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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命运多舛的童年,垃圾堆旁捡来的残疾孩子

作品名称:罗锅富翁      作者:孙朝国      发布时间:2017-09-25 16:42:06      字数:18664

  一
   天阴沉着老脸,雪花在半空中飞舞起来,垃圾堆上的塑料袋被肆虐的北风刮上天空;街道上已经没有行人,灰沉沉的街道上有一条丧家之犬低声的呜咽着从脏兮兮的小路上跑来,冲着路口狂叫起来。没有人理睬这个怪物,大家都躲在家里,也许大家还没有起床,也许大家坐在家里看小人书,是谁家传来了小喇叭里李玉和的唱声,“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
  东方刚刚发亮,这是一条集镇里最脏的地方,因为这个水沟的对面就是公社卫生院。公社大院里已经没有了人,大年三十了,谁能不到家里吃年夜饭呀。公社里放假了,大家都去家里过年了。虽然说这年过的艰辛,但毕竟是文化大革命的第四个年头,吃饱吃不饱大家都在激情饱满的岁月中迎来了一九七零年的除夕。
  孟村公社的人们都在家里干什么,谁也不知道。罗老太还是早早的爬了起来,她昨天去公社挨批,公社革委会主任教训他们这些“五类分子”要老老实实,不要乱说乱动,不然的话,就要把他们批倒批臭。罗老太知道,现在她已经被批倒批臭了,因为她只有靠捡破烂维持生活。
  她是国民党军官的太太,她的男人到台湾去了。他们结婚十几天,他就去当兵了,至于说当了什么军官,罗老太没有见过,丈夫没有回过家。她为丈夫守着空寡,一守就是四十年。现在她就落一个国民党反动军官的太太,运动一来,她就是被批斗的对象。先前她还能挣工分养活自己,可是后来她老了,没有了劳动能力,就只有靠捡破烂维持生活。虽然说大家还是批斗她是想搞资本主义,可是都知道她翻不了天,开批斗会又多了个典型,所以,大家也没人干涉她捡破烂。
   罗老太穿着破旧的棉袄,头上包了蓝白相间的条粗布围巾,她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只露出一双浑浊的老眼。她已经驼背,不知道因为长期挨批的结果还是她已经是年龄老的结果,她几乎头挨着地走路。她从来不看人。她背了个破旧的麻袋,步步维艰地朝前挪动着三寸金莲。虽然白天大家也不干涉她去捡破烂,可是罗老太还是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到卫生院门口这个垃圾堆旁来人们扔掉的破烂。天天如此,就连大年三十、大年初一都没间歇过。
  今年的大年三十刮起了北风,老天不争气的飘起了鹅毛雪花。罗老太冻得直打哆嗦,她一步步的从自己住的小屋里挪到这里时。天还没有亮,只有那条流浪狗在街里四处奔跑,要找什么东西。没有鸡叫,没有人们的喧闹,人们好似一下子钻到了地缝里,世界一下子安静多了,这是那个年代难得的安静。这也是罗老太难得的安静。她用自己那双浑浊的老眼看这个模糊的世界,觉得自己生活了七十年的小镇一下子陌生起来了。原来喧闹的小镇为什么没有了动静?不习惯呀,不光罗老太不习惯,就连那条流浪狗以不习惯。它对着罗老太叫了起来,这是少有的事情,什么事都发生了变化,罗老太打了个寒颤,天怎么还没亮呀?
   罗老太畏畏缩缩地来到了卫生院门前那堆垃圾旁,这里散发着刺鼻的恶臭味,天一亮就有人把这堆东西拉走,罗老太必须在这个时间来捡垃圾。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但愿老天爷给她好运气,让她有所收获。
  她小心翼翼的来到垃圾堆旁,用那枯如干柴的手去扒垃圾。忽然,她摸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她心里一慌,本能的往后退了一下。在这个沉寂的黑夜,听到了小猫一样的叫声,她不知所措地又把那个用红色包袱包裹着的东西用手摸了摸,这次她听清楚了,嘤嘤的哭声是个婴儿。不错,是个婴儿。
  “啊,谁家的婴儿扔到了这里,这不是造孽吗?”罗老太嘟囔着,小心翼翼地抱起了这个婴儿,她趁着微亮的晨曦看清了这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孩子,这是个眉清目秀的孩子,红扑扑的小脸,一双有神的大眼看着罗老太,好似在哀求她,罗老太心痛的把这个孩子紧紧的抱起来,她流出了同情的眼泪。在这个世界里,还有比她更不幸的生命,这个孩子刚出生就被亲人抛弃了。她觉得孩子跟自己有缘分,觉得这是老天爷赐给她的最宝贵的礼物。罗老太觉得自己运气到了。
   二
   这是一间只能放下一张小床和简单炊具的临时小屋,小屋在寒风的吹打下瑟瑟颤抖,一盏煤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亮。小屋内虽然没有空地方,但显得干干净净,布置的非常合理,这是罗老太养成的习惯。虽然说她的家产早以被充公,但是她自己认为自己就是大家小姐出身,不能丢掉这个身份。虽然现在住在这个茅草房内,但是保持清洁卫生已经是她的习惯。
  罗老太回到自己的小屋内,把这个孩子的包袱打开,这一打开,让罗老太吃了一惊,原来这个被抛弃的孩子是个怪胎。是呀,是个让人看起来寒心的怪胎,表面开起来眉清目的孩子,其实是个妖怪。这个只有十几公分大的小孩,是个先天性的罗锅;小小的背上有个大包子,肩膀歪曲的,整个小身体是扭曲的,这是一个怪胎,怪不得人家把他扔掉了。可是他毕竟是一条生命呀,罗老太看着这个小罗锅,有心收留他可是自己怎么养他呢?自己捡破烂勉强顾住自己的生活,如果是再添一张口,她实在是没有能力养活他。
  正当老太太决定放弃他时,小怪胎望着老太太的脸嘤嘤地哭起来,他显得那么无助,显得那么可怜。老太太抱着他的手又放下了,她不忍心把这个孩子再放到外边,这么大的风,这么冷的天,如果是把孩子再放到冰天雪地里,就等于把这个孩子害死呀。老太太的心哆嗦了一下,老泪纵横,把孩子紧紧的抱在怀里。她在自己的锅里找出一点点的玉米粥,用筷子头蘸了蘸放到孩子嘴里,谁知,孩子竟然用那个樱桃小嘴把那些稀饭扁了进去,这真是个奇迹呀。老太太觉得这个孩子将来长大实在是不一般。
