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章 第二次手术（2）

　　叶梦的思绪又飘到婚礼当天，当司仪问钱浩，“英俊潇洒的新郎，在今后的生活中，无论贫穷富贵、疾病健康，你将爱她一生一世吗?”
　　钱浩深情地说，“既然我选择了她，就会一条道走到黑，无论今后遇见什么，都有我在身边陪伴她，不离不弃，执子之手与之偕老！”
　　想到这里，叶梦的心针扎似的疼，不禁喃喃自语，“这才多久的时间就一切都变了！钱浩，当初我就告诉过你，我跟一般女孩家的情况不同，如果你能接受，我们就在一起，不能接受，各自安好！自从我答应和你结婚后，就从没想过要离婚，因为我的人生字典中就没有‘离婚’这两个字！还记得刚开始的时候，我是真没相中你的。可是那次我们公司出事了，我不幸受到别人的威胁恐吓，你每天打电话来问候陪伴。特别是那次，正值寒冬腊月，你悄然无声地来到我居住的单元楼背后的窗户下，你冒着刺骨的寒风一直站了三个小时。就因为我一句‘害怕’，你就来了。当时我真得非常非常感动，也正因你这细心体贴的举动，让我明白了：原来被人爱，被人呵护的感觉真好！有人说过：当自己爱的人不爱自己时，或者没有等到自己所爱的人时，如果此时，有一个爱你的人出现，那么不妨试一试，也许就会发现其实找一个爱自己的人结婚也是挺幸福的！所以我就选择了你，可如今呢……”
　　烈日灼心，行人匆匆而过，也有些人好奇打量着步伐缓慢的叶梦，他们小声议论着。有的说，这大中午的阳光这么毒辣，这女孩竟然压起马路了；有的说，这女孩的神情不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该不会想不开要自杀吧；有的说，你们这就不懂了吧，现在流行日光浴，看看那些明星还特地花钱去晒太阳呢，将皮肤晒成古铜色，说是这样才更有魅力；有的说，对对，那个古天乐不就是古铜色皮肤嘛……
　　叶梦丝毫感觉不到他们投来的异样眼光，也听不见他们的窃窃私语。她就那样一直走着走着，忽然电话铃声响了，惊扰了胡思乱想的叶梦。叶梦接通电话，传来汪洁关切的声音，“小梦，复查完了吗？”
　　叶梦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一直沉默不语。过了好久，汪洁也没听见叶梦的声音，觉得不对劲，赶紧问，“小梦，小梦，听见我的声音没？”
　　“二姨——”叶梦只是拖长了声调喊了一声，接着又是无止境的沉默。
　　汪洁的内心焦灼不安，焦急地问，“叶梦，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这孩子，快说话呀！不要吓我！唉，你这孩子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就说呀，跟我还有什么顾虑的？”
　　叶梦听着汪洁焦急的声音，不由得鼻子一酸，泪水哗啦啦倾泻着，汪洁听见叶梦的哭声，更加不安，忙说，“小梦，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不要吓二姨。你现在在哪？直接坐车来我家，有什么事你跟我说说，天塌下来了还有高个顶着呢！”
　　叶梦吱吱呜呜地说，“二姨，又复发了，医生让我准备做手术！”
　　汪洁听了一下子瘫坐在地上，顿了顿，她突然想起什么了，忙安抚着，“小梦，先坐车来我家，来了再说，好吗？”
　　“嗯，好，我现在去坐车！”叶梦说完挂了电话，走到对面的公交车站。
　　汪洁一下子嚎啕大哭，“这到底做了什么孽呀？多好的孩子，为什么老天爷如此折磨她？为什么小梦和小辉的命就这么苦呀？我自己苦了一辈子，忍着、盼着，希望儿子长大了一切都会好，原以为自己承受着这一切能换回儿子的幸福，可是如今呢？却把儿子送进了火坑，难道我真错了吗？如今，小梦又遇到这样的事情，要是当时遵从小梦的意愿，不让她来青岛；要是不督促她这门亲事，让她再等等；要是以前我对她好些，让她和张玲一起开个店，或者让刘海给她安排一份好的工作，收入高了，是不是就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呀？老天爷，是不是我真的做错了？还有小武子和张玲，如果当年不赶他们回老家，是不是命运又不同……”
　　昔日的一切一切，再次浮现于汪洁的眼前，仿佛刘辉、汪武、张玲、叶梦都围着她，指着她的鼻子大骂：“汪洁，今天我们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都是你，你还打着‘爱我们的旗帜’来毁了我们的人生！是你将自己不幸的人生，叠加在我们身上，是你将自己所受的痛苦，全部折射到我们身上，别人折磨你，你却来折磨着我们……你太自私太可恶了，要不是你，我们今天怎么会这样呢？我们恨你恨你……”
