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大田功成 衣锦还乡

　　谭大田十多年没有回到过家，当年的事对他打击可谓沉重。早些年一直心里憋屈，四处寻访为让自己沉冤得雪，浪费了不少时间，到头来还是因为时间太久无任何档案可查、当年办案人员不知去向不了了之。后来，谭大田在社会上走动的时间久了，他慢慢的觉得除了过去之外，人生真正的精彩是未来。当谭大田第二次回乡寻求无果，他决定放弃，过去的一切让历史去评判。
　　大田把自己藏匿于东南沿海，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把握住各种机会，他要把失去的时间追赶回来。十多年的销声匿迹，当大田再次回到家乡的时候，他已经是今非昔比了。
　　大田带上老婆和双胞胎儿女，驾车横跨五省，从东海之宾的东瓯回到大娄山，感受着大娄山翻天覆地的变化。妻子是温州人，一付娇小玲珑的模样，一对儿女也是娇惯可人。回到家乡的时候，大田害怕妻子和儿女习惯不了奇驱的山路巅扑，把他们安置在城东的通恒大酒店里，自己驾车沿着绿树成荫的山路朝小尖山方向赶去。那沿路的植被和满山遍野的茶园葱葱郁郁，在那茶园之中，四处可见戴着斗笠的茶农或村姑欣喜与惬意的情景，早年的荒凉已经不复存在了；山野之间靠山而居的民居建筑，白墙青瓦与大山的绿意相得益彰，早年随风摇曳的木楼已经不见了踪影；记忆中的羊肠小道如今扩展成宽阔的公路，路面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沥青，沿途只听见车轮辗在路面的“嗞嗞”声响，那心中对故土的担忧正在一点点地放下。
　　父母年老了，早年健壮的身体有些佝偻。妈妈站在新屋的山头，用那双原本就不好的眼睛，紧盯着从小车下来的大老板模样的儿子，直到大田那略带哽咽的一声“娘”，老人才认出自己的儿子。大田的父亲正在屋后的茶园里除虫子，小尖山列入高山云雾茶的生产基地，以无公害为优势，打造娄山云雾茶的品牌。听老伴说儿子回来了，连忙放下手里的搪瓷缸，急匆匆的往家的方向赶来。
　　父亲见儿子发福了，浑圆的身板有了几分老板的派头，心里颇感欣慰，脸上却平静得很，只轻轻地问了句：“吃饭了没有？”大田走上前去替父亲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转身打开后备箱里拿出两个袋子说：“这是你们的儿媳给二老挑选的衣服，换上我们一起进城，她和两个孩子都在城里等着你们了。”
　　父亲有些嗔怪：“都到城里了，怎么不把他们直接带回家来呀？”母亲也用一双咄咄逼人的眼神盯住大田。大田知道是父母误会自己了，忙向两位老人解释：“之前不知道山上的路修得宽敞而平坦，不知到车可以开进自家院子。妻子是温州人，从小就没有出过远门，就更不用说这崇山峻岭了，一对儿女又都在城里长大，怕他们走不了山路，所以就先把他们安顿在了城里，然后接二老下山团圆。”二老听了儿子的话也觉得在理，人家大地方的姑娘嫁给自己穷家小户的本来就不容易，儿子这样体贴是对的，没有忘记我们大娄山人通情达理的传统。
　　二老乘坐上儿子的车，心情急切地直奔城里而去。
　　在通恒大酒店，大田的父母和从未谋面的儿媳、孙子、孙女见面了，一家人其乐融融地聚在一起。儿媳虽然娇小玲珑，但一点都不缺泛温州女人那种温顺与娴静，见了父母，不顾自己那光鲜华丽的衣着，带着一双儿女朝二老人跪了下去。弄得二老有些措手不及，大田忙把事先准备好的红包递给二老，二老向儿媳与孙儿女派了红包，把儿媳和孩子们拉起来。一双与爷爷奶奶素未谋面的孙子、孙女竟然十分亲热地投入了爷爷奶奶的怀抱，让那种一脉相承的亲情对接得一点间隙都没有。儿媳始终表现得温柔贤慧的样子，为公公婆婆斟上茶，一脸笑容的对公公婆婆说：“大田说家乡的水甜甜的，今日品尝果然名符其实！”
