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喜结连理

　　大堂上，全庄的老少爷们都在，他们拿出自家陈酿的老酒，来招待我们的英雄们，游击队员们吃着香酥可口的香椿芽，都赞不绝口。高玉秀也是第一次吃到这种鲜嫩的绿色食品，有一股清香，沁人心脾，让人在口中久久回味而不愿下咽。乡亲们向英雄们一个个地敬酒，众人微醉，这是一家人团圆的情景，该拿出大山里人的那种大山的情怀及坚韧。阿三来劲了，甩开了嗓子，给大伙助兴。
　　“吃了香椿芽呀
　　娃儿茁壮快成长
　　吃了香椿芽呀
　　女人丰腴常流水
　　吃了香椿芽呀
　　男人强壮壮如山
　　吃了香椿芽呀
　　老人喘气不咳嗽
　　吃了香椿芽呀
　　风湿痹痛远离身
　　吃了香椿芽呀
　　一顿三碗不拉稀
　　……”
　　唱罢，大伙都哈哈大笑，都说阿三这调子这词有点浑味。得压口水，众人举杯，又敬游击队员一杯。
　　说曹操曹操到，刚说阿三浑味太重，荷花用托盘端着香喷喷的香椿蒸肉来了，还没到桌前，香味就飘过来了，众人馋得口水直流，荷花刚把托盘放到桌子上，阿三就伸出了筷子，但被荷花狠狠打了一巴掌，说：“客人都没吃呢，你猴急什么！”
　　阿三的手只好缩了出来，这时，有几个年轻点的后生乘机取笑，还没进洞房呢，就管起阿三哥来了。
　　荷花毫不示弱，说：“饭都塞不住你嘴，小心闪了你的舌头。”
　　众人又起哄，刚才，阿三来了段浑的，我们欢迎荷花来段亲的。说罢，大堂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荷花拗不过，看来不唱不行了，她清了清嗓子，用委婉的声音唱出了她的心声：
　　“香椿芽青又青
　　我把香椿送亲人
　　亲人吃了心里甜
　　
　　香椿芽青又青
　　我把香椿送亲人
　　亲人吃了更有劲
　　
　　香椿芽青又青
　　我把香椿送亲人
　　亲人就是咱恩人
　　
　　香椿芽青又青
　　我把香椿送亲人
　　亲人帮我闹翻身
　　……”
　　唱着唱着，她竟热泪盈眶起来，这是激动的泪水！今天是高兴的日子，不能流泪，她又端起了酒杯，一一给游击队员敬酒，给她心中的英雄敬酒！
　　游击队员也一一回敬了她，说她今天在虎头的壮举，也是巾帼英雄！
　　不知哪个后生冒了一句：荷花姐的香椿亲的好，那是对咱们的恩人唱的，荷花姐，你能不能给阿三哥唱个亲的？
　　这话一出口，又有几个后生跟着起哄：荷花姐，来一个，来一个。
　　荷花脸红到耳根子了，就是唱不出口。
　　又一个后生出口了：荷花姐唱不出口，是因为没有跟阿三哥那个。
　　一个后生接过话：那个是什么呀？
　　那个后生说：你个笨蛋，那个就是洞房呀。
　　这句话一出口，提醒了在座的所有乡亲们，是呀，荷花和阿三相爱这么多年，今天，终于自由了，解放了，她们应该喜结连理来庆祝这个伟大而神圣的日子。
　　几个后生起哄说：荷花和阿三哥今晚就洞房。
　　所有人跟着说：对，今晚就洞房。
　　荷花和阿三相视而笑。
　　高玉秀也笑了，田习文也笑了，在场的所有人都笑了。
　　言必行，行必果。众人说到做到，又开始忙开了。
　　阿三本姓姜，在家排行第三，乡亲们都叫他阿三，也叫他姜阿三。阿爹姜传根是个老实本人的庄户人，阿娘是个哑巴，庄子的庄户都不知道她姓甚名啥，是逃荒要饭流落到这里的，都叫哑巴，姜传根的爹娘收留了她。姜传根三十好几的人了，由于家穷，娶不媳妇，爹娘作主，就让这个哑巴女人给他作了老婆，好传根接代。姜阿三的前面有两个姐姐，大姐叫什么名字，他已经不知道，只知道大姐五岁的时候，恶霸王三霸逼着他家交香椿，屋前屋后的香椿树的香椿都已采撷完了，还差两百多斤香椿，没有办法，爹娘只有到山上去采撷。爹娘刚走，大姐也出去了，她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在庄子外面，有一棵高大无比的香椿树，上面抽出许多鲜嫩的香椿芽，大姐慢慢地爬了爬，爬上那棵高大的香椿树，采摘着鲜嫩的香椿，眼前有一朵肥胖的香椿正对着她微笑，她伸出手去摘，可瘦弱的小手怎么够不着，她又使劲地向前伸出，由于用力过猛，脚下的那根香椿树枝突然折断了，她瘦弱的身体从高大的香椿树上摔了下去，砸在地上，鲜红的血溅了一地，溅在她细嫩的小手里一朵朵鲜嫩的香椿芽上。