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初掌官印

　　“晚生谨记恩师教诲，必会事事躬身，不懂之处就多请教同僚。依照行政规矩，清仓盘库，掌握家底；巡查监狱，看是否有冤情；视察城防，看城防是否牢固；对簿点卯，核查官员；还要视察属下县衙及拜谒上司，知道轻重。”
　　“嗬嗬，尚未到任，就已经十分的老道了。既已如此，看你已基本正确掌握了为官之道为政之理，老夫也无甚可堪忧了。”李默展颜微笑，满怀犹如父爱之情的看着梁羽生，“另外，为师常与严嵩对阵，他必会寻机陷害于我。为师届时自会将你解脱，你尽可为之。为师倘有不测，不得来京探访，更不得张扬伤悲，只做不关心即可。你肩上的担子很重，不可因一时之情误了大事。徐阶将是你的得力靠山，有事常与他相商即可。为师的话，切记。”
　　李默留梁羽生在府内吃了些粗茶淡饭后，梁羽生便恋恋不舍地告辞回公馆。
　　第二天，李默亲自来到梁羽生所住的公馆，为他送行，显现出张扬之态。
　　吏部尚书李默亲自来公馆为梁羽生送行，引得公馆里所有待分配生员们的羡慕、盼望，也夹杂着一些嫉妒和怨恨。
　　含泪拜别恩师李默，梁羽生依然素布衣裹离开了京城。
　　
　　梁羽生怀揣着莲儿的荷瓣和希望，腰缠着吏部配发的大印和任职文书，包裹里装着崭新的官服，既不没有随从也没有车马，依然是一个人的形单影只，踏上了一个新的程途。
　　这新程途对来自未来世界里的梁羽生来说，既很陌生，好像离得很遥远，但又十分地熟悉。
　　踏上这个新程途后，结果会是什么样子，梁羽生已经知道。
　　梁羽生刚走到京城南五里店，就看到正在东张西望的王哲和章眉山，知道他们两个是专程跑这么大老远，为自己送行来了。梁羽生心里很感动，他急忙向他们挥手高喊，并加快了脚步。
　　这时，王哲和章眉山也看见了梁羽生，挥着手小跑着奔了过来。
　　未及梁羽生说句感谢话，不容分说，二人已经夺下他身上的行囊，连拉带扯地把他拽进了一个酒馆。
　　“小二，速速上酒！”王哲把梁羽生摁在了上座，扯着喉咙喊起来。
　　“来了。您都来齐了？我就按您的吩咐，上菜啦。”殷勤的店小二熟练地为他们三个斟上一杯早已泡浓的青茶，“三位大爷先喝口茶。”
　　这时候，才有了梁羽生的发言机会。
　　“我走时曾去二位兄弟的房间，并未见到二弟和三弟，原来在这里。”
　　“兄长现在已是朝廷的大红人了，这几日忙得都不用眼看我们一下。”
　　“为兄实在是对不住二位兄弟，在这赔罪了。”说着，梁羽生站起身来，双手抱拳，很愧疚地给王哲和章眉山施礼，作为赔罪。
　　“刚才二哥只是在逗你，大哥何必当真？大哥请坐上首，快快请坐。”
　　兄弟三人正言谈着，店小二端上来一壶热酒，一盘油炸花生米和一盘拍黄瓜，热情地说：“三位大爷先用着，其余的立马就上来。”
　　“来，我们兄弟三人今天就来个一醉方休。”章眉山说着，拿起酒壶，给梁羽生和王哲倒上了一杯，然后也给自己满满地倒了一杯。
　　“好。来，大哥三弟，我们先来个兄弟一心，尽情一杯。”
　　三人将杯子轻轻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自来到明朝后，梁羽生平日并不去饮酒，在未来世界里也只是吹吹啤酒而已，此刻仰脖一口地闷下，差点没吐出来，没想到这古代的酒竟是那么冲。
　　“大哥，这可是名响京城的上等好酒秋露白，由高粱酿造而成，色纯味冽，喝上一口，余韵留三天。”王哲先给自己倒满，然后给梁羽生和章眉山各倒了一杯，“来，我们三弟兄两地互通，往来复至，再干第二杯。”
