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这样都能开花（下）

　　这怎么能不叫我吃惊呢？我真的是太吃惊了！球茎朝上的部分依然长着几个绿绿的小芽，可是在水下的部分竟然能够倒长着生出花来！
　　原先的营养土已经全部掉到了水里。经过了一年多的时间，经过了两代风信子的吸收，营养土的营养已经被汲取殆尽，所以落在水里的已经是不大的一团。那二十多片叶子以及它们簇拥的花穗就生长在上面有球茎笼罩、下面有杂质侵扰的狭小空间里，而且最神奇的是它们完全是逆生长！
　　在我没有把它们从玻璃瓶里拿出来之前，它们的生长环境实在是狭小，那长得长的十多片叶子以及花穗的上端都在一个水平面上戛然而止，叶片的叶梢都不同程度地受损，有一点破损，有一点点焦黑或焦黄。有几片叶子大约是不幸地扎进了营养土里，以至于颜色是黄色的。长得最宽的、也是最外侧的三片叶子更是受损得厉害，最外边的那片枯黄了一半，另两片也枯黄了四分之一。可是，我刚把植株拿出来的时候，所有的叶片都紧紧向里靠拢，将花穗紧密地包围在中心……花穗虽然只有一穗，却出奇地完整，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这是多么顽强的生命力！
　　与这棵倒立着、几乎没有生长空间、却依然生机勃勃的风信子相比，我是不是太脆弱、太自私了呢？为了那么一个风流无状、不负责任的男人要死要活，我是不是已经失去自我了呢？
　　痴痴迷迷地看着窗台上的这株已经倒过来的风信子。看一阵，想一阵；想一阵，看一阵……
　　既然球茎的另一端已经长出了一穗含苞待放的花穗，我自然不能再委屈那些曾经被桎梏的生命。早已给玻璃瓶里换了水，将那穗即将盛开的花骨朵花穗朝上、端端正正地放进了瓶子里。
　　一开始往上生长的那些小芽我也没舍得委屈它们，将它们从球茎上掰下来，跟去年秋天移栽的小芽栽在了一起。我相信，总有一天它们都能独自长成一棵棵开着蓝花的风信子！
　　蓝色怎么样？红色又怎么样？老天让我与这棵蓝色的风信子结缘，从今以后我就好好照管这棵蓝色的风信子吧。更何况它的顽强生命力真的给了我难以置信的震惊呢！
　　蓝色是大海的颜色，蓝色是天空的颜色！我怎么还能让自己不喜欢蓝色呢？
　　“世界上最宽广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宽广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宽广的是胸怀。”我郝牵萦也算是一个有知识、有文化的人，我怎么就会为了那么一个男人差点放弃自己如花的生命呢？我怎么就能为了一个言而无信的男人就差点放弃了生我、养我的父母呢……
　　“哟，今天竟然没有睡觉？”正心潮起伏呢，恍惚中听得郝舒梅的声音遽然在耳边响起。
　　我侧转头，微笑着应声道：“大白天的，谁会睡觉呢？”一边说着话，一边拿起眼前的花，向已经走进我房间的舒梅献宝似地显摆，“快来看看我的花，你知道它是怎么来的吗？”
　　“就你也敢说这话？你……”舒梅欲言又止，爬上炕，看看眼前的花，看看我，“哪来的？你今天能出去买花了？”没等我回答，她又说道，“风信子？跟你前年过年时买的那棵差不多一样啊。你对蓝色的风信子情有独钟吗？”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子：“果然是前年！”
　　没好意思纠结日期的问题，我“叽叽喳喳”地把我怎么发现瓶子里有花、花又是怎么长的一五一十地跟郝舒梅说个不停。
　　这棵花给我的震撼真是太大了，难得舒梅一头闯进来让我有机会显摆。
　　舒梅没有打断我，一直等我说完了，她才满脸喜悦地瞅着我说：“牵萦，你总算真正地活过来了。看看你现在这个小脸，真的像花一样精神。我看这花开得好，仿佛给你注入了新生命似的。”
　　“我……”我也觉得这棵花给我的警示很多，可一时又不知道怎么接舒梅的话。
　　舒梅没有让我纠结下去，打断我说：“行了，大正月的，新年新气象，以前的翻篇了哦。”
　　没等我接话，她转身从她身后拿起一封信：“从村里办公室给你捎来的。寄信地址是你们学校呢，你快看看是怎么回事吧。”
　　“真的？”难道还能是李逸飞她们一直没有我的消息等不及了？
　　信，不是李逸飞她们写来的，而是我的辅导员写给我的。
　　辅导员说，现在学校规定，没有期末考试成绩就拿不到大学毕业证。现在，我可以有两种选择，如果身体还没好利索，就等下一年再重新入学，跟着下一级的学生一起入学；第二种是尽快返校，跟着期末考试不及格的同学一起参加开学一个月后的补考。
　　辅导员在信上签署的日期是X年3月8号！也就是说，我妈妈那边日历上的日期是对的！
　　我没有提日期的事，将信递给郝舒梅：“写信的是我的辅导员。”
