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游击队抓获假奸细,黄富武纠偏动真情
作品名称:烽火浙西南 作者:金龙 发布时间:2017-10-19 15:58:13 字数:3396
这一天,陈凤生正在思考下一阶段农民协会和地方工作团的工作。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在以安岱后为中心的方圆近五十里的范围内,普遍建立了农民协会,开展了打土豪分田地的行动。但在一些偏远地区,这项工作的开展,就不那么令人满意了。像玉岩的潘山头、大树后等村庄,由于地处偏僻,地方工作团的触角,一时还顾及不到这里。因此,这些地方的群众,对红军、对共产党的认识,还是十分有限的。地方工作团在这方面的任务,还是十分艰巨的。
这时,安岱后农民协会的负责人、游击队员陈德义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对陈凤生说:“报告,我们抓住了一个奸细。”
听说抓到了奸细,陈凤生的精神不禁为之一振。他最痛恨这些丧失人格的奸细了。当年,傅昌林就是被奸细出卖,而被省防军抓住砍了头的。那次进攻遂昌县城无功而返,也是因为奸细将消息透露给了国民党的县长。对那些奸细,非得好好治一治他们,让他们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你们是怎样抓住奸细的?”陈凤生问道。
“让我给你细细道来。”陈德义说。
原来,今天一大早,妇女会的张小妹和几个姐妹在村口的桥亭溪里洗衣服。突然看到桥亭边来了一个人,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于是上前盘问:“你是哪里人?”
“我是玉岩那边潘山头的人。”
“你要找谁?”
“不找谁。”
“你想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
见盘问不出什么,张小妹叫来了一个姐妹,对她耳语了几句。那个姐妹就挎着洗衣的篮子走了。
不一会,就来了农民协会的负责人、游击队员陈德义。他将来人仔细看了一下,那人高高的、瘦瘦的,穿得比较光鲜。最惹眼的还是他的嘴里,镶着两颗灿灿的金牙。从这装扮来看,他即使不是土豪,也是为土豪家做事的。普通老百姓哪有这个样子的?
“哪里来的?”陈德义问道。
“玉岩那边的潘山头。”
“到这里做什么?”
“随便看看。”
“是土豪派你来做奸细的吧?”
“我是个好人,不是什么奸细。”
“看你的样子,就不像好人。”
“我看你的样子,还像土匪呢!”
“看来,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不愿意说实话了。”
“我说的就是大实话。”
“有让你说实话的地方的。”陈德义说着,解下绑腿,将来人捆了个结实,拉到村里审问了起来。
随你怎么问,那人的回答还是那几句话。惹得陈德义火冒三丈,操起一根烧火棍,就往那人身上招呼起来。
即使被用了刑,那人还是没有改口。
见实在审不出什么,陈德义于是就来找陈凤生了。
“快带我去看看。”陈凤生说。
于是,陈德义带着陈凤生来到了扣押那人的地方。见陈凤生的腰间插着枪,估计是个当官的,那人心里害怕了:他们不会把我拉出去毙了吧?要是那样的话,自己死得也太冤枉了。
“你是哪里人?”陈凤生开始审问道。
“玉岩那边潘山头的。”
“你是潘山头的?”
“没错。”
“你们那边有农会吗?”
“什么叫农会?”
“就是种田人自己的组织,又叫农民协会。”
“没有。所以村里派我到安岱后来看看,学上几招。”
“你是来取经的?”陈凤生问出这一句时,心里却在想:人家都主动找上门来了,可见我们的工作是多么的被动。
“我不是和尚,取什么经?”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洪贞,人家都叫我洪四奶。”
“四奶是称呼女人的。”陈德义插嘴说。
“你没看出我长得有点女人相吗?”
“看来我们是冤枉你了。”陈凤生说。心理充满一种愧疚感:人家大老远地跑来取经,我们没有好好招待,却把人家当奸细给抓了。于是上前替他松了绑。
“你的这位兄弟还动手了呢!”洪贞说着,撸起袖子,让陈凤生看他手臂上的瘀青。
“你打的?”陈凤生盯着陈德义,问道。
陈德义点了点头。
“看我怎么收拾你!”陈凤生说着,对洪贞说,“我的这位兄弟做事太鲁莽,怪我没有好好教育他。”
“原来你们红军就是这样对待陌生人的?”洪贞问道。
“这只是一个例外。洪先生千万不要生气,更不要因此产生对红军的偏见。”
“无缘无故地遭到一阵毒打,你叫我能不生气吗?要是我回到潘山头,人家问起我在安岱后学到了什么,我说遭到了一顿毒打。人家对安岱后、对红军还有好印象吗?”
