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病来如山倒(上)
作品名称:窗外雨潇潇(续) 作者:山雨歇 发布时间:2017-09-11 09:42:10 字数:3190
没觉出大学生活有多么精彩,当然,这与我的心情有关。我的心蒙上了灰尘,我的眼睛只能看到灰色,又哪里能发现什么精彩?其实,在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都有美的东西存在。石头缝里的一朵小花,枝头上的一枚绿叶,偶尔跳到我跟前觅食的一只小鸟儿……在以前不都能在我的面前讲述它们的故事,展示它们的风采吗?可是,现在它们依然存在,而我,却是视而不见了。
转眼间,我到青岛这座城市已经快三个月了。早已来到青岛读书的同学,以及今年与我一同考到青岛的原来仙林中学、西王母中学的一些同学,陆陆续续地跟我联系上了。虽然平常我们不在一所学校,可每逢周末还是你来我们学校,我去他们学校,倒也没有初来时的寂寞了。
只是一个人出去时,有时候还是仍然会受到骚扰,所以,还是我的同学来找我的时候多。
现在,就算我要回老家,再也不用一个人孤零零地自己去坐车了。有时候是约了高中时的同学,有时候是与我们班的一个也是安泰来的老乡朱元冰一起走。
我和班里的同学已经混得很熟了。尤其是我们宿舍的王琛、江晓萍、于笑晖、李逸飞这四个,我们平常上课、下课、去餐厅、回宿舍,几乎都是形影不离。刚来的第一个周末那种孤独、凄楚、愤懑的情绪渐渐都变淡了,被各种其它的事情和情绪所代替。
大学开学两个星期时的那个星期天,我跑去邮局给金一诺发了一封信。在信中我没有说别的,只是填了一只《卜算子》寄了出去。高考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我考得好坏难道他真的一点都不关心,都不想知道?我曾经跟他说过,我的父母比较民主,他们也知道我从小就是懂事的孩子,他们决不会私拆我的信件的。可是,这么久了,金一诺不说没有去看过我一次,竟连片言只语都没有给我。有时候,我对他极度的思念之余,心里也有了些许抱怨。只是,回过头来,作下换位思考,我马上就会想,如果把我换了他,如果是他考上了大学,而我留在农村种地,那么我也不会去找他的。这样一来,我对他的些许不满,马上就会烟消云散了。
可是,金一诺,难道你不知道吗?我对你的心从来都不会随着地位的改变而改变啊。你要是不相信,就算你现在让我放弃了我的学业,我也会马上跟你回家的。只要你愿意。当初,我去仙林中学复读时,不就是为了不拖累你吗?现在,我有这个能力了,可是你还在那儿吗?
那天,我忍不住思念,给他填了一只《卜算子》。在即将要装入信封时,我心里却又有些生他的气,而且,隐隐之中,我也害怕这封信会落在别人的手中——那个女人不会恰好正赖在他家吧?我将那首词装入了信封,可却没有写称呼,也没有写落款。在信封上我也没有留现在学校的地址,只写了地址内详——可实际上,信里面也是没有地址的。我妈家他已经不知道去跑过多少次了,他如果有心,至少可以往我妈家里写一封信的。
开学已经快三个月了,每次回家,我都会问问我妈有没有我的信;可每次,我妈都会说:“没有。”
明天又是一个星期天了。周六下午没课,我懒懒地独自一个人躺在床上,那首《卜算子》又闪现在我的眼前:
孤单对愁眠,秋虫哀声叫。不见良人入梦来,残月挂林梢。提笔寄深情,相思无人报。泼洒墨水揉碎笺,似闻新人笑!
正陷入对金一诺的思念,正祈盼着新年的正月早点到来,我好脱了孝服去看他。这时候,我宿舍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刘珮萱笑着走了进来,跟还躺在床上的我打招呼:“郝牵萦,我就知道你在宿舍里偷懒。你上个星期天怎么没去看我?”
刘珮萱是去年考到青岛来的。她的学校在青岛的东北部,来我们学校中间要倒一次车,可这丝毫没有影响了我们的友谊。我知道她虽然这样说,可没有一点要兴师问罪的意思。我笑着从床上坐起来,跟她解释说:“上个星期天,西王母中学的曹金凤,就是那个我高一时的同桌来了,我们俩做伴到栈桥玩去了。”
一边说着,我顺着上下床的小梯子,下到地面。商量过后,我和刘珮萱到我们学校附近的商场,去逛了半个下午。离着元旦不远了,我们俩都准备回家时给父母带点礼物回去。
说起来我们俩还都是学生呢,给父母买礼物也是拿着父母的钱在父母身上做人情。可是父母都是善良人,我们拿着他们的钱给他们买礼物,他们还是会高兴地以为他们的女儿长大了。
回到我们学校,吃过晚饭,我和刘珮萱两个人分别躺在两张床的上层,侧着身子,对着脸,说体己话。
忘了是怎么引起来的了,我们俩说着说着,刘珮萱突然“哎”了一声,问:“你听说了没有?”
