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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卢子敬设计巧夺枪,陈凤生拿下警察局

作品名称:烽火浙西南      作者:金龙      发布时间:2017-09-29 11:34:34      字数:5473

  “道长,你晓得在玉岩发生的大事了吗?”见到一位拜把子的兄弟,陈凤生这样问他道。
  那被叫做“道长”的人是陈丹山。由于他蓄着山羊胡子,头发绾在头顶成一个结,插一支竹筷。平时总喜欢穿一件类似于道袍的长衫,从外表装扮上像极了一个游方的道士;又由于他粗通阴阳之术,时不时地要为人算上一命,卜上几卦,安岱后的一帮“哥们儿”就送给了他一个雅号,叫做“道长”。
  “是你卜卦卜出来的吗?”陈凤生跟他开了个玩笑。
  “道长”却说:“在咱这屁股大的地方,摊上人命关头的大事,还不马上传开了?”
  “你对这事怎么看?”
  “那些巡警太没人性了,这是草菅人命啊!”
  “对我们来说,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好事!从何说起?”
  “现在玉岩的形势,就像一个火药桶,警察与民众之间的冲突一触即发。”
  “要是‘罗拔毛’的事情得不到很好的处理,村民很可能会一把火烧了警察局的。”
  “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好机会。”
  “你是说要借机起事?”
  “对,把事态扩大,趁机端了警察分局。”
  “可他们有十几个人,还有枪……”
  “这也正是我颇感头痛的。十几个人解决起来不是问题,就是那枪的问题不好解决。”
  “那就先缴了他们的枪。”
  “人家又不是木偶,等着你去缴枪?”
  “要是‘博士’在就好了。他喝的墨水多,怕是能想出我们想不到的主意来。”
  “道长”所说的“博士”,就是枫坪乡斗潭村的卢子敬。他出生在一个地主家庭。成年后,他自费去了日本,在东京早稻田大学读书。学成归国后,在家乡从事教育活动,当起了教书先生。平时老是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还打着领带,颇有高级知识分子的派头。陈凤生和陈丹山为了组织“五卅”反帝爱国声援团,慕名前去拜访卢子敬,从他的言谈举止中,他们发现了不俗之处。于是送给了他一个“博士”的雅号。
  “今天你家里有事吗?”陈凤生突然问。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田里的稻谷要除草耘田了。”“道长”抬头看了一眼陈凤生,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要紧的事,我们马上去斗潭!”
  “你是说去找‘博士’?”
  “对。这个时候,他才是我们的主心骨。”
  于是两人马不停蹄地往斗潭村奔去。
  到达斗潭村时,“博士”正在给学生上课,于是把他从教室里叫了出来。
  “你们两个这样心急火燎地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看着两人汗涔涔的样子,“博士”这样问道。
  “‘凤头’大哥想在玉岩起事,把警察局端了。”“道长”凑到“博士”的耳边,挺神秘地对他说。
  “凤头”是他们二人对陈凤生的尊称。一者因为大家都知道关于他的那个母亲因梦怀孕生下他的传说,二者因为他们都自觉地将陈凤生当成了首领,“头”就是首领的意思。
  “博士”环顾四周,见没有旁人,这才对“道长”说:“这种事情得绝对保密,泄露出去是要被砍头的。”
  两人会意地点了点头。
  “这样吧,等我上完这节课,我们找一个秘密的地方,再来从长计议,如何?”
