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回 青石关缘定三生 紫玄阁誓安百代
作品名称:大宝华碑 作者:莱芜六月雪 发布时间:2017-09-14 18:55:20 字数:5002
诗曰:
啼声犹绕旧墙下,
青丝虚映傲年华。
来去无情皆过客,
人生不过半盏茶。
殇曲一页月凉天,
无奈白身错紫纱。
豪情壮志意气在,
落入寻常百姓家。
修真皇帝十六年,玄元五十一年除夕之夜,就在长安城内万家灯火、共庆佳节之时,赢城内外却显得格外冷清,玄锡维独自(字穹高)在花厅坐了半夜,王妃刘媛媛亲自献上茶来,劝道:“老太爷那里不用人伺候着了,我才从老爷太太那边儿过来,你今儿用的少,熬这个通宵哪里中用?这是奶茶,多少喝一口罢!”锡维微微一笑,接过去一饮而尽了,忙问道:“老七那边儿忙完没有?”媛媛叹道:“好歹今儿过年,他们自有要忙的,让他们小夫妻们自己聚一聚罢!”锡维点头一笑,才道:“是了是了,我是忙昏了头,怎就忘了又一年了……?”刘媛媛自知他心里想着的是那些去了的人,因不多言,拿袍挂来给他披上了。
这玄锡维也是惦念着各处战场上的形势,无精打采的在火盆旁静坐了会儿,不由得打起瞌睡来了,恍恍惚惚间幽然入梦,却胡乱梦见青石关下一段无头无绪预言来,梦里也不知是何年何月,隐约看见是临晚赢汶河圣母娘娘从大观园听罢弥勒佛祖讲了课驾一片祥云返回,途经青石关时,忽然见灵气闪烁、彩霞隐现,于是按落云头,四下看去,乃见那山涧里有一块卧石晶莹剔透、光影灵异,随而掐指一算,微微笑道:“你这顽石来得早了,那二人前世有骨肉并蒂之亲,才有今世之情,如今情缘未了,来世又当如何安排?”但闻一声叹息,圣母一惊,闻声叹道:“今世有情,来世必定有谊,我即受了太上点化在此等候,其中自有缘故,只不知,要等待何时罢了!”圣母凝眉一怔,都不再言,片刻,卧石复原成一块青石,圣母便也化成清风去了,只是在那石上,现出了三生石三个血红大字。
随后,官道上来了一队人马,看清了才见竟然是年过花甲的玄锡维自己乘舆而过,经过青石关外之时,忽然风雨大作,郑文龙(字子康)领鸾仪卫护送回京的侍卫队伍被风雨迷乱,顷刻间地动山摇,危急时分,一只青龙从山林间窜出,驮玄锡维逃离山险,直奔青石关而去,文龙不见锡维,惊慌失措,含泪四下寻找却不见踪迹,遥望青石关就在当前,含泪叹道:“京师重地、皇城威严,自有众神云集庇护,何故却有此一劫?”随而泪水落下,将手中的宝剑重重地摔落在地上,不想七星宝剑落地,当时便云消雨散,一切恢复了平静,郑文龙四下再看,仍旧不见玄锡维的身影,只听有侍卫说道:“陛下驾一猛兽往青石关去了!”便忙捡起宝剑,率众快骑而归,径往青石关追去。
玄锡维临近青石关时,那青龙却止住了步子,锡维下了身来,抚摸着那青龙背上的绒毛,含泪惊道:“十四郎?”那青龙含泪摇了摇头,不敢答话,回头看去,正有一位妇人身怀六甲,却独自而来,于是低头抽泣起来,锡维大惊,闻那青龙叹道:“我数次避开此地不敢进城,时时守在城外,只因返回赢城,仅此一道,而今番哥哥在此落难,我却不得不来相救,皆乃天命也!”锡维拭泪疑惑时,又闻青龙叹道:“这妇人腹中已怀了我三年,数番避开,只为不去托生,朝夕守护着哥哥,而今天命难违,哥哥可速来寿光刁家看我,转世再生,必以笑脸为证,哥哥,保重!”话完终化成一阵清风去了,而抬头再看那位妇人时,也早已不见了踪影,那玄锡维泪如泉涌,一时间不知所措。
