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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作品名称:杨子明沟      作者:姜志宝      发布时间:2017-09-17 00:23:54      字数:8447

  【14】
  杨子明沟的庄稼人栽种洋芋,一部分人在立春之前,一部分人在立春之后。庄稼人大面积栽种洋芋从节省地缘角度来看,到了春播的时候庄稼人都要在栽种洋芋之间播种上苞谷种,在当年即收获了洋芋产量,也收获了苞谷产量。庄稼人一年四季在土地上的精心安排,当然都离不开节令的思考。抓紧节令时间去从事农业生产活动,这是依靠了自然发展规律,就是偶遇自然灾害对农业生产的影响,在庄稼人心理也是坦然应对的。
  现在家住光福村一组的吴天亮老师,他虽然是民办教师身份教半年书了,但他的半工半农身份,依然是老百姓眼中的农民形象。所以,吴天亮老师礼拜天在地里劳动,或者下午放学后经常在家参加劳动,在杨子明沟老百姓眼里,很是平常不过了。
  吴天亮老师家有一块陡坡地不到一亩半,当年收获过红苕产量,土壤结构是松散的。这块陡坡地与本组木匠曾胜一块青油油的小麦地连边连界。
  吴天亮老师的母亲张欣荣要在这块陡坡地里,栽种上洋芋需要再次翻耕土壤,就把翻耕土壤的任务交给了吴天亮老师。吴天亮老师在耕地方面是轻车熟路,不存在吆喝着耕牛翻耕不好土壤。吴天亮老师家没有喂养耕牛,翻耕土壤都是借别人家的耕牛,借耕牛最多的次数是村民组长张大千家的。
  一天,吴天亮老师在奎五村小学教书,下午早早地放学回家,在张大千家借上耕牛吃罢下午饭,吴天亮老师牵着耕牛扛着犁头,就到了那块陡坡地一手扶犁头,一手捏住长树枝,大吼一声,耕牛就在陡坡地飞奔起来了。
  挖过红苕遗留下来的松散土壤,习惯负重于板结土壤的一条耕牛来说,耕牛耕地速度那简直是轻松自如了。吴天亮老师扶在犁头上的那一只手和脚下产生的速度快慢,与耕牛的奔驰速度竟然形成了一阵阵时间反差。吴天亮老师要让耕牛耕地的速度慢下来,接连不断地那种吆喝阻止耕牛的尖叫声,在陡坡地周围和上空慢慢飘扬开来。
  曾胜的小麦地传来了打猪草曾苗苗的声音:“吴老师,声音难听死了!吴老师,声音难听死了!”
  吴天亮老师立即叫唤一声耕牛停下,耕牛就停下了。吴天亮老师看到曾苗苗背着背篓在自家小麦地打猪草,用平常的口气说道:“星期天不到,你就回家了?”
  曾苗苗一边回答:“我感冒了,请假回家看病的!”一边背着背篓向吴天亮老师犁地的方向走来。
  曾苗苗一背篓猪草,快要打满了。背篓里背着猪草的曾苗苗,一瞧见吴天亮老师满脸不仅有汗水在流淌,还有不少的泥土混合着汗水沾在脸上,一颗泥疙瘩竟然落在吴天亮老师长发里,却纹丝不动。
  曾苗苗盯住那颗泥疙瘩眨巴着眼睛说道:“吴老师犁地,也太认真了。泥巴疙瘩掉在头发里,都不知道拿掉!”
  吴天亮老师笑了,不急于回答,把头一摇晃,头发里的泥疙瘩随即甩了出去,又揩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当着曾苗苗说:“这就叫做农民。”
  一个还在上学的学生,一个是正在教书的民办教师,年龄之间相差也不过三四岁,而且都在一个村民小组长大。曾苗苗主动从小麦地走过来,猪草也不打了,究竟要和吴天亮老师交谈什么呢?
  曾苗苗非常简单的思考:最近她又在学校图书室借阅了一本革命故事长篇小说《红岩》。她把这部长篇小说带回家一两个周了,准备借给吴天亮老师看看。
  今天在自家小麦地打猪草,碰上犁地的吴天亮老师,曾苗苗就直截了当说道:“吴老师,我给你又在学校图书室借回一本《红岩》小说。我借给你的书,你看完了很快还了。我在学校平时想,你喜欢看书学习,可是在我们杨子明沟这个地方哪有书可借,我就顺便在学校借书,带回家给你看!”
