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梦魇煎熬，但愿是梦...

　　再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古城西安的气温终于降了下来。每天站在城市的空中作业，风真的很大，吹得人摇摇晃晃的，刮在脸上象刀割一般。
　　为了把“美女蛇”蔡依玲骗走的那些钱尽早挣回来，我们仨每天都是十五六小时奋战在工地上。而脚板不慎被一根生锈的铁钉刺伤，创口糜烂化脓后，我都轻伤不下火线，每天用一只脚蹦来蹦去干活。
　　后来，陈海生老板不知从哪里了解到我带伤坚持工作的事情，特别感动，亲手交给我500块钱作医药费和营养费。
　　我也深为老板关怀下属、仗义疏财而感动，伤愈之后干活更为卖力，并把可钦可佩、光明磊落的陈海生老板的许多生活小事写进我的记事本里，想在将来的那部小说里，多穿插一些他的情节。
　　也许再过两三个星期，工程就要完工了，我也可以重新回到陈芳身边了。
　　可在夜晚，我却做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恶梦，醒来时全身都汗湿了。四周黑沉沉的一片，一点亮光也没有，工地静得象一片荒芜的坟场。我看了看表，不到四点，离天亮还早着呢。
　　我梦见陈芳为了小女儿与韩宇复婚了，与我断绝了往来，让我痛不欲生，肝肠寸断。我失魂落魄地回到重庆老家，成为了一名穷作家和地方报社记者，最后还是依靠中了500万福利彩票成了有钱人，与妩媚多姿的蔡依玲小姐结婚了。可蔡依玲总是与一些企业家、商人、地方官员关系暧昧，我们的婚姻结婚不久后就己经名存实亡。我万念俱灰，对人生充满了悲观。
　　突然有一天，蔡依玲有了良心发现，决心与我好好过日子，并引见我去见一名东南亚有名的文化产业大亨，详谈三部电视剧本写作的合同细节。我准时赴约去了上海锦江饭店。在我推开十一楼一间贵宾房的门时，我吃惊地见到了我以前的老板——陈海生，他此时己跃上窗台，对我惨然一笑说：“大兵兄弟，我对不住你和所有跟着我打拼的兄弟们，我先走了！”只见窗帘一闪，人就不见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跳下去了。我搞不懂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带着疑惑我走进了客厅，却看到了一个五十来岁、一身是血的男人歪倒在三人沙发上，胸口插着一把刀。我用力地摇着他的身体，还帮他把刀子拔出，血却流得更多了，仿佛凿开了一处山泉眼，再也止不住泉水汩汩流淌，弄得我也到处是血。而我走进正在往外冒烟的卧室时，发现我那年轻貌美的妻子——蔡依玲也死在了睡床上，她的上半身一丝不挂，下半身被一床金色的丝绸被遮着，想必什么也没穿。尽管我此生只爱陈芳一人，却对蔡依玲的死还是感到了难过与伤心。我正要为死去的她穿上衣服时，在掀开丝绸被的一瞬，几乎吓得昏了过去——她的下半部分竟是蛇身，浑圆，细长，裹着五彩斑斓、令人恐惧的蟒蛇皮。在我发疯似地夺路而逃时，却发现酒店到处都是人和障碍物，而身后，几名身手矫健的警察正向我的方向奔来……随后，我被戴上一副寒光闪闪的手铐。
　　再也没有了睡意，我只能一支接一支地抽烟，静待天亮。
　　回想起不久前李传向我和李销说起的隐隐担忧，回顾着恶梦中鲜血淋漓的杀人现场，我越来越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慌，左眼皮总是跳个不停，我预感会有什么不好的大事情发生。
　　吃过晚饭，工地破天荒不用加班，原来今天是圣诞平安夜。老板给所有工人加餐鸡腿并发了两个苹果。这两个产自陕西洛川、外观漂亮、芳香袭人的红富士大苹果，代表着陈海生老板对下属的深深关怀，一定清甜而脆爽，我决定把它们留到与陈芳见面的那一天，每人啃一只。
　　晚上，我独自去逛了一下离工地约一公里的商业步行街。那是一条人潮熙攘、热闹非凡的商业街。大发购物超市门口的圣诞节装饰十分气派，缠缠绕绕在6米多高的塑料枞树上的彩灯，星星点点、明亮夺目，引来不少美女在树下留影。工作人员即照即取，每张收费十元。那赶着雪撬的白胡子圣诞老人，拉着满车的礼品，向世人普施着恩慧。而一身圣诞老人打扮的商场理货员，向每一位光临的顾客派发着香甜的大白兔糖果，遍洒着温馨的圣诞祝福……
