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怒惩霸恶

　　接下来，梁羽生要同所有新任官员一样，接任后，首先仔细查阅地界版籍，了解自己管辖的范围。其次熟悉了解全州的风俗民情、税粮户口、刑狱案犯、州府衙役、士绅等。还要了解何人在横行霸道欺压乡里等情况，便于施政治理。
　　最后，张榜安民，晓谕辖区内军民，新知州梁羽生正式接任。
　　这一过程，说话倒不多，被人摆置的模样，那可叫惨。
　　梁羽生明白，这到任的一应啰啰嗦嗦的官场礼节，包括接印礼之讲究，只不过是在做彰显皇恩浩荡、官之显贵、使命之重要的表面文章而已。不能不做，也不敢不做，就是未来世界的人也不能例外。
　　所有的程序进行完，已经十天的时间。终于，拖着疲惫的腿脚，梁羽生才郑重其事地当起了知州。
　　不管是未来社会还是大明皇朝，新官上任都要烧三把火。
　　梁羽生就琢磨着都烧哪三把火，又该怎么去烧着这三把火，还要把这三把火烧出一个崭新的结果。
　　这北岭州辖下武丁、南园、临泉三县，算是浙闽一带人口较密集、经济较为发达的一个直隶州了。这些就算是梁羽生的一亩三分地了。
　　首先，梁羽生要巩固自己的地位，必须要有自己的得力团队。他听闻武丁县知县怀正政绩突出，百姓口碑非常好，但却久坐县衙八年，不知为何不见升迁。此人将是自己的一个帮手，可以重用。
　　
　　在调查栗漕案子的时候，梁羽生就已经了解到南园县是因皇庄而名声鹤立，而南园知县冯良朝中有顶梁柱撑腰，独霸南园，无人敢去管。前任知州穆立就是因为看不惯冯良的作为，多了几句嘴，便被摘掉乌纱，贬为庶民，幸未被加害。至于那临泉，一直来默默无闻，四平八稳的，倒没什么新闻可听。
　　在临就职之前，梁羽生就北岭州进行了详尽地了解，知道多有强盗打家劫舍的行为出现，民生受到严重滋扰。他决定，行动就从此开始。
　　看来，如果要烧这三把火，必须利用这明朝的条例，把握机会，把了解到的这些难以解决的问题解决掉，后面的工作就好做了。
　　梁羽生将要采用的谋略是，第一把火先要烧掉这些强盗，第二把火再要把这武丁知县烧出光明。至于这第三把火，就有些难烧了，烧不好，就会烧着自己。但这第三把火还必须去烧，而且必须要烧出结果来。否则，对不起交给自己手中这尊大印的师尊们，对不住卒于诏狱里的谏士杨继盛。
　　梁羽生摸着怀中的荷瓣，轻声地说道：“莲儿，千万要助我烧好这三把火。待我烧完这三把火，就撂下这官印去陪伴你。”
　　为这三把火，梁羽生整整筹谋了三天三夜。
　　新官上任后的第一次官僚会议，如时在知州府举行。
　　梁羽生从没做过向市长一样级别的干部，甚至连一个公司总经理都没当过，这首次召开的官僚会议，如何拿出风范来，就相当重要了。
　　来参加会议的，除过知州府衙的主要人员和巡检外，还有武丁县、临泉县的知县、县丞，满满一大堂子人。唯有南园县言称知县忙于皇庄之事宜，没有空闲来，派了一名主薄来应付一下。而这位主薄一到北岭，未先依照大明律例前来拜谒知州，而是到处寻欢作乐，找不见踪影。
　　让未来世界人收拾一切都落伍的古代人，那是绰绰有余的，一个小小主薄算得了什么。
　　梁羽生并没理会南园知县摆谱故意晾他，也没表现出对南园县主薄违例行径的愤怒表情，因为那是放到第三把火才去烧的，今天开会是烧的第一把火，那南园知县他来与不来、那主薄参不参与都无关紧要。
　　关于这目空一切的南园县主薄，梁羽生准备等时机成熟后，拿出未来世界人的小聪明，一鼓作气地将他们进行严加惩处。
　　这次官僚会上，梁羽生直取主题：“关于本知州管辖内竟有强盗作恶，想必各位都有耳闻或是亲历，不知可有防范和根治手段？”