　　这次梁羽生是缓着劲地一口喝了下去，感觉比第一口好多了。这酒和茅台不是一个味，虽然都是粮食酿造的，但生产工艺就不能相提并论了。
　　“菜来了！”店小二高喊着，端上来两盘菜，“这盘清酱肉，精选上好部位，配以十余种蔬菜熬制的汤汁烧炖，是我们店的招牌菜。这是蟠龙菜，肥而不腻，柔滑油润，味香绵长，是宫廷御菜。三位大爷请用。”
　　梁羽生一瞧，这菜系在宫廷里见都没见过，未来世界里也是没见过，更别说吃过了。看着好看，听着馋人，只是不知道是否真的好吃。
　　章眉山从筷笼里拿出一双未用的筷子，给梁羽生和王哲的碗里各夹了一大块清酱肉：“大哥二哥，尝尝这店的招牌菜。”
　　“你也品尝品尝，”梁羽生从章眉山手里拿过筷子，也给他夹了一大块。
　　梁羽生一边吃着一边啧啧地赞许着：“嗯，是有些远古的味道，好吃好吃。”
　　接着，三人又各自吃了几段还冒着热乎乎蒸气的黄澄澄鸡蛋肉菜卷。
　　王哲端起了酒杯：“让我们兄弟三人来个桃园结义酒。”
　　三人都站了起来，互碰了一下，“唰”的一下都倒进了嘴里。
　　稀里糊涂的三杯下肚，梁羽生的身上开始发热。
　　看看这两盘原本量不大的名菜吃个差不多了，梁羽生拿起酒壶，将自己的杯中倒满，给王哲和章眉山的酒杯里也倒满酒。他举起酒杯：“大哥的拜师酒宴上竟未能让二弟三弟参加，实在是为兄的不是，为兄在这里给二弟三弟赔罪了。”说完一饮而尽。
　　“大哥这是哪里话？拜师宴可是有规矩的，我俩岂可破例参加？再说了，我们俩还真不愿意参加，面对那么多高官，不自在。”
　　王哲给梁羽生倒上酒：“来，二弟我敬大哥一杯。大哥这次被委任高官，走马上任之后，多让一步百姓。”
　　“为兄我定当以民为水。”梁羽生端起了酒杯。
　　“我祝大哥平步青云。”章眉山也端起了酒杯。
　　当烤鸭上桌的时候，一壶酒已经底朝了天。
　　梁羽生仔细端详了一下这明朝的烤鸭，与未来世界的烤鸭完全不一样，该糊的地方都糊，不该糊的地方一点都不糊。咬一嘴，那真的是满嘴流油，好脆好香。有空一定要学一手，回到未来世界后好好卖拍一下，或许能开一家大明烤鸭店呢。
　　王哲大呼着还要上酒，梁羽生急忙阻拦：“明日二弟和三弟还有公务要做，不可贪酒误事，就此罢了，我们三兄弟日后相见有的是时间，到时可大醉一宿也无妨。”说着，为王哲和章眉山各卷了几片鸭皮卷子。
　　“大哥，吃烤鸭的手法堪称一绝。莫非大哥经常吃？”章眉山惊诧地问。
　　“哪里，只是像吃煎饼卷大葱一般，见笑了。”
　　“果真像煎饼卷大葱。”王哲笑了起来。
　　未来和现在都一样，没有不散的宴席。分手，是必然的。
　　酒足饭饱，大家言犹未尽。
　　“大哥一路慢行，小弟就不远送了。反正大哥的一路尽有拍马的，会少些辛苦，可以一展官威了。”王哲含着笑泪和梁羽生道别。
　　“兄弟在这里就祝大哥一路顺风，早见宏图了。”章眉山的两眼也已涌泪。
　　“为兄赴任后，尽快安置好一应事务，即邀二位兄弟前来相聚。”梁羽生有些哽咽。
　　弟兄三人手拉着手，依依不舍地相约在梁羽生的州府再相见，拱手告别而去。
　　“咳，古代的人真重情义。”梁羽生的心唏嘘了好一阵。
　　
　　这赴任的一路上，所到之处和来赴考的情形完全不一样。
　　北岭州距离京城十分遥远，梁羽生来时走了近三个月，非常辛苦。这回去的路程里数虽然一样长，可梁羽生却只用了不足十五天。
　　进京赴考时，住个驿店，要看驿站官员的脸色，否则，一是满员，二是拼铺，三是地板。吃的饭不会少一顿，但有没有点油星子就看你的态度了。
