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噩梦（上）

　　有些方面的思绪就像进入了冬眠状态，仿佛睡着了一样；也像中风病人，血液丝毫也不向坏死的组织流淌。不是我忽然意志力变强，能够控制好我自己了，是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思根本就不愿意往那些方面去想。就像早晨刚刚苏醒，有些器官还没有跟着苏醒一样。
　　学校还是在计划好的时间里按时宣布了预选成绩。不知道林菊英她们几个的成绩到底怎么样，到第一节晚自习下课时，我忽然想起了这件事，有意识地向她们四个人的座位看了看，她们四个人的所有书本都不见了。
　　我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为自己曾经不知道是正确还是错误的选择，也为她们几个悄无声息地离去。
　　随着各科试卷的陆续下发，我们的二轮复习开始了。
　　重新拿出几个新本，我开始做一项繁琐的工作：将各科做错的题目都整理到本子上，分析原因，将题目真正弄懂，把正确的答案工工整整地写在答案一栏……
　　从这次的卷子下发的那天晚自习开始，我就一直在做这项工作。
　　星期三的清早，我破天荒地没有背英语单词，直接拿出了昨天下午发的数学卷子。
　　我在家复习的那一年，虽然做题不多，可也不是一无所获。在学习数学的过程中，我想明白了一些有效的方法、道理，在金一诺的督促下做了一些典型的题目……整理数学卷子更加需要清醒的头脑和安静的环境，因此，我打算趁着早上刚起来心无旁骛的时候，将这次考试的数学卷子整理好。
　　这次预选的数学成绩还是满分120分，我考了92分。如果按照满分100分来计算的话，我的分数还不到80分，可对我来说，我已经满足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相比于我高中三年的数学成绩来说，已经不算严重拖后腿了。
　　不过，今天我不是来分析数学成绩的，我就是来认认真真整理卷子的。我要做的是把卷子上的错题，分析出我当时做错的原因，做出正确的答案，最好能够再举一反三，把类似的题目也弄懂、做熟。
　　昨天，数学老师在课堂上已经把同学们出错较多的题目讲过一遍了。其中有一个八分题我做错了，可老师在课堂上没讲；还有最后那个12分的函数题，老师在课堂上已经讲过了，可我依然没听明白。
　　在这两个题上，我已经花费了差不多有十五分钟了，可是，我还是一头雾水。我的心开始烦躁，一会儿思考一下那个八分题，过一会儿做不出来，我就又去研究那个函数题；感觉函数题做不出来，我又心烦意乱地去看那个八分题……又是十多分钟过去了，我对这两个题还是毫无头绪。我越是下决心要做出来，越是用力思考，脑袋越是像浆糊一样，凝成了一个疙瘩。我不耐烦了，三把两把将卷子搓在一起，猛地一下子塞进了桌洞的空隙里……
　　我后边的高义伟用他手里的书从后边轻轻地捅了我一下。我还在那儿火着呢，没好气地转回头瞪着他：“干什么？”
　　没想到高义伟一点不高兴的样子都没有，依然不愠不火地说：“不就做个题嘛，上什么火呢？”
　　原来我的小动作高义伟不知道什么时间已经看到眼里了，其实我不是不讲理的人，更不是喜欢发脾气的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早上会这样沉不住气。听他这样说，我自己收敛了一下心气，无奈地说：“有两个题已经做了一早上了，还是做不出来。”
　　高义伟把手朝前一伸说：“我看看。”
　　我不好意思地从桌洞里摸出我的卷子，将那两个我百思不得其解的题跟高义伟点了一下。
　　高义伟笑着说：“就这两个题就把你气火了？很简单啊。”
　　他从他的位子上下来，在我的课桌旁站住。我刚要站起来，他制止住我，语带诙谐地说：“不用。坐着重心低，不容易心浮气躁。”
　　我知道高义伟是从心里就这样想的，不是故意讥讽我。想到我刚才的样子，我“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将手里的纸笔递给高义伟，高义伟将卷子的方向朝向我，又把手腕弯了一个弧度，让写出来的字也朝向我……
　　一种莫名的情绪在我的心上倏地滑过，一个男子的心怎么可以这么细呢？我不好意思地说：“你不用这样，我能看到。”
　　高义伟笑笑说：“我怎么样都会写。”说着，又开始讲了下去。
