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风云难测

　　回到西安三天了，帅小泽只顾着忙工作，晚上到家不是看资料就是对着电脑，还是一如既往地跟王易佳在电话里聊天；有时还跟衡信或马子祥用QQ聊一会儿桩基测量的事，他们还没核算出最后结果，洗澡睡觉时才和袁欣敏随便聊一会儿。
　　袁欣敏这几天比较郁闷，一直想催他跟王易佳说清楚，又不好意思开口，除了怕他笑话，还担心将来传出去，有人会怪她拆散鸳鸯。
　　星期四这天，下午没什么课，她提前出了学校，到小区附近的菜市场买条鲈鱼，还有几个蔬菜，打算下厨坐顿饭，给他个惊喜，顺便再暗示一下他和王易佳的问题；恰巧在门口碰到高大铭，他说约了帅小泽晚上喝酒，她也赶紧说是他叫她来凑热闹的。
　　高大铭把自行车往小区后面车棚推，袁欣敏先进门后把鱼和菜放到厨房，忽然听到楼上有动静，她担心家里来了贼，就随手抄起笤帚把蹑手蹑脚往楼上走。刚走上楼梯就听到里面有人打电话，还是个女的：“吕总，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我现在就在他家呢，电脑上的图纸也是有几个问号，书房都找遍了也没找到类似的图纸，可能他自己都没确定，是啊，对，他那人平时就优柔寡断，对，好的，好的吕总，我这边儿一有消息立马打给你，好的，拜拜吕总！”
　　咦，这声音怎么有点儿熟悉？她在小泽书房找什么？为什么不直接问他要呢？袁欣敏心里一边嘀咕着，一边往书房门口凑。
　　“小敏？小敏？小敏？你在哪儿呢？”高大铭忽然在楼下大声叫起来。
　　袁欣敏吓一跳，连忙到楼梯口喊：“我帮小泽打扫卫生，你先替我杀鱼吧！”
　　“袁小姐？您过来了？”书房的女人走出来，正是帅小泽的秘书小崔，她惊讶之后笑着说：“袁小姐今天来这么早呀？我正帮帅先生找资料呢，您接着打扫，我先走了。”
　　“崔小姐是吗？我刚才好像听到你不是跟帅小泽打电话，你不会打算背着拿他东西吧？”袁欣敏不假思索地说。
　　“呵呵，袁小姐，您多心了，我是帅先生的秘书，只会帮他做事，”小崔本打算离开书房下楼，一看袁欣敏穿戴着围裙，手里拿着笤帚，俨然把自己当成这里的女主人，不由得轻轻哼一下，说：“就算我和帅先生在生活上有点亲密接触，也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干涉！”
　　“既然你也会说是小泽的秘书，那就做好本职的事情吧，如果有人把他的商业秘密偷去倒卖，我一定不会坐视不管！”这时袁欣敏几乎可以笃定她对帅小泽不怀好意。
　　小崔忽然收起满脸笑容，凑近袁欣敏几步，说：“袁欣敏，你到底听到了什么？”
　　袁欣敏这一惊不小，诧异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你怎么知道我叫袁欣敏？”
　　“我不仅知道你是袁欣敏，还知道你家在凤城幸福小区，还知道你打小爱招蜂引蝶的品性！”小崔冷冷地说，“不管你刚才听到什么，最好是嘴巴闭严，要不然我就告诉帅先生你高中时堕过胎，还有你在他房子和男人私会！到时候，不知道他是信你还是信我？”
　　这几句话像针一样刺在袁欣敏心里，她倒退几步靠着墙上思量：这女人究竟是谁？她怎么会了解我？尤其是堕胎那件事，那是小泽走后不久的事，只有我和嘉嘉知道，那也是个私人开的诊所，没挂号没预约的，没有第四个人知道，这个远在千里意外的女人，怎么会知道的？
　　“哼哼，坦白说这个男人我也看上过，但现在已经无关紧要，只要你不多嘴，我也担保不会影响你坐帅太太的美梦，”小崔鼻子里重重哼了两下，说着往楼梯跟前走去，眼睛还不屑地扫视呆住的袁欣敏。
　　听着小崔清脆的皮鞋声走下楼梯，还跟楼下的高大铭寒暄了几句，随后传来大门关闭的声音，袁欣敏才渐渐缓过神，还是猜不透这女人到底是谁，跟帅小泽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到底从哪了解来的她的消息。