   罗老太把孩子放到了屋里,自己照样去捡破烂,白天就在屋里陪着这个小怪物说话。老太太把自己心里话全部的告诉了这个孩子,孩子好似能够听懂她的话似的,睁着那双幽深的大眼望着老太太。过了三天,孩子竟然对着老太太微笑,那笑笑得很天真,那笑笑得让老太太看到了希望。这孩子能够活下来,他不要求高级的奶粉,只是一点点的玉米糊糊,一点点的红薯干干面条,他就满足了。
  他在这个小屋里,望着那发黄发绿的房顶,看着窗外那些一天天暖洋洋的阳光,他就这么长起来了。他开始挪步,他开始说话,他学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叫奶奶,老太太那个高兴劲呀可是别提了。他咿呀学语,他看到了外边的世界,可是他依旧是个怪儿,歪曲的身材,背上的大包,永远站不起来的身体,使他和外边的世界拉开了距离。人们看到他,就好似看到了怪物,大家都嘲笑他,欺负他,把他叫做小怪物。他没有烦恼,看着大家那样鄙视自己,他依旧是对着大家笑,他就是以一种笑容迎接这个世界。
   老太太给他起了个名字,这个名字就叫罗国。罗国是不是罗锅的谐音,大家不知道,因为老太太的婆家姓罗,就把这个孩子叫做罗国。罗国一天天的在长大,他用自己的目光看着这个世界的变化,他好奇地发现大人们都在忙碌着,他们都在生产队里忙碌着;大人们都带着红袖章,他们排着队批林批孔。大会宣传小会讲,小罗国和孩子们在大人堆里看热闹。虽然小罗国个子没有别的孩子高,但是心眼并不比别的孩子少,他知道别人看不起他,就不到人多的地方玩,自己喜欢到小镇里一个很少有人去的一个小院里玩,那里没有旁人到那,只有他自己。
  这是个被人遗弃很久的院子,里边长满了荒草,有一窝红脖小燕住在那个已经露天的堂屋前。小院门前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一直延伸到村子的旁边,村子和这个小院隔了条小河,小河的两边长满了芦苇,很少有人到这里。这个小院就成了小罗国的玩耍的地方,没人在意他去那里。他在门前晒太阳,眯着小眼看蔚蓝色的天空中飘着的白云。他曲卷着残躯的身材,心里想着奶奶在什么地方,他一个人在这里和小燕说话,他告诉小燕自己希望和他们一样也能够飞向天空,飞向和自己一样的驼人世界里。那里没有歧视,那里没有人欺负他,那里没有人叫他小怪物。他可以和大家一样去上学,去和小朋友们一起捉迷藏。他会想很久很久,他会把自己带到那个美丽的梦中。可是,出了这个小院,离开这个芦苇荡,他还得回到村里,去和那些用鄙视目光看他的人交往,去和那些健全的小朋友们去见面。
   小罗国就像被人们完全忘记那样,自己生活在自己的天地里,回到家里,他和奶奶在一起吃饭,奶奶会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他吃,会给他讲很多很多的故事,那些故事是很好听的罗。奶奶把他抱在怀里,流着眼泪,诉说着自己的童年,奶奶的娘家是个财主,奶奶是识字的,奶奶教他认字。他开始学的就是上大人孔乙己,他开始学的就是赵钱孙李周吴郑王,然后就学人之初,性本善。他很聪明,奶奶把草纸用针线封起来当成了小本本,她教他在那上边练大字。他很有灵性,奶奶教他一边他马上就学会了。
   看到别人上学了,他不能上,因为他没有户口,因为他是五类分子家属。他只有看着小朋友们背着书包去上学。他眼睁睁地看着大家,把小手放到嘴里,流着眼泪看着那些孩子们像小燕子那样飞来飞去。小罗国哭了,这是他第一次哭,他哭的好伤心,因为他想上学,因为他没有资格上学,他不但自己是个残疾儿童,而且还是个反属。他不是这个世界正常的人,有时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人,如果是人,为什么人们有的一切他没有,如果是人,别人为什么那么歧视他。罗国不明白,他怎么也能不明白。他也不知道奶奶是不是人,如果是,为什么奶奶要受那么多的罪?为什么大家要那么对待奶奶。奶奶不会哭,起码是在人们面前不哭,只有他们祖孙两人在一起时才偷偷的流泪。
   三
   奶奶一天天的老了,但是她每天还是要去捡破烂,奶奶很辛苦。小罗国希望帮帮奶奶,可是奶奶不让他帮忙。她让孩子自己去玩,不让孩子和大家在一起,因为她知道那样孩子会被欺负。奶奶告诉孩子,自己很快就要离开他了,自己要到另外一个世界里去,她告诉孩子要乖,不要和别的孩子比,因为他没有爹娘,因为他们有亲人,要活下去,就要学会吃苦,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活过来。
  罗国用贼溜溜的小眼看着奶奶,不解地问:“奶奶,我不乖吗?你为什么不和我在一起,要到另外的一个世界去呢?我们不能一起去吗?”奶奶告诉罗国:“你还小,那里是不收小孩的。我也不想离开你,可是我自己也不当家呀。总之,孩子,我知道,熬过这一关,你就会有出息的。我给你算了一命,很准的,你是最有出息的,只是奶奶没福分,看不到那一天了。”这一夜,奶奶给罗国讲了很多很多的故事,奶奶到了深夜也没有睡着,罗国睡了,奶奶还在讲……
   罗国第二天醒来,奶奶已经不在身边。这是常事,罗国并不在意,他起床后就到那个小锅里找到了奶奶为做的饭。奶奶做的很多,好似把几天的饭全做好了。罗国吃了饭,就去那个小院里看小燕。到了上午,罗国回到家里,看到家里来了很多人,他不知道大家来干什么,就挤到里边一看,看见奶奶躺在了床上,她安详地闭上了眼睛。罗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爬到奶奶身边,叫奶奶,奶奶。罗国叫了好久,没有听到奶奶的应声,他听别人说,奶奶是死了。
  罗国不相信,奶奶不会死的,昨天她还说要去另外一个世界,她怎么会死呢,大家都在骗他,大家又在取笑他。可是奶奶不论怎么叫,就是闭着眼不言语了,罗国觉得事情严重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他趴在奶奶身上,他不让奶奶离开,他要和奶奶在一起,小罗国怎么也不明白,人为什么会死,奶奶死了,他怎么办?
