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浮出水面

　　这天，崔明博怒气冲冲地来到薛承的办公室，刚进门就满腹牢骚地说：“妈的！叶潇真是够狠的！简直是要赶尽杀绝啊，不留一点情面。这个王八蛋，迟早要遭雷劈！”
　　薛承坐在那里听得目瞪口呆，片刻回过神来，才问：“明博，你这是干嘛呢？叶潇又怎么招惹你了。”
　　“这个混账东西一点人性都没有，对我和亦双简直是到了除之而后快的地步了。”崔明博啐了一口。
　　“到底怎么一回事？”薛承锁锁眉头，问。
　　“你现在不在宏远了，可能不清楚公司发生了什么事情。当初你果断地离开公司，看来是非常明智的选择啊。”崔明博意味深长地说。
　　“叶潇到底对亦双做了什么缺德的事？”薛承从崔明博的满腹牢骚中，闻出了不利于叶亦双的味道。
　　“他们现在死死围困亦双，逼她自己离开公司。”崔明博恨恨地说。
　　“围困？”薛承不解。
　　“对！就是困住她！叶潇把公司里所有跟亦双有过交集的人，随便编了个理由就给开除了，整个公司已经没有人敢跟亦双说上一个字。就算同情她，也不敢有所表示，只要你稍有动作，过不了多久，肯定会被开除。”崔明博怒火中烧，情不自禁地捋起袖子。
　　薛承听完后，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又爱莫能助，叹道：“这是何等的可悲啊！”
　　“我看叶潇继续这样作死下去，宏远公司离倒闭绝对不会太远！”崔明博啐了一口，诅咒道。
　　薛承表情凝重，又问：“那你呢？叶潇对你采取了什么样的措施？”
　　“还能有什么办法，逼我自己辞职呀。这个王八蛋，也不念我为公司艰苦奋斗那么多年，说赶人就赶人。”崔明博极其愤慨，不由自主地挥起手来。
　　“那他的理由呢？”薛承问。
　　“这理由嘛……”崔明博伶俐的舌头忽然打结了。
　　“你兢兢业业那么多年，在基建一线如此辛苦，劳苦功高，开谁也不能开你啊！”薛承打抱不平地说。
　　崔明博斜着眼瞅瞅薛承，皮笑肉不笑：“你是在挖苦我么?”
　　薛承一脸认真样，回答：“我这是真心话。你的辛劳和敬业，全公司的人有目共睹。”
　　崔明博叹口气说：“知道的人都已经被叶潇开除了，留下的人，他们才不管你有没有功绩，纷纷跟我划清界限。没有对我落井下石，已经是很给足我面子了。”
　　“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薛承不由地感慨道：“像你这样的老功臣，他们假如没有一个像样的理由，就随随便便开了你，难道不怕引起公愤啊！我就不相信他们真的没有半点顾忌。”
　　崔明博听了薛承斩钉截铁的话，从耳根子到脖子慢慢红起来，支支吾吾了半天，才不情愿地说：“诶！算了，都走到这份上了，就如实告诉你罢了。”
　　“嗯。”薛承竖耳聆听。
　　“有几个项目，我私自拿了供货商的好处，结果叶潇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我吃回扣的证据，搞得我进退两难啊！薛总，你说说看，这做工程吃回扣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这种潜规则哪里都有存在的。”崔明博哭着脸说。
　　“做工程吃回扣是很正常，也很难监督，但你和我认为正常的事情，叶潇却不这么认为。他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就差一个理由赶走你，现在他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薛承能理解崔明博的行为，但他实在无能为力。
　　“他来找我时，开门见山地要我尽早离开公司，不给我半点回旋余地。”崔明博气愤地说。
　　“这符合他的性格，暴戾恣睢。”薛承眼中充满对叶潇的鄙夷。
　　“对他的无理要求，我开始不同意，我要他给我理由。谁知道他就拿出了我吃回扣的证据，还傲气十足地给了我两条路选择，第一是我自己选择辞职。第二就是他通过董事会把我开除掉。我还能说什么，只能妥协了。”崔明博气愤填膺的样子，足以把叶潇活活撕碎。
　　薛承过去拍拍崔明博的肩膀，安慰道：“起码他没有把你吃回扣的事拿去做文章，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他敢！他假如真那样做的话，我就跟他死磕到底！光脚的还怕穿鞋的不成。”崔明博勃然大怒。
　　“他都能把自己的亲妹妹逼到这份上，你说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薛承反问道。
　　崔明博气呼呼地说：“这个人简直丧心病狂，六亲不认。”
　　“他不敢把你逼到这份上，不是怕你报复，而是怕引起公司里还有良知的人，群起公愤。”薛承说。
　　“或许吧，反正我也被逼走了，这下用不着继续看他脸色做事了。”崔明博说到这里，一时又觉得如释重负。
　　“可惜了亦双，还在那里苦苦挣扎。”薛承的心里隐隐作痛。
　　“可不是嘛！我在的时候，她还会找我说些事儿，现在好了，真的要每天对着四面墙壁了。叶家真是造了什么孽，弄成儿子不孝，儿女敌对的下场啊！”崔明博无比惋惜地说。
　　“人心向恶。”薛承替叶亦双感到难过，他又喃喃自语说：“人而好恶，祸虽未至，福其远矣！叶潇的祸事，不会久矣！”
　　“如今我也成了社会闲散人员，前途堪忧啊。”崔明博叹气说。