　　帅小泽下班回到家，小崔和司机老吴跟他一起，两人笑着跟袁欣敏、高大铭打了招呼，然后各自回家。帅小泽一直夸她做的菜色香味俱全，有做家庭厨神的潜力，高大铭也跟着打呵呵；饭菜摆上桌，两人喝啤酒，她喝健力宝。
　　两人喝到九点多，袁欣敏几乎吃饱了，她知道王易佳即将大电话给帅小泽，就一直想找机会提醒他。刚好高大铭的传呼响了，他笑着到楼上书房用座机回电话，帅小泽继续喝酒。
　　她给他盛碗紫菜蛋花汤，放在他跟前，轻声说：“少喝酒，喝点汤吧，是不是佳佳快打电话了？”
　　“哦，谢谢，我，我今天试着给她说说咱俩的事儿！”他放下酒杯，心里知道她最近最关心的就是那件事。
　　“嗯，也没关系，今天你跟大铭好好喝酒聊天吧？”她嘴里虽这么说，脸上已经浮现出甜甜的笑容。
　　“该说的早晚都是说，唉——”他长长叹口气，摇了摇空酒罐，又起身从冰箱取出两罐啤酒，打开一个给自己倒满，“小敏，要不你也喝两杯？”
　　“才不，”她甜甜地说：“其实看你们喝啤酒也挺辛苦，味道一点儿也不好，干嘛还要喝？不如喝点汽水儿，可乐的！”
　　“呵呵呵呵，啤酒味道是不怎么地，大概男人都喜欢自讨苦吃吧？”他说着又仰起脖子喝了半杯。
　　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来电显示，名字是他写的简单一个‘佳’字，还有那个他亲自选的电话号码。手伸到手机旁边又缩回去，他第一次害怕接电话，再看旁边的袁欣敏正瞪大眼睛看着，只好拿起电话，站起来向门口走了几步，又回头坐在凳子上，接通了电话。
　　“泽，在干嘛呢？吃饭了吗？”电话里王易佳的声音依然柔美。
　　他楞了一下，说：“我正在吃饭，你，你在干嘛？”
　　“咯咯咯，我当然躺在宿舍床上啊，”她的笑声清脆带着淡淡甜蜜，“你旁边还有别人？”
　　“没，没有，对了，大铭，大铭今天来了，正喝酒，刚才到楼上回传呼，呵呵呵，你的电话就来了，”他说话有点不自然，言语间有些吞吞吐吐。
　　“咯咯咯……”她报以一阵清脆的笑。
　　接着两人都陷入沉默，听筒里来回传着两人的呼吸声。
　　“泽，我有话想跟你好好说说！”“我想给你说个事儿，行吗？”两人几乎同时说。
　　“啊，佳，你说吧？”他连忙说，已经感觉得到她语气里的不开心，有点开始后悔刚才这句话。
　　“泽，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阿姨！对不起你们家人！”她说着，竟然在电话那端抽泣起来，听起来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佳，你别哭，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你快说！”他忽然觉得她发生了大事，不然她不会说的这么严重，整个心都快被她揪起来了。
　　“泽，我，呜呜，我，真对不起，呜呜呜……”她哭了起来，和几分钟前甜美的笑声判若两人。
　　“佳，别哭好吗，到底怎么了？”他心里忽悠忽悠地打颤，“佳，你别怕，我马上买机票，今晚就飞过来，别哭了啊？”
　　此时的袁欣敏，心也早乱成麻了，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到他旁边，呆呆地站着不敢做声，却又担心电话那头的王易佳有什么事情发生。两个人认识七八年，争夺一个男人是一回事，除此之外，更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王易佳听得出他语气里的激动情绪，也相信他是说到就能做到的人，连忙止住悲声，哽咽着说：“泽，你，你别，过来，我，我害，害怕，见见，到你！”语句被身子的抽动震的断断续续。
　　“佳，你先别难过，”他的心乱做一团，也顾不得旁边的袁欣敏，深情地说：“叫我不过去也行，那你得告诉到底咋了？”