   奶奶被人埋了,埋到了地下,是小罗锅亲眼看着人们把奶奶埋掉的。奶奶被埋掉没有留任何标志,因为她是五类分子,所以被埋掉就应该不留任何痕迹。留下了一个小罗国,他不知道怎么生活,他才刚刚六岁,他从来没有想到奶奶会离开他,现在他没有了家,人们看到他就会用石头投他,让他赶快离开,大家把他当成了瘟神,他到那里,那里就会驱赶他。
   罗国离开了孟村,他不知道到哪里去,离开那个生活了六年的地方,他往西,一直往西走去。他来到了一条大河旁,这条大河一望无际,这条大河黄水滚滚,这条大河汹涌波浪。他挪动着弱小的身躯,在河滩中摸索。他不知道这就是黄河,他不知道自己来到了黄河滩区,他不知道对岸就是河南长垣。回头再望望,已不见了自己的故乡,回头再看看,已看不见了孟村西边的小河,看不见了那片芦苇荡。看不见自家的小屋,听不到奶奶叫他的声音。他听到了黄河咆哮的声音。
  罗国离开孟村,走一段路就到人家要饭吃,大家看到了这个小人,都可怜他,会把锅里不多的饭均给他半碗,他马上就满足了。他要远离那个地方。他要到四川酆都去,人们都说人死了要到四川酆都,他要去那里找奶奶。
   四
   不知走了多少天,罗国来到了黄河边,他看着滚滚奔腾的黄河水,不知所措的坐在沙滩上哭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够过去,看着从来没有见过的河水,他多希望出现一位神仙呀,奶奶告诉他天上是有神仙的,他就是神仙送给奶奶的,现在他要去酆都找奶奶,神仙能不帮自己?他展开那一双小胳膊,对着昏黄的老天叫了起来:“老天爷,帮帮我吧。”
   “老天爷来了,谁叫我呀。”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从远边传来,把罗国吓了一跳。他忙回过头一看,看到了一个夜叉似的人物,罗国怀疑自己是做了噩梦,怀疑河神派夜叉来向自己索命来了。听奶奶说河里都有河伯,河伯派夜叉到岸上专吃没有家的孩子。这个夜叉是不是来吃自己的?
  罗国心里吓得哆哆嗦嗦,他壮着胆子看了看这个夜叉。果然,这个人长的十分凶险,脸黑的像奶奶做饭的锅底,一双豹子眼恶狠狠的看人似乎要把人吃掉,虽然穿的十分破烂,但是,他吃的肥头大耳,留着拉杂的胡子,凶悍的样子就好像孟村镇上的屠夫张三。这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这个怪人,他露着大瓣牙笑了起来,那笑容好似一个魔鬼看到了猎物。他的眼睛已经发红,似乎立即就把眼前这个怪儿吃掉。罗国看着他,心里吓的怦怦直跳。他本能地看了看河滩上,夕阳西下,乱哄哄的茅草地里没有一个人,只有野兔发出森人的叫声和黄河水拍打岸的声音,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里只有荒芜的河滩。
  “大叔……”罗国似乎要讨好他,因为他以为只有讨好他才可能为自己捡回一条命来。那人继续狞笑着走了过来,尽管罗国一步步地往后退,他还是一步步地朝前逼近,直到罗国已经闻到他身上那股刺鼻的脑油味和那股只有烟鬼身上才有的刺鼻恶臭味。
  “傻小子,你躲什么?你不是叫老天爷吗?我就是你的老天爷,你看看天就要黑了,这里一个瞎妮鬼儿都没有,幸亏遇到我了,你才捡了一条命;不然的话,一会儿夜叉会来吃你的。”说着,他一把抓住了罗过的小手,就像老鹰抓小鸡那样把他抓到了自己的身边,“怎么样,想过河吗?丑八怪,你想过河就找我,我是船老大。他们都叫我鲁大。我是这方圆几十里的大人物。你就认我为干爹吧,不然的话我可不管你呀。看你那怂样,算我倒霉,找了你这个丑八怪当儿子。”他继续狞笑着,他很得意,唱着《智取威虎山》里李勇奇的唱段。
  拉着罗国,来到一个舢板上,冲罗国出了个鬼脸,继续露出他那口发黑的大牙,高声地叫道:“坐好了呀,我们开船了。”罗国叫了起来:“大叔,你去酆都么?”鲁大凶狠地冲他大叫:“少他妈的喷粪,老子就把你送到酆都去。开船了,坐好。”鲁大把舢板放到河内,把罗国扔到舢板上,然后自己得意的跳上舢板,撑起蒿就冲向了河心,黄河浪伴随着鲁大的歌声,把罗国一下子送到了梦靥中。
   过了河,鲁大领着罗国来到岸上没多远的一家庄户人家。这是一个贫穷的小村子,村里没有几户人家。这家就在大堤半坡上,和村子隔着一条小河。这是几间茅草屋,鲁大来到这里时已经是旁晚,夜色已经降临,村子里只听到了鸡鸣狗叫声和爹娘找孩子的声音。这家人还点着煤油灯,窗前透出朦胧的光亮,从窗上可以看到一个女人在做针线活的身影。鲁大拍打着门板,大声叫着女人的名字:“凤仙,凤仙,我来了。”
  女人开门了,这是个罗国见过的第一个美人,女人穿的很薄,可以看得出胸前晃悠悠的肉团。鲁大迫不及待的就上前抱住了女人,完全没有把罗国放到眼里,他们迫不及待地就在这里扒衣服。罗国看到了男人黑得像一条公狗,拼命的去揉女人胸前的那两个像白馒头一样的东西。女人很白,整个身体就像芦苇的根,白得让人眼馋。他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也不明白这对男女为什么这么做,但是,他第一次看到了一个让他心跳的女人。
  女人有一头发亮的长发,女人很白,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白的女人,也是第一次看到女人白嫩的身躯。他看呆了。他们足足忙活了半个小时,才气喘吁吁地回过神来。女人才发现有一个小矮子在看他们。小矮子的样子很怪,看起来就像一个小猿人,但是那双眼贼亮,浑身透着精明。女人用一双水灵灵地大眼看着罗国,问鲁大:“当家的,你从哪里捡来这个宝贝呀。这可是个活宝呀。”
   鲁大已经穿好了衣服,他看了看罗国,没有搭理女人,只是问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这些天没闲着吧,都谁来了,对老子说说。”女人白了他一眼,啐了他一口:“你老没正经的东西,捡了便宜还卖乖,谁来你还能管得着,老娘又不是你娶到门里的媳妇。我想跟谁就跟谁,你管得着吗?”鲁大嘿嘿笑了起来,他把罗国拉了过来:“小屁孩,看什么看,有什么稀罕的。凤仙呀,你快穿上吧,这个丑八怪是个人精,那双贼眼贼溜溜的光望你身上溜。”凤仙一边用抹布抹身,一边看着罗国,她不在乎地说:“小孩子,他懂个屁。我看他这辈子是和女人无缘了。你把他捡来想干什么?”