　　汪洁捂着耳朵大声喊着，“不是我，不是我！这一切跟我没有关系，这都是你们自己的命运，如果你们自己有本事，如果你们自己不贪心，会这样听我的话吗？今天的结果都是你们自己自作自受，是你们的贪婪、无知、无能、懦弱和懒惰害了你们。你们应该感谢我才对，要不是我，你们能来青岛吗？特别是小辉，妈妈倾尽一切为了你，可是你自己不争气，正像你爸说得一样，你就是扶不上墙的阿斗，我辛辛苦苦守护着你，可是你呢？除了抱怨就是自暴自弃，小时候的你可是志气满满的呀！还有叶梦、张玲、汪武你们就像可怜的‘寄生虫’一样活着，以为靠着我就能过活一辈子，你们看看人家小娟，她为什么就能华丽转身，为什么逆袭成功？同样的环境，同样的地方，她就可以，而你们就不能，这就是差距，活该你们有今天悲惨的落魄……”
　　汪洁的大脑里迸发出很多正面的、反面的思想，有很多不同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矛盾地纠缠、叫嚣着，最后终于有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平息了汪洁大脑中这场斗争：这一切都是他们的命运，怪不得别人，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负责，自己种下的苦果只有自己去承受，怨不得任何人，包括你汪洁也是一样！好自为之吧！
　　“咚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了汪洁零乱的思绪，汪洁回过神，想起应该是叶梦来了。她擦干脸上的泪水，忙起身去开门。一打开门就看见泪眼娑婆的叶梦，一脸憔悴的可怜样，汪洁心揪着痛。汪洁一把将叶梦拉进屋内，迅速地关上门，然后抱住叶梦，放声大哭起来。哭得是肝肠寸断，仿佛只有泪水才能释放她们内心所有的痛苦和无奈！
　　……
　　叶梦的父母，知道了女儿的病复发后要二次动手术，在家焦急不安，说一定要过来看看女儿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快复发了？村里也有女人得子宫肌瘤，她们做了一次手术后就完全康复了。
　　叶梦在电话里费劲心思地劝阻父母，好不容易说服了。面对手术费用，叶梦再次迷茫了。然而钱浩始终不提手术费的事情。自从钱浩得知叶梦需要做第二次手术后，他对叶梦的态度更加冷淡，也不发表任何言论，似乎叶梦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叶梦心里很清楚，这次手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更没有脸面跟公公婆婆说，因此，她打算不告诉他们，自己一个人去医院就行，前后住院估计也就一周的时间，动完手术后，他们知道了也没关系的。目前最重要的是解决手术费用，叶梦思来想去，没有办法，只有厚着脸皮找弟弟借，既然钱浩不想伸手相助，正好，她也不想花费钱浩的钱，更不愿欠他的人情。
　　这一刻，叶梦深刻地领悟到：贫贱夫妻百事哀；婚姻经不起现实的诱惑或残酷的考验；将就的婚姻，最终会渐行渐远；这世间有真爱，也有至死不渝、不弃不离的爱情，但这毕竟是少数的，更多的只是童话里的故事，看看、幻想幻想就行了；婚姻需要彼此用心去经营，更需要彼此携手共进的成长，两人之间差距太大则容易出现婚姻问题！
　　至今，叶梦还清晰地记得刚和钱浩领证时，舅妈张玲一而再、再而三地问她，“小梦，婚姻大事需要慎重，你真的考虑好了吗？虽然现在社会很开放，离婚也不是稀奇事，但离婚还是给双方，特别是给女人带来一定的伤害和打击的。所以，你一定要想好了，不能为了结婚而结婚，更不能重复走我的老路呀。”
　　叶梦记忆犹新，当时她的内心发出坚定而清晰的声音：“我不甘心，我不想和钱浩结婚！虽然钱浩对我很好，我也不讨厌他，但我对他除了感激还是感激，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同时，又有一个坚定的声音传来，“叶梦，感情是可以培养的，过去很多人都没有见面，结婚时才第一次见面，可是他们依然白头偕老。先结婚后恋爱也没什么好怕的，只要你不讨厌对方就好。再说了，家里人都催促，难道让父母担忧吗？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是什么条件，你有资格去挑剔吗？大家都说你能找到钱浩这样的男人已经烧高香了，错过了他，可能真的成为‘大龄剩女’啦。遇见钱浩是你的福份，他对你也不错，女人找男人，图的是对方的人品和未来潜能，钱浩人品不错，又聪明能干，相信他以后的事业会不错的……”
　　两个声音在叶梦的脑中激烈地战斗着，最后将叶梦内心原本真实的声音彻底击败，纵然叶梦心不甘，但最后还是选择了与钱浩结婚。
　　……
　　叶梦的弟弟了解姐姐的情况，二话不说就给叶梦汇款。手术费用有了着落，叶梦急忙找到胡主任开了住院单，住进了病房。