　　“我，我，我害，害死了，你的孩子，我们的，我们的孩子，被我害，害，呜呜呜……”她又哭了起来，比之前哭得更大声。
　　“佳，快别哭了，就算我死了也不要你伤心，更何况什么孩——”他被她哭的心更乱，忽然间明白了怎么回事，那定是他上次去大连，后来又一起去沈阳，还在她宿舍过夜。
　　“佳，别难过了好吗？我们都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要孩子，别哭了，哦？”他除了劝她别无选择，心里乱糟糟的，接电话前想的那些怎么跟她坦白，怎么任凭打骂，怎么说明对袁欣敏的真心，统统抛到九霄云外了。
　　“佳，要不然你请几天假好好休息，我马上买票飞过来，在你身边伺候你几天！”他听话筒那边仍在哭泣，心也像要碎了似得。
　　“不要，泽，我没事儿，真的没事儿，”她又止住悲声，情绪却非常激动，“我今天回来后，越想越觉得对不住你们家，我好怕万一你没有后人，我怎么有脸见你妈呀？”
　　王易佳想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自从那年在他家厨房偷听到他母亲和三婶的对话，那个念头就一直在她心底压着，真怕他刚结婚或者没结婚就发生意外，应了那句‘还有十来年的命’！而她的这次意外怀孕，就很有可能成了他唯一的后代。
　　“佳，别说傻话，我帅某人龙精虎猛，咋能没后人呢？”他赶忙安慰，“等咱们事业有成了，非让你给咱生个足球队，别哭了哦？”
　　“泽，我真的好怕，”她止住悲戚，幽幽地说：“我真的是怕有个万一，你到时候就算不埋怨我！我也会恨自己！”
　　“别怕哦？就算没有足球队，三五成群应该没问题吧？”他柔声说，“别乱想了，好好休息，我明天寄一只老母鸡过去给你炖汤。”
　　“噗呲，傻样！哪有寄老母鸡的？”她破涕为笑，哭了一阵，又听了他的安慰，心里的郁结没有了，她声音又逐渐恢复清甜，“你继续跟大铭喝酒吧，别喝太多，对身体不好！”
　　“嗯，好的，你别乱想了，早点休息，知道吗？”他听见她声音的变化，心里也缓和很多。
　　“嗯，那我挂了，晚安，爱你！”她甜甜地说。
　　“晚安，我也是！”他说着挂了电话。
　　拿起旁边的啤酒罐，‘咕咚咚’喝了个干净，又接着翻手机电话簿，打电话：“小聪，是我，帅小泽！”
　　电话那边的小聪语气有些吃惊：“帅先生？你怎么大晚上想起给我打电话来了？”
　　“哦，是这样，”帅小泽迟疑了一下说：“你给我帮个忙，还记得我东大的朋友吗？”
　　“是啊，你女朋友，王小姐对吧？”小聪马上接道。
　　“是的，就是她，小聪，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从明天中午开始，连续七天每天用保温饭盒给她送一砂锅老母鸡炖汤，我会打电话给藏总，让他给你两千块钱，记住了，从明天开始，谢谢了！”帅小泽一口气说完，也不是求人办事的口气。
　　“哎，好嘞，帅先生放心，别说是七天，十天都没问题，”小聪爽快地答应了。
　　“那好，再见！”帅小泽说着挂断了电话。
　　抬头刚要喊高大铭继续喝酒，忽然看到袁欣敏站在餐厅边的墙边，满脸的泪花，一下子把他刚刚平静的心又揪了起来，这才想到刚刚打电话时她就在旁边。
　　帅小泽惭愧地站起来，慢慢走到她跟前站住，低声说：“小敏，对不起，我刚才——”
　　“不要说话，我什么都不想听，不想听！不想听！”袁欣敏撕心裂肺地喊，脸上的泪还在不停往下流。
　　高大铭这时正从楼梯往下走，忽然听到袁欣敏的喊声，几步跑了下来，看着泪眼迷离的袁欣敏，说:“小敏，你这是怎么了？”
　　“要你管？呜呜呜……”袁欣敏对着高大铭喊，接着哭了起来，转身蹒跚着走出客厅，走向大门。
　　“小泽，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啊？”高大铭看到袁欣敏的眼泪，心也要碎了，转身看着帅小泽说。