  鲁大开始抽烟了,他拿出了一个大烟袋,在里边装满旱烟,拼命的吸了一口,冷不丁地蹦出一句话:“送他去酆都”。女人嘟囔了一句:“没正形的。”鲁大说:“弄点吃的。”女人嘟囔着:“少不了你的。”说着就去给他们做饭去了。
   很快,女人把热腾腾的馒头端上了桌子,鲁大瞪着眼对罗国喊道:“傻小子,还愣着看什么,还不快吃?”罗国才坐到桌前,伸手就去抓馒头,被一个粉扑扑的小手挡住了:“快去洗洗手,看脏的。”声音是那么的甜美,让罗国感到了一种满足。
   五
   鲁大第二天就走了,把罗国扔到了这里。临走,鲁大告诉罗国:“盯着点,回来有你的好处。”罗国不知道鲁大让他盯什么,也不知道鲁大要去哪里,为什么把自己扔到这里。可是在这里他能够吃饱饭了。
  凤仙对他很好,常常带他去黄河边看人们到河滩里种庄稼,凤仙穿的很好看,她不去种庄稼,自己爱嗑瓜子,成包成包的买,自己一个人坐在院子了嗑瓜子。罗国去到村子里一个合作社去给她卖瓜子,人们见到这个小罗锅就跟他开玩笑,叫他野种,有人说他是凤仙的野种。他不知道什么叫野种,反正那时大家用来骂他的话,他已经习惯了。当别人这样叫他的时候,他会冲着叫他的人笑一笑。村子里的人慢慢的喜欢上了他,他也喜欢和村里人玩,于是村里人就问他凤仙的事,凤仙的屁股大不大,凤仙的奶头紫不紫,凤仙和那个男人来往的多。问到这些问题时,罗国就笑而不答。他知道凤仙是不会让他告诉别人这些东西的,不然的话,他就没有饭吃了。
   罗国不知道凤仙是干什么的,直到现在,他依旧没有闹清这个凤仙是干什么的,但是,那时他知道很多男人都喜欢凤仙。都会给凤仙送许多东西。凤仙来者不拒,自己慢慢的享用。凤仙当着罗国的面脱衣服穿衣服,丝毫没有把这个只有几十公分高的小人当成事。但是罗国已经从村里人那里了解到许多男女的事情,他的心里已经早熟了。他喜欢看凤仙美丽的面孔。
  他住在凤仙家的那段日子里,正是盛夏的日子,凤仙喜欢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在自己家里洗澡,让罗国给自己搓背。凤仙躺在竹席上,一会儿仰卧在那,让小罗国给自己一点点的给自己搓背。罗国喜欢拿着毛巾,在那白的透明皮肤上一点一点地搓,从脖子上,慢慢地往下挫,搓到那对丰满的乳峰时,让这个小人感到了心旷神怡,继续往下搓去,罗国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屏住呼吸。
   那时候他才刚刚七岁,什么事也不懂,但是他已经喜欢上了这个美丽的女人,只有这个女人没有鄙视他。她很温柔地叫他,“罗国,帮我把毛巾拿来;罗国,帮我拿来手纸;罗国,看看外边谁来了”。她总是亲切的叫他罗国,只有她那么认真的叫自己的名字。
   不知过了许久,那个鲁大又来了,他不知为什么消失了那么久又从哪里冒了出来。鲁大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抱着凤仙做爱,都是迫不及待的把凤仙的衣服扒的光光的,就在罗国面前做爱。罗国看到凤仙十分难受的样子,看到凤仙那洁白的身躯被那个狗熊一样的身体蹂躏,他气不忿了,他要制止这种行为,他不能让凤仙受委屈。
  正当鲁大欲罢不能的境界时,罗国拿了把扫帚,朝鲁大那黑乎乎的大屁股上狠狠的打了一下,只把鲁大的大屁股打出了血,鲁大杀猪似地叫了起来。他凶神恶煞的把小罗国一把抓了起来,举到半空中,要把罗国活活摔死。凤仙马上拉住了鲁大:“你可不能犯浑呀,他大小是条性命,你把他摔死就是杀人犯,犯不着的。”鲁大才把他放到地上,踢了他一脚让他滚到一边去,自己和凤仙在屋里不知干了些什么。
   罗国躺在院子里,听见凤仙一阵阵的叫声,心里十分难过,他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个鲁大,知道自己不能保护凤仙,他感到自己很无奈。他喜欢凤仙,喜欢他一声声的叫自己的名字,喜欢她问自己的家事,她也给罗国讲一些罗国不懂得事。
  她说自己是北方人,自己的家乡就在长白山。自己是跟着丈夫来到了这个黄河滩区。丈夫来到这里不几年就死去了,丈夫就埋在大堤的东边。她一个人在这里住了下来,她想回到自己的家乡,可是回不去了,她只有靠这里的男人养活自己。罗国对她说:“我长大了养活你。”每到这时,凤仙就会噗嗤一笑,用粉嘟嘟的小手点点罗国的小脑门:“小人精,你以为你能够长大吗?”罗国不相信自己能够长不大。
   鲁大不会在这里呆的太久,他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这次他要把罗国带走,罗国不愿意跟他走。鲁大不高兴地说:“你在这里干什么,跟我走,送你去酆都。”罗国不相信他能够送自己去酆都。他实在是不愿意离开这里。可是鲁大对凤仙说:“放到你这也不是个戏,我给他找了个出路。你说说这么大个小人能够干个啥?也是当爹娘造的孽。”凤仙嘴里虽然没有说什么,心里却知道鲁大要干什么。她叹了口气,轻轻地说:“随你,我是管不了那么多。”
   离开凤仙,罗国感到很难受,凤仙是他遇到的第一个比奶奶还对他好的人,现在他不得不离开凤仙。凤仙也很难过,因为她觉得这个小人很懂事,他们相处了一个月,相互已经有了依赖,现在要把小人带走,她实在是不愿意,可是人是鲁大扔到这的,她挡不住鲁大的决定。她临走给他们做了一顿好吃的,让他们好好的吃一顿。
   离开了这个小村子,罗国不知道鲁大把自己带到哪里,他不知道鲁大是干什么的,看上去他像一个山大王。可是,他又像一个跑江湖的流浪汉。他整天穿着那身油烘烘的衣服,满脸的黑胡茬从来没有见过他刮过。看得出来他有使不完的劲,走起路来就好似带着旋风。罗国到现在才知道,这个鲁大就是个人贩子。
  六
   鲁大把罗国带到了一个脏兮兮的窝棚里,罗国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他看到这里的人都脏兮兮的,有许多孩子,他们用幽灵一样的目光看着罗国,没有笑容,只有好奇。他们的目光显示出冷漠和麻木。他们都穿着破旧,好多的衣服都露着皮肤。这些孩子流着鼻涕,在一个山羊胡子老头的带领下都在表演杂技。这些孩子大小不等,大的已经有十多岁,小的大约有四五岁。
