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欢跃北岭

　　莲儿的精力明显不足，她缓了缓气：“谢谢姐姐了。姐姐，你去荷塘吧，莲儿听姐姐的话去护灵了。”说着闭上了眼睛。
　　芍药哭着，轻轻地放下莲儿，脱下自己的斗篷，给莲儿盖在了身上。她拿出一粒花神丸放进莲儿的嘴里，转身急切地向荷塘飘去。
　　殿春看育花池的水纹平静下来，知道芍药已经去采集芍药花了，她放下了一半的心。但她知道芍药的性格，如果失败，不但梁羽生回生无望，就连莲儿也将灵散。芍药儿一定会万分伤悲，亦会伤及自己。
　　殿春禁不住又担心又伤心地哭起来。
　　玉柳也感同身受，她怨恨着自己，丢下这两个苦命的姐妹，让她们还在承受着莫大的苦难，自己却无能帮助。想着想着，玉柳也放声哭起来。
　　“可怜的芍药儿，可怜的莲儿，未曾好好快乐青春，竟遭受如此劫难，我们却在仙班逍遥，何来情义？”玉柳无限地伤感。
　　“可我们又能做什么呢？当她们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却无能为力，只能袖手旁观。这做神仙，竟然没了一点情。”殿春也很凄楚。
　　“谁说仙无情？仙情深如海。海可阻流，情难相断。”
　　殿春和玉柳一听是如来佛祖，赶忙止住泪，跪下向如来叩头。
　　“起来吧。有大慈大悲的观音指点，尔等还有何忧？尔等虽难斩断情缘而修与清静心源，也属可谅。尔等应该知道，既入仙班为仙，浑浊杂念当予以涤荡。世间自有世间之规律，循环往复，悲乐喜哀，并非天庭能一力相佐。”如来佛祖看看玉柳和殿春，叹了口气。
　　“人命则可以仙力复其一次，焉能再行二次？人情冷暖总一遭，贵贱也只一个轮回。天非无情，只是情在其中。尔等应尽力修性，参详内心，虽尘缘不得尽了，亦应顺由缘定。尘有尘路，天有天道，一切自会按律行之。勿再怨叹，静心修性才是。”
　　如来佛祖的一番话，让殿春和玉柳心扉大开，豁然开朗。
　　殿春和玉柳一起给如来跪了下来，同声道：“谨领佛祖之教诲，小仙自当刻苦仙修，了却杂念。”
　　“如是甚好，如是甚好。遵循自然，一切则自然。”说罢，如来飘然离去。
　　
　　芍药拿到那株芍药花后，决定先去施救梁羽生，她怕先恢复莲儿灵气，她会追随来看望梁羽生，如在施救中稍有差错，莲儿病情复犯，更难处置。
　　正跪在灵棚外面哭泣的人们，看到芍药走来，都喜出望外，高呼着：“神医来了，神医来了，梁大人有救了，梁大人有救了。”给芍药让开了一条通道。
　　芍药走到梁羽生身旁，掀开布单，让两名军士各按住梁羽生的腿和手，防止他突然动作伤及到他自己。芍药用水将芍药花浸润，又叫来一位军士帮助把梁羽生的嘴掰开，将芍药花灌入他的嘴里。
　　芍药花灌入梁羽生的嘴里后，他身体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把竹床摇动得“咯咯吱吱”地直响。
　　两个军士见状，急忙紧紧地按住梁羽生的腿和手臂，不让他再继续挥动。
　　梁羽生反反复复地抖动了几次，才慢慢地停止下来。他的脸抽搐着，嘴角流出一股黑污的腥血。
　　紧紧握住梁羽生双手的军士感觉到梁羽生的脉搏在跳动，越跳越强劲。他兴奋地大叫起来：“梁大人有脉搏了！梁大人有脉搏了！”呼喊声几乎是用尽了平生之力，声能传十里路。
　　灵棚外欢呼起来，传到岭下，更引发共鸣。
　　全北岭都在传播着一个声音：“梁大人活过来了！”
　　在大家忘乎所以的欢呼中，芍药悄悄地走出灵棚，来到竹林深处，她惦记着莲儿，放心不下莲儿。
　　芍药来到竹林深处，看到莲儿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她有些心酸。
　　没有耽搁，芍药将芍药花根揉碎，团成一个一个的犹如小米粒大小的豆豆，一点一点一颗一颗地、轻轻地给莲儿放进嘴里。
