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粟师长设伏保安团，陈凤生惩办伪保长

　　陈凤生还沉浸在加入中国共产党的兴奋之中，突然接到来自挺进师师部的通知：为了检查松阳一带农民协会和游击队创建的情况，推动浙西南革命根据地建设向纵深发展，师首长将对枫坪、排居口、余叶口、何山头一带进行巡视。巡视组由粟裕师长挂帅，共一百余人。望地方工作团的同志给予大力配合。
　　接到这个通知后，陈凤生的心里“格登”响了一下，因为它触到了自己工作的软肋。在以上要检查的四个村子里，前面两个无论是农民协会，还是游击队的创建，工作开展得还算不错；后面两个村子就不行了，农民协会和游击队的创建，遭到了顽固势力的抵制，这两项工作在这两个村子里，至今还是空白的。要赶在师部巡视组到来之前将这两项工作完成，近乎天方夜谭。丑媳妇终究是要见公婆的。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借巡视组这股东风，把这两个村的工作开展起来。
　　师首长率巡视组从王村口过来，排居口是必经之地。据来自内线的报告，浙江保安团一团约一百人，经常在这一带活动。为了保证师首长和巡视组的安全，陈凤生征得黄富武同志的同意，决定和卢子敬等地方工作团成员一道，带着平时军事训练工作抓得比较好的来自李坑村的游击队员，共三十余人，到排居口去迎接。
　　一段时间不见，陈凤生发现粟裕更加消瘦了。
　　粟裕首先祝贺陈凤生和卢子敬成为光荣的中国共产党党员，勉励他们以更加积极的状态，投入到浙西南革命根据地创建的工作中去。陈凤生却对粟裕说：“这次检查，我们准备挨板子。”
　　“什么情况？”粟裕盯着陈凤生问道。
　　卢子敬接上去说：“这次要检查的四个村子，枫坪和排居口的各项工作开展得还是不错的。就是余叶口和何山头的工作进展缓慢，余叶口村这两项工作还处于空白状态。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辜负了领导对我们的信任。”
　　“工作进展缓慢或开展不起来的原因，你们分析过吗？”粟裕问道。
　　陈凤生说：“主要是这两个村的反动势力太顽固了。”
　　“凤生同志啊，”粟裕说，“反动势力顽固，你们就要敢于碰硬，而不是采取妥协甚至是逃避的办法。”停顿了一下，他又说，“工作开展得好的村子，我们就不去了。先带我们去余叶口和何山头。我倒要看看，他们是怎样顽固的。”
　　队伍开出排居口不久，被派出探听消息的一个红军战士回来报告说：在距排居口五里外的大路上，行进着一支国民党的部队，经打听，他们是浙保一团的。
　　“他们有多少人？武器装备如何？”粟裕问。
　　“有一百来人，配有三挺轻机枪。”
　　粟裕分析了敌我双方的情况：敌人一百多人，我们巡视组人员和地方工作团及成员及游击队员加起来，有一百三十余人，在人数上，我们占着优势。但敌人有机枪，我们连平均每人一支枪也没有；游击队的武器更不用说了，清一色的大刀和梭镖。在武器方面，我们处于劣势。
　　“狭路相逢勇者胜。打好这一仗，我们就可以用缴获的武器装备来武装自己。尤其是轻机枪，是我们红军队伍奇缺的东西，非搞到几挺不可。等下仗打起来，大家的目标要集中在他们的机枪手上。”
　　于是，粟裕进行了排兵布阵。将一百三十余人分成两组：他亲自率领巡视组的红军和地方工作团的人，选好有利地形，构筑简单工事，设下伏击圈。陈凤生和卢子敬率领游击队员，负责把敌人引入伏击圈。
　　陈凤生和卢子敬带着游击队员，悄悄地贴近敌人，放了几枪就跑。敌人看见是穿着便装的来袭击，认为几个游击队员，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放胆追了过来。
　　由于习惯了走山路，游击队员们个个练就了飞毛腿的功夫，不一会就把敌人甩出去老远。
　　“停！”陈凤生果断地下了命令。
　　“敌人还没有跟上来，我们得停下来等他们一下。”他对游击队员们说。
　　看追兵离得近了，陈凤生又向敌人开了几枪。敌人听到枪声，看到溃退的游击队员，又追了过去。
　　终于，敌人被引入粟裕设下的伏击圈。随着粟裕一声“开火”的命令，子弹就像成群的蜜蜂一样，向敌人射了过去。
　　敌人本来以为不过是几个游击队员，没想到遇到了真正的红军，一时慌了手脚，纷纷夺路而逃。
　　打扫战场时，发现共打死敌人三十一名，缴获步枪二十九枝，机枪二挺，弹药若干。
　　红军自身也有损失。警卫连长李金良大腿中弹，血流不止；还有一位红军战士头部受重伤，一直昏迷不醒；另有一位红军战士腹部受伤，肠子都流出来了。
　　“得马上布置抢救伤员。”粟裕着急地说。
　　陈凤生马上说：“我去准备担架抬伤员。”
　　所谓的“担架”，其实是用毛竹杆和绑腿临时组成的一种可以抬人的装置。好在浙西南大地上，到处生长着毛竹，陈凤生他们用了不到半小时，就将三副“担架”做好了。
　　由于缺少卫生员和药品，只能对伤员进行简单包扎，待找到地方安顿下来，再寻找草药来医治。
　　在路上，两位头部和腹部负伤的红军战士，先后闭上了眼睛。看着敬爱的红军战士牺牲在自己的眼前，陈凤生这条男子汉的眼里，充盈着泪水。