  “大胡子,我给你带来了个稀罕玩意儿。”鲁大一进门就对山羊胡子叫起来。山羊胡子看见是鲁大,放下手里的活,过来招呼鲁大:“你个王八羔子从哪个阴沟里爬了出来,我还以为你死了呢。”鲁大开玩笑说:“和你老婆跑了几年给你又造了几个兄弟。”两个人见了面相互朝对方胸口上打了几拳,哈哈大笑的坐到窝棚里的道具箱上。鲁大说:“这几年都好过了你这大胡子了,四人帮一打到,你们这些跑江湖卖艺的又出道了。挣了不少钱吧?”大胡子摇了摇那苍白的胡子,对着鲁大说:“挣鳖孙钱呢,前些天整几个钱都让你那嫂子扔到黑窟窿里了,我是白忙活呀。”说着,他用眼瞟了眼罗国,用舌头添了添胡子,用夜猫子的声音问:“从那捡来一个这样的活宝拿到我这当宝贝?”鲁大一边掏出一个大烟袋,往烟袋里装旱烟,一边对老胡子说:“这可是个稀罕货,放到你这肯定赚钱。我是有了好货不忘你老哥呀。”老胡子把罗国拉到自己身边,上下打量了一下,笑着说:“不错,是块料,放到我这吧。”
   鲁大和大胡子说了什么,罗国没有听清楚,可是他还是被大胡子留了下来。鲁大很快就走了,罗国留在了大胡子的杂技团。他每天和那些是师兄弟们开始练功夫,大胡子很凶,整天拿着鞭子,对着他们大声呵斥。一有不如意,就拿他们发泄,来到这个大胡子马戏团就挨了好几鞭子,他的被大胡子打的青一块紫一块。大胡子让罗国学小丑,每天要练习翻跟头,因为他罗锅,翻跟头最困难,但是大胡子站在身边,翻不过来就抽鞭子,翻不过来就不让吃饭。连磕带碰,罗国感到自己进了阎王殿。
  他每天睡觉的时候就回想起奶奶,想起凤仙,想起她们会问自己痛不痛,想起他们会用爱抚的目光看着自己在这个魔窟中受着蹂躏。他身上到处是鞭子的伤痕,他的驼背像刀割一样的疼痛。晚上,因为没有吃饱饭,他的肚子里咕咕只叫。罗国暗暗流泪,他不知道自己哪年哪月才能从这里逃出来。他不想学小丑,不想学翻跟头。他们都欺负自己,这里的人都叫他小怪物,他们都嘲笑他是个大笨蛋,他们都拿他开心,罗国感到很孤单。他没有朋友,别人也不会出来为他说句公道话。他挨打挨骂是天经地义的事,好似因为他的存在大家才感到不开心。
   马戏团出去演出时,罗国被派出收钱,收不到钱就要挨大胡子的鞭子。大胡子一点也不心痛他。把他当成了猴子,把他当成了动物。大胡子把他打扮成小丑,让他穿上猴子皮,把他打扮成猴子,让他当众出丑。让观众冲他笑,冲他扔瓜皮,每天他都被大家扔的鼻青眼肿。罗国一天也不想呆在这里,他想逃跑,可是没有机会,演出结束后大胡子就让他练习翻跟头。让他和猴子睡在一起,把他关在笼子里。
  给他送饭的也是一个小矮人,是个小侏儒。也是大家平时欺负的人之一,侏儒那年已经三十多岁了还只有一米多高,他的头很大,胳膊很小,侏儒告诉罗国,自己是四五岁就被人卖给了大胡子。大胡子把自己放到了一个盒子里,让自己睡到盒子里,就是怕自己长高。自己本来可以长高的,他们为了赚钱把自己弄成了侏儒,还把自己的姓改成朱。
  罗国就叫侏儒朱大叔,他们两个人很快成了好朋友。后来,大胡子把罗国交给了侏儒,让他好好看管罗国,并把罗国也放到了一个盒子里睡觉。怕的是罗国长高,如果是他长高了就不值钱了。罗国和侏儒他们居住在了一起。他们被安排到一个角落里,那里没人愿意睡,那里的地方最小。每天罗国要穿上猴子的衣服在外场向人们收钱,还要和猴子一样在场内翻跟头。他就是被大胡子当成了猴子耍,逗得大家开心,让大家恩赐给他们钱。
  别的演员都有工资,罗国没有,因为他是学徒,学徒要学五年才能够出师。像罗国这样的角色永远没有出头的日子,在外边,大胡子让罗国叫他爹。叫大胡子的老婆娘。大胡子的老婆是个五大三粗的野女人,人长得非常难看,整个的一个母夜叉。她是个表演登大瓮的演员,力气特别大,是大胡子的克星。大胡子本来是个色鬼,平时总爱挑逗团里年轻的女演员。可是母夜叉知道了就把大胡子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上顿。大胡子挨了打,最倒霉的就是罗国了,大胡子就会把鞭子举得高高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罗国打一顿。
  大胡子最喜欢打人,他有一根大鞭子,就是预备来打学徒的。可是学徒也是分等级的,有些学徒大胡子就不敢打,那就是团里那些演员的孩子,他们有父母带着,大胡子怕得罪他们的父母,就不敢打他们。他们在马戏团就显得很有优越感,动不动就可以在像罗国这样的野孩子动手,这些孩子只有吃哑巴亏,他们绝不敢还手和还嘴。他们除了吃大胡子的鞭子还得受其他人的气,他们在这个马戏团没有一点地位,有时还没有那些小动物受到优待。罗国在这里一呆就是五年,他只想五年后自己出师就可以挣钱了,自己又可以自由了,他可以像其他演员那样成为正式演员。虽然忍受着非人的待遇,罗国还是有梦想的。
   七
   小罗国在大胡子马戏团一呆就是五年,本来可以熬到演员的份上可以挣工资,可是大胡子对他说,他们是父子关系,是没有工资的。罗国听说犹如晴天霹雳,他知道在大胡子马戏团自己永远没有出头的日子,他没有工资,也用不着花钱,用什么都是大胡子给买来的,每天就是为大胡子挣钱,每天就是站在马戏场上给大家取乐。
  他没有尊严,没有人格,他就是大胡子的奴隶,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大胡子是不会给他一分钱的。他要想法跑出去,他已经是十二岁了,他已经懂得人情世故了。他想起了奶奶的话,自己会有出息的,自己在马戏团是没有出息的,在这里永远没有出息。在这里自己就是一个逗人快乐的小丑,是受人摆布的奴隶。他想奶奶,虽然他知道奶奶已经去世了,但是他相信奶奶的话,自己不会永远当别人的奴隶。所以,在马戏团一天,他就会把奶奶的话在耳旁回味几次甚至是几十次。他已经想好了,自己出去就去长垣县找凤仙,凤仙对自己最好,他喜欢凤仙。他在寻找机会,找到机会就可以逃出去,逃出去就可以去找凤仙。
  他已经十二岁了,出去后可以挣钱了。每天演出后他躺在大胡子为他做的盒子里回想那些和凤仙在一起的日子里,他回忆起凤仙的美丽和善良,回忆起自己给她搓背的时刻。
   罗国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自己离开了马戏团,来到了凤仙那里。自己也长高了,身材非常魁梧,没有罗锅,没有驼背,没有扭曲的身驱。他依然是个伟岸的美男子。凤仙很高兴的在门口迎接他。鲁大来到这里,被他一脚踢出了门外。凤仙笑啊笑,笑的好开心。她美丽的面孔就像三月里的桃花,她的皮肤就像雪白的雪花膏,凤仙和他抱在一起。罗国他高兴了,他感到凤仙的快乐,感到自己得到了一种满足,这是他第一次感到这样的兴奋。他逃出了大胡子的魔掌,自己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他觉得,只有自己跟凤仙在一起他们才会感到都幸福。这是真正爱情的升华,罗国觉得自己也应该拥有自己的爱情,因为自己已经长大了,因为自己也是一个美男子。