　　参会的僚属和两个县的父母官们，都相互地交换着莫名奇妙的眼光，不知这背靠吏部的新上司在玩什么花样，施什么样的手腕。
　　依照惯例，这位新知州应该稳稳地、板着面孔地坐着，先听取州衙执事及其各县知县的具体回报和请示，再做出笼统的批示即可。怎么这就先行发号施令起来了呢？年轻的牛犊子，真格不喑世故。
　　梁羽生看得出来与会各位人员的疑惑心理，他笑了笑，朗声地说道：“除暴安良，是我们为官的第一要素，安定方可富裕，民安则可国安，这就是维稳。因此，本官下令，各县衙抽出精明警务人员，加强民团组织的培训。各县衙与州衙巡检一起，划分片区，立即行动，出动警力，限于十五日内，将本周境内所有盗贼清剿干净，并复禀本官。如若怠惰，可自行请辞，本官绝不相阻。但若故意违抗，本官将按大明律例予以严惩。各位有什么更好的意见和建议吗？欢迎给本官一个提示。”
　　这些僚属和县吏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去理解这位新知州的难以听明白的言行，又都不敢多加询问，只有选择默不作声。
　　“看来各位都没有异议，那就行动吧。具体清剿盗贼的方案由同知凌敞协同大家制定吧。”梁羽生把具体布局和实施计划安排托付给同知凌敞，自己则站起身，回到内堂里，把一应人撇在大堂里。
　　梁羽生心里明白，要想让这些地方官吏服从领导管理，首先要在气势上压倒他们，从号令上控制他们。否则，政令根本就行不通。
　　初涉官场的梁羽生，做这么简单粗糙的决定，自有他的目的。这些，可都是他在京城御案房里学到的为官之道的知识，结合未来世界里的官场规则，加以勾兑，总结出来的，现在都派上用场了。
　　离开莲儿的时间太久了，梁羽生始终在挂念着莲儿，他想速战速决地烧完这三把火，好尽快赶回荷塘，要去救醒莲儿。要不是莲儿叮嘱他“取得功名后，必先去做一番举动，一定要清廉为官”，他早就跑去荷塘陪伴莲儿了。
　　摸不准新州官梁羽生心思的州衙和各县官吏们，见梁羽生虽然只是一个细皮嫩肉的年轻后生，办起事说起话来却那么地干脆利落，不拖一点水带一点泥，表情冷峻，令人有些畏惧。所以，他们倒也不敢拖泥带水地予以怠慢，全力地行动了起来。加之剿灭盗贼，的确是一个非常正确的举动，便都行动了起来。
　　这次的清剿活动中，以武丁县的行动最为神速，效果最显著。
　　武丁县的管理原本就严密，打家劫舍的案件本就不多。这次行动部置非常周密，又有州府的巡检配合，仅用了一半的时间，除抓捕了还在兴风作浪几个地痞流氓、增加了夜间巡防、整治了县境边际的商贸交易摊点、彻底清洁了整个县域外，还将邻县及外府潜来企图隐藏的几个盗匪抓获。
　　变得更加安全的武丁县民众，像过年一样，燃着鞭炮，着实地庆祝了一天。
　　而临泉县，仗着地域小，人口集中且又少，有个明显的恶霸也好打击。先是全县动员了三天，又将清剿活动布置了三天，最后深入下去调查了三天，实际行动仅用了六天。刚要申报清剿结束，就接到报案：连续两个村庄都有人家被入室抢劫。这下让慢条斯理的临泉知县陶志慌了手脚，急忙加派人手，并恳请州府巡检鼎力协助搜捕，好不容易把这帮强盗缉拿住，就已经超出限令三天了。
　　至于南园县，根本就没有一点动静，这是梁羽生早就料到也是期盼的。
　　第二次官僚会议于二十日后在州府召开。
　　这次梁羽生没先发表任何言论，只是毫无表情地坐着倾听各县的清剿汇报。
　　武丁县知县怀正呈上一叠宗卷，简要地口述了一下清剿结果：“武丁县县域境内残留的余孽已经彻底清除，新的预防和管理方案已经制定。请梁大人过目。”