二姐聪明伶俐，长到十岁，就出落得一个水灵灵的少女，出水芙蓉一般，可就在那一年，被恶霸王三霸看上了，十二月十日，整整过去二十年了，那时姜阿三才岁，他清楚地记的，二姐被王三霸带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说是领去吃好的喝辣的，谁知，王三霸与金三好会餐后，就把她扔进了庄后的野狼谷。阿爹姜传根要去拼命，可看着瘦小的阿三偎在哑巴女人怀里睡着，他又放下了手中的那把菜刀。
　　听到儿子要结婚，姜传根干瘪的嘴巴笑得合不拢，他一直担心这儿子阿三的根传不下去了，阿三去王三霸那里当家丁完全是为荷花，而荷花为王三霸的侍女，他不在乎荷花的名声，为儿子阿三着想，只要是个女的，能生娃就行，可那罪恶滔天的王三霸肯放手吗？阿三的家丁什么时候又能当到头呢？到儿子这一代可能要断根了，因为这庄子有恶霸王三霸统治着，姜传根天天都这样想着，没想到，天突然一夜之间就变了，现在变得让他自己翻身作主了，吃着香喷喷的香椿蒸肉，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使劲地掐了一下自己，感觉到痛，他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如今，儿子阿三要结婚了，这样，就可以传根，也不上一辈给他起了个好名字：姜传根。哑巴女人看出了大家伙的意思，高兴得咿呀咿呀地叫着，拉着阿三和姜传根往回走，赶紧回家收拾收拾屋子，然后敲锣打鼓吹着唢呐骑着毛驴把儿子接过来，山里的庄户兴这个。
　　见哑巴女人把阿三拉回去了，那几个后生明白什么意思，就紧跟着阿三过去帮衬。
　　荷花脸上露出甜甜的笑，高玉秀含情脉脉地瞥了田习文一眼，你什么时候也像阿三一样娶我呀。可是，田习文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却没有回应那目光，装作没看见，还在跟程队长劝酒。
　　她有点儿生气了，从田习文的手中夺过酒杯，说：“程队长，我再敬你一杯。”程队长很豪爽，双手捧着酒杯，说：“久闻大名，我敬我们的女侠。”然后一饮而尽，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我的田老弟以后可要吃苦了，跪搓衣板哟。”
　　说罢，哈哈大笑，队员们也跟着哈哈大笑，说着要敬女侠和田英雄一起共饮两杯。
　　田习文本不善喝酒，有些微醉，高玉秀见状，在桌底踢了一下田习文。田习文会意，忙说：“诸位兄弟，对不住，我去阿三哥那儿帮忙。”
　　程队长听了说：“今天这一仗全靠高女侠和田英雄，要不是你们深入虎穴，剌杀成功，还策反了阿三，我们的亏可要吃大了。来，侠女配英雄，我们大伙敬侠女和英雄一杯。”
　　游击队员都站起来了，坐在程队长旁边的田二丫，是站还是不站呢？最后，她还是站了起来，说：“文哥，玉秀妹子，你们今天真英勇，要不是你们端了炮台，我可能就被炮弹炸着了。来，我和游击大哥们一起敬你们一杯酒，”说罢，一饮而尽。
　　程队长和队员们都一饮而尽，高玉秀和田习文也都一饮而尽。只不过，田习文的心里翻起了五味瓶，对于二丫妹子，他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内心一直把这个纯洁可爱的妹子当成自己的亲妹子。此时，该怎么办？还不脚底抹油，溜了算了。再过一会儿，不知玉秀还要出什么玄蛾子呢？手一拱，说：“诸位兄弟，我去阿三哥那儿帮忙。”众兄弟还要拉着他再喝两杯，他忙说：“晚上，我们还要一醉方休呢。”然后，他拍了拍高玉秀的肩膀说：“让我的秀妹子再陪你们多喝几杯。”说罢，脚已跨出了大门。
　　众人又一阵哈哈大笑。田二丫的眼里流露出一丝忧伤，没人察觉。