   可是当他醒来后发现,自己依旧睡在那个小盒子里,依旧是个小罗锅,自己不是伟男子,依旧是个矮子,是个不足一米的矮子,凤仙怎么能看上自己呢。这是一个没法改变的现实,他要离开这里,他要去挣好多的钱,他要看好自己的罗锅病,他要长高,他要直起身来做人,要把自己医治的和平常人一样,拥有自己的一切。
   这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马戏团的其他人都已经睡着了,朱师傅也睡着了,大胡子和其他女人又去调情去了,因为他的老婆这几天来身上,不能和他做爱。他有理由去找女人,他不敢在团里去调戏那些漂亮的女演员,只有到洗脚城里去。这里没有人监督罗国他们。罗国决定离开这里,离开这个窝棚。
  他匆忙的穿上衣服,蹑手蹑脚的走出了窝棚。大家都没有发觉,那只小狗看看他,他冲着小狗嘘了一声,小狗马上就老实起来。罗国来到了窝棚门外,感觉到外边实在太冷,寒风呼啸着捶打着他,看不见路。这是一个北方小镇,这里是一个庙会,街里到处是那些做生意的摊位,他们把货物堆在一旁,自己搭了个卧铺,就睡在一旁。罗国从他们身旁经过,尽量不影响他们。街里没有白天的喧闹,只有凛冽的寒风在小街面里肆孼。罗国感觉到自己的脚手马上就被冻麻木了,他不知东西南北,黑暗中他摸索着往前挪动。他找不到出这个村子的道路,出了村子,他就迷失了方向,白天没有吃饱饭,他肚子里开始发懵。咕咕叫的肚子使他感到了四肢无力。他头脑发懵,天旋地转,一下子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当他醒来时,看到的是大胡子那双吃人的眼睛,他大骂罗国没有良心,竟然逃跑。他对着罗国大叫:“我看是你吃饱撑的,他妈的想法跑了,你跑呀,怎么不跑呀?你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呢?小子,借给你个胆你也跑不到哪里,出了马戏团不是饿死就是冻死你。你一个鸡巴罗锅,你因为你还能能干什么,老老实的给我呆在这里,好好的给我挣钱,不然的话,没有你好日子过。”
   这一次没有跑出去,他受到了严厉的惩罚,三天不让吃饭,照样到台上表演,出一点差错还得挨鞭子。罗国伤心透了,怪自己没有本事,怪自己没有逃出这个魔窟。他晚上偷偷的哭,把痛苦压抑到自己心里。他极度的失望,不知道自己什么时间能够脱离大胡子,什么时间离开这个马戏团?他不相信自己会像大胡子说的那样,离开这里,自己会饿死,自己会冻死。
  朱师傅并排倒在一边,听着罗国低声的哭泣,叹了口气说:“你跑什么,跑出去又能干些什么呀。像我们这些人能够有一碗饭吃就不错了,到哪里也是受罪的命呀。”罗国不服气地说:“不是的,奶奶给我算过命,我是个有出息的人,我不能窝在这里。我出去就可以挣大钱,可以去找凤仙。”朱师傅长叹了口气:“你这孩子不安分呀,自从爹娘生出我们就是注定我们就要受罪,没有出头的一天。我们就是像那些动物一样供人们开心,他们开心了,就会给大胡子挣钱,大胡子挣了钱才不会打我们,我们才会吃饱饭。没有人看得起我们,没有女人会喜欢上我们的,因为我们是怪物,我们已经失去了做人的权利。好好干吧,孩子,我教给你一些文化知识,不知道有用没用,这是我的师傅交给我的。”
   八
   在大胡子马戏团,罗国又干了三年。他已经十五岁了,他已经长到了一米二高,走了七八年没有见着的鲁大又来了。鲁大穿的漂亮多了,鲁大是在春天到来的,他依旧是黑夜叉似的脸,但是这次戴上了礼帽,还穿了一个棕色的风衣,就像黑社会老大。他身边还带着一个妖艳的女人,除了打扮比凤仙风骚外,罗国没有看得出她比凤仙漂亮。
  鲁大见到大胡子依旧是开玩笑:“大胡子,看起来你是越活越年轻了,想不到在这见到你吧?”大胡子看见了鲁大,笑的合不拢嘴来:“怎么,又换了一个,这几年发了吧,看看你吃的肉都长到头上了。”鲁大大大咧咧的从风衣里掏出一张名片,粗声粗气的对大胡子说:“我现在是鲁达经贸公司的总经理,这是我的秘书见兼老婆小许。”大胡子看了看名片,笑得露出了蒜瓣牙:“你个鬼孙弄得跟真的似的。我知道你喝几碗汤吃几个馍,别再我眼前拽。”说着,就要把那张名片扔掉。鲁大忙拦住了他,他认真地对大胡子说:“你小子懂个屁,现在是改革开放,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我们要抓住这个机遇,先富起来再说。”
  大胡子看见鲁大不再吸旱烟,而是吸的是进口的雪茄,觉得这小子确实不一般。他问鲁大:“那么,你这个公司干些什么呢。”鲁大告诉他;“你要什么,我就有什么。我们搞的是经贸,什么是经贸呢,就是经商贸易。”鲁大高兴地说,他一年能赚几十万。大胡子听了直伸舌头。
   鲁大在一边看到了罗国,大笑起来:“这小人长大了,看起来也人模人样了。小子,过的怎么样,让大胡子给你找个媳妇。呵呵呵呵……”罗国看见鲁大那种笑容真是恶心,他恨不得把他那狗熊似的大脸打个稀巴烂。小许也笑的直不起腰来,罗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笑,他只觉得自己的机会到了,他要利用鲁大把自己带出这个鬼地方。他看到他们热热闹闹,觉得自己在这里碍手碍脚,就出去找个地方发呆。
  也许小许看见这个小人特别精明,就悄悄的跟着来到了这个角落。罗国看到小许来到,就和她搭讪起来。罗国的机智让小许惊讶,她发现这个小人不一般。他们进行了简单的交谈,罗国要求她把自己带出大胡子马戏团,他对她说自己可以让小许赚到许多钱。小许觉得这个小人很好玩,就答应他悄悄的把他带出来。
  小许让他在马戏团演出期间在后边等自己,她会把他带到自己公司里去,让他做自己的助手。
   罗国就盼望天赶快黑了。天一黑,他们就演出,他就有机会和小许一起离开这里,他这么相信小许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看错这个姑娘。他觉得这个姑娘没有欺骗自己,很可能她会把自己带出这里。罗国没有想别的,只是想能够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就可能有自己的出头之日。自己也不会被人们耍弄。他盼望着那个时刻的到来,盼望小许能够履行自己的诺言,现在他不相信小许也没有办法,他不相信鲁大,也不敢对朱师傅说这一切,因为他怕连累朱师傅。