郑文龙众人追来,见玄锡维安然无恙,喜极落泪,忙上前来探看,却见锡维拭了把泪,拉起文龙便往回走,说道:“速随我去寿光走一遭!”文龙虽然听得新奇,也不多问,又率众随他赶往寿光,城外山庄里原本冷冷清清,正值庄主刁陵(字琼台)的夫人临盆,孩啼声顿时传来,夫人安歇一刻,刁陵便抱着襁褓里自己的宝贝公子到了正厅,可是无论如何哄逗,那孩子就是哭啼不停,刁陵愁眉不展,只见是这孩子脚上有几颗白色的星点,因又惧怕这孩子身上有不足之处,于是含泪叹了口气,门开了,刁陵见那小厮神色慌张,带进一个人来,正闻玄锡维微微笑道:“我来试试!”刁陵看去时,玄锡维已经走了过来,说也奇怪,那孩子顿时止住了哭啼,欢笑起来。
刁陵一惊,玄锡维走上前去,接过了襁褓中的婴儿,刁陵这才问道:“敢问阁下是……?”锡维含泪笑道:“我是他的故人!”说着便含泪仔细看了看襁褓里的孩子,回神问道:“可曾取了名字?”刁陵正疑惑不解时,慌忙答道:“单名一个笛字!”锡维点了点头,轻轻笑道:“刁笛……好,表字是……?”刁陵摇头叹道:“乡野之人,未敢轻取!”锡维摇了摇头,将小刁笛交与刁陵,随道:“那我送他一个字,就叫仲凝罢!”刁陵一怔,锡维点头一笑,随道:“好好抚养他成人,有什么难处,就来赢城找我!”刁陵凝眉不言,细看去,门外一阵噪杂,郑文龙率兵而来,惊道:“哥哥?”随后随侍便忙跪拜,锡维摆手让他们下去了,刁陵才见势问道:“将军这是……?”文龙叹道:“此乃当今圣上也!”刁陵惊慌失措,扑通跪在了当下,锡维便忙扶起他来,摇头叹道:“记着,今日之事,万不可再对他人提起!孩子大些了,多带他到赢城去走走!”随而转身去了。
梦到此处,玄锡维浑身已被汗水浸透,内心里说不准是又喜又惊,只见他忽疯疯傻傻大笑一阵、忽又似惊恐不已挣扎着要走,刘媛媛见状吓得眼蓄泪花、举止无措,忙率众人过来唤醒了,这锡维还大喘着粗气不知所以,睁开眼便忙往四下观望,好一会儿冷静下来,见是在自己家里,才松了口气回过神来,媛媛急忙上来抚摸着他的胸口帮他顺气,惊道:“这是怎么了?可别吓我!”锡维虽缓过来了,眼里还是没神,盯着火盆愣了好一会儿,才摇头一笑道:“不妨事的!许是累了,我也不熬着了,都歇了罢!”媛媛叹道:“大过年的,何苦来操心劳神的!”便扶起他回去就寝,众人也才都满脸疑惑的散去了。
而这梦境像是诸神故意透露给玄锡维的些许心理暗示,乾元岛上桃林里正对月而饮的太乙诸神都不禁捋须一笑,乃有玉清内相金阙选仙纯阳演正景化孚佑帝君三曹主宰兴行妙道天尊吕洞宾笑道:“三生石上,缘定三世,那青龙座在三生石上照出了自己的前世今生,早料到来世要化成人形再来守护着这个让他深深牵念着的人了,只是,从此他的岁月重来,狮子座却已心力交瘁,皆不愿相互送终罢了,到头来多殇离别,人生何苦?”太乙天尊捋须一叹,随道:“聚散离合,到底是他们苦苦演绎着,既然化成了人形,终还能让狮子座多看他一眼,也不枉人神祈愿,这份家业,终须青龙座这样一种信仰生生世世来维护着!三生石上,诸星早已写下了一个缘字,缘来缘去,都是生生世世的连理情缘,天上人间,他们把手足亲情演绎到了极致,从此青史上,已经是永恒的唯一耳!”