  “好的。我倆就在这里等着。”“凤头”对“博士”说。
  “博士”上好课后,立即与其他两人一道出了学校,三人一起沿着枫坪往遂昌的大道,一直走到山乍口,才在远离村庄的一座破庙里停了下来。
  “这个地方好,没有旁人。”“博士”看着破庙,说。
  三个人进入破庙,分别找到石头坐下,围成了一圈。“道长”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对二人说:“你俩在这里慢慢计议,我去替你们望风。”
  “‘道长’不是会卜卦吗?还用得着望风?”“博士”同他开玩笑说。
  “卜卦也有不准的时候。万一这事被人知晓了,那可是要被砍头的。”“道长”善意地回敬了一句,躲到门外的一个角落里去了。
  听到“凤头”说起想趁玉岩事件起事、发动民众、拿下警察分局的设想后,“博士”点了点头,说:“我有此心久矣!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原来,自打青帮组织在各地建立起来之后,“博士”和“凤头”一样,也在为武器弹药的事情而伤神。若要购买枪支弹药,凭他的家底,装备一个连都没有问题。但军火属于管制物品,是严禁买卖的。一旦被抓住,那是要被枪毙的。要搞到枪支弹药,只能想其他的办法。
  而在这大山深处,兵不见几个,枪更是少得可怜。民间有一些打猎用的火铳,但那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枪,而且装起弹药特费事。在整个松遂龙边界地区,只有玉岩警察分局有十几枝枪。要得到枪支弹药,还得在这方面做文章。
  为了摸清警察分局里枪支的数量等情况,他利用自己教书先生的身份,介绍了一位青帮组织的成员进入了警察局,作为内应。
  听了“博士”介绍的这些情况,“凤头”十分佩服他的远见和心机。“这可是军师的绝佳人选啊!”他在心里这样说道。
  “对利用玉岩事件起事,你是怎么看的?”“凤头”主动征求意见说。
  “目前,‘罗拔毛’带着‘跟屁虫’逃往松阳县城。根据国民党政府的办事原则,向来是官官相护的。对他们至多来个撤职查办之类的处理,这是难以服众的;尤其是死者的家属,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博士”打开了话匣子,条分缕析了起来。
  “你分析得在理,”“凤头”点头说道,“继续讲下去。”
  “‘罗拔毛’和‘跟屁虫’作恶多端,却是胆小如鼠。这次犯下人命案件,他们的逃跑就是明证。估计一时半会,他们是不敢再回玉岩警察分局了。因此,目前的玉岩警察分局,处在群龙无首的境地。这给我们提供了有利的时机……”
  “这时机该如何运用?”
  “我们得准备两帮人马。”
  “哪两帮人马?”
  “一帮是玉岩当地的民众。鼓动他们继续到警察分局闹事,闹得它们鸡犬不宁。这叫明修栈道。”
  “另一帮呢?”
  “另一帮是我们自己的青帮兄弟。挑选精干的会些拳脚功夫的二十来个人,去警察局夺枪。这叫暗渡陈仓。”
  “好主意!把《三国演义》里用的计策都搬出来了。”“凤头”赞赏地说。突然,他若有所思地问道,“你那子敬的名号,也是从《三国演义》里得来的吧?”
  “你说得没错。”
  “真的让我猜中了?”“凤头”惊奇地问。
  “我那老父亲,是个三国迷。他最崇拜的人,就是那个帮助诸葛亮成就联吴抗曹壮举的东吴大将鲁肃鲁子敬。于是将他的儿子也取名子敬了。”
  “等我们起事成功了,我一定封你做军师。”
  “‘凤头’过奖了,我哪是做军师的料啊!‘博士’还差不多。”“博士”不卑不亢地说。
  “那我们再把一些细节谋划一下。”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玉岩事件”持续发酵。不出“博士”所料,国民党松阳县当局只给了“罗拔毛”一个撤职的处分,给了“跟屁虫”一个调离玉岩的处分。两人还是在同一个单位,只是换成了更加偏远的一个派出所。
  “这样看来,他们又可以去祸害另一个地方的人了。”在玉岩当地的青帮兄弟,开始在民众中散布这些言论。
  民众的愤怒之火被重新点燃。
  “我们还得去警察分局闹,要求他们交出真凶,依法严惩。因为人是从他们这里跑掉的,说不定还是有意放走的。”青帮兄弟继续煽风点火。
  于是定下日期,7月16日下午3时集中行动。
  7月15日夜里,经过精心挑选的二十余名青帮兄弟,也从各地聚集到了山乍口村原先陈凤生他们三人密谋的破庙里。
  出于保密的需要,这次聚集青帮兄弟,只告诉他们有重要事情,具体什么事情,不便告诉他们。因此,这些人虽然集中起来了,但对自己要做的事情一无所知。
  是该向他们摊牌的时候了。
  “大家静一静,”“博士”卢子敬走到人前,指着陈凤生说,“下面由我们这次行动的总指挥,我们的‘凤头’陈凤生同志讲话。”
  “弟兄们,在建立青帮前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们也搞过一些行动,如减租减息、闹平粜等。我们成功了没有?”