　　孙子、孙女是龙凤胎，今年九岁啦，上小学三年级，普通话讲的字正腔圆，与爷爷奶奶那半生不熟的大娄山话交流起来总是有些生硬，可那一对小家伙总在二老的怀里蹭来蹭去，亲热得让人妒忌，一眼看去怎么也不敢相们他们只是刚刚相认。
　　午餐安排在酒店二楼“赤水河”包房，大大的包房里摆放着两米见宽的大桌，当一家人进入餐厅的时候，大田的父母有些胆怯了，说就自己一家人哪有必要在这么高档的地方消费，在家里或在街头的小馆子随便炒上几个菜就行了。
　　大田笑笑拉着妈妈的手，孙子、孙女搀扶爷爷往座位上就坐。二位老人坐的是餐桌的主位，大田与媳妇、儿女们分别坐在爸妈的两边，让爸妈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天伦之乐。大田与媳妇分别照顾着两位老人，不时把那餐桌上山里人很难吃到的海鲜之类的东西往爸妈的碗里夹。两个小家伙见爷爷奶奶有些拘谨的样子，于是就主动帮爷爷奶奶剥去虾或蟹的壳，并教爷爷奶奶如何醮着芥辣吃，还说那样可以去掉腥味。
　　大田打开一瓶茅台，给爸爸妈妈分别倒了一杯，而在一旁的媳妇与儿女也分别举起了饮料杯，向二位老人表达最真诚而亲情的敬意。爸爸一辈子从来没有喝过茅台，妈妈其实压根就没有喝过酒，可妈妈还是抬起了杯，妈妈知道在这样的场合自己如果不顺大家的意是有些扫兴的。爸爸有些感动，茅台在爸爸的嘴唇之间发出“吱吱”的响声，那声音是那样的享受，那样的幸福。
　　大田抬起一杯酒，心情有些沉重，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哽咽：“爹、娘，儿子不孝，这些年让你们受苦了。早些年，儿子年轻气盛，只考虑自己委屈，总想对所有的人诉说自己的冤屈，压根就忘记了爸爸妈妈的感受，我知道这些年没少让二老承受冷眼和非议。儿子也一直在努力，只想做出个样子给那些曾经伤害过我的人看，证明我是最棒的。今天儿子终于明过来了，其实那一切都是不重的，重要的是我通过自身的努力，获得了社会的认同，获得了社会的尊重，也能够象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一样，为自己的亲人的承担起义不容辞的责任。”爸妈抬起杯接受了儿子的祝福，也见证着儿子这些年真正的成熟。
　　儿子的成长让作父母的感到无比的欣慰，爸爸在抬起酒杯的那一瞬间，眼眶里闪动着点点泪光，那是一种激情与幸福的泪花。自己这么多年的艰辛终于没有白费，含辛茹苦的两位老人终于盼到了这一天。
　　大田说：“纤纤是一位很善良的妻子，在我最无措的时候，是她们一家伸出了援助之手，也提供机会与平台让我发挥，让我走出人生的低谷，重新站立成一个大写的人。如今，自己名下的‘大田瑞鑫低压电器公司’年产值达五、六千万，公司里员工已达到二百余人，每年向国家纳税数百万元，成为当地民营企业的中流砥柱。”大田讲起这一切的时候，心中升起了一种自豪感，这是自己历经风雨之后在父母面前一次心灵的倾诉，向父母交的一份满意的答卷。
　　父亲的眼神稍有些疑惑，母亲却乐得嘴都合不拢了，纤纤与一对儿女朝大田递过来肯定的目光。大田无疑获得了鼓舞，于是大田和父母道出了此次家乡之行的真正用意：“这次回大娄山，一来想考察家乡投资环境，家乡生态农业发展自己早有耳闻，而家乡以茶产业为龙头的产业布局已经形成，一轮新的创业热潮正在兴起。自己也有将产业西移的打算，想为家乡的建设奉献一份力量；二来借产业西移的机会，好好的孝敬父母，让父母安度晚年。”