话说回来,春节一过,各部战区的形势大有好转,朱洪鑫(字舒淇)趁张若昀(字朝阳)分兵淮阳之际,一面假意再反攻平顶山,一面令张超(字乾宇)率部绕道袭取郾城,隔断了张若昀平顶山与淮阳两座大寨之间的往来要道,并直逼西平城,西平城是平顶山大寨与淮阳大寨的屯粮之地,张若昀视为根本所在,此时又首尾不得兼顾,因只得放弃淮阳,急令张振华(字惠宁)退出淮阳,回救西平城,岂料张超攻破西平城后,便只焚烧其粮草辎重,然后顺势去夺方城,彻底截断了张若昀退路,欲与洪鑫南北夹击平顶山大寨,此时刘汝明(字紫烟)也已乘势南下,直逼淮阳,为防江北战场有变,杨敏(字星魂)亦从亳州一路南下,守住了阜阳,统一战线即成,若昀见守寨无望,不得已只能弃寨南归,最后从张超的伏击圈中杀出一条血路,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而张振华被一路追击而来的刘汝明射杀。
修真皇帝十七年,玄元五十二年春,三月,张若昀退往武当山一带,白莲教的旗帜从河南战场上扫清殆尽,暗藏玄机的京师保卫战大获全胜,消息传到赢城,玄锡维倒吸了口凉气,眼见朱从友(字崇真)也握着军报激动不已,因忙近前抚着他的肩膀微微笑道:“这个年过的着实不易,到底是都缓过来了!”从友点头笑道:“只是没想到,陈元化竟然没有掣肘,反而一直在接济着两位哥哥的粮草辎重!”锡维摇头笑道:“我们是在帮他守着他手里的权力,他岂有掣肘之理?”从友不解的凝眉一怔,再看锡维转身已拿了袍挂,又道:“这消息等了一夜,饿了!”随都一笑,出门往西跨院用膳去了。
午后,玄锡维徒步往后园土山上走去,紫玄阁阁下,道士仙童忙来迎拜,锡维轻轻一笑,让焦毅(字紫翔)率侍从留在原地,随道:“法门清净地、不容俗世人,你们在这儿候着罢!”于是随仙童到了阁楼上,偏殿里正有须发银白的老道士玄清江(字光宗)、玄清畔(字耀祖)打坐参禅,锡维合掌一拜,那二位微微睁开了眼睛,锡维方才轻轻笑道:“臣来晋谒两位祖宗!”清江点头一笑,清畔道:“正参透了玄家的奥妙,要打发人去请你,可巧,你来了!”
有仙童搬来蒲团,玄锡维拜过了,才见玄清江看了看玄清畔,清畔笑道:“看那一脸得意,怕是有什么好事儿要说?”锡维一笑忙回道:“什么事儿也瞒不住祖宗法眼,如今这份家业总算能保全了!”清江点头笑道:“可别让胜利冲昏了头脑,应知创业艰难,守业更难才好!”锡维回道:“是了!”清江才又问道:“今儿看了一卷古谱,才有想起一件事儿来,汝是独子出身,可知玄家族谱否?”锡维点头笑道:“虽然离家多年,犹记背后大树参天,祖宗名讳,不敢忘怀!”清畔笑道:“可试言之!”锡维拱手拜道:“两位祖宗之下,乃续文教、武教,之后又续曰勤、曰俭、曰恭、曰让,再续宝成、宝功、宝忠、宝良,乃续至臣祖、父与臣及臣下子孙耳!”清畔点头笑道:“这些都是过来人了,我问你,下一辈人又当如何?”锡维笑道:“臣无德才,虽座领群贤以贵为鲁中王,前世今生珍惜可也,至于后世命运,亦不敢妄言!如今夫人身怀六甲,后人之福,唯靠天命也!”