  看到大家都出场演出,罗国自己找机会到后台去,后台的演员们正在准备出场,大家都没有在意罗国的出现。大胡子正和一个老观众谈话,他不时的朝大家飞媚眼。大胡子的老婆催促着那些要出场的人们,大家没有人注意罗国干什么,因为这么多年来大家已经对他放松了警惕,因为这几年罗国没有再说跑的意思,所以罗国出现在什么地方,大家都没有感到吃惊。他悄悄地来到了舞台后边,钻出大棚,就看到了小许那身特殊的衣服。小许向他打招呼,让他跟着自己离开了大棚,离开了人群,离开了那些发疯的观众。小许把他带到了一辆出租车上,他们立即离开了这个地方。出租车把他们拉出了这个城市,把他们送到了另外的一个县城,这就是长垣县。
   长垣县很穷,这是个黄河滩区,这里没有资源,没有工业,这里的庄稼没有保障,人们只有跑江湖来维持生活。小许就是这个地方的人,她把罗国带到这里,也把他们的公司带到了这里,她背叛了鲁大,把鲁大的家当全部带到了这里。她要在这里开一家公司,虽然还是皮包公司,但是她现在有了罗国,就可以大干一场了。罗国虽然是个残疾人,但是她发现了他的价值,不然的话,她不会把他从马戏团带出来。
   大胡子发现罗国不在时,已经是收场的时候,大家都没有注意罗国不见了,大胡子问大家,谁也没有见到罗国。他发脾气,大骂大家没有一个操心的。他问朱师傅,朱师傅今夜有演出任务,他没有看见罗国。第二天一早,鲁大过来了,鲁大哭丧着老脸,见了大胡子就放声哭起来:“大哥,坏事了,我的公司被那个小妖精给卷跑了。那是我的全部家当呀。这个没有良心的女人,当初她是走投无路我救了她,想不到她竟然把我给坑了。我鲁大亏呀,玩鹰让鹰骞了眼。”
  大胡子也哭丧着脸,对他说:“我的小罗锅也没了。”鲁大吃惊地说:“昨天不是还活蹦乱跳的吗,他得的啥病呀?”大胡子哭笑不得的说:“哪是死了呀,是跑了。是被人拐跑了。”大胡子这时好似悟出些什么,一手抓住鲁大:“好个鲁老大,你还在这儿跟我演双簧戏,是不是你让那个小妖精把我的小罗锅带走了,你是想再卖他一回是不是?”
   九
   小许把罗国带到了自己的家乡,这年已经是一九八五年。来到河南长垣县,罗国发现这里极度贫困。因为地处黄河中下游,这个河段就是被人们所称的悬河,这里年年发大水,这里的土地被洪水盐碱化,庄稼十年九不收,老百姓的日子实在是难过。他们年年就是靠国家的救济生活。
  小许其实就是许晓叶,她也是一个没爹娘的孤儿。她的爹娘都是右派分子,在文化大革命时期就被批斗而死,她十岁就开始堕学,开始在社会上混,她结识了当时的许多小混混,和他们同吃同喝同偷同睡,已经养成了好吃懒做的习惯。她是被人拐卖到鲁大手里的,鲁大打算把她卖到山窝里去,是小许答应和鲁大做爱才没有遭难。小许从那时就下决心要整鲁大,把他整得倾家荡产。她就是趁着这个机会来了这么一手,才把鲁大的财产全部裹来。
  她知道鲁大不会善甘罢休,一定会寻找自己的,但是她告诉鲁大自己老家是四川,他做梦也不知道自己就是本地人。许晓叶在自己家乡办了个皮包公司,继续干过去的勾当。她回到家乡后,立即把过去那些小混混纠集在一起,他们立即形成了一个小集团,在县城里开始欺行霸市。她和当地的地头蛇勾结在一起,专门诈骗外地的货物,高价买,低价卖,自己从中渔利。对方来催要账,他们就利用自己的势力对这些外来客户进行大骂,有的甚至把人家暗害致死。因为他们横行霸道,当地人们对他们是谈虎色变,不敢招惹。
  罗国就陷入许晓叶集团内。许晓叶让罗国为他们在外地进行采购,开始,罗国并没有发现他们是诈骗行为,为他们采购了许多家的货物,因为大家看到了罗国是个忠厚的残疾人,大家都对他们相信,所以他们屡屡得手。后来罗国发现了这一切,才感到自己做了别人的帮凶。但是,他一时难以脱身,加入他们这个集团,就不能脱身,如果是背叛了这个公司,就会被大卸八块。罗国知道吗自己无论跑到哪里,也逃不出他们的魔掌的。罗国苦恼极了,他是出了狼窝进了虎口。
   这个许晓叶十分残暴。她对待弟兄一点情意也没有,对给她卖命的弟兄的惩罚十分残忍。动不动就是砍手指头、割耳朵,特别是和她有性关系的决不轻饶,动不动就把对方的生殖器割掉。她是个纵欲无度的女子,在她的公司里,她随意和那些男孩子发生关系,为的就是让大家给她卖命。有时她同时召见三四个男孩,让他们轮流和自己做爱。最让罗国感到恶心的是让他在一边给他们准备吃的,看着他们胡来,不准他离开地方。让罗国给许晓叶用卫生纸擦下身的赃物,让罗国受尽了屈辱。怎么才能逃出这个魔窟呢,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逃出许晓叶的摧残。
  在街里散步时,他看到了鲁大,鲁大怎么来到这个地方呢。他感到惊喜,因为许晓叶最怕的就是他。鲁大也看见了罗国,他一阵惊喜,忙和罗国打招呼:“小罗锅,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罗国黯然叹气:“找个没人的地方说话吧,真是一言难尽呀。”他们找到了一家小饭馆,鲁大叫来几个小菜,掂上几瓶啤酒,他们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鲁大问:“说说吧,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从大胡子马戏团跑出来?”于是,罗国就把自己在大胡子马戏团所受的委屈全部说出来,后来怎么遇到了许晓叶,许晓叶怎么拿自己不当人,怎么折磨自己,怎么把鲁大的财产卷过来,现在怎么已经形成了气候,在这个地方已经是独霸一方。最后,他叹了一口气:“想象不到你是一世英雄竟然栽倒一个黄毛丫头手里,何况我这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人呢。”
  鲁大听了,气的两眼都爆出血丝来,他拍了一下桌子,大骂道:“这个不要脸的骚货,果然在这里。看我怎么收拾她。”罗国暗喜,但是他还是劝鲁大:“这里是她的地盘,你单枪匹马是粘不了光的。凡事要从长远计议。”鲁大叹了口气,有些愧疚的对罗国说:“想当初我看你那个熊样,心想这辈子难以生存,就想给你找个出路,谁想老胡子这么贪心,又不想我带的骚狐狸又害了你。”罗国问起了凤仙,因为他来到这里后就去找凤仙,始终没有见到她。鲁大告诉罗国:“她也是个苦命女子,因为没有和派出所的所长做爱,就被人家抓了个现行,以流氓罪被抓进了监狱,后来不知为什么得了一个怪病,就不明不白的死去了。亏你还记得她,可见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不像那个骚狐狸。”