听洪贞这么一说,陈凤生顿时觉出了问题的严重性。看来这件事要平息下来,光靠自己的能力是不行了,非得让领导出马不可。于是他们一起去了黄富武那里。
通过洪贞和陈凤生的叙述,黄富武基本上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脸色也随之阴沉了下来:看来这些从青帮脱胎而来的游击队员,虽然在组织上已经加入了红军,但在思想上和作风上,还保留了太多的封建意识和痞子习气。要改造他们,还需要走相当长的一段曲折坎坷的路。于是,他走到洪贞身边,看了看他手上和背上的伤,非常和气地对他说:“这位洪先生,非常对不起。我们的游击队员政策意识不强,执行我军的纪律不到位,让你蒙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代表挺进师的粟裕师长和刘英政委,真诚地向你道歉。”说着,向洪贞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又亲手奉上了一碗清茶。
“你是……”洪贞看了一眼黄富武,问道。
“我叫黄富武,中国工农红军挺进师政治部主任兼浙西南特委书记。前者是我军队里的职务,后者是我在地方上的职务。”
“他俩都归你管吗?”洪贞说着,用手指了指陈凤生和陈德义。
“是的,都归我管。都怪我没有管好他们。”
洪贞指着陈凤生说:“这位长官还是通情达理的,”然后又指着陈德义说,“这个人不大好说话,动不动就打人。”
“我会好好教育他们的,”黄富武说,“你翻山越岭来找红军,遭受一顿毒打,无论是在身体上还是在精神上,都已经十分疲惫。我这里有床铺,你不妨先在我这里休息一下。”
洪贞也不推辞,倒在床上便睡,不一会就发出很响的打呼噜声音。
为了不影响洪贞的休息,黄富武把陈凤生和陈德义叫到另外一间房子里。
“你为什么要打人?”黄富武盯着陈德义,问道。
“我看他那样子就不像好人。”陈德义愤愤不平地说。
“他样子怎么不像好人?”陈凤生问道。
“好人会有金牙吗?而且是两颗。”
“镶不镶金牙,长得好看不好看,那是人家自己的事情,我们无权干涉人家的自由。你这是典型的以貌取人,这是会犯大错误的。”黄富武说。
“一个大老爷们,却取了一个女人的名字,还叫什么‘四奶’,恶心死了。”
“姓名是长辈赋予晚辈的一种称呼。由于文化修养等诸多因素的影响,有的人的姓名取得好。像你陈德义,姓名中有‘德’又有‘义’,这说明你的长辈有文化、有水平。但你不能因为自己的名字好,就要求人家也取和你一样好的名字。这是很不现实的。看来你的思想意识里,不仅有以貌取人的偏见,而且有以名取人的偏颇。这两者都是在我们今后的工作中,要特别加以防范的。”
“而且,党代表应该跟你们讲过我军的纪律了吧?‘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中,最后的一条是什么?”
“不虐待俘虏。”
“连俘虏都不能虐待,更别说是对待自己的同志了。”
“黄富武同志,我错了。”陈德义听了黄富武对自己的一番教育,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诚恳地说,“我愿意接受组织对我的任何处分。”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在工作中多加注意就是了。至于处分嘛,鉴于它的坏影响还没有生成,所以就免去了。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是我党用人的一贯宗旨。”
“我们可以走了吗?”陈凤生问道。
“可以走了。陈德义同志,回去要好好反省一下。”
两人走后,黄富武拿出纸笔,开始写致歉信。信写好了,回到住处时,发现洪贞已经睡醒了。
“你醒了?身上的伤还痛吗?”黄富武关切地问。
“好多了,”洪贞说,“我要回潘山头复命了。”
“我这里有一封信,麻烦你交给派你来的人。”黄富武拿出用信封装着的信,把它交给了洪贞,又从口袋里掏出五块大洋,塞到洪贞手上,说,“这五块大洋,算是对你无缘无故挨打的一点补偿。数目不多,还请笑纳。”
洪贞推辞了一会,才将大洋收下了。黄富武又对他说:“非常抱歉,让洪先生受惊了。还望先生回去,替红军、替共产党美言几句。”
“那是当然的。”
黄富武将洪贞送到村口桥亭旁边,发现陈凤生已经等在那里了。身上背着包袱,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凤生同志,你这是要去哪里?”黄富武问道。
“我要去潘山头。”
“刚好我们同路有个伴。”洪贞说。
“你去潘山头做什么?”
“有两个任务。”
“哪两个任务?”
“一是代陈德义去道歉。”
黄富武想:我虽然写了致歉信,但不知洪贞是否会将信带到。现在陈凤生亲自去道歉,人和信件,双管齐下,就不成问题了。于是冲陈凤生点了点头。
“二是我想趁机把潘山头和大树后的工作开展起来。”
“是啊,人家都亲自找上门来了,我们再不去抓一抓,就显得太被动了。”黄富武赞赏地说。
由于黄富武和陈凤生的努力,终于化解了这场“打人风波”。并且因势利导,在玉岩的偏远地区建立起了革命政权。
而陈德义,在经历了一场抓假奸细的曲折之后,终于识别出了一名真正的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