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后遗症（下）

　　王老师停止了咳嗽，转回身，把他的宽边眼镜往上戳了戳，又用拳眼堵着嘴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立刻，教室里的窃窃私语一下子停止了。
　　王老师接着刚才的话题说：“请大家放心，成绩的公布不会拖得很久。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大家可以先当自己已经通过了预选，开始跟随着各科老师一起进行二轮复习。咱们二轮复习会以做试卷为主，大多数时间就是做我们能搜集到的全国各地的、甚至是历年的试卷，然后评卷。通过这种方式，我们可以充分接触到各种题型，增加同学们的知识面、熟练程度和应考经验，巩固、提高综合成绩，最后达到我们的成绩突飞猛进、进入高考考场就像在家做一份小测试题一样不慌不忙的目的……从今天开始，这次预选考试的各科试卷就会陆续下发到各位同学的手中，希望各位同学都能认真把握好二轮复习的机会……”
　　王老师离开教室以后，同学们开始窃窃私语，纷纷猜测学校没有按时公布预选成绩的原因。隐隐约约地，我好像听到离我不算远的丁峻峰似乎说了“赵校长”、“病”、“住院”的字眼。丁峻峰的妈妈也是仙林中学的老师，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那么……
　　难道赵校长真的病了？
　　就在这时候，英语老师手里捧着一摞卷子走了进来。他见有的同学没有看见他进来，还在那儿叽叽喳喳地，故意把试卷重重地往讲台桌上一放，教室里立马鸦雀无声。李老师说；“你们自己到教室外面听听啊，这还是高三的教室？就像个大鸦雀窝被人捅了一棍子！都在这儿嚷嚷什么呢？是不是都觉得自己这次考得挺好？这次考得好只不过是得到了一张可以参加高考的车票，想进大学门你还得另买票。这两个月以后的高考才叫重点呢！都忙着飞扬浮躁地干什么？”
　　说完这些，李老师刚才略微板着的脸一下子多云转晴，语调也变得轻快起来，他接着说道：“我还是要表扬一下咱们班的同学！大部分同学在这次考试中英语成绩都考得不错。下面，你们前边的这四位同学，一人一摞，尽快把卷子发下去。”
　　被指到的、坐在教室前面的四个同学很快就将卷子发到了我们各自的手中。我兴奋地看到了这次考试成绩，我的英语竟然又考了83分！张瑶嘉考了89分。不过，英语是张瑶嘉的优势学科，她的英语成绩一向就比我高。不用说我刚来时的成绩，上次月考，她的英语成绩还比我高了8分呢。
　　不知道是卷子没有批完，还是别的原因，到下午课外活动时，也只有英语老师和化学老师把卷子发了下来。我的化学考了91分，也还不错。
　　下了课外活动能有十五分钟，我们也就去了几点几线中的一点，解决了下问题吧，王老师手里拿着几张纸又走进了教室。他让人把还在教室门外溜达的几个同学叫进教室，神情严肃地走上了讲台。
　　站在讲台桌后，王老师将手里的纸随手放到了讲台桌上，扶了一下他的宽边眼镜，清了清嗓子说：“现在，请正在学习的同学们放下手中的纸笔，我要宣布一件事情。这件事跟咱们所有同学的切身利益都有关系。”
　　听王老师这样说，大多数同学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抬起头看向王老师。我们心里都知道，王老师要说的事应该跟这次高考预选有关系。
　　果然，接下来王老师说：“我知道同学们都很关心这次预选考试，因为它不仅仅关系到咱们在座的每位同学是否有权利参加今年的高考，它还验证了我们每位同学一轮复习中的成绩好坏。应该说，我们在座的大多数同学都是到学校来认真学习的，都是准备参加高考、完成人生质的飞跃的。但是，我不得不说，还有那么极个别的同学，到学校来是抱着别的目的的。他们这些人把学校当成了社交场所，当成了婚姻介绍所。说实话，咱们在座的同学也都老大不小了，即使按照法律规定，你们也有权利选择自己喜欢的人了。所以，在咱们学校，有的同学之间要是真的两情相悦，只要你不耽误学习，不影响别人，不给学校造成不好的影响，咱们的老师和校领导基本上是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的。有些事不用说得那么透彻，同学们应该听明白了我刚才的意思。你们交朋友，偷偷摸摸地两个人相好，老师可以不管，但前提是你得不影响别的同学的正常学习和休息。至于有个别同学连个底线都没有了，闹腾得比有的社会青年还厉害，不但丢了自己的脸，还丢了父母的脸，丢了学校的脸，也给其他的同学带了一个极坏的头——这就不是老师和学校能够容忍的了。”