　　我逛了好几家服装卖场，价格高得惊人。本看上了几件女式羽绒服，可最低的都要450元。居然有一件打了折还要2988的。——可我只有4张毛主席，倾我所有，连给陈芳买件象样的羽绒服的钱都没有。
　　明天就是圣诞节了，新的一年也快要来临了，我真的好想家，好想念家中的父母、亲人啊！
　　每每触动身体内那根脆弱的神经，我就禁不住一阵揪心的痛楚。在部队4年多，我只请过两次探亲假。家里房前屋后是啥样，父母现在苍老成什么样子了，家乡的面貌变化大不大，18岁的妹妹长成啥模样了，我都不得而知，脑海里始终一片模糊。
　　特别是父母年事已高，最近又为儿子娶媳妇的事操心不少，真是辛苦两位老人家了。听说儿子找了一位漂亮对象，二老早就乐坏了，正请木匠在家里做衣柜、电视柜、沙发、席梦思床等家具，一天天盼着儿子带未来媳妇回家。
　　我也知道：家里一年收入无多，父母没有多少积蓄，为了儿子的婚嫁，现在已是倾其所有了——他们只能为儿子贡献这么多了。
　　记得小时候我病不离身，药不离口，一年四季都在与中药西药打交道。哮喘病、感冒发烧、皮肤病、扁桃体发炎、阑尾炎，几次都险些到了鬼门关。父亲退伍后，在一家乡镇煤矿当炼焦工人，一年到头很少在家。家中的里里外外事务，可全仰仗着身体单薄的母亲。而我的体弱多病，更是把母亲拖累不少。不单要背着我或用板车驮着我，沿着坎坎坷坷的山路，到十几里地远的卫生院看病、住院，还为我的医药费四处奔波、东挪西借，操碎了心。母亲为儿子的病不知道哭了多少回，流了多少泪，以致于眼睛落下了毛病，在灯下做针线活久了或看书看电视久了，视线就会变得很模糊，眼泪就会流个不停。
　　仿佛苍天有眼，不忍心再折磨这两位含辛茹苦的农村夫妇，我在念初中的时候，突然就彻彻底底告别了“药罐子”，一年到头都难得感冒一次，在学校更是德、智、体全面发展，考试次次名列前茅。父亲为了供我和妹妹读书，在煤矿里拼命干活，还四处揽些零工做，甚至为了凑齐我们的学费，偷偷卖血给血站……
　　我这一生，亏欠父母的实在太多啊。可我太稚嫩、太糊涂了，脑子一发热，就把当兵4年的全部补贴交给了漂亮的蔡依玲小姐，成为了娜思达克珠宝（实为传销公司）的正式一员，最终不名一文，连家都不敢回……
　　值得庆祝的是，工地的活儿就快结束了。我私下粗略计算了一下：如果干到元月十五放假（2月1日是农历新年），我就干了6个月，结帐时大概可以领到7000元（己除去每月预支的500元生活费）。虽然这点钱并不多，可也相当于父母一年辛苦所得的总和。而且，我也感到特别的欣慰，毕竟这是我用自己的汗水和手艺挣来的，心里踏实着呢。加上在工地我己学到了过硬的技术，虽然学业上无所成、在部队也没能上军校，可回家乡毕竟拥有了一技之长，会有很多的包工头争着上门请我！我对养活陈芳、让父母过上好生活充满了信心，觉得往后的日子甜着呢。
　　可是不知为何，越是到工程临近收尾，我的心里越是感到焦躁和不安，左眼跳得厉害，点再多眼药水也没用。我隐约感到有一种巨大的危险正在悄然逼近。然而，具体将会发生什么变故，我心里也说不清楚……
　　中午吃饭时，我悄悄地向李传、李销说起我做的恶梦以及心中不祥的预感。不想却遭到李传的好一阵嘲讽：你跟我那天一样神经质了。我这几天老是做美梦，梦见自己建新房、讨媳妇、买小车、中彩票、游北京了。跟茶馆里的左邻右舍打麻将，都打20块一炮的，一天输赢上千。
　　李销听了后，没表什么态，说：最近你可能睡眠不太好。再有，睡觉时双手千万不要压在胸口上。
　　我仍不甘心，忧心忡忡地说：兄弟，相信我，我的担扰不是多心，这几天真的会发生什么大变故。我的预感一直很灵的。
　　李传嘿嘿冷笑到你的感觉真那么灵，我们去买体育彩票呀，中个五百万可就香车、美女、别墅什么都有了。
　　他的一番揶揄令我好生气恼，可又不好发作出来。
　　也许我真的是杞人忧天。可我的内心，分明预感到了越逼越近的巨大危险。
　　祈求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怜惜怜惜普天下的苦命人，让他们能吃饱穿暖，没有病痛，平平安安，为了让家人生活得更好，就这样一直勤勤恳恳劳作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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