我笑着说:“我都不知道你要说什么呢,我就能听说什么了?”
刘珮萱还是一脸发布重大国际新闻的表情说:“你真的没听说过?”
我笑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学会说半截话了?你看看你,说就说呗,偏偏又不痛痛快快地说,把人的胃口吊得那么高。好奇心都被你勾起来了,你到底听说了什么呢?”
刘珮萱“咯咯”地笑起来,说:“我才说半句呢。看看你,小嘴巴巴地,我看你现在话也比以前多多了。以前都是装的吧?看你的作文经常被老师当作范文读就知道,你的内心肯定还不知道有多少话呢。”
我笑着打断她:“得,咱言归正传!我还等着你爆出重磅炸弹呢。你刚才说我没听说过什么呢?”
刘珮萱笑了,说:“是你先打断我的,好不好?”她又“咯咯”地笑起来,说,“真是没想到呢。你真的没听说吗?太叫人想不到了……”
看刘珮萱在那满脑门上都刻着“不可置信”四个字,像跟我,又像是在再次说给自己听的表情。我刚想笑她,谁知道,她下一刻说出来的几个字,每一个都像一个巨大的响雷一样劈向我的身心。脸上还挂着满脸的笑容,正准备听我们小女儿间的“重大新闻”的我,真的听到了一个无比重大的新闻!对我来说,这个新闻比中国加入联合国,比邓小平提出改革开放的新闻还要让我震惊一百倍!这真的是一个重大的新闻啊!每个字都是一个能将人炸成飞灰的响雷!
刘珮萱还在那儿笑嘻嘻地说:“没想到吧?真是叫人想不到啊,你说我们这还念书呢,人家金一诺都有儿子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你说谁有儿子了?!就是曾经跟咱们一个班的那个金一诺吗?”刘珮萱笑嘻嘻地无意中的爆料,让我震惊得无以复加,好半天我才反应过来,犹自不肯相信地问道。
“你也没想到吧?应该是他吧?我是听我妈跟我说的,难道还会有第二个叫金一诺这个名字的?看看,把你也惊着了吧?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愿意相信啊。嘻嘻,金一诺这才多大啊,竟然已经有儿子了。”面对着目瞪口呆的我,虽然刘珮萱说她也不相信,可是她还是又一次明白无误地重复了一遍一个事实,一个金一诺有了儿子的事实!
一时间,我的心好像被放在砧板上,用缺了很多口子的钝刀反复地、不断地砍剁!砍剁!!砍剁!!!砍剁……
我的心又像正被用无数的利箭一下子又一下子地贯穿,拔出来重新再射穿一次!再射穿一次!!再一次!!!再一次……
我傻了一样喃喃自语:“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我不信!我不相信,他才多大?怎么可能结婚呢?他的年龄不是应该登不上记的吗?他才多大呀?这才过了几天……”
刘珮萱一直不知道我和金一诺之间的关系。这次她绝对是无意地、忍不住惊奇地、当作一件新闻来说的。躺在我对面的床上,眯缝着眼睛,听到我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可能还以为我是在问她细节,她跟我解释说:“这应该是真的。我上次回家时听我妈说的。许艳她妈出来炫耀说,这个孩子的生日也好,正好是八月十五以后的第二天,八月十六日。又是个男孩,把金一诺的父母高兴地,差点就要把许艳当菩萨供起来了!许艳出了月子回娘家,我妈还看见过,大人和孩子全都胖乎乎地,把我妈给羡慕得……”
我没有接刘珮萱的话,仍然没从听到这个消息的震惊中清醒过来,犹自在那儿目光无神地喃喃自语:“不会吧?怎么会呢?不可能吧?他们不是一个人吧……”
这次刘珮萱再没回答我的话。不过,尽管我早已魂飞天外,可不知道为什么刘珮萱的解释我还是一字一句地都听进了心里。尽管心在汩汩地流血,那些内容还是一点都没漏地刻进了我的心里,只是我自己绝不愿意相信就是了。
我心如刀绞、悲痛欲绝、肝肠寸断,恨不能立刻死了去,不用遭受这锥心之苦,可偏偏那绵延不绝的撕人心肺的疼痛竟然是那么清清楚楚。我伤心得要死,直欲声泪俱下,却又偏偏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