　　庄上的一些后生都到阿三家帮忙去了，还有些女人在大堂内海，好久没吃这样的饭菜，大概有十几年了罢，自从王三霸霸占了庄子后，庄子里从没有这样热闹过，热闹也只有王三霸和他那些贴心的家丁们，荷花和阿三没有享受过，对了，阿虎享受过，像阿虎这样见风使舵的人，王三霸很喜欢，所以他有这样的机会。此时，他又在阿三家忙前忙后，让阿三很感激。因为他感到，王三霸和金三好已死，庄子的天地发生的变化，天平已倾斜到阿三这边，也许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姜阿三是这庄子里说话算话的人，因为他手里有枪，有硬这家伙什，才能站着说话，他手下也有几个兄弟，只是一些蝇营狗苟之辈，眼前，要想在这虎头岩和白岩寨混碗饭吃，得学会墙头草的精神。
　　厅堂内的女人吃着吃着，这些女人当中，当然包括荷花、高玉秀、二妮、田二丫等。那群后生去了阿三那里帮衬，这些女人都坐在了一席，以前，家里有客人，女人和小孩是不许上桌的，只有男人才有资格上桌陪客人，今天，开始吃饭的时候，女人都齐刷刷地站在厨房帮衬。程大山看到了，说：“现在男女平等了，以前的那套都要破除。”他命令女人们都上桌吃饭，女人们才怯怯地上了桌，上了桌之后，她们觉得自己也是半边天。突然，田二丫感觉到一件事：在她们涝池堡，男婚女嫁都很讲究，男方要有迎亲的队伍，女方要有送亲的家人。她把这件当着姐妹们说了出去。
　　姐妹们都沉默了。荷花哪儿来的娘家们？爹娘为了她死不瞑目，她五岁就成了孤儿。高玉秀机灵，通过昨天和今天，她和荷花并肩作战，她们已经结下深厚的姐妹情谊。她说：“荷花姐，我就是你的亲妹妹，就是你的亲人。”
　　高玉秀这么一说，二妮、田二丫也跟着说起来：“荷花姐，你就是我们的大姐，我们就是你的亲妹子，大姐出嫁，我们做妹子的理当送行。”
　　程大山和他的游击队员听到了她们的谈话，都说：“荷花姐，你放心好了，我们都是你的娘家人，把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荷花感动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多好的姐妹啊！多好的战友啊！她从没有感受到现在这般温暖，那激动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泪光中有着灿烂的微笑。
　　田二丫从怀里掏出香帕，她是涝池堡的二小姐，如今也被这深深的姐妹情谊融化了，融入这帮好姐妹的阵营之中。她替荷花擦拭了泪水，说：“荷花姐，别哭，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要笑对明天。”
　　田二丫的话引起众姐妹格格地笑了，都说：“这二丫妹子真会说话，还用起了文人的词来了‘笑对明天’。对，荷花姐，我们都要笑对明天，明天是多么的美好。”
　　荷花止住了眼泪，说：“谢谢各位妹妹。”
　　赵胖子是游击队炊事班班长，做得一手好菜而出名。
　　程大山发出一道命令：“赵胖子，今天，我们家的妹子荷花出嫁，厨房的一切事务都由你负责。”
　　荷花妹子出嫁，应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能去厨房。
　　赵胖子哈哈一笑，本来就小的眼睛笑眯成缝了，大嘴一张说：“得令，队长，你就瞧我的。”
　　说罢，带着他的跟班小李子进了厨房，炊事班就他们一老一小俩人。
　　其它的游击队队员也忙开了，有的收拾桌子，有的贴起了门联，挂起了红灯笼……
　　好一派喜庆的景象。
　　荷花家的三间石板房，自从家里出事之后，她也没有回去看过，触物生情，那是一块伤心之地。现在，这三间石板房经历岁月风雨的浸洗，已消蚀得面目全非了。因此，荷花出嫁的房间不应该在那里。眼前的地方就是她出嫁的最好地方。
　　高玉秀、二妮、田二丫进了荷花的房间，她们今天的任务就是把荷花打扮得漂漂亮亮，红红火火地从这里嫁出去，体现咱穷苦人家的女子也能风风光光地嫁一回。