  吴天亮老师见曾苗苗说话那样诚实,对人又那样诚恳直白,不管处在青春期的女孩子如何想象,但吴天亮老师也按照平常的心态,决不产生出过分的一种歪曲想法,对一个即将毕业的初中女学生曾苗苗,同时也应该是诚恳相待,这才是一位教师高尚品德的凸显。
  吴天亮老师好心好意答道:“那好,你以后多在学校借书,带回家给我阅读。”
  曾苗苗的父亲木匠曾胜,在一片荒山坡里砍了一捆柴火,在穿过自家那块小麦地时,看到曾苗苗在与犁地的吴天亮老师说什么,就大声喊道:“曾苗苗快把猪草背回家,圈里猪还等着吃呢!”
  曾苗苗背着猪草离开了吴天亮老师那块陡坡地,而吴天亮老师吆喝耕牛的犁地声,又继续飘荡开了。

  【15】
  冬耕、锄草、施肥、对土地整理修缮等农事活动有条不紊的安排,彰显了杨子明沟老百姓通过勤劳的双手,默默无闻地在农村广阔的天地里,一天天在筹划着发家致富的梦想。这种梦想其实在杨子明沟老百姓头脑中,啥时候装满了谁也不知道,但有一点你必须承认,绿油油的庄稼在铺满大地的时候,成功的果实在收获的时候,一张张笑脸在太阳底下发出金灿灿光辉的时候,他们把这种梦想一年一度,归结在收获果实上的成功希望来慰藉自己,换言之,那决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梦想了。
  杨子明沟在天降大雪的这一天,患有精神病患者的吴燕,背着背篓冒着大雪在一些地沟边荒坡上捡桐子果。在吴燕的头顶和她的周围,弥漫着满天空的雪花,这些雪花在杨子明沟各大山峰上,纷纷扬扬斜着身子,似乎跨越了一条山沟又一条山沟,包围了一座山峰又一座山峰。这些雪花,它们不仅穿梭于山林树木间,而且也覆盖在千家万户的屋顶上;它们不光是勾画出了人间美景,而且透过美景,让人的思绪变得像是弛聘在疆场上的一匹匹骏马,天空中的一只只雄鹰。此时,雄鹰和骏马飘飞在雪花中,甚是琼楼玉宇美不堪言。
  满天空的雪花落在吴燕身体上和背篓里,没有残留的余地。雪花在吴燕背篓里消失了的同时,背篓里还是空空如也,连一个桐子果吴燕都没有捡到手。她仍然兴高采烈地在一层层桐子叶下面,或者在油桐树周围荒草丛中,吴燕背篓着背篓弯下腰,即使摔上一跤,吴燕还是连滚带爬从野草当中站立起来,努力去搜寻桐子果的踪迹。
  带着病体在漫天大雪奔波劳累的吴燕,她的丈夫来天喜是否知道她的去向,现在来天喜干什么去了。现在来天喜一早给光福村村长家,顶着大雪一早上山砍柴去了。在来天喜临出门之前,对坐在火炉边烤火的精神病患者吴燕,哄说了一会儿,大雪天让吴燕不要乱跑在屋里待着,时间一到自己煮早饭吃。看似吴燕很正常的一个人,仿佛听从了来天喜的安排,但来天喜一出门不多久,在地窖捡了一两个红苕生吃了,就背着背篓出门。吴燕连一扇厨房门都没有关严实,抬腿迈步背着背篓很快到了飘飞的雪花中。
  飘飞的大雪,终于停止了普降。早饭时候到了,虽然大雪厚度在有些山顶上和山腰上,白雪皑皑有一层出现,但对于一片片亮油油的庄稼地来说,绿色的庄稼苗反而在白茫茫的光照下,显得更加亮白可爱了。
  忙忙碌碌行走在漫山遍野捡拾桐子果实的吴燕,背篓里什么也没有装下,就在这个时候,吴燕却在地面抓起了一把把雪花,扬手直朝自己背上的背篓方向尽力甩去。
  当吴燕在一片荒山坡上把背篓放下地时,看着自己忙了一大早,背篓里什么也没装下,一脚踢在背篓上,笑哈哈地说道:“莫怪我偷懒,那些王八羔子的混球张,最先把桐子果捡完了......”
