了。
　　“既如此，何不在敝处小坐片刻，薄酒一杯？”老爷邀请道。
　　“梁老爷相邀不敢不从，只是应先结算完才是，国私还是明了为好。”
　　老爷一听李玮这话，心中大喜，不由得抓住李玮的手摇着说道：“没想到，没想到，李大人如此开明。立即结算，立即结算。”
　　清算完，老爷与户房执事立了契约，取出相应的银两交于户房执事封存。
　　李玮见老爷执意挽留，梁羽生又示意可留不可强走，便双手一拱：“那小冬瓜就留下蹭饭了。”
　　这李玮的自嘲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素茶淡饭，简简单单。本来，这明朝也没什么佳肴美味可食。
　　送走李玮后，梁羽生很有感触地对父亲说道：“任人唯亲，认貌为亲，以权钱为亲，荒淫了多少朝政，败坏了多少良臣。孩儿立志要予以改变，也许，面临的可能只有失败。”
　　“如何行政，为父不甚明白，只要你认为正确，就去做吧。”
　　“父亲，李玮之所以如此，并不是他无德无才，而恰恰是他很有德才，只不过是貌相不入眼且又犟拗而已。”
　　“咳，这又能如何？当今之世，不都如此么？有几人能以德取人。”
　　
　　在梁羽生的陪同和向导下，莲儿兴奋快乐地将这桃花县转了个遍。
　　“这个地方真美啊，就像花的世界一样。”莲儿每到一处都会赞美一番。
　　“既然莲儿喜欢这里，那就永远地待在这里，做个梁家的好儿媳吧。”
　　“想得倒美，放你一个人出去独享清福啊？”
　　“我倒真想如此，拽上我的莲儿，自由飞翔在美丽的桃花县上空。”
　　“好啊，那就如此这般了？”
　　“那就启奏女皇陛下，微臣梁羽生恳求辞官回家，相伴爱妻，请批准。”梁羽生手舞足蹈着向莲儿又施礼又作揖的，真像在朝贺般。
　　“你舍得吗，知府大人？”莲儿掩嘴笑起来。
　　“一切遵循女王的指令。”梁羽生深深地一揖。
　　“说是安享清福，那已是梦想了。行走官场，也只好随你行走污浊了。”莲儿有些感伤。
　　“莲儿不要忧心，辞官不做亦非难事，只要我们能有自己的天地，快乐地生活，又何须贪恋富贵权势呢？”梁羽生拉起莲儿的手，“六百五十年前的我，充其量也就算个小愤青而已，再小的官衔也不会认识我。”
　　“可是这辞官只是非同小可，以你的本性，想遗千万人的苦痛而不顾，是根本做不到的。我才不想让你为了我去这么做呢。何况，一心为民，不是你的一生追求吗？”
　　“一生的追求？我可是自生下来就没想过要跑到明朝来当什么官，我来这明朝只是为了我命里的莲儿才这样做的。要莲儿随我在政坛上，尽看些无聊乏味且又十分龌龊的官场事情，确实勉为其难了。咳，我的上天啊，何时才能让我告老还乡呢？”
　　“你要告老还乡？”莲儿笑得直不起来腰，“好好做你的官吧，我会全心地支持你的，莲儿永远伴随在你的身边。”
　　“我梁羽生真是福如东海了。”
　　“福如东海？怎么冒出这么一句话？”
　　“有这么一个好娘子，不福如东海，难道要永垂地狱吗？”
　　“满嘴胡诌，怎么就没一句像样的话语。”莲儿使劲地掐了一把梁羽生。
　　“哎吆，娘子饶命，请大恩大德的娘子饶命。”
　　“还贫嘴？”莲儿做出要掐的动作。
　　“不敢了不敢了。”梁羽生忙笑嘻嘻地抱起莲儿。
　　
　　“羽生儿都回来这么些天了，他的婚事如何操办啊？你就不会好好想想吗？”夫人絮絮叨叨地抱怨着梁老爷。
　　“我不这几天一直与你相商嘛。”老爷说道，“我一直在听你的意见啊。”
　　“相商相商，就知道说听我的意见，你就不会拿个主意吗？羽生儿不是你的亲儿子吗？推推诿诿的，都不知道你一天都在想些什么。”