　　荷花不愧是个有心人，早已把自己的嫁衣、红盖头早就准备好了，为了不让王三霸发现，她把嫁衣、盖头藏在被子里面，缝补得整整齐齐，看不出一点破绽。
　　女人一生图的是什么，无非就是要风风光光地嫁一回。嫁给自己心爱的阿三哥，这是她天天做梦都在想的事情。今天，这个愿望就要实现了，她又紧紧地抱住了嫁衣，激动的泪水闪现着动人的微笑。
　　田二丫、高玉秀让荷花坐在镜子前，认真辫起了她的发辫，二妮在旁边成了叫口的。荷花的长发真美，又长又粗，她挽起了高高的发暨，尽管没有凤冠，她们折起了纸花。她们要把自己的新娘子打扮成全天下最美丽的人。
　　村东头的唢呐已经吹响，锣鼓家什敲起，年轻的后生们抬着花骄，阿三戴着红花骑着毛驴来迎亲。笑容荡漾在每个人的脸上，幸福洋溢着整个庄子。
　　桌子上又是热气腾腾的佳肴，赵胖的厨艺还真不错，两个小时，就做出了满满四大桌饭菜，色香味俱全，馋涎欲滴，众人都直流口水。
　　姜传根的两坛在地下埋了十几年的窑酒被打开了，酒香不怕巷子深，一阵阵酒香扑鼻而来，引得那些壮汉们肚子里的酒虫又犯了。
　　迎亲的队伍，此时算是客人，程大山此时是荷花的娘家人，一定得把客人照顾好，即吃好喝好。姜阿三坐到了上席，那些年轻的后生也坐到了上席，游击队队员分散在各个桌子面，他们是主人家。俗话说，主不起，客不迎。游击队员频频给那些后生们请菜敬酒，程大山也频频给姜阿三请菜敬酒。
　　有几个后生很迷惑不解，问：“你们的队员怎么没有一点儿官架子，就像你们当中的一员。”
　　副队长小山子说：“我们游击队里没有官，只有兵，官兵平等，也就只有兵了。”
　　那几个后生也心动了，说：“我们也参加游击队。”
　　这话被正在喝酒的姜阿三听到了，说：“程队长，你队员在挖我的墙根呀。”这话说的不好中听，说罢，他哈哈地笑了。
　　程大山也不示弱，说：“阿三队长，你把我们的荷花妹子都挖跑了，那几个年轻的后生还值得一提？”
　　说罢，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荷花的房门里燃起了一盆红红的炭火，跨过红红的火盆，我就是你的人，就是跟随你一生的人。
　　高玉秀和田二丫扶着荷花从房间走出来，然后跨过那盆红红的炭火，姜阿三牵着红丝连心带，在鞭炮声中和乐器声中，她坐上了花骄，一路上风风光光地抬到姜阿三家。当然，众人跟着一起送了过去。
　　姜传根和哑巴女人坐在正堂上，脸上布满了笑容，乐得合不拢嘴。
　　婚礼是由李忠义主持的，在这里，他德高望重，又是这次战斗的总指挥，主持婚礼最合适不过。
　　他的声音哄亮而铿锵。“一拜天地——”姜阿三和荷花双双跪下，对着门外的青山蓝天叩了三个响头。“二拜高堂——”他们俩对着姜传根和哑巴女人磕了三个响头。“夫妻对拜——”
　　姜阿三和荷花离开很近，夫妻对拜的时候，竟头与头碰到了一起，惹得那几个后生仰天大笑。
　　姜阿三牵着荷花进入洞房的时候，几个后生要进去闹闹房，乘机在荷花身上小偷小摸，这些被身后的高玉秀看见，玉秀说：“再浑水摸鱼，我剁了你的脏手。”几个后生吓得连连逃了出来，高玉秀的武功他们是见识过了。
　　最后，李忠义来了一句：“新郎新娘已入洞房，亲朋好友们入席吃饭。”很简短的一句话，按理说，他还要按排主客坐上席，特别是荷花的娘家人程大山等人。而他没安排，惹得众人哈哈地笑，说他不懂礼数。他也不反驳，一手拿程大山，一手拿着田习文，他们三人坐在一起，而李忠义坐在中间，大声叫道：“讲什么礼数，等你讲完礼数，敌人早把你给灭了，喝酒吃饭。”众人纷纷入席，海吃海喝起来。
　　宴席一直持续到半夜，众人都纷纷醉了，零星地慢慢散去。
　　姜阿三进入新房，火红的烛光照着墙上的喜字，闪着红光，预示着红红火火的生活即将开始。他与荷花在被窝里新婚燕尔了一阵子。
　　今夜，他们很激动，幸福的生活已经开始，他们通宵达旦地聊了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