　　大田的爸爸听了大田的打算，说如今家乡的发展突飞猛进，当年外出打工的人们纷纷返来，找寻自己的位置准备大干一场。父亲还说如今全县拥有七十万亩茶园，外来务工的人员也达百万之众，自家所在的小尖山因地势高峻常年处于云遮雾绕之中，被市政府规划为“娄山云雾茶”基地，基地内的每户农家均以土地入股成为股东，村民们还可以承包其中的茶园来种植、管理获得一份报酬，一种新型的农民已经趋形，一种集生态、观光、旅游于一体的现代农业已经在大娄山全面拉开了序幕。
　　妈妈说：“我们小尖山的山山岭岭开发出来，把散落在全国各地的打工仔们全都召集回来……”
　　大田爸妈的一席话让大田更加有兴心了。
　　纤纤听得不太懂大田与爸爸妈妈的话，但她从他们的表情当中已经感觉得出那种融洽。纤纤早就要大田带她回老家看看，说想见见公公婆婆，要向他们尽一份孝心，这是做儿女们应尽的责任和义务。纤纤没读多少书，在她那里女孩子读书都不多，但她却一点都不少聪慧，她懂得怎样的相夫教子，怎样履行一个作妻子的责任。纤纤自己还没有到过大娄山，两个孩子在纤纤的教导之下，从网上搜索出许多关于大娄山的历史、人文的资料，尤其是那段红色历史没少让儿女引以为骄傲，两个小家伙从开始说话就理直气壮的告诉任何一个问询他们的人——他的家在大娄山。纤纤在儿女面前，把大娄山描绘得十分美丽，并答应儿女，将来的一天要与爸爸回到那美山秀水中生活，感受大自然的馈赠。
　　纤纤得知大田要带她回大娄山的那天开始，她就每天关注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她知道大娄山下有一个叫作湄江湖的地，那里有一个叫作茗乡山庄的地方；她知道那是一个集旅游、生态农业观光体验为一体的休闲乡村农家，她还知道这里策划的茶乡中秋不夜天活动，参加活动的人们半个月前就开始预订房间了。
　　之前这让纤纤对此大惑不解，当他问及大田一个山村为什么会如此的吸引人？大田说那地方山美水美人更美。于是，纤纤没有与大田商量悄悄在网上预约了茗乡山庄的房间，并预约了茗乡茶业的生态体验、沟火晚会等系列活动。从下订的那天起，她就一直关注着这个地方的动态，包括所有的一切。
　　因为纤纤订了茗乡山庄的乡村宾馆，自然就不在城里停留了，爸妈说你们去吧，农村的风景我们早就看惯了，不就是比我们山上平坦一些，富裕一些而也。可纤纤说订房时早就把爸爸妈妈的房间也预订好了，还在网上支付了房款及相关活动的费用。爸妈都是地道的农民，知道钱的可贵，也就只好随他们去了；再说心里边也舍不得刚刚才见面的儿媳、孙子、孙女他们。
　　从县城出发往黑桐坝茗乡山庄，驾车也就十多分钟的里程。儿子喝了酒，纤纤不让他开车，车由纤纤驾驶。别看纤纤身材纤细名如其人，可驾起车来的那熟练程度却是许多男人也无法比拟的。他们驾驶的是一辆七座的别克商务，原本想开轿车回来的，可纤纤说回到老家如果带上爸妈就不够坐了，现在一家六口人坐一台商务车，宽敞而又舒适。爸爸说茗乡到底在什么位置自己不知道，黑桐坝早年大跃进时倒是去过。纤纤说：“爸你放心好了，我开了导航，导航会带我们去到那里的。”
　　车到山庄的时候，已经快接近傍晚时分，通往黑桐村的大道上车流十分拥挤，那些身着警服的交通警察已经在公路的各个路口开始执勤，车流如织的道路之上却是秩序井然。纤纤没有想到在老家的乡村道上也会出现如此车水马龙的场景，再一看那些车牌，来自全国各地的都有，这让纤纤还没有到达茗乡茶业就已经兴奋不已。
　　进入黑桐坝的村口，街道的路灯提前开启，把那古朴的村落映衬出几乎神秘的色彩。那些沿街白墙青瓦的黔北民居一字排开，暮色之中，凭借路灯的辉黄与落日余辉交相辉映，形成分明的轮廓，而周围的群山渐渐的退成暗绿，为这金碧辉煌的村野充当忠实的陪衬。沿街彩灯展显现出各种霓虹的造型，LED各色灯管将沿街建筑的轮廓勾勒出来，让这古老的山村披上了都市的风华。