　　县丞接过来递给了梁羽生。
　　临泉县知县陶志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大错，未能如期完成指令。这个错轻则丢掉乌纱，重则会因抗拒命令而入狱。他颤颤兢兢地站立着，尚未说话，就在梁羽生威严的目光下，冒出来粒粒黄豆般大的汗珠。
　　陶志跪倒在地，结结巴巴地回报：“本，本县对境内的一个盗贼团伙，进行了严厉地打击，一共抓获了六人。只是，只是，由于下官的失误，导致窜到鄙县的盗首未能抓获，以致其带着两个歹徒仓皇逃走，不知去向。下官知罪，甘愿接受任何处罚。”
　　梁羽生看看他，未吱声，只是抬抬手，让这位知县站起来。
　　州府同知凌敞也做了北岭城区整治的详细汇报。
　　南园县派来回报的仍是那个主薄，可至今都没见他露面。据说，这个主簿又去寻欢作乐了。
　　大家汇报完后，轮到梁羽生做总结了。
　　梁羽生不动神色地表彰了武丁县知县怀正和州同知凌敞，对临泉县知县陶志的失职进行了训诫，当然，也对他的敢于承担责任给予了肯定，这让陶志略略松了口气。
　　在说到南园县的时候，梁羽生故意地停顿了一会。
　　这时，所有的属僚们都把目光投向了知州梁羽生的脸上，都在看他怎么来评论和处置既无来人又无汇报、更不知执行情况、目无上司、违抗政令的南园县。
　　这些属僚们心里都清楚，背靠朝中顶级权相的南园县，就像一个小朝廷，谁人敢惹，谁人敢动？何况这南园知县冯良又是权相的亲戚。
　　“请问怀大人，”梁羽生望着武丁县知县怀正说道，“贵县这次来是否将京城所需的南茶押送来府？”
　　“回禀大人，下官已经按照平日所需的规定数目，如数押送而来，请大人过目。”怀正忙走向前递上表单。
　　“这查验之事先不忙，”梁羽生摆了摆手，“怀大人，带的有没有多余衙役，本官想借用片刻，不知可否？”
　　怀正不知这州官梁羽生是何意，要做什么，明明有州府的衙差，且个个精明强悍，却要借用本衙的小捕快，但又不便多问，便回道：“为防南茶损坏或半路遗失，确实加派了多名差役，敬听大人调遣差用。”
　　“好，那本官就暂且借用一时了。”梁羽生转过脸看着同知凌敞，问道，“你可对本地区的所有街门馆所熟悉？”
　　凌敞急忙回上前回复道：“回大人，小人的确十分熟悉。”
　　这同知凌敞是一条硬汉子，光明磊落，毫无私心。自从梁羽生到任后最勤奋、最尽责，也最有见地，是梁羽生目前最值得信任的人。
　　“你我同为朝廷做事，都在一个州府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有那么多婆婆妈妈繁琐礼节，以后不要小人小人地自称了。论年龄，我才应该是小人呢。”
　　“是，大人，下官以后纠正便是。”同知凌敞忙做改正。
　　“这样最好。本官就命你带着武丁县的衙差前去沿街挨户地搜寻，快速地抓回南园县主薄！不得有违，速去速回。”
　　梁羽生的这一道令下来，让在座的所有官吏们无不脸色发白，呈惊骇之状。
　　凌敞早就对这犹如土豪恶霸似的南园县主薄心有不满，对他的蛮横无礼和骄横跋扈非常反感。接到知州梁羽生大人的指令，他非常地兴奋，在不敢怠慢中快速行动，立刻出击。
　　凌敞急忙忙带着武丁县的几个衙役，挨店挨铺地找遍了整个城个街道。费了一番功夫，终于在一个花楼里看到了南园主薄。
　　这位南园主薄正在左搂右抱地喝着花酒。
　　凌敞走向前，不由分说地将他锁住，见他不依不饶地在大叫大骂，立马抓起酒桌上一块抹布堵住了他的嘴，将他带回了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