玄清江、玄清畔听罢点了点头,清畔一笑道:“汝之后辈,原为永字,自称相安长久,然那永字辈有克父之命,岂能完善国家、保全江山永固?”锡维一怔,清畔笑道:“我们也自知道你的心思,果然是聪明人,欲取一个恩字寄于大忠、大孝,可谓我玄家之大幸也!”锡维顿时额上生出冷汗,连连叩首拜道:“臣,惶恐!不敢瞒着祖宗!”清江摆手笑道:“过了过了!倒是你可知天地为何能长久乎?”锡维拜道:“臣愚昧,还请祖宗明示!”清江叹道:“天中乃有日、月、海洋、自然、快乐、忧郁、希望七位太子,天地之永久,看似惟靠日月轮回,然细品大老爷《道德真经》所芸,死而不亡者寿,此乃恩义也!”锡维一愣,含泪奏道:“祖宗?”清畔道:“能将忠孝节义传承以致后世者,非你不能,玄家之荣辱,系于你一人,后世儿孙你自当善加教化,传忠、孝与他们,莫以自己富贵而荒废了对后人的教导才是!”锡维慌忙叩拜道:“臣,谨记祖宗教诲!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定不负祖宗之德,以安后世百代!”二位也捋须点了点头。
从紫玄阁出来,玄锡维顿觉神清气爽,漫步在林荫小道上,由是无限的逍遥自在,俯仰之间,万般洋洋自得,环顾四下,一片春意盎然,正享受时,远远地焦毅又匆匆追了上来,近前奏道:“泰山遣心腹护送一队车帐出青石关,自称大王故人!”锡维一怔,凝眉问道:“故人?”焦毅奏道:“只听那随行的老道说是位故人,临行时我看着,车帐里像是个十几岁的孩子!”锡维沉思片刻,微微笑道:“我怎不记得有这么一位小故人?瞧瞧去!”随领众人去了。
到了青石关下,远远地见车帐前正有一位道袍褴褛、发须苍白的老道人抱草喂马,玄锡维摇头一笑,忙近前拱手拜道:“我道是谁来了,原来是泰山派东来道长,有失远迎了!”这东来道长原是泰山派掌教东灵道长的亲师兄弟,却不似东灵道长一般正经,素日里更放荡不羁、无拘无束惯了,从来忘形于山野之间,不喜那繁文缛节的规矩礼数,只把抱了草料的脏手在胸前蹭干净了,捋须摇头笑道:“大王一向加官进爵,怎把当日关外缘中的故人给忘了?”锡维一惊,车帐里下来一个孩童,但见那孩子不过十六七岁,俊朗的英姿、灵巧的体格,眉如墨染、目似明星,玉雕的鼻梁、冰修的小口,青衫上金丝纹饰、御靴上宝石点缀,腰系莽带、额扣银环,刘海拂眉梢,更显三分稚嫩,婉然一笑间,又是七分童真,保不定英雄侠义,却更显潇洒纯真,锡维不认得他,凝眉一怔时,那刁笛(字仲凝)却一脸疑惑的盯着他笑了笑,锡维这才忽想起年节时那个荒唐的梦来,于是又惊又喜,凝眉松了口气,疑惑的走了过去。
玄锡维将信将疑踱步到了近前,仔细打量了刁笛一番,含泪喃喃叹道:“仲凝?”那刁笛点头一笑,拱手拜道:“大王!”锡维见他举手投足颇有气质,果然信了这段缘分,便忙摆手笑道:“可别这样,你我是一样的人!”东来道长捋须一笑,忙来拉起了二人的手,劝道:“两位教主重逢,怎不让我讨杯酒吃?”锡维众人这才一笑,同回赢城相会。欲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