  说毕,吴燕从身边一棵落叶的树枝上,抓了一小撮雪花塞进嘴巴里,津津有味地咽下去了。吃了好几口雪花的吴燕,忽然看到了居住在杨子明沟河坝岸边的,人家屋顶上的烟囱冒出了滚滚浓烟,一瞬间吴燕正常的思维却出现了:在灶洞里点燃了柴火,就冒烟了。烟雾竟然从烟囱升上天空,说明人家正在炒菜吃饭了......
  于是,吴燕一种诡异的动作出现了:在自己周围荒草丛里,折树枝捡树叶,不断地装进背篓。一会儿,一满背篓的树枝叶片,在背篓里足足冒尖了。吴燕把装满背篓冒尖的树枝叶片,居然能够用一根柔软的树枝,牢牢地捆扎在背篓的口沿上。
  吴燕用背篓背着冒尖的树枝叶片,行走在回家的路上。高兴的吴燕,还在山路上一边行走,一边还在唱花鼓歌。此刻,在山路的另外一条小道上,被安排在光福村小学考完期末试,回中心小学的吴天亮老师和另外两名老师,他们同时拐上了吴燕这条山路上。
  吴天亮老师发现自己有病的姑姑,还背着满背篓的树枝和叶片,还没有走进吴燕身边,就张口说道:“姑姑你有病,大雪天的你跑啥?摔倒了怎么办?”
  吴燕在脸上带一点笑容,似乎正常答道:“莫事的,我有啥子病哟。我没有病!”
  跟着吴天亮老师考期末试的那两位老师,已经离开吴天亮老师向前走一段距离,吴天亮老师却还在当面与吴燕说些什么,但谁也不知道他们之间说些什么了。

  【16】
  期末考试一结束,杨子明沟各村小学所有的学生,在本校领到成绩通知书之后,都同时放寒假了。中心小学校长在召开全乡教育教学全面工作总结会时,当着全体教师的面,表扬了吴天亮老师教学成绩突出,不仅突出而且语数两科均在全乡同年级第一,表现出了不一般的教学水平。校长在总结会上亮开了嗓门向全体教师保证到,要让吴天亮老师一开学就到中心小学教书,奎五村小学另派老师去上课。
  在会下,吴天亮老师还专门找到中心小学校长,要求在奎五村教满一学年,再调他到中心小学教书。校长既和颜悦色又非常严肃地告诉吴天亮老师,这是校委会集体决定的事情,组织相信你的工作能力,你应该无条件的服从校委会的决定。
  吴天亮老师从本身工作实际出发,抱着一番诚心诚意的思想态度,当着校长的面提出了自己的一些想法。吴天亮老师认为自己是合理的,在一个地方工作刚刚起步,接着又要换一个新的工作环境,无论工作环境好坏,对于吴天亮老师来说不是他想要的,最要紧的在吴天亮老师想法里,自己才刚刚取得了一点点成绩,就忘乎所以被抬举得那样高大,他有些想不通......
  坐在校长办公室的吴天亮老师,接过了校长递过来的一缸茶水,喝了一口茶水,温和地答道:“我服从学校的安排,开学一到,我就来中心小学教书!”
  校长烟瘾较大,与吴天亮老师谈话时,已经抽完了一支纸烟,又继续用火柴点燃第二支纸烟了。校长使劲抽了一口说道:“这就对了。村小有好多老师,写申请说好话都想到中心小学教书,我们都不想打开这个口子。让你到中心小学教书,你还不想来,还给我提什么条件!”
  喝茶水的吴天亮老师,一边在聆听校长的谈话,一边还在慢慢思考着校长说话的意思。但凡吴天亮老师还没有思考出校长说话的意思时,在中心小学教书的夏诗丽老师,忽然走到校长办公室,口无遮拦地说道:“吴老师也在啊!今天我家请客你也去,还有校长教务主任其他几个老师。喝酒是我爸烤的苞谷酒!”
  这正是学校开完会下午吃饭的时间到了。夏诗丽老师早已作好了下午请老师吃饭时间的准备工作。吴天亮老师面对这种尴尬的局面,霎时一张脸出现了红色。
  站在校长办公室还没有落坐的夏诗丽老师,一见吴天亮老师一张脸出现了红色,眉飞色舞地说道:“我说吴天亮老师,你也太胆小了,我请你到我家吃饭,又不干偷鸡摸狗的事情,就把你脸都吓红了!”
  校长看着这种场面,呲牙咧嘴地爬满了一脸的笑容说道:“吴天亮老师怕到你们家去,总是怕羞!”
  夏诗丽老师眉头一皱,睁大了一双眼睛说道:“怕什么羞,一会儿跟着校长去。我还去招呼其他的老师!”