　　芍药一边给莲儿喂着，一边细声细语地对莲儿说着：“妹妹，梁公子已经无大碍了，服用了芍药花瓣后，已经回阳了，但还没有恢复记忆，还需要好好地恢复一个阶段。妹妹就安心地疗理心伤吧，你的心伤太重。姐姐就在这里，会一直地陪着你，不会离开你，直到你完全恢复。”
　　芍药根汁进入莲儿的腹内，忽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芍药知道，这是莲儿的凡人之体质的最基本反应。
　　芍药微微地叹了口气。
　　“莲儿妹妹，你很快就要成人了，姐姐好高兴，姐姐祝贺妹妹了。妹妹，你要尽快康复，就可作为一个完完全全的凡间人和梁公子成双成对了。”
　　喂完药，芍药给莲儿擦擦嘴，仔细地看着莲儿：“莲儿妹妹，你长得好美哦，又那么善良，不要说梁公子了，哪个男人都会拼命追求你的。妹妹，等你醒来，姐姐就要走了，还有更多的疫病者需要我去诊治。妹妹，你不是给我说，你和梁公子就要去见你未来的公婆了吗？妹妹你紧张么？不过，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只是我莲儿妹妹这样绝美之媳妇，恐怕要惊艳一大片了。”
　　芍药不停地说着，让莲儿的脑神经加快活动量，促进血液循环，并加速造血，以尽快地恢复身体的各项机能。
　　“也许，以后姐姐能像妹妹一样，成为一个真正的凡人，与相公情血相通，我们一起在荷塘幸福地生活，该多好啊。”
　　这时的莲儿，虽然还不能开口说话，但芍药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莲儿流下了眼泪，这泪水，不是为自己今后的幸福而流，是在为了姐姐，为有这么深情博爱的姐姐、为有甘愿奉献自己的姐姐、为有这么无私疼爱自己的姐姐而流。这泪，是高于任何感情的泪。
　　芍药轻轻地把莲儿抱在怀里，擦掉她眼角的泪：“好了，别多愁伤感了，好好休息一会吧。”
　　芍药轻声哼唱着母亲哄自己睡觉总爱唱的儿歌，略加修改了一下：“月儿明，风儿静，蛐儿狗儿别出声，莲儿妹妹要睡觉，莲儿妹妹正在做美梦。”
　　莲儿的嘴唇微微动动，她笑了。
　　躺在姐姐温馨的怀里，莲儿睡着了，发出不易察觉的鼾声。
　　看莲儿的脸色逐渐红润，芍药知道莲儿已经安然无恙了。她有些伤感，因为，她又要和莲儿别离，要在莲儿醒来前就和她作别，而这一别离，更不知何时再与莲儿相见。她就要出发，要去完成自己的历史使命，还有相公在等待出陵面世。
　　芍药要在莲儿醒前离开，她不想看到莲儿见她要走时的伤心悲痛，不想让自己最心爱的莲儿妹妹再流一滴泪，也不愿再看到莲儿在自己的面前再痛苦地失落一次。虽然，芍药知道，这样走了有点残忍，会让莲儿无法去接受，可情势又逼迫得她不得不这样做。
　　芍药轻轻放下熟睡的莲儿，一滴眼泪落在莲儿的脸上，芍药急忙别过了脸。
　　梦中的莲儿笑出了声，她一定是梦见和姐姐一起，在花园里追逐嬉戏。一定是梦见和婆婆一起，开心地谈笑风生。
　　芍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她想放声地在莲儿面前大哭一场，她不想再和苦命的莲儿妹妹分开。可她又不能在莲儿面前这么地哭。
　　芍药狠命地一咬牙，站起身来，哭着离开了莲儿
　　
　　一阵清风吹来，吹醒了还在沉睡的莲儿。
　　莲儿一睁眼，不见了芍药，她忙大喊了几声姐姐，不见应声，心想一定是去照顾梁公子了。
　　她起身舒展了一下身腰，长长地打了一个令她大吃一惊的哈欠。当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打哈欠时，她兴奋极了，旋转起来，像只蝴蝶在飞。
　　高兴了一阵，莲儿紧忙地向灵棚赶去，她急着要见梁羽生。
　　灵棚已经没有了踪影，人们反穿的衣服又反穿了回去，岭面上突然多出了许多色彩艳丽的花，人们的脸上都带着笑容，一派喜庆景象。