　　那个八分题找到思路其实很简单，高义伟刚一指点出那个关键点，我马上就明白下面该怎么做了。
　　接下来高义伟按照数学老师的思路把最后那个大题讲了一遍，我听得头都疼了，可是有一个地方我还是转不过弯来，不知道为什么要那样做。高义伟一点没有不耐烦的意思，耐心地又给我讲了一遍，可是我就像傻了一样，就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一步要从那个地方下手。高义伟试着又解释了一遍，我的脑子越发像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见我听不明白，高义伟回到他的座位上拿了他的数学卷子，摊开在我的眼前说：“你看看我做的，你看看这种做法你能不能看明白？我认为我的这种解法比数学老师讲的那种容易理解。”
　　接过高义伟的卷子，我斜着眼调皮地瞅着他笑了一下，没有先看那个他摆在我跟前的题，而是将他的卷子一翻，找到了分数那一栏。
　　高义伟并没有阻拦我，而是包容地笑着说：“你呀！刚才还满脸愁云惨雾呢，这么会儿就多云转晴了？真是小孩子心性。有什么好看的？分数不是都已经公布了嘛。快做你的题吧，你又不发急了。”
　　公布是公布，谁会有心思关心别人呢？这时候，我已经看到高义伟数学考了114分，比我高了22分！怪不得他能考全班第3名呢。光数学就比我高了22分，我还知道他的物理、英语、政治都比我学得好。我曾经看到过他做政治多选题，人家他选择的每一个答案都是有理论依据的。不像我，我要么是死记硬背答案，要么是连蒙带猜，甚至有时候就是凭感觉……
　　这时候正是下第一节早自习的时间，有的同学紧接着开始进入第二节阅读、背诵时间，有的开始说话、走动。
　　高义伟看到我沉默不语，笑着对我说：“想什么呢？你们女同学就是心事重。你看看你，是你自己抢着看的，又不是我故意在你面前显摆。你看就看了吧，看完了偏偏又有这么多想法。何必让自己的心这么累呢？活得轻松点、快乐点不是更好？”
　　我心里一惊：高义伟这是就事论事呢，还是另有所指？难道他看出了我平常并不快乐吗？
　　我醒过神来，赶紧掩饰说：“我在想题呢。”
　　高义伟一笑，并没有揭穿我。他对我说：“要不你先自己看看？”
　　我点了点头，高义伟轻轻一笑，回他自己的座位去了。
　　将目光投注到高义伟做的那个题上，静下心来。不得不说，对我来说，高义伟的这种解法比数学老师讲的那种方法容易理解多了。尤其他一开始做了一个假设，使得整个题一下子变得简单了起来。不过，他的这个假设却又是一般人想不到的。
　　不过，对我来说，这类题还是太难了。不知道是我这一早上用脑过度，还是今天这两个题对我来说太难，等到我把最后的这个大题也弄明白了以后，我竟然感觉从太阳穴开始，往头顶的部分很难受，仿佛在冷冻室里冰了两个小时，又被兜头泼了一盆开水一样，炸裂一样地疼。
　　我并没有在意，以为只是今天早晨学得太认真，用脑过度的结果，休息一下就会好起来的。真没想到，这却成了我噩梦的开始。
　　白天一整天，我的头时轻时重，断断续续地疼，我不得不选择一下课就跑到教室外面去，让脑子得到略微的休息。
　　到了晚自习时，头依然闷沉沉地。这一晚，我只好选一些不大用动脑子的事情做。
　　好不容易挨到下晚自习，我再也不敢留在教室里学习了。其实，就算我留在教室里也学不进去。
　　跟曲尚聪打了个招呼，我离开了教室。先是向宿舍的方向走了一会，想到回宿舍我也睡不着，就又转回身向初中部的教学楼方向走去。初中部教学楼的西北方向有一个小操场，是校园内部的操场，面积不算大。不过，周围有低矮、美丽的风景树环绕，想来现在应该很是安静。
　　刚刚下了晚自习，还远没到校园内的路灯熄灭的时间。在晕黄的路灯下，我路过了周六晚上，不，应该是上周日晚上把我差点吓得失魂落魄的小树林。稀稀落落的小树林今晚显得静谧祥和，温柔的夜风不时地轻轻地抚摸着小树林里的一草一木。天上依然没有月亮，不过却有几点稀疏寥落的星光，一闪一闪地向校园里洒下微弱的光芒。天上的星光加上校园里的灯光，虽然也在竭尽全力地发散着自己的光和热，可它们的热情和无边无际的夜空以及高中部教室后面的空旷比起来，只是可怜的一点点。我尽量不去想这些让人沮丧的东西，专注于欣赏朦胧的夜色下，小树林里模糊、空幻、迷人的夜景。
　　小树林里也许更美，我却没有深入其中的打算。顺着学校的中心道，从小树林旁边走向初中部的教学楼，拐向位于校园西北部的小操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