  “……”大家面面相觑。
  “我说,没有成功。因为坏人还在,不公平还在!两个月前,在玉岩发生的那桩命案,大家想必都有所了解吧?一个十八九岁的黄花闺女,被玉岩区警察分局局长伙同手下轮奸后,服毒自尽了。按理说,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凶犯却仍然逍遥法外!而且仍然披着那身灰皮,继续犯罪作恶!难道我们的兄弟姐妹就这样白死了吗?难道这样的政府,不值得去推翻吗?”
  “推翻政府,这天大的事,轮得到我们这些人吗?”底下传来了一个质疑的声音。
  “刚才这位兄弟说得没错,推翻政府是天大的事,我们平民百姓做不到。但是,政府是由具体的机构组成的,像军队、警察等,都是政府的一部分。我们推翻不了整个政府,但是可以推翻它的具体机构。眼下我们急于要推翻的,就是国民党松阳县政府在玉岩地区的代理机构——玉岩区警察分局!”
  “可是他们有枪。”底下又有人说。
  “没错,他们是有枪。所以我们行动的第一步,就是夺了他们的枪。”
  “夺枪?”听到这里,大家一时都懵了。
  “表面上看,这空手夺枪,比登天还难。但是,只要我们的工作做细致了,夺枪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下面由我们的军师、‘博士’卢子敬先生宣布具体的行动计划。”
  “我们的计划是这样的——”卢子敬宣布道。
  7月16日上午8时许,玉岩区警察分局的大门口,一个背着枪的巡警和一个伙夫模样的人正在闲聊着。
  “罗局长和小陈离开,怕有三个月了吧?”伙夫模样的人说。
  背着枪的巡警伸了一下懒腰,说:“‘罗拔毛’和‘跟屁虫’命大。大难不死,说不定会有后福呢。”说着,又打了一个呵欠。
  “你敢叫他们的绰号?”
  “他们自己犯下事,屁股一拍走了,要让我们给他擦屁股,太不地道了。”那巡警愤愤不平地说。
  “老兄昨晚又熬通宵了吧?手气如何?”
  “输死了。”
  “今晚再去扳回来呗!”
  这时,一个饮食店伙计模样的人,提着一篮油条走了过来。
  “什么人?站住!”巡警横枪拦住了他。看到篮子里装着的油条,马上拿了一根大嚼了起来。
  “这是我的朋友,”伙夫模样的人马上过来解围,他对那伙计说,“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老徐,原来是你啊!你也在这当差?”
  “在这里厨房做个火头军。”
  “你们厨房要买油条吗?”那伙计说着,对那伙夫眨了眨眼。
  “要的,要的。”
  “要几根?”
  “一个人一根,就是七根。”
  那伙计要拿油条给伙夫,伙夫迟疑了一下,说:“替我送到厨房里去吧!”
  于是,伙夫带着那伙计进入了警局内部。他们不紧不慢地走着。那伙计一边走,一边眼睛到处乱看,不时点一下头。
  最后,他们来到了一扇门前。伙夫对伙计说:“以后你有事情找我,如果大门不让进,你就敲这个门,‘笃笃笃’三声,连敲两遍,我就会来给你开门的。”说着,朝对方眨了眨眼。
  原来,这卖油条的伙计是“博士”卢子敬扮的,那伙夫则是卢子敬安插在警局的内应,他们终于接上头了。
  下午3时许,经过组织的玉岩村民一百余人,从各路汇集到了村口。然后,一起向“多福寺”方向涌去。
  大家聚集在警察分局的门口,吵吵嚷嚷的。有的说:“把强奸犯交出来!”有的则说:“让‘罗拔毛’出来偿命!”