  夏诗丽老师一说完,转过背就走出了校长办公室。
  吴天亮老师在校长办公室,喝完了一缸茶水,与校长闲聊了一阵子,也没有向夏诗丽老师打声招呼,就偷偷地离开了中心小学。
  吴天亮老师在回家的路上,要沿着杨子明沟一段泥土公路回家,而且建设小型电站的引水渠,同样要经过杨子明沟一段泥土公路边缘。现在,光福村两个村民小组要完成的引水渠,初期工程快要完工了,剩下的施工任务都是些修补和完善。
  光福村村民组长张大千,这一天只是带领了十来个村民,在用水泥浆砌一段矮石坎。两人抬的石头不多,却在杨子明沟河坝需要一人背来的石头,砌好这段石坎石头数量需要不少。其中就有吴天亮老师母亲张欣荣,在杨子明沟河坝参入背石头砌石坎的身影。
  吴天亮老师当然顺路在杨子明沟河坝沿岸,看到了母亲张欣荣背石头的身影。吴天亮老师顺手在杨子明沟河坝扛了一个长条石头,一鼓作气走到了张大千砌石坎的旁边,把石头一撂下,就对张大千说道:“我来替母亲背石头的!”
  张大千满手都是水泥浆,赤着一双脚穿在脚上那双解放鞋,已经出现了两个窟窿。此时,张大千揪了一把鼻涕甩了出去,但张开的五个手指头没有来得急收拢,又静悄悄地把五个手指头在大腿上一摩擦,笑嘻嘻地说道:“吴老师,你来背什么石头,我们马上收工了,吃下午饭的时间到了!”
  张欣荣从杨子明沟河坝岸边背来的石头,放在了砌石坎的口沿上,只见吴天亮老师在与张大千谈笑着说什么,张欣荣不假思索地问道:“天亮你来工地干什么,不是在学校开会吗,这样快就开毕了!”
  在场砌石坎和搅拌水泥沙浆的村民,他们都在用笑盈盈的眼光,时不时地看着吴天亮老师和张欣荣母子俩。过了一会儿,张大千下令干活的村民们,回家吃了下午饭,今天再不需要上工了,改日再干吧!

  【17】
  腊月是年尾月份,杨子明沟的老百姓按照传统的习俗,大多数村民都在积极准备过年货了。该变卖的农产品,都得在市场或者商店里,尽量把实物兑换成人民币,买卖什么都方便。
  杨子明沟的老百姓赶场最近的集镇,而且不是本县管辖不到二十里地汉江边的太阳镇。这个集镇恐怕是杨子明沟老百姓祖祖辈辈买卖最为方便的集镇,来回路程不远不近,耗费的时间都掐在赶场人自己手里。人们在方便自由的时间内,不需要在时间上算什么细账,一种买卖在太阳镇市场上,只要达到了公平合理的目的,杨子明沟赶场的人,对于早出晚归倒没有啥,到头来也是一种幸福的归宿。
  腊月的一天太阳镇逢场,吴天亮老师的母亲张欣荣,在一个小背篓里,装了一只黑公鸡不足五斤重,还装了两块要变卖的腊肉,每一块腊肉大约都在六斤上下不等。
  张欣荣用小背篓背着腊肉和黑公鸡,到太阳镇要变卖吃罢早饭临出门前,被坐在堂屋火炉边烤火看书的吴天亮老师知道了。吴天亮老师走到他母亲张欣荣前面,执意要自己替母亲到太阳镇变卖腊肉和黑公鸡。
  张欣荣当着吴天亮老师说道:“你是老师身份,赶场时到处都是熟人面孔,你有何颜面卖腊肉和黑公鸡!”
  吴天亮老师诙谐地答道:“我不怕,您还怕什么。”
  张欣荣早也知道,吴天亮老师自从当上民办教师以来,不像过去很少到太阳镇赶个场,有一次两次还是跟着同事到过太阳镇顺便办公事。明白过来的张欣荣,说心里话的确还是舍不得让吴天亮老师,用小背篓背着腊肉和黑公鸡到太阳镇去变卖。张欣荣复杂的思绪也没有理出个头绪来,在一种复杂的矛盾纠葛中,张欣荣倒也清醒了许多,就一口答应下来,不要把黑公鸡和猪肉卖便宜了。
  当吴天亮老师背起小背篓时,张欣荣还是不放心地指着背篓内黑公鸡和腊肉说道:“我给你说出口的价,不要忘了,按照我出的价位卖,便宜了就背回家,听到没有?”