　　“大铭，别问了，快跟上她，别让她有事儿！”帅小泽无奈地看看门口，她已经出去了。
　　“那好吧，”高大铭匆匆地走出去，到门口还发出一声叹息。
　　帅小泽看着两人先后出去，脑子早乱成了一锅粥，几步走到客厅沙发旁边，往沙发上一躺，看着天花板发呆，脑子里快速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分不清什么时候开始高兴，什么时候开始忧伤，种种欢喜和种种的伤悲之间竟没有明显的界限，也没有过渡期。
　　小聪真的从第二天开始给王易佳送鸡汤，还刻意让王易佳当面打给帅小泽，对他表扬了一番。
　　袁欣敏搬走了，走的那天就直接回宿舍了，第二天中午来拿的行李，连个纸条都没给帅小泽留下，还是高大铭打电话告诉他的。
　　帅小泽打了几次袁欣敏宿舍楼下商店的公用电话，她一直不接。几天后他又买了一部摩托罗拉手机，让高大铭给她送过去，可仍然等不到她的电话，连短信都没有。
　　鹏程集团成功晋级世界五百强，国内的项目越来越多，帅小泽也越来越忙，一个月有半数以上时间都在出差，还有一部分时间用来计划出差，周末休息也就成了奢侈。
　　放暑假了，王易佳先到的西安，碰巧他有事耽搁回不去，就派总裁办的秘书陪她转了几天，她觉得没意思只好先回家。回老家后和季心怡、袁欣敏、李嘉她们倒是经常见面，也和其他几个姊妹聚过几次，可总是觉得却些什么；关键是明显感觉袁欣敏在躲着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帅小泽的原因。有几个高中时的男生过去找她，都被她找借口推脱不见；最好的姐妹季心怡开始冲刺考研了，所以她们玩的时间也不是很多。到了即将开学的时候，她先给他打通电话说好时间，才过去见他，两人总算在一起呆了三天半，第四天大早上他又飞去海南。
　　马子祥和尤玉娇回老家后，他就找人到她家提亲，除了她二叔保留意见，其他人基本赞同，于是决定等他们毕业分配工作后，再举行订婚仪式；得到默许的他，隔三差五就往她家跑，虽然只是见面随便聊聊，连小手都不敢牵，他仍旧乐此不疲。李青暑假回去呆了几天就走了，他大三开始到广州铁路上实习，提前去当临时工适应环境了。衡信没有回老家，在北京打暑期工，从慕容媛媛那里打听到李佩娟家的地址，寄了两封信都没有回音。
　　袁欣敏暑假过的极其无聊，本来和高大铭、马子祥他们说好暑假一起玩，由于帅小泽时间定不下来，就各自回家了。高大铭到幸福小区来过几次，两人在楼下走着，随便聊聊，和高中时代差不多，基本都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刘烨刚也到表姑家串过几次门，目的是看看袁欣敏，可她总是顾左右而言他；直到有次碰到一个开着黑色桑塔纳2000的人，手里提着两大包东西，旁边还跟着个媒婆似得妇女，就忽然觉得自卑起来，暑假没结束，就提前到学校报名了。
　　袁欣敏想过至少一百个理由，想给帅小泽打个电话，总是在拿起电话拨号的瞬间，想起他跟王易佳通话时的表情，脑袋里不断闪过他说的那些温柔贴心的词汇，他紧张的要立即飞去找她的呼喊声，一次次放弃了拨号。她也清楚，他之所以买手机给她，还在‘1’的位置设置了快速拨号，都可以证明他是爱自己的；她也去北河滩看了他那一堆红砖，那本就是他对她爱的表示，可是最终她还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虽然她跟王易佳一样爱他，甚至超过王易佳，也同样为他坠过胎，可那天晚上的画面，成了她奔向他的最大障碍。
　　俗话说秋天是夏天的尾巴，在北方来说，更短的像兔子尾巴似得。这个冬天似乎也特别短，帅小泽根本就没见过雪，关于雪的词语都是王易佳在电话里描述的，因为他很忙，整天到处飞，和她通电话也不是很准时，有时一个星期都没机会。虽然很忙，他却学会了开车，不久前还有了驾照；为此陶总为他买了一辆崭新奥迪A3，可他一直到过农历年也没时间试一试。