　　估计着舒梅将信看完，没等她说话，我对她、也是对我自己说：“学校3月15号开学。我后天就返校。”
　　舒梅放下信：“你的身体没问题吗？回去还得补考你能吃得消？”
　　“我的身体本来就没病。即使没有辅导员这封信我也打算回去了。”重新拿起信，摩挲着信纸页脚上印的一行话。斟酌着说，“大一上学期的课基本上都是基础课，期中考试的成绩还占30％呢。补考通过应该问题不大。”
　　舒梅点了下头：“我赞成你马上返校。你现在的天地在大学校园里，你将来要做的是天之骄子、是职场白领，像你这样的一个可人儿咱安泰能配上你的还不多呢！你该振作起来了。你再看看，你们辅导员是不是有意用了这种信纸？你看信纸页脚上印的那句话‘将生活过得如行云流水，才是生活应有的态度’。你是个聪明人，我看你已经醒悟过来了。我相信你将来的生活连我都得昂视。”
　　不知道是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还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舒梅走后，不知道什么时间，我竟然又迷糊起来——
　　“妈妈，咱们今天去哪玩？”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依偎在他妈妈的怀里童声童气地问。
　　“不是说好了吗？你妈妈这一段时间加班加得太累了，现在好不容易忙完了，咱们一家三口去白鹭湖湿地玩吗？”开车的爸爸眼睛看着前方，颇有耐心地回答着小男孩的问题。
　　“妈妈，你为什么老是加班呢？别的小朋友放学了都是妈妈去接他们的。”小男孩嘟起了小嘴，有点婴儿肥的小脸使劲地在他妈妈的胸前蹭了蹭。
　　年轻的妈妈笑了笑，用额头抵着小男孩的头轻柔地摇了摇：“昨天妈妈不是去接你了吗？别的小朋友也不是都由妈妈接的。你看，接东东的是奶奶，接兰兰的是爷爷，是不是呢？”
　　“是。”小男孩仰起小脸，依然撒娇道，“可是，妈妈，闻闻还是希望每天都由妈妈去接我。”
　　“好了，闻闻，别闹妈妈了。你妈妈可是她们公司的大红人。她们公司啊，现在离了你妈就转不起来了呢。”
　　年轻的妈妈半是娇嗔，半是埋怨地瞪了正在开车的那个男子一眼：“你这是夸我呢，还是讽刺？”
　　年轻男子“嘿嘿”一笑：“老婆大人，这你可抬举我了。咱家离了你也转不起来呀，我怎么敢讽刺你呢？有你这样漂亮能干的老婆，我幸福得都经常找不到北好不好？”
　　“爸爸，那我们现在是在往哪走呢？”
　　“我们现在在往南走呀。”
　　“那我们的后边不就是北吗？”闻闻离开妈妈的怀抱，伸出肉肉的小手，刮着自己的小鼻子说，“爸爸真笨！连北都找不到。”
　　“好，闻闻聪明。爸爸找不到北，光能找到南。小人精，白鹭湖湿地快到了，赶快牵着你同样聪明的妈妈准备下车吧。”
　　“噢，湿地到了！”闻闻将脸贴在窗玻璃上，兴奋地喊叫着。
　　“坐好！还没到呢。我是说快要到了。”
　　“可是，爸爸，外边的风景好漂亮呢！闻闻喜欢外边的那些毛毛。你快停车，闻闻要去摘了拿回家给奶奶做笤帚。”
　　“可是白鹭湖还没有到呢。”
　　“为什么一定要去白鹭湖呢？”年轻的妈妈安抚了下拍着车窗的闻闻，“咱们是出来玩的，哪里有风景哪里就是目的地呗。白鹭湖可以下次再去。”
　　“好吧，你们娘俩说了算。”开车的爸爸将车慢慢停在路边，转回头笑嘻嘻地说，“二位领导，请吧。你说我在单位大小也是个领导，怎么在你们娘俩面前就成了听吆喝的小司机了呢？！”
　　年轻妈妈的大眼睛一转：“怎么，你这意思是我们娘俩委屈你了，你想让我们另‘雇’个司机？”
　　年轻的爸爸“哈哈”一笑：“老婆，你稍等。本司机这就为您开车门！”
　　闻闻可没心思听爸爸妈妈打情骂俏，车子一停稳他就自己打开车门滑下了车：“妈妈，快点，快点呀！”
　　“哇，好漂亮的一片芦苇呀！”年轻的妈妈跟在孩子的后边，身子如少女一般轻盈。
　　“妈妈，快，我喜欢这朵，我还要这朵！”闻闻兴奋地跑着，叫着。
　　年轻的妈妈将手伸向一朵芦花：“是这朵吗？”
　　“咔嚓！”随着一次成像相机的快门一响，芦花扫着年轻妈妈的笑容定格在镜头里。
　　“妈妈，你快来看看，你和芦花都好美！”闻闻抢过爸爸手里的相片，小跑着递到妈妈的眼前。
　　“牵萦，我照得怎么样？”年轻的爸爸自豪地看着母子俩……
　　
　　“小萦，怎么又睡了？起来吃饭吧，吃完饭再睡。”
　　怎么是妈妈的声音，我不是……
　　我睁开眼，看到我依然在我自己的房间，我妈正站在我身边推我呢。
　　我刚才不是在看花吗？什么时间睡着了呢？又怎么会做出那样活生生的一个梦呢？
　　想着刚才在睡梦中那个男子对我的娇宠，那个小男孩的聪明、天真、可爱，我的心里说不出的轻松、舒服。别说，梦里的那种感觉还真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