　　说到这儿，王老师停顿了一下，眼睛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教室里鸦雀无声，一开始还有的几声翻动书本的声音也悄然停止。程杰伟和林菊英都坐在我的后边，我看不到他们的反应；坐在另一列的、我可以看到的任慧竹和谢纪成都使劲地低垂着头，尤其是任慧竹，她的头几乎就要垂到课桌上了。
　　王老师又扶了一下眼镜，接着说道：“其实，进了这个学校，进了这个班级的每一个学生都跟老师的孩子一样，老师不希望失去你们哪一个。可是，我仍然不得不再一次用上那个转折词。尽管老师非常不忍心说出下面的话，但是——为了对大多数同学负责，为了对学校负责，我还是不得不说。今天，就让你们的王老师来做这个坏人吧！下面，我宣布学校的决定——”
　　王老师的眼睛还在看着讲台下的我们，可显然没了平常的慈祥和蔼，多了几分严厉和痛心。王老师又重复了一遍，说：“下面我来宣布咱们学校的意见。”教室里有的同学抬起了头，有的在这时候低下了头，王老师接着说道，“经过学校领导的一致决定，学校宣布，这次咱们的高考预选不仅仅要比学习成绩，还要比人格、比道德水平。有的同学学习成绩在这次预选中完全没有问题，但是你的道德水平却没及格！这样的同学也不能通过这次高考预选。不过，咱们学校应该说还是非常人性化的，尽管这样的同学没有通过这次预选考试，但咱们学校并没有剥夺你参加高考的权利。在接下来的二轮、三轮复习中，这样的同学就不必在学校复习了，以免影响到别的同学的成绩。但咱们学校依然会给这些同学保留学籍，到高考前的那几天你们可以回学校报到，学校也会给你们发放准考证，你们也一样可以参加高考。当然，如果你们能找到别的学校接收，学校也会积极配合，给你们出具证明，证明你们的学习成绩参加高考是合格的。”
　　除了王老师的声音，教室里依旧静悄悄地，没有人发出一点声响。说完了这些，王老师又停顿了一会，看到同学们没有异议，他从讲台上拿起几张纸，说：“这上面是咱们已经通过预选的同学的名单和成绩。其中的一张我会把它贴在咱们的成绩栏里，其余的几张，咱们一个大组一张，从前向后传着看看。已经通过预选的同学，看完了以后就可以安下心来好好进行二轮复习了；没有通过预选的同学下课以后今天就可以离校了。散会后我会一直待在我的办公室里，同学们有什么不明白的或者有什么异议，可以到我的办公室里找我。这次咱们没有通过预选的同学也不用灰心，只要你是真心想上大学，咱回家休息几个月，等今年的高考结束后，咱们再卷土重来……”
　　成绩单传到我手里时，我很快就找到了我的名字，总分710分的题，我竟然考了583分，全班第9名！张瑶嘉的成绩不是很理想，她这次只考了28名，跟上次的名次差不多。
　　在张瑶嘉记录她的成绩时，我迅速地把名单往下瞅了一遍，上面果然没有林菊英她们几个的名字。
　　我的注意力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王老师什么时间走的我不知道，林菊英她们什么时间离开教室的我竟然也没有注意。不过，不管怎么说，林菊英她们今年恐怕是无缘高考了。虽然王老师说学校允许她们到时候跟着去参加高考，可是今日一旦以那种不光彩的原因离开学校，谁还会有脸再来跟同学们一起去参加高考呢？
　　按理说林菊英、程杰伟她们是奔着考大学的目的来的，可谁知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尤其是任慧竹，听说她爸爸还是蒲湾中学的校长呢，她本身的成绩也不错……唉！
　　唉，真不知道情为何物，竟让这么多年轻男女为“她”痴迷。在我这么几年的高中生涯里，已经有多少个少男少女因为她而几乎梦想成空呢？唉，一诺，我就怕影响你学习才……可你最终还是……
　　我赶紧收起心猿意马，心里却又默默地祝愿他们，但愿他们几个至少可以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如果他们四个真的能够与心爱的人成双成对，能够相亲相爱一辈子，就算不能参加高考又能怎么样呢？
　　唉，我在这儿替别人担忧，三年来，我也一直在全心全意地付出，我又得到了什么呢？难道金一诺真的那么狠心，会扔下我不要，跟那个害了他一辈子的女人定亲了吗？他还这么小呀，急急忙忙地定亲干什么呢？不会是那个女人为了达到她的目的，故意让她妈妈在外面放出的风声吧？我实在是不相信，曾经在我的面前信誓旦旦的金一诺会跟另一个女人订婚……
　　哎，不是不想了吗？不想了，不想了！不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