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群魔乱舞：平安夜的假面舞会

　　
　　
　　我可敬可爱的陈海生老板在国际会所里花天酒地、飘飘欲仙的时候，我正在距工地1公里的商业步行街的服装卖场里，为我的“未婚妻”陈芳精心挑选羽绒服。可是，我只揣了400大洋——那己是我的全部家当，本己相中了好几款，却一件也买不起。
　　也许西安就快下雪了吧？这一周寒风刺骨，霜冻持续。气温就象一支重大利空侵袭下的股票，各种力量疯狂出逃，跌得又快而猛，象坠崖似的，令人心理上根本无法承受。几天下来，温度己断崖式地陡降了十几度！
　　幸好冬夜里有陈芳的音容笑貌和我们爱情生活的丝丝甜蜜温暖着我，让那刀割一般的寒冷大大地缓解，我的内心仍然充满了明媚的阳光。
　　形势一片大好，不是么？这边的工程很快就要结束了，连楼梯都己贴上了瓷砖。我很快就要回到我原来的工地，回到我日思夜想的陈芳的身边。而且，工地也许只需半个月就放年假了，放假的那天，我就可以拿到厚厚一迭百元大钞，带着美丽而贤慧的陈芳，“夫妻双双把家还”……
　　此刻，**云间国际会所迪厅那霓虹闪烁的舞台上，一位光彩照人、激情四射的妙龄少女，正在T台上轻歌曼舞。身后伴舞的，除了8位身穿青花瓷短旗袍的超级美少女，还有8位身披深橙色长袍的喇嘛。喇嘛除了简单的舞蹈动作之外，其余时间都是在表演柔术、叠罗汉等真功夫。而旗袍美女们表演的，则是充满江南水乡气息的扇子舞、花伞舞、椅子舞。
　　这位据主持人介绍来自台北的“原声态”歌星，是一位年仅25岁的高山族美女歌手——梅子小姐，不光红遍了宝岛，还风靡了新马泰，风头俨然盖过了陈海生老板的女神和偶像——蔡依玲。
　　她先唱了一首谁都听不懂的马来语歌《妈妈》，接着演唱了一首原汁原味的台语歌曲《何日君再来》。她的歌声的确很美，而那柔曼的舞姿更妙，且不时向台下的粉丝们投出热辣辣的目光……
　　台下虽然没几个人听懂了她唱的歌，却己经陷入了亢奋与疯狂。
　　台下的舞池里，聚集的跳交谊舞的男男女女越来越多，有男人和男人跳，有女子和女子跳，更多的当然还是男人和女人跳。不过，许多男人与女舞伴的年龄，相差实在有些悬殊。
　　这些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在她今晚的最后一首歌《我爱你中国》的激昂旋律中，在她那充满深情、宛如天籁的歌声中，互相搂抱着扭动着腰肢，努力追赶着球形灯的缤纷光柱，起劲地旋转，再旋转。
　　他们搂搂抱抱的动作是如此的滑稽，也与音乐所表达的情感是如此的不协调。
　　蔡依玲和陈海生也置身于乌烟瘴气的舞池中，进一步交流和研究着各自的身体。王金文与保镖阿彪则坐在二楼的雅间里一边品茶，一边聊着台上的女歌手。
　　王金文最熟悉、最喜欢的，就是这首《我爱你中国》的歌了。1983年，他在马来西亚开公司的时候，看过一部叫做《海外赤子》的感人的电影，这首歌正是电影的主题歌。
　　王金文对中国大陆还是很有感情的，他祖籍陕西渭南，大陆开放的政策让他这位华侨发了大财。他在中国香港注册了多家公司，在东南亚和中国大陆开办、投资了不下十家公司——多是一些“法律没有明令禁止”且利润可观的行业。
　　也许是有感而发，王金文在雅间和着台上的女歌手一起唱了起来：“我爱你碧波滚滚的南海，我爱你白雪飘飘的北国。我爱你森林无边，我爱你群山巍峨，我爱你淙淙的小河，荡着碧波从我的梦中流过。我爱你中国，我爱你中国，我要把美好的青春献给你，我的母亲我的祖国……”
　　他的眼角突然流泪了，他想家了。
　　他在马来西亚风光旖旎的槟城，有一个美满的五口之家。
　　曲终，舞台上的人渐渐退下，女歌手梅子小姐收获鲜花无数，而她还把身上披着的那件金黄色的马甲，送给了台下欢声雷动的“歌谜”们，引来一阵激烈的争抢。
　　王金文很想与这位台湾土著歌手聊一聊音乐以及爱国情怀，就打电话给了xx云间国际会所的总经理阿昌，想请这位梅子小姐喝杯咖啡。阿昌很快就给他这位财神菩萨作了“最好的安排”。