　　草草掩埋了两位红军战士之后，陈凤生他们跟上了大部队。他们一起向余叶口和何山头进发。
　　前面出现了一个凉亭。“余叶口村快到了。”陈凤生对粟裕说。
　　走近凉亭，发现在柱子上贴着一张告示，上面写着这样一段文字：国军弟兄们，你们打仗辛苦了。余叶口村备有茶水，请进村用茶。
　　粗粗一看，陈凤生还以为是欢迎红军的告示，心里奇怪，这个余叶口村的人，突然开化了，竟然做出欢迎红军的事情来。回过头去一看，才发现欢迎的不是红军而是国军，只是一字之差。
　　“粟裕同志，你看这告示，”陈凤生说，“就知道这个村里的人有多么反动。”
　　“或许它只是某几个人写的，不能代表全村的人。我们看问题，要尽量避免以偏概全。”粟裕说，“你去查一下，这告示是谁写的？”
　　陈凤生于是找来一个村民，据村民反映，告示是村里的保长写的。他听到从排居口方向传来的枪声，以为国军打了胜仗，于是写了这告示，贴在村口的凉亭上。他还写了许多欢迎国军的标语，贴在村子的各个角落。并且组织了一帮人，在村里欢迎国军凯旋。
　　“得狠狠治一治这个伪保长，杀一杀他的反动气焰。”粟裕对陈凤生和卢子敬说。
　　两人点了点头。
　　队伍继续朝村里开去。看见在村子的中心地带，一群人簇拥着一个人站在那里。那被围在正中的人头戴礼帽，身穿长衫，手中拿着一面小红旗。围在他身边的人，手中也拿着小旗子，只是颜色各异。他们正踮着脚尖，伸长脖颈，朝村口的方向张望。
　　看到一支部队向村子里开过来，那戴礼帽穿长衫的人挥动手中的彩旗，高声叫了起来：“欢迎国军兄弟凯旋！”其他人也学着他的样子，挥动彩旗，叫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粟裕对手下做了一个包围的手势，红军战士于是一哄而上，将这伙人围了个严实。
　　本来想欢迎国军的人，没想到却迎来了红军。那戴礼帽穿长衫的人顿时傻了眼。
　　“谁是保长？”陈凤生对着这伙人问道。
　　“鄙人就是。”那戴礼帽穿长衫的人，对着陈凤生点头哈腰地说，“欢迎贵军来到我村。”
　　“我们可是红军，”陈凤生说，“你们要欢迎的，恐怕不是我们吧？”
　　“都是当兵的，怎么就分出了‘红’与‘白’了呢？”那伪保长假装糊涂说。
　　“我看你心里对‘红’与‘白’分得比谁都清楚。没有迎来白军，令你失望了吧？”
　　“你要迎接的白军被我们打跑了。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卢子敬说。
　　弄明了真相的被围住的那些人，纷纷指责保长这事做得不地道：“我们说不来的，你硬要把我们拉来。说什么讨好国家，能得到好处。现在怎么样？拍马屁拍到老虎屁股上去了吧？我们可不愿跟你一起遭罪。”于是纷纷将小彩旗丢到地上，有的还用脚去踩。
　　“我们红军的政策是首恶必办，胁从不问。今天我们只办理这位保长先生。其他的人，你们可以回去了。”粟裕说。
　　仿佛得到大赦，那些人一哄而散。
　　两个游击队员从村里找来绳子，将那保长五花大绑了起来。
　　于是大家进入村子，寻找地方驻扎下来。
　　陈凤生想到的是应尽快派人将村子里张贴的反动标语撕下来，换上红军自己的标语。于是派出游击队员，不到一袋烟的功夫，就将那些花花绿绿的反动标语撕完了。
　　卢子敬和陈凤生，充分发挥了他们有文化的长处，从村子里找来墨水或洋漆，在纸上或墙上写上大字标语：“组织农民协会！”“打土豪分田地！”“废除保甲制度！”“只有苏维埃能够救中国！”等等。
　　这项工作完成后，陈凤生和卢子敬带着游击队员，深入农户家中了解情况。原来，这个村子的农民协会和游击队建立不起来，都是因为这个伪保长在作梗。他担心农民协会成立后，要打土豪分田地，把他的家产拿去充公。于是在群众中散发言论，说了红军和共产党的不少坏话；并且煽动不明真相的人，阻挠地方工作团和农会干部的工作。
　　当陈凤生和卢子敬把建立农民协会和游击队的好处跟村民们和盘托出时，村民们大多表示愿意参加这两个组织。于是他们因势利导，在余叶口村建立了农民协会和游击队。连带把妇女会、儿童团也成立了，并且分别指定了负责人。
　　陈凤生和卢子敬将从村民那里了解到的伪保长的罪行向粟裕作了汇报，请求对伪保长的处置意见。
　　“你们认为该如何处置？”粟裕反将了他们一军。
　　陈凤生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杀一儆百！”卢子敬说。
　　于是，召开了公判大会，宣布判处伪保长死刑。为了节省子弹，这次用砍头代替了枪毙。伪保长家的财产，也全部被贫苦农民分了。
　　余叶口村的问题解决后，他们又马不停蹄地奔赴何山头村。在处决了一名恶霸地主，将他的家产全部分给贫苦农民之后，群众的革命热情之火被点燃，农民协会、游击队、妇女会、儿童团相继成立了。
　　那位腿部受伤的李金良连长，被安排在余叶口村一户群众的家里疗伤。一个月后，他伤愈归了队。
　　余叶口和何山头问题的成功解决，使粟裕看到了扩大战果的必要性。于是他开始谋划起进攻松阳县第二大镇——古市镇的蓝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