　　老爷看看夫人：“我这几日不是在认真地考虑这件事吗？其他的都好办，只是莲儿方面不知如何处置。”
　　“莲儿这方面怎么啦？“
　　“总得有娘家人来吧？”
　　“那你倒是和羽生儿去商量商量啊，看看羽生儿是怎么个意见啊。就这么磨蹭着，难不成等我入了土再订这门婚事不成？”
　　“夫人稍安勿躁，好事自然多磨嘛。我这就去与生儿相商，还有许多细节都要考虑，必定是羽生儿的终身大事。我这就找羽生儿细细商量一下，你去后花园陪陪莲儿吧。”
　　夫人刚出门不久，梁羽生走了进来。
　　老爷先将他娘亲的唠叨说了一遍，然后就他的婚事征询意见。
　　“孩儿的婚事，听由父母做主。”梁羽生从没经历过结婚之事，不知如何处置，直接将问题推给了父亲。
　　“只是，莲儿的娘家人，当该如何？”老爷很是犯愁。
　　“这个，容孩儿与莲儿商量一下，听听莲儿的意见吧。”梁羽生说道。
　　“你就尽快和莲儿商量确定，若不然，你娘亲的唠叨就会把我逼疯了。”
　　“父亲放心，孩儿这就与莲儿商量妥当，再向父亲复命。”
　　趁明代娘亲不在莲儿身边，梁羽生把二老关于婚姻的事说了一遍，他问莲儿：“你看这婚事怎么办才好？给个意见吧。“
　　莲儿红着脸说：“你一个男人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又怎么知道呢？此事就由伯父伯母作主吧，我按照伯父伯母的意见照做就是了。”
　　“男婚女嫁，女方当有娘家人才是。”梁羽生提示道。
　　听梁羽生这一说，莲儿立刻想念起婆婆和姐姐来，眼圈顿时发红了。
　　梁羽生一看，忙说道：“莲儿无需伤感，如若姐姐知道一定会赶来的。”
　　“我多希望在我的大喜日子里得到姐姐的祝福，可姐姐又如何知道这事和时间？又如何赶得来呢？我这连个娘家人都没有。”
　　“姐姐若知道绝不会不来的，莲儿放心，待我想法与姐姐联系吧。姐姐行医在外，必有影响，我保证到时一定让姐姐来给我们祝福。”
　　“那就拜托你尽快通知姐姐了，有姐姐在，我就万分地幸福了。之前姐姐也曾问过我的终身，也已想到我与你来见伯父伯母后的结果，我也告诉了姐姐这边大概的地址。我知道你的门路宽，一定会通知到姐姐，但不知姐姐能否及时赶来，还有姐夫的情况也不知如何？”
　　“我想和你商量一下，等姐姐一来，我们就举办婚礼。到时我想请知县来主婚，不知莲儿意下如何？”
　　“这个就由你做主吧。”
　　“莲儿不会在意知县的……”
　　“又想乱说了不是？我是那种势力的人么？我岂不明白你想借此鼓励起来他的斗志。我就要他来主婚，我还想认他做我的娘家人呢。”
　　“太好了，我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幸福最伟大的新郎了。”
　　“新郎还有最伟大的么？”莲儿又使劲掐了一下梁羽生。
　　“难不成，我这一生要被掐着过下去了？”
　　“不想我掐是么？”
　　“想想想，怎么不想呢？要不，被蚊子咬得发痒，谁来救助呢？”
　　“再说？再说就见血了。”
　　“不敢不敢，请梁夫人见谅。”
　　“贫嘴。”莲儿的脸红得像一朵刚出水的莲花，好靓丽。
　　
　　梁羽生携莲儿来到县衙，将要举行婚礼的事告诉了知县李玮，李玮一听，十分地兴奋：“太好了，如有用得上卑职，卑职自当尽力。”
　　“晚辈想请前辈主持婚礼。”
　　“什么？让卑职主持婚礼？万万不可，万万不可。”李玮惊恐地直摆手。
　　“前辈焉何推辞呢？”梁羽生问道。