  吴天亮老师脸带微笑答应道:“合适的价格,我也卖了!”
  张欣荣抬高了的嗓音,对吴天亮老师再次叮咛道:“听妈的话!”
  吴天亮老师赶场的时间不算晚,走在杨子明沟沿岸路途上赶场的人还真不少。吴天亮老师背在背篓里那只黑公鸡,一双脚没有捆结实,在背篓内两只脚不停地蹦跳,翅膀也在不断地扑打。黑公鸡这些动作在背篓里出现,吴天亮老师只是摇摇背篓,用声音阻止一下黑公鸡的无赖。
  殊不知,吴天亮老师要到杨子明沟渡口,在经过一段河坝跳石,那只黑公鸡突然从背篓内飞了出来。黑公鸡力量怕是弱小,一展开翅翼却飞在了河坝深水中。站在跳石上的吴天亮老师,眼看黑公鸡似乎要被深水淹没,但勇敢的黑公鸡,听到吴天亮老师大声地吼叫,立马出现腾飞的动作,从深水处稳稳当当飞到了杨子明沟河岸边。
  吴天亮老师背着装有两块腊肉的小背篓,气喘吁吁地赶到了杨子明沟岸边,停止飞跃的黑公鸡身旁。黑公鸡卧在地面很乖巧,吴天亮老师一个弯腰的姿势,一把就抓住了黑公鸡的脑袋揽在手里,轻轻松松又把缠在黑公鸡一双脚上松开的绳索,重新在黑公鸡脚上捆牢实。
  吴天亮老师把黑公鸡丢进背篓之后,在背后来了一群挑担子的老百姓。其中一位挑担子的老百姓,用麻布口袋挑一挑苞谷籽,摇摇晃晃走到了吴天亮老师的前面,扭头一看才看清了,吴天亮老师熟悉的面孔不禁问道:“吴老师,你还赶场卖鸡子,有工资吧?”
  问话显然是吴天亮老师教过学生的家长。吴天亮老师一老一实地答道:“过年了,那点工资不够用!”
  尽管吴天亮老师脚步也算较快,但还是没有超过那帮挑担子的老百姓,吴天亮老师落后一步才赶到了杨子明沟渡船口。那帮挑担子老百姓和吴天亮老师,刚刚从跳板上走上船,光福村的村长张友奎用背篓背了两条小猪仔,低头低脑地从渡口岸边一条小路上,兴冲冲地招手喊道:“等一等,不忙开船,我就来了!”
  船身摇晃了一下。渡船的人仰头招呼道:“快点,快点!”村长张友奎脚步在渡口岸边加快了,但背在背篓内两个猪仔,却发出了细微的尖叫声......

  【18】
  坐落在汉江河畔的太阳镇,算得上一个古老的集镇。集镇上的建筑样式,沿着街道有吊脚楼,有木板整体结构的房屋,还有泥巴墙的房屋,在集镇上还可以依稀看到零零星星砖木结构的房屋。其中,用砖木和水泥修造起来的房屋,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这种建筑物的出现,即是建筑物中的亮点,也足以代表了那个时代经济在慢慢发展的前进方向。
  赶场的吴天亮老师匆匆忙忙赶到太阳镇街道上,选择了一个合适的临时摊位,顺手就把那只黑公鸡从小背篓里,提了出来放在临时摊位上。这只黑公鸡也怪了,昂起头颅扇了一次翅翼,突然鸣叫一声,把那些警惕性较高的来来往往的赶场人,不得不回过头来看一看。他们目光不是专门对准鸣叫的黑公鸡,而是偏偏把微笑的目光飘飞到了吴天亮老师的身体上。此刻的吴天亮老师,不好意思地把脑袋偏过去,斜着眼睛看看街面上的商店和铺面。
  这时,和吴天亮老师住在光福村同一个村民小组独人独户吹唢呐的张大金。他在一边肩头上挂着用布口袋装了十斤苞谷籽,他也是到太阳镇赶场卖苞谷籽的。张大金一边在赶场人之间行走,一边在张望着要找一个卖苞谷籽的摊位,但在张大金不在意的情况下,边走边却看到了出现在自己身边街面上的吴天亮老师,随即就张口说道:“吴老师卖公鸡?你这只公鸡好黑啊,一定会卖一个好价钱!”