   两个人分了手,罗国不知道鲁大怎么收拾许晓叶,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收拾对方,但是,他知道鲁大不会罢休的。他来到了这里,一定要有行动,自己的苦日子就要到头了。他只是听说了凤仙死去,心里十分的难过,自己不知道上次一别,竟是永别,他不禁失声痛哭起来。他认为凤仙是自己遇到的最好的女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十
   回到公司,那些小弟兄们见了他就对他说:“小罗锅,你疯哪里去了,大姐找你找的都发疯了。还不快去,不然的话,有你好吃的。”罗国赶紧去找许晓叶,发现她就在办公室里,见了他就开口大骂:“你野到哪里去了,公司里还装不下你,你还到处去炫耀你那驼峰。”罗国忙说:“我有点不舒服,到诊所看看去。不知道大姐有事,来晚了点,大姐饶我这一会吧。”
  她不耐烦地说:“现在顾不了说你的事,据说鲁大已经来到了我们这,你要操操心,因为只有你认识他,有他的情况马上对我说。”罗国倒抽了口冷气,她的消息来得很快。罗国不以为然地说:“鲁大不就是单枪匹马,怕他做啥?这里是我们的天下,还不是让他有来无回。”许晓叶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让你操心你就操心,哪来的那么多屁话。”她挥了挥手,让罗国退下,自己心里并不安宁。她知道这个鲁大是有名的不倒翁,别说他一个黄毛丫头,就是那些黑白两道的人都想吃他都没有得手。
  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是黑道上出名的混世魔王。虽然是独来独往,他出手之快让人防不胜防。她不能不心跳。因为她知道自己手下这几个混混在他手里根本是小菜一碟。许晓叶心里实在是不安省。她知道鲁大神通广大,却不知道他来得这么快,不到一年的光景,他就追杀到这里来了。她感到十分不安,觉得鲁大那双黑熊掌时刻就会伸到自己身边。
   她是在路上看到了鲁大留在电线杆上的标记,这是他特有的标记,是他到了一个地方向江湖朋友打招呼的一个标记,他这个标记留下,就告诉大家他鲁大来到了本地,他随时就可能麻烦这里道上的朋友。这是鲁大的特点,也是鲁大和绿林好汉联系的一个办法。许晓叶去街上无意发现了这个记号,她当时就吸了口冷气。她没有提防鲁大来的这么快。他不知道鲁大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自己没在什么地方,现在她感到了自己的危机。她不敢上街了,在自己的办公室也感到不安全。她没法对她的弟兄们交代,亦不知道怎么对付这个魔头。吩咐过罗国后,她开始闭关自守,不出大门,对自己的弟兄们交代没有别的事不要麻烦自己。她把自己关到了一个别墅里,这是一栋刚刚建成的高级别墅,是小城唯一的上档次的别墅,只有在这里,她才感到了安全。
   罗国不知道怎么才能够联系到鲁大,他在县城里到处溜达,这次他是出师有名,是奉了许晓叶之命在大街上溜达,为的就是发现鲁大。果然,鲁大在红绿灯的地方见到了罗国,他一把抓住了罗国的手,把他拉到了一个角落里。
  罗国见是鲁大倒抽了口冷气,这个鲁大真是神出鬼没。他吓得嘴片只打哆嗦:“她已经知道你来了,派我出来打听你的下落。”鲁大嘿嘿只笑:“她吓坏了吧。告诉我,现在她在哪里?”罗国忙对他说:“在本县最繁华的别墅区里,那里有保安,有门卫……”不等他说完,鲁大就问:“哪个楼?”罗国忙说:“最里边的那栋,门牌是八十八号。”鲁大推了他一下:“好小子,没你的事了。玩去吧。”说完,就抽身走了,当罗国再看他去了哪里,早没有了踪影。
   许晓叶自己躲进了别墅不再出来,什么事情都是遥控指挥。她觉得那个鲁大本事再大也进不了这个地方,这里的安保措施是全县一流的。她每天在这里她打打麻将,喝喝红酒,闷了找弟兄们来解解闷,生活过得自由自在。她把罗国叫过来和自己住在一起,给自己端端洗脚水,说说笑话,给自己抓抓痒痒,没事时她和人做爱让他给自己收拾身子。她觉得罗国就是个小人,手脚利索,说话好听,模样滑稽,是自己的开心果。
  许晓叶问罗国见没有见到鲁大,罗国忙说:“我在街里转了又转,就是没有看见那个鲁大,是不是别人误传?鲁大胆子再大也不会自投罗网呀,是不是我们杞人忧天了呢。”许晓叶不放心的说:“你对这个魔头并不了解,他是江湖上称的杀人魔王,谁都不敢得罪他,我们还是小心的为好。好在我们在这里他又天大的本事也难摸进来。”
   许晓叶说的高兴,就打电话叫来了一个人,这个人是这里的老板,也是新兴的暴发户。他平时和许晓叶是牌友,也是许晓叶的情夫。他们来往已经好久。大都是许晓叶打电话叫他过来,因为这个时候大部分是晚上,大家都没有了别的事,许晓叶的兴致来了,就招呼这个人过来下棋。罗国在这里为他们准备茶水,为他们准备晚点。他们边下棋开玩笑,而罗国在一旁为他们倒倒茶,送点晚点。
   这天他们刚刚来了兴致,许晓叶在对面一边挑逗男子,一边哼着小曲。正在得意的时候,他们身旁来了一位黑大汉,那人胡子横长,豹子眼,黑熊一样的大掌。他不知什么时间来到两个人面前。一脚把男的踢到了一边,把脚踏在徐晓叶的胸脯上,破口大骂:“你的叫声够骚了,怎么不叫了?叫呀,看看你这个骚狐狸的骚样。”许晓叶吓得连连放屁,浑身打起颤来。她不顾羞耻,抱着求鲁大的腿哀求着:“鲁哥,我错了,饶我一命吧。”
  “饶你,让我怎么饶你,你把我他妈的坑苦了。今天我就成全了你们这对狗男女。”男的早已穿上了衣服,听到他说这话,忙趴在地上给鲁大磕头:“大哥,我可是无辜的呀,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就是别杀我,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吃奶的孩子。我不能死呀。”鲁大鄙夷的把他拉到许晓叶的身旁,从身上掏出一把乌黑贼亮的盒子炮,把枪管对着许晓叶的下身,大骂道:“今天我就让你过过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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