  一位巡警出来解释说:“罗局长走了好几个月了。去了就没回来。”
  “这我们不管。人是你们放走的,我们就找你们要人。”
  “要不到人,我们今天就不走了!”
  
  一直闹到太阳落山以后,见目的已经达到,组织者才带着人离开了。
  当天夜晚,天气晴朗,满天星斗,没有月亮。一支二十余人的队伍,持着火铳、梭镖、竹叶枪、木棍、锄头等家伙,在陈凤生、陈丹山、卢子敬的带领下,正向玉岩警察分局摸去。
  摸到离大门口约莫十步左右,大家躲在暗处一看,只见大门紧闭,门口连半个哨兵也没有。
  这个情况倒是大大出乎人们的意料。难道说是走漏了风声,他们已经有了防备,故布疑阵,引我们上钩?
  这反常的情况令足智多谋的卢子敬也不明底细了。
  “怎么办?”陈凤生看了一眼卢子敬,问道。
  “我去找老徐问一下。”
  “老徐是谁?”
  “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内应。”
  于是一行人摸到了后门的位置。等大家隐藏好了之后,卢子敬走到门口,“笃笃笃”“笃笃笃”地连敲了两遍。
  “吱嘎”一声,后面打开了,开门的正是内应老徐。
  “这开门声,怎么这么响?”卢子敬担心地问。
  “会不会惊动了敌人?”陈凤生也问。
  “放心好了。经过白天他们那么一闹,巡警们都说,晚上断然不会有事了。他们这时正在寝室里推牌九呢!这点开门的声音,他们可能不会——”“注意”两字尚未说出口,却听见了从里面传来的“吧嗒吧嗒”的脚步声,而且越来越近。
  “谁来了?”卢子敬靠近老徐,低声问道。
  “是哨兵吧?”老徐轻声说。
  陈凤生立即做了一个准备战斗的手势,并且摆好了马步,准备一旦被发现,就一招制敌。
  “是谁夜里开门?”里面传来了哨兵的问话。
  老徐马上接上去说:“是我怕明天烧饭的水不够,开门出去挑水了。”
  “老徐你也真是,这些事情白天就要做好,非到夜里来做。这几天风声很紧,白天闹了一阵,晚上要看好门户啊!”
  “有我在这里,你就放心赌钱去吧!”老徐连忙说。
  脚步声又远去了。
  虚惊一场!
  事不宜迟,得马上行动!于是按照事先的分工,一堆由卢子敬带领直扑巡警们赌博的寝室,一队由陈凤生带领,直奔存放武器弹药的房间。
  很快,陈凤生他们已经将全部武器弹药及部分装备弄到手,计有长枪7枝,短枪1枝,子弹五千余发,还有军衣军毯若干。
  那边,聚在一起赌博的巡警也被卢子敬等人控制起来。此刻,卢子敬正在对他们进行训话——
  “你们平时为虎作伥,欺压百姓,这些账我们都记在心上。我们青帮向来恩怨分明,对你们过去做的坏事,我们可以既往不咎。以后谁要是还干欺压百姓的事,我们就新账老账一起算!”
  “我们再也不敢了。”
  “我今天就脱下这灰皮。”
  俘虏们纷纷说着,有的已经开始脱身上的警服。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行人带着战利品,撤出了警察分局,向着丁坑村进发。一路上,大家有说有笑,充分享受着胜利的喜悦。
  缴获的枪支弹药被暂时隐藏在丁坑村附近的一个山洞里。除了陈凤生、陈丹山和卢子敬,没人能知道这批武器弹药的确切隐藏地点。
  随后,在丁坑村召开了总结大会。在卢子敬的讲话之后,陈凤生说:“敌人的武器装备被夺,警察分局被端,是不会甘心的。今后我们的遭遇将更加危险,大家不要掉以轻心。回去之后,大家要发动更多群众,壮大我们的青帮队伍。只有我们的力量壮大了,才能同反动政府抗衡。”
  果然,在玉岩警察分局被端、枪支弹药被缴之后不久,国民党反动派就进行了疯狂的反扑,整个松遂龙边区,顿时陷入一片腥风血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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