  吴天亮老师用一种愉快的表情动作点点头,没有立即回音,这是轻轻地对张大金说道:“没有找到地方,就放在黑公鸡一块卖吧!”
  张大金似乎巴望不得吴天亮老师尽快说出这种话来,伸手慌忙从肩上取下装有十斤苞谷籽的布口袋,放在了黑公鸡旁边。张大金敞开了布口袋的封口,白亮亮的苞谷籽在阳光照射下,仿佛发出了金灿灿的光芒来。
  一位头戴火车头棉毛的庄稼汉,走过来伸出一双粗糙的手,在张大金布口袋里抓了一把苞谷籽,放在眼皮底下瞧一瞧,斜着眼睛问道:“苞谷籽好多钱一斤?”
  张大金眼睛一亮,不折不扣地答道:“六毛五一斤,一分钱不少。”
  “我给六毛钱,卖不卖?”
  “不卖。”
  “大行大市,六毛钱一斤?”
  “少了不卖。你去买六毛钱一斤的吧!”
  张大金与买家讨价还价,这是买卖公平和合理的地方,确切地说是买卖之间心理活动战术的一种较量。
  吴天亮老师在旁边似乎听得入神,看到没有谈成买卖的庄稼汉走后,又一位干部模样的年轻人,从一排赶场人中间,一步走到了张大金前面,指着黑公鸡就问道:“这只鸡啥价,好多钱一斤?”
  张大金给吴天亮老师当家了,一口接过来答道:“二块五一斤,买不?”
  年轻人很爽快:“过秤,我买了!”
  吴天亮老师在其中没有插话,卖鸡子的价格与他母亲交待的价格相差无几,只是对当面年轻人多嘴了一句:“四斤三两,不信自己找秤,再秤一次!”
  买鸡子的年轻人瞪了吴天亮老师一眼,说道:“不是你的东西,答野腔干啥!”
  张大金推泼助澜地看着黑公鸡解释道:“东西就是他的!”
  买鸡子的年轻人更没有理睬谁,把黑公鸡一把提在手中,在黑公鸡的脖颈上下摸了一圈自语道:“我买了。二块五一斤,四斤三两就四斤三两吧!”
  买黑公鸡的年轻人买卖干净利索,如数把钱付给了吴天亮老师。吴天亮老师在清算手里的钱时,笑眯眯地说了一句:“好买主。”
  买黑公鸡的年轻人走后,吴天亮老师装在小背篓里的腊肉,隔了好一会儿才有赶场人问道:“是买的,还是卖的?”
  吴天亮老师答道:“是卖的。”
  吴天亮老师认认真真把腊肉价格说出口的时候,似乎需要买腊肉的赶场人扬起了一只手,憋着一口闷气说道:“这个价钱,你还是背回家,自己煮着吃吧!”
  赶场的人说完,弯着腰抓了一把张大金的苞谷籽问:“啥价?”
  张大金一双眼睛看在远处商店飘扬的一张彩旗说道:“你给啥价?”
  赶场的人用手比划着,还是六毛钱的价位。张大金斜着眼睛看了赶场的人说道:“我看你还是一个庄稼人出身,不知道庄稼人的辛苦程度。给这个价,不是亏了我吗?再添二分钱,我出手卖了!”
  赶场的庄稼人非常干脆,同意添了二分钱,说买就把张大金的苞谷籽买下了。张大金把卖苞谷籽的钱一揣进衣兜里,向吴天亮老师打了招呼说:“我去买点酒喝,再碰面!”
  太阳快要落山了,太阳镇那些赶场的人,稀稀拉拉在街头巷尾游荡着。吴天亮老师背着小背篓里的两块腊肉,在太阳镇总共在街面转移了三个摊位,还是无人问津了。吴天亮老师心理也不着急,腊肉卖不掉就算了。价钱卖不好,也不值得,背回家才是上策。所以,吴天亮老师把没有卖掉的两块腊肉,从太阳镇背回家在汉江对岸渡船时,遇上了准备渡船的光福村的村长张友奎和张大金父子俩。
  张大金显得有些醉意,只见吴天亮老师背篓里两块腊肉没有卖掉,带着酒意说道:“只会教书,不会做买卖!”
  坐在沙坝上的张友奎歪着脖颈,批评了自己儿子张大金:“你又在胡说什么。吴老师可是我们的老师,你要学会尊重他!”
  ......渡船靠岸了,吴天亮老师最后一个上了船,渡船开始向汉江对岸杨子明沟方向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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