　　住院部护士站给叶梦安排的病房还是她第一次手术时的那个病房，只是床位是靠窗户边的。叶梦和钱浩一前一后走进去，钱浩径直走到窗户边，打开窗户眺望着远方，叶梦独自将所带的物品规整好。自始至终，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
　　叶梦在心里告诉自己：从现在开始，一切只能靠自己，眼泪解决不了实际问题，除了坚强还是坚强。千万别妄想着他人会可怜你、同情人，更别奢望他们伸出援助之手。自己一定要争口气，只要自己能做的事情，还是自己去做，千万别求助钱浩，免得他嫌弃和厌烦。他愿意陪在医院就陪着，不愿意也没有关系。动了手术后，他不愿照顾也行，反正有护士在。
　　晚上，钱浩出去吃饭了，同一个病房的大姐忍不住开腔了，“妹子，你和你老公关系不好吧。”
　　大姐的老公忙埋怨她，“哎呀，你瞎说什么呀？她生病了，她老公心情不好也能理解，哪能说人家夫妻关系不好呀。你这样问，会被人误会你挑拨离间呢。”
　　“我没有说错呀，你心里还不是和我的看法一样。自从他们进入病房，形同陌路人，哪有夫妻会这样啊。是的，老婆生病，老公心情不好也能理解，但也不至于这样啦。谁也不想生病，可是病魔找上门了没办法，又不是她自己愿意生病的哦。妹子，别嫌姐说话直，你老公这样做就是不对，太过分了，没有一个男人样。这时的你特别需要他的关心和理解，可是他呢？可见你们夫妻关系真出了问题。”大姐快言快语。
　　叶梦忙说，“没有关系的，我知道大姐没有恶意。”
　　“嗯，那我出去转转，你们聊。”男人刚说完，大姐立马接茬，“还是老公明事理，你出去转转吧，这样我们好聊天。”
　　随后，大姐便跟叶梦道出了自己第一段不堪而又痛苦的婚姻。说起现在这段婚姻后，大姐一脸的幸福甜蜜。
　　令叶梦没有想到的是，初次见面，大姐就这样坦露心声。同时也可以看出大姐非常满意这次的选择，现在他们的婚姻非常和谐美满。
　　大姐推心置腹地说，“妹子，女人就怕嫁错郎。不过，选择权利在女人自己手中，当婚姻不幸时，要及时调节，实在无法继续下去，趁早分开，这样对双方都好，谁也不耽误谁。这个社会，离开了谁地球照样赚。想当初，我觉得离了他，天都要踏了，可是将就着过，实在太累太累，彼此伤害更深。还不如早点解脱呢。等我下定决心离婚后，身心反而轻松解放了，原来放手也是一种幸福。正因为我懂得放手，才解救了自己，也解救了对方。离婚半年后，我前夫才知道自己错了，过来求我原谅他，想要和我复婚。我坚决不同意，我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非常明白一切已经回不到当初了。犹如镜子摔碎了，就算黏合在一起，也会留下许多印痕，这些印痕就会产生一道道铜墙铁壁，彼此的心很难再有交集了。唉，妹子呀，人生就是这样，有些事是生命中必然要经历的，躲避不了，但经历了就要好好反省反思，为的是后面的人生道路走得更加顺畅，让自己沉淀的更加优秀。离婚也没什么可怕，老话说得对：宁拆十座庙，也不拆一桩婚。大家都抱着‘劝和不劝离’的心理。可是，有些婚姻捆绑在一起就是伤害和折磨，这样的婚姻有必要坚持吗？所以，妹妹你要好好想想，觉得他适合自己吗？是自己真心托付的人吗？你们之间能够消除隔阂重新融合吗？你们后面能做到相互依靠扶持吗？……这些都需要你自己静下心来好好思考的。否则不仅对自己不负责，而且也是对对方不负责，合则聚，不合则分。这就是男女之间的姻缘吧！”
　　听着大姐的一番话，叶梦陷入漫长的沉思中。
　　手术后的叶梦躺在病床上，时不时就伤心落泪，钱浩冷漠地说：“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你长期在压抑的环境中，长期积累导致这个病的，而你还执迷不悟，怪谁？我早就跟你说了，让你彻底离开那个环境，跟着我好好过日子，可是你？我都不知怎么说你？想想我当初怎么会跟你结婚！哭，你就知道哭，除了哭你还能干什么？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十足的怨妇，看了都让人厌烦。唉，我都懒得说你，你自找的，活该！”
　　叶梦听了更加伤心，她知道钱浩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是自己造就的。可是，她内心不解也觉得委屈，为什么你就不能稍微体谅一点点呢？我家这个情况在确认恋爱关系前就清清楚楚告诉你钱浩了，当时你可不是这样。那时的你体贴入微，善解人意，对我的包容、关心、呵护……
　　叶梦曾天真的认为自己找到了依靠，可以借钱浩的力量脱离苦海了！谁知，这才多久时间，他钱浩就坚持不住了，是现实太残酷还是人性经不起考验？抑或是自己真的错了？
　　“从现在开始，你要为自己而活，为父母而活！”胡主任的这句话清晰地在叶梦的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