　　薛承心里清楚崔明博今天过来，不只是发顿牢骚这么简单，他想知道他的来意，于是问：“你有什么打算？”
　　崔明博见薛承主动开了口，赶紧说：“我们也共事过几年，我的为人，你也应该清楚。老话说知根知底，才能互惠互利，我觉得我们应该能愉快地合作。”
　　“合作？”薛承嘴上平静地问，心里却有些排斥。
　　“你也应该清楚我的为人，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不会来找你。我现在确实是无路可走了，想来想去也只能来你这里看看有什么事情可做，最好能分得一个工程做做。”崔明博眼巴巴地看着薛承，语气真挚。
　　薛承听了，一时也接不了话，他避开崔明博的眼神，思考片久，才委婉地说：“明博，最近，我的手上也没有多余的工程可以做。”
　　“哪怕小工程也成。”崔明博依旧眼巴巴地看着他。
　　薛承想了想，觉得直接回绝他，太缺乏人情味，于是说：“目前我手上确实没有多余的工程，要不这样吧，我们还像上次万好万家的合作方式，你给我准确内幕，我给你信息费。你也知道，我不会亏待你的。”
　　“欸！别提上回了。你不知道，我这条命差点都搭上了。”崔明博忽然重重地叹气道，仿佛一言难尽。
　　“怎么回事？”薛承被崔明博的巨大反差惊呆住。
　　“我从别人那得了消息提供给你，后来他竞标失利，就猜测有人泄露了机密。并且放出狠话，假如查出是谁泄露机密，直接就把谁做掉。当时，有人来找我问话时，真是把我吓了个半死，我怕有命赚钱没命花。”崔明博满脸恐慌，说话间，头上就渗出几滴汗来。
　　“到底何人，这么凶狠。”薛承追着问。
　　“贺绍宗。”崔明博一说出口就后悔了，赶紧又改口说：“是贺绍宗的手下，他跟我还有点交情。”
　　薛承愕然：“贺绍宗的人？”
　　崔明博赶紧解释：“一个老朋友。”
　　“怪不得你能知道内幕。”薛承突然觉得心头的疑团解开了很多。当崔明博说出死对头贺绍宗的名字后，他马上就猜测出一些内情，他的内心骤然升起一股悲怆的情绪。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崔明博会跟贺绍宗搅到一块，这让他的心仿佛被刀割开了一道缝隙，伤口喷出血来。
　　“我朋友他跟贺绍宗走的近，能知道不少内幕。我跟他认识了很久，只是各奉其主，这几年疏远了不少。”崔明博的脸色情不自禁地微红起来，并解释了很多。
　　“朋友多，路子就广。”薛承淡淡地说，表示能理解他。
　　“还行吧。”崔明博尴尬地笑笑。
　　“那你的事，有没有让贺绍宗发现什么端倪呢？”薛承索性继续试探下去。
　　“我的运气还不错，被我朋友给掩饰过去了，不过着实让我吓了许久。”崔明博说话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呼吸一口，显得极为惊恐。
　　薛承故意打趣说：“我说明博啊，这无间道的事情，我看还是少作为好。不然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无法想象的后果呢。”
　　尽管崔明博听不懂薛承的话中之意，但他还是不自觉得红了耳根子，狡辩道：“我这不是想着与你合作嘛，损害我们仇人的利益，增长自身的力量，此消彼长，不是皆大欢喜的结果嘛！”
　　崔明博的话，一下子就把薛承的心拉向了地狱，他瞬间觉得非常哀伤悲痛。他从头到脚地仔细看了崔明博一遍，还是不敢相信他刚才说的话。因为把贺绍宗列为嫌疑人，只有他、喻婧、纪凡、叶亦双四个人知道，而且他们有过共识，不会向任何人透露这个信息。全世界的人都不清楚分公司发生的所有事情，是跟贺绍宗有关，除非这个人原本就清楚整件事情的经过。而崔明博恰恰把贺绍宗当仇人称呼，“仇人”两字分量太重，在薛承的心里砸出了一个深坑。
　　忽然，薛承觉得以前的种种经历浮现在眼前，叶亦双那十多天昏迷不醒的情形也清晰地重现在他的脑海里。他感到有股愤怒之火从心底冒上来，快要冲出躯壳，扑向对面坐着的这个人。
　　“薛总？”崔明博见他愣在那里一会儿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轻声唤他。
　　薛承回过神来，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悲愤情绪，他明白现在还不到质问的时候，他必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借此迷惑崔明博。他强颜欢笑，赞赏道：“不亏是共事多年的朋友，有好处先想着老朋友。”
　　“能听你袒露心扉，那我做什么都值得啦，理解万岁啊。”崔明博高兴地说。“原本我还担心你会鄙视我行事不够坦荡，现在看来，是我多心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哈哈。”
　　“呵呵，看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喽，我得感谢你啊！”薛承笑着说。
　　“你真会开玩笑，感谢我什么呢。我给你内幕，你也给了我报酬呢。”崔明博听着有些疑惑。
　　薛承爽朗地笑道，一语双关：“你让我知道了内幕，我理所当然要感谢你啊！”
　　“噢！哈哈”崔明博似懂非懂地也跟着笑了起来。
　　崔明博在薛承的办公室里坐了好一会儿，才欣然离去。因为薛承答应他，将帮他接个工程，这让他一下子又找到了人生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