　　娇喘吁吁的蔡依玲和陈海生从迪厅右侧的双弧形楼梯走上二楼雅间，不见了王金文，也不见了阿彪，好象立刻就猜想到了什么。
　　她从LV包包里掏出一只小巧玲珑的手机给王金文打电话，王金文果然就“上钩”了，在那边费力地“喂”了一声。见这边久久没有说话，只有嘈杂的音乐声，就又问了一句：“请问您是哪位啊？”可电话那头还是没有人说话，所以他就把前面的这句话又复述了一遍。然而，打电话的那边却莫名其妙地挂断了……
　　这是蔡依玲新开的、连王金文都不知道的一个手机号。她还不止开了一个，用于与不同的人群联络。蔡依玲听到了电话另一端那种只有男女在床上才有的喘息与呻吟，还有一个比她还嗲声嗲气的问话：“谁呀？不会是你夫人吧？”
　　“真是头老不死的大色狼！”蔡依玲恶狠狠地诅咒了一声。
　　其实，对于彼此与谁交往、与谁上床，她和王金文一直是互不干涉的。王金文在马来西亚有妻子和三个儿女，他在马来西亚不叫王金文，而叫GuoliangZhang(护照上的名字)，也就是中国大陆一家大传销公司——娜思达克的创始人兼CEO章国梁先生。
　　也就是这个章国梁，在广西北海、梧州、南宁等地，将公司注册会员扩充到了不可思议的1万余人，涉案金额上亿。我与李销、李传，都“光荣”地加入了这一“钱景与前景无限”的“跨国公司”。
　　蔡依玲的年轻、美貌、精明、能干，再加上她无可比拟的交际能力，最终让公司的最高领导者——章国梁刮目相看并一见钟情。两人在香港秘密登记结婚并在欧洲七国度了蜜月。
　　我先前加盟的跨国公司“娜思达克”的CEO——48岁的章国梁先生，一位充满爱国情怀的归国华侨，他在中国大陆的名字叫：王——金——文！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啊。要是我、李销、李传知道他就是我们伟大英明的章总裁，一定会控制不住满心的喜悦与激动的——狠狠地揍他，再把他送到公安局！
　　再说我的陈海生老板，蔡依玲要他先到8018等她。当他走在那条装饰得象凡尔赛一般富丽堂皇的宽阔走道里，远远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在8018房门口鬼鬼祟祟地干着什么（8018在走道尽头的右侧）。而当他进一步走近的时候，那个身影提起地上的工具箱，迅速从消防通道溜走了。
　　陈海生想：也许他是名修理工吧。
　　陈海生跳舞的时候喝了一些酒和果汁，吃了一些肉食。可现在他却感觉特别的饥渴，饥渴得让他有些心慌意乱。
　　还好，蔡依玲没让他等多久，很快就用温软如玉的身体消除了他的饥渴……
　　蔡依玲躺倒在床上的时候，他己有了深深的醉意，发现那张意大利风格的红色真皮圆床根本不是床，而是一个古典式摔跤场，貌美如花的蔡依玲笔直地躺在摔跤场上，全身紧紧地包裹着金色的晚礼服，从头到脚都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芒。她此刻一点都不象拖着长长尾巴的孔雀，而象一条人面蛇身的美女蛇，抑或是从爱琴海里游来的人面鱼身的海妖塞娃（希腊神话中的绝色美女，经常飞降在海中礁石或船舶之上，用自己美妙绝伦的歌声，引诱过往的水手倾听失神，使得航船触礁沉没、船员们成为她的腹中美餐），如此的风姿绰约，如此的妩媚动人。而他的耳畔，却不断响起裁判一次次督促他主动进攻的命令声。
　　他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迅速卸掉了让他躁热和难受的裹身物，也帮蔡依玲剥掉了严重影响双脚灵活度与摔打翻滚的衣物。两人在酒精的作用下，在摔跤裁判不断的喝斥下滚在一起……
　　当蔡依玲、陈海生戴上假面投入舞池的时候，时间己悄然流逝了一个钟。迪厅舞台上的表演节目己经全部结束了。那一批据说来自川西某个著名的寺庙的喇嘛们，也己经为三尊70公分高、雕琢无比精细的小叶紫檀佛像（印度湿婆神3种不同面貌的雕像）开了光，戴上他们欢喜佛、老虎、苍狼、牛头、马面、大象等面具，投入到圣诞平安夜的假面狂欢舞会中……