　　穿过村子街道的中央往右拐过一百多米，陡见前方的天空几只氢气球托起几幅巨大的标语，在探照灯的照射之下格外的清晰，两个孩子早已经被这新奇的景象给吸引着了，早早地打车窗，好奇的惊呼着所看到的各处奇观。纤纤知道，茗乡茶业到了，她虽然初次涉入，可她似乎对这里了熟于心。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现实中的茗乡比她在网上看到的以及她意念中想象的更加富丽堂皇。
　　他们的车刚进大院门口，电子识标系统首先报告了车牌，自动发出“欢迎来自温州的朋友”声音，然后自动抬起花杆。随后一名衣着整洁的安保人员前来导航，纤纤熟练的驾车跟着那保安的指引往停车位而去。停车场的车已经排成了长长的队形，纤纤把车停好，然后才领着孩子从后备箱里拿出行李往湖畔人家的宾馆大厅而去。
　　宾馆的大厅装修的富丽堂皇，大厅中央巨大的吊灯晶莹剔透，在各色灯光的拼合之中，光彩夺目；数十人排成长长的队列在大厅里等待着办理入住手续。纤纤有些惊诧，即使是在温州乡村最繁荣的农庄，也不可能出现如此拥挤的场面。似乎过了半个小时，纤纤才办理完入住手续，带着孩子、爸妈进入三楼的房间。房间的陈设简捷，屋内的陈设刻意的掺杂进农家的味道，房间整洁而井井有条，虽然没有什么星级标注，可与城里大酒店比较起来不知要舒心多少倍。
　　儿子帮爸爸妈妈打开了房间，让他们先洗把脸，说一会叫他们一起看演出，听说这山庄的文艺表演不错。爸妈整天在山上呆惯了，对于儿子们如此花钱心里却是心疼得很，孩子的孝心怯之又不恭，只好放松下来顺应他们的安排了。孙子孙女敲爷爷奶奶的房门，说要爷爷奶奶带她们去看篝火，需要先占座，一会没有座位了，爷爷奶奶顺从两孩子去了。孩子很聪明，很快就看准了时机在那离篝火火堆稍远的地方找到了位置，对准手腕上表型手机向妈妈报告这边抢座的情况，这让二老看得有些惊呆了，没想到现在的手机都与手表结合起来了。很快，大田和纤纤顺着儿子报告的方位过来，对儿子的睿智给予了大大的赞赏，鼓励儿子再接再厉。
　　当晚许多人都冲着茗乡的篝火而来，那是狂欢的节奏。随着几束光影聚焦，一对身着晚礼服的青年男女款款步入熊熊篝火前方的舞台，拉开了中秋篝火狂欢的序幕：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大家晚上好！
　　合：一年一度的梦幻湄江、相聚茗乡中秋篝火晚会现在开始。
　　男：首先请允许我荣幸的向大家介绍今天莅临今晚盛会的领导和嘉宾，他们是：
　　中共梅乡市委宣传部部长木子先生
　　中国政治协商会议梅乡市委员会副主席邹方俊先生
　　中共先湄水镇党委书记魏民先生
　　湄水镇人民政府镇长邱会学先生
　　梅乡市旅游局局长张进发先生
　　与此同时，还有来自全国各地各行各业的嘉宾朋友
　　在此，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大家的到来。
　　男：接下来有请茗乡茶业公司总经理金筱女士致词……
　　大田聚精会神的在听主持人的介绍，也深深的感到这场盛会规格的高大。可当大田听到金筱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咯登”了一下，本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顺着移动的光柱看过去，只见一位衣着得体而步履矫健女士朝讲台款款而来，那样的自信，那样的从容。尽管岁月更替，物是人非，可透过那岁月的沧桑，大田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是她，那个苦命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