　　从京城当官回来，同在一个驿店相住，这驿站官员要看他梁羽生的脸色了：上房，雅座，美味菜肴。
　　这时的梁羽生，身揣官印，头顶着吏部尚书门生的光环，何人敢不服，何人又敢拗违？
　　正因为此，自然少不了快捷的马车搭送，享受到额外的接应待遇。加之他又成为了专管官吏升迁考核选用的吏部尚书李默的得意门生，也自然被许多当地的大小官员们所巴结逢迎。所以，梁羽生上任的这一路的吃喝住宿，以及行程安排，都十分地周全，与过去来京赶考时的情景大相径庭。
　　梁羽生不禁感慨起这人生冷暖来，原来，这远古的明朝和未来世界一样，都不过是起因“权利”二字。
　　一路舒舒坦坦的，顺利地抵达北岭州的监管总督所在地建宁府。
　　由于在京城已与顶头上司建宁府的知府尚明见过面，还经由恩师李默特意地向知府尚明引荐和嘱托，并就梁羽生日后在北岭州政务等事由、与尚明做了比较特别的安排。
　　因建宁知府尚明尚在京城，梁羽生的这次上任，也就不用再拐弯去建宁府衙专程拜见了。
　　梁羽生还未到北岭州城，州衙里的一应官吏，包括县丞及僚属、教谕、训导、经承、吏典，以及生员、当地官宦、豪商大贾、乡绅耆老等，早已出城到接官亭等候着，迎接新官进城。
　　梁羽生一看，这古代的迎官阵势可比未来世界的阵势大多了，只是少了许多警卫，老百姓都可以围观，没有那么森严而已。
　　在接官亭休息了一会，梁羽生逐一地和前来迎接的大小官吏相见熟悉。因为这些官员不会握手，梁羽生只好以点头算做表示了。
　　在众多官员中，梁羽生特别注意到了同知凌敞，他的与众不同、不卑不亢的行为让梁羽生有所好感。因此，梁羽生特意和他多聊了几句。
　　在和大家见过面后，梁羽生不愿坐轿子，便被官员和乡绅们前呼后拥着走进了布满彩花的城门。
　　按照明朝的规矩，新任官员到达辖区内后，必须先到城隍庙里去斋戒、沐浴一番，并在那里做短暂的留宿，并将三牲祭礼及各类器物陈设就序。
　　走过这些迎接的缛节琐事，梁羽生本打算对以上大明规矩先放放，待后补做，先问问基本情况。但却由不得自己怎样想，有专人在指挥着他的一切行动。
　　因为这是大明规则，摆在面前的肯定会有一大摞子的礼节要做，无奈的梁羽生只好入乡随俗，跟随大家来到了城隍庙。
　　这上任的第一晚，住在了城隍庙里。
　　第二天，天刚微微发亮，作为新上任官员的梁羽生，便被叫了起来，依照明规，穿戴起朝服，在司祭的带领下，在城隍庙里，一跪三叩头地礼行祭拜。祭毕，梁羽生又被引导着从仪门中间甬道入内。在大堂里，梁羽生又被指挥着向北方行三跪九叩首礼，以谢皇恩。前礼走完，然后入署内宅，再祭祀灶王神。
　　一切完毕，梁羽生出堂坐入公座，接受属下和众人的谒拜。
　　真累，在未来世界，市长上任也就是在会议室里开个见面会，像模像样地对各位属下勉励一番，再喝个茶聊个天的官话一番，也就结束了。这古代也忒格式化了，全都是向影子和鬼行礼。
　　按照程序，属下和众人的谒拜完后，梁羽生就要拿出新官印，先交给司印，行接印之礼后再还给他，同时将旧官印封存上交。
　　在梁羽生接印时，县丞先传谕礼房书吏准备好香案和香纸鞭炮等。
　　又要弯腰曲腿了。
　　梁羽生学着从古装剧里看来的架势，摆起有些僵硬的知州神威，登仪门行跪叩首礼，然后升大堂暖阁，望北阙拜印，再行跪叩大礼，最后升坐大堂，由司印将印信验明后，高高地举起来，公示众人，即行交接。
　　由于原知州被罢黜，现在的北岭州为缺位。所以，这新老知州交割期间的礼仪和手续就减少了许多，不用再走程序，直接就由梁羽生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