　　李玮看看莲儿：“就我这副德行？不行不行，不能因我而导致不愉快。谢谢大人高看卑职了，请恕卑职不敢从命。”
　　梁羽生一时不知怎么说为好，正思索间，莲儿说了话。
　　“李大人，莲儿自小无父无母，一直在婆婆和姐姐的关怀哺育下。可婆婆尚在万里，姐姐又不知何时得来，李大人又不愿为莲儿主婚，莲儿实在命苦了。”
　　李玮一听，紧忙地解释：“莲儿姑娘千万不要误解，在下并非意指莲儿姑娘。如莲儿姑娘能细细看一眼在下，便能理解在下了。”
　　莲儿果然走近李玮近前，眼睛盯着他，细细地端详着，把李玮都看得不好意思了：“莲儿姑娘，你，你，你这样把在下看得有些无地自容了。”
　　“李大人，您会计较一个人的个子矮一点，身子胖一点吗？为此就不愿做我的家人，就不愿主持我的婚礼了？这也是看不起莲儿了。我觉得李大人依然男子汉一个，有气质，有人格魅力。”
　　李玮一听差点没哭出来，他何时受过人的正面评介？即便来巴结他，也从不会和他说一句心里话，他所能听到的都是欺骗他的鬼话。
　　梁羽生拉拉莲儿的手，表示赞赏。
　　“李大人，您答应做我们的主婚人吗？”莲儿问李玮。
　　李玮想了一会，答道：“既然莲儿姑娘不嫌弃于我，我李玮高兴都来不及呢，焉有理由再予推辞？好，在下答应。”
　　莲儿一听，拍着手欢跳了起来：“这才是知县大人的样。”
　　梁羽生开心地笑了，李玮含着泪水也跟着笑了。
　　
　　芍药离开莲儿后，心情十分难受，知道莲儿忍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和孤独，忍受了生与死的磨难，更忍受着与她最敬爱的两位亲人的分离。她知道莲儿内心的渴望，不思求取自己的安危，全身心地都放在了别人的身上。有莲儿这样的好妹妹，是一种幸福，是一种快乐。
　　芍药想想自己，为了自己的幸福，为了自己的以后，竟然自私地将自己裹封起来，从没想过还有莲儿需要照顾，还有莲儿的性命需要救助。芍药开始憎恨自己的自私，憎恨自己毫无姐妹之情。
　　在责备中，芍药走遍了包括福林州在内的四个州府及整个染疫区。为减少对自己的责备，她全身心地投入到治疗疫病患者，集中精力地研制草药，并每到一处，对当地医手们进行手对手地培训指导。
　　由于采用草药研末成丸的加工，将最有效的草药蒸煮过滤后，凝成丸状，既好携带又好服用，且效果非常显著，深受患者和医手们的欢迎。同时，加快了推广速度，很快止住了疫病的传播，将病危者救回了人间。
　　芍药所到之处备受敬仰，被民间赞扬为最美仙使、神医仙女等。
　　梁羽生托付北岭州知州凌敞设法找到芍药的事，凌敞就没费多大气力，仅凭神医仙女的赞扬声，在禹水州境内找到了芍药。
　　芍药听到北岭来人说道莲儿与梁羽生即将订婚，芍药高兴得流下了眼泪。当听说莲儿要她一定做娘家人来祝福她时，芍药好兴奋。
　　在北岭衙差的请求下，芍药连夜就随北岭来人一起返回到北岭。
　　知州凌敞欲留芍药休息几天，养足精神以后再去莽岭与妹妹团聚。但心急如焚的芍药说什么也不愿意，一刻也不愿停留，并要立即就出发。
　　见芍药执意要走，凌敞不好再加留拦，就亲自到驿站里为芍药租借了一辆快马车，特别委托了一名经常往来岭南岭北的邻近州县的驾役手，负责将芍药安全送达下一驿站更换马车，并亲笔给每一个要经过的驿站官员写了信，以求关照。
　　一路上，除过更换车马补充一些必需品外，芍药基本就没让马车停过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