　　莲儿没有看到姐姐和梁羽生，她有些着急，拉住一个医手问道：“这里的梁大人呢？”
　　医手笑着把莲儿领到一个新搭建的宽敞明亮的竹屋里，梁羽生正平静地躺在舒适的竹床上，脸如往常的滋润。他还没有完全醒来，还在梦中恢复着。
　　看到梁羽生从死亡回来了，莲儿好开心，开心得直想哭。她强忍住不让泪水落下，转身问医手：“姐姐呢？我的姐姐呢？”
　　医手摇摇头，表示没见到也不知道芍药在哪里。
　　难道姐姐是采药去了？莲儿这么想着。
　　莲儿急忙冲出竹屋，沿着岭面一边叫着一边寻觅着。就这么来来回回地走了两遍，终不见姐姐的踪迹。莲儿似乎有些明白了，姐姐已经走了。
　　她“扑通”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眼泪夺眶而出：“姐姐，你不能就这样地走了啊？你不该离开莲儿啊。为什么，为什么只有在生死关头才能与姐姐相聚，危难过去又失去姐姐呢？苍天啊，您为什么总在莲儿最开心的时候让姐姐突然离去呢？难道是莲儿做错了什么，要这样惩罚莲儿？”
　　莲儿就这么哭着，说着，伤心着：“苍天啊，莲儿不明白，真的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您就不能大慈大悲点，让莲儿和姐姐能相聚在一起啊？给了莲儿这么多磨难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狠心分散我们姐妹俩？”
　　“莲儿。”极微弱的声音。
　　莲儿止住了哭泣，她泪眼模糊地看到梁羽生被两个军士搀扶着走了过来。她急忙站起身扑了过去，伏在梁羽生的身上，伤心欲绝哭起来：“公子，姐姐走了，姐姐扔下莲儿走了。”
　　梁羽生用还没气力的手抚摸着莲儿的肩膀，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岭上的人们，跑来颠去一派忙碌。有的用剪子，有的用菜刀，有的甚至用石头片，“喀喀嚓嚓”地将一根根壮实的竹子砍了下来，顺着崖边输送到岭下。
　　岭下更是忙乱成一片。
　　一拨人在搬运着石头，顺崖垒叠着阶梯。一拨人在扯绳子拉布条地捆绑着竹梯。每个人都在心甘情愿地动作着，没有谁来监工，也没有谁来指挥。甚至那些还没来得及脱掉官服的要员们，也都在捋袖子卷裤腿地参加到这个修路大军的队伍里。他们只有一个想法，用最快的速度将上岭的通道打开，迎接他们最敬仰最爱戴的梁羽生梁大人回归北岭。
　　用了两天的时间，连接岭上岭下的通道被接通。
　　岭上所的人，齐齐地跪列两旁，留出一条用鲜花铺就的彩路，要迎送他们心中的那一轮艳光四射的太阳。在莲儿的辅助下，梁羽生迈着虚弱绵软的步子从竹屋里走了出来，人们兴奋地欢呼起来。
　　在岭上岭下齐心努力下搭建的绿色天梯上，由连接着生死的两条长长的红丝带牵着的通道，传动着上下的声音：“梁大人回到我们心里来了。”
　　就在要登上这用花环绕的天梯下岭时，梁羽生停住了脚，他指示着，要岭上的所有人平安下去后他才下去，无论人们怎样苦苦哀求，梁羽生就是不答应。
　　梁羽生向大家笑笑，说道：“难道，难道你们不愿让我最后一个下去，让我好好地英雄一下吗？”
　　大家哭了，哭得淋漓酣畅，哭的是这位梁大人的恩重如山，哭的是这位永远没有自己的为民清官。
　　梁羽生叫过来一位军士，让他带领大家按顺序下岭，并让他告知凌敞一定要优先好好地安置福林州幸存的乡亲们。
　　大家在军士的指挥下，一步三回头地向这位比青松还高尚、比泰山还巍峨的梁羽生告别。梁羽生含着令人无法拒绝的微笑，向他们一个一个地挥手送行。
　　当梁羽生检查完岭面，确认再无一人时，他和莲儿站在了天梯上。
　　岭下的人们看到梁羽生的身影出现在天梯上时，山摇地动地欢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