　　陈海生错过了神圣的佛像开光盛典。
　　当十多个喇嘛敲打着各自的法器，整齐地诵唱着晦涩难懂的经文时，迪厅里的音乐戛然而止，变得无比的肃穆与沉寂，仿佛在为一位德高望众的老者的亡灵超度。一位住持模样的年长的僧人，一一揭开了贴在神佛额上的、写满梵文的黄纸符，并给他们虔诚地施了净水。那三尊无比珍稀、面目威严的神佛，仿佛从几千年前的古印度的神庙中踏祥云而来，饱吸天地灵气与甘霖，浑身水淋淋的，充满了灵性与智慧，也带着与生俱来的、不可侵犯的威仪。
　　一直肃立在一旁的会所总经理阿昌，这时对着三尊神佛的前额一一虔诚地轻吻了一下。然后双手花费了好大的气力，高高举起了中间那座脖上缠着眼镜蛇的湿婆神像——**云间国际会所的未来保护神，接受着周围千百人对他的欢呼与祝贺……
　　阿昌这名香港人，此刻异常的激动，眼角流出了被神佛感化的泪花，好象手中的湿婆神像，是他经过漫长而艰辛的竞赛，击败各大洲选手而夺得的纯金奖杯。
　　其他的社会名流、成功人士、精英阶层、外国友人们，则以碰杯喝酒的传统方式，向国际会所的大boss阿昌，表达了真挚的祝贺；也向2002年的圣诞平安夜，寄予了深情而美好的祈福。
　　随着劲爆而另类的音乐声响起，圣诞狂欢的高潮，也是压轴戏——假面舞会开始了！
　　台上穿戴非常具有摇滚乐人个性的乐手们，现在使出了浑身解数，演奏的曲调明显是在鼓动和撩拨人们的激昂情绪——用更确切的语言表达，就是勾起人们对异性原始的欲望。许多人手牵着手快速地旋转起来，口中发出电视剧《西游记》里妖魔乱舞时的吆喝声、尖叫声。陈海生与蔡依玲很快就被兴奋得忘乎所以的人群冲散了。
　　陈海生看见无数面目有些吓人的妖魔鬼怪却长着人一样的身体和双腿，穿着各种时尚、名贵的鞋子，急骤地从眼前不断闪过。随着演练得出神入化的乐手们对乐曲的娴熟切换，这些着魔一般地转着圈、百无禁忌地互相拥抱爱抚的人群，不断地变幻着排列组合——于是大象与白雪公主、猪与孔雀、斑马与巫婆、牛魔王与青蛙、欢喜佛与梦露、阿凡提与狐狸……双双亲密地起舞，显得欢愉，合拍，和谐。不一会儿，他们又围成一个一个不紧不松的圈子，喊着少数民族村寨才有的号子，时聚时散，忘情地抖动着自己的臀部。
　　陈海生觉得自己的头快要裂开了，肋骨也疼痛得厉害。想必刚才“摔跤场”上与蔡依玲大战的那五百回合，己大大损伤了他的元气。
　　一位与他年纪相仿的贵妇人想必喝醉了，她死死地抓住他的身子不放，把她西瓜一般沉重的脑袋靠在他的胸脯上，把它当作了软绵绵的枕头，想要睡上一觉。他只得扶着她努力冲出圈子，来到一张两人沙发上。女人顺势把头埋进了他身体与双腿的夹角里。她粗重的呼吸，以及他两手扶持着的腋窝下那两团绵软温热的东西，让他心旌摇荡，很不自在……
　　陈海生刚想把这名贵妇人安置在沙发上，去找蔡依玲、王金文时，抬头忽然看见了三张可怕的脸孔：牛头、马面、阎罗。他们呈半环形，把他“局限”在了沙发上……
　　他以为自己是因为酒精的刺激，才出现了短暂的幻象，于是使劲揉了揉眼睛。他却惊恐万状地看见一名戴着“邓丽君”面具的男人，被两个健壮的、分别戴着“苍狼”和“老虎”面具的男人，更确切点说，就是两名喇嘛，一个夹着一只胳膊，架着离他越来越远，很快就不见了。
　　“邓丽君”打着红色斜纹的领带，红褐色的西服，黑色的西裤，白色尖头的皮鞋……不是王金文是谁？
　　陈海生内心绝望地喊到：“完了，完了！救命！”
　　可他醉意正浓的大脑，依佛己被附体的凶恶邪灵完全控制，不管他怎样努力地一张一翕着嘴巴，他己经喊不出声音……
　　包围他的这三尊凶神恶煞般的“面具”，也是身着深橙色长袍的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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