　　农历腊月二十，公司打算放假了，他也打算回老家过年，提前几天就给外婆打过电话，王易佳也很高兴，还说老家下大雪了，他回去可以一起到北河滩滑雪。他也给袁欣敏寄了封挂号信，因为她还是不接他的电话，信里告诉她想见面聊聊，即使做不成情侣也可以见面说说话。
　　‘咣咣咣’小崔敲门，接着推门进了帅小泽办公室，说陶总、张副总裁、石副总裁、梁主任在小会议室等他开会。他答应着往出走，边走边纳闷：临放假还开什么会？不是发年终红包吧？
　　“呵呵，小泽，坐，”石副总裁没等他进房就打招呼，“小崔，你也挨着你老板坐吧！”
　　“哦，好勒，陶总，各位，今天不要放假吗？还开什么会？怎么？晚上的总结会有变化吗？”帅小泽笑呵呵地坐下，却带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嗯——小泽啊，总结会没有什么变化，”陶总迟疑了一下，看着帅小泽说，“你的假期可能得暂缓一下了！”
　　“啊？不是吧？那我二十几放假？陶总，我可给家里人打过电话说好回家过年了！”帅小泽疑惑地看着陶总，他仍是平静如水。
　　“这个——只怕得延迟个把月！梁主任，你把情况给小泽说说吧！”陶总说这话时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帅小泽是他的员工，也是被他当做兄弟来看的得力助手，可每逢佳节倍思亲这话他懂，更何况他知道帅小泽从出门还没在家过一次年。
　　帅小泽张大嘴巴没说话，延迟个把月，那就刚好把农历年给错过去，可陶总确实把他当兄弟看的，他还不好意思说不乐意之类的话，可给家里和王易佳以及那几个好哥们儿都把话撂出去了，他们还等着他一起喝酒，一起看他的新车。
　　“呵呵，帅副总裁，别着急，听梁姐给你长话短说，”梁主任微笑着看帅小泽，“是这样的，咱们之前和加州科思特公司谈的合作定下来了，合作的第一个项目就是你设计那张独体别墅，地皮已经基本谈妥，不是浐灞半岛就是曲江池附近，但是具体跟项目有关的数据，还要跟对方的高层仔细解释分析，他们还要求证和协商，才能做出最后的决定。这个跟对方沟通解释的人，在咱们公司只有你最合适，所以陶总刚刚跟我们几个说定，由你担任公司新的副总裁，负责跟加州方面合作的一切事宜，你的新秘书梁甜已经在香港等你，西安的工作暂时交给小崔处理，她可以随时向陶总汇报工作。喏，这是你的明早上飞香港的机票，护照，银联卡，那边的联系方式和梁甜的号码一会儿给你发短信，后面的事情就得靠你自己，梁甜是我侄女，她只是在负责你的日常工作，翻译，对悉洛杉矶也不熟，还需要你多照顾。”
　　“梁姐，等一下，你刚说的加州是哪个省？我得过去住一个月？还需要翻译吗？还得拿护照？还有这落什么机怎么有点儿耳熟？”帅小泽越听越觉得心里没底。
　　“帅老弟，加州就是加利福尼亚州，不在中国三十四个省和直辖市，在美国太平洋沿岸，呵呵，你要出国了！”张副总裁平时爱跟帅小泽开玩笑，这次却笑的十分认真。
　　“啊？美国，我滴乖乖！”帅小泽惊住了，“陶总，我不会美国话呀！也不认识路！”
　　“我也不会！”陶总仍然很平静，“放心去吧，这趟差出完回来，你将会有很大转变，多好的学习机会，嗯？好好发挥吧，陶哥是你坚实的后盾！”
　　帅小泽脑袋里还是空的，幽幽地说：“坚实的后盾是没错，可这盾也太远了点儿，陶哥，我——”
　　“就这样吧，小泽，明天早点儿起床，我们几个就不送你飞机啦！”石副总裁微笑着站起身，“陶总，咱该准备去总结会了。”
　　几个人都站起身子，陶总拍拍帅小泽的肩膀走了，帅小泽也恍恍惚惚地往外走，到门口还听梁主任说：“小泽呀，总结会你就不用参加了，回去洗个澡，好好出去吃碗儿泡馍，接下来有段时间你吃不到咱这儿的饭！这顿梁姐请了！咯咯咯……”
　　几个人消失在过道里，连小崔都走了，帅小泽悻悻地回到办公室，拿起外套和手提电脑下楼。他还真的回家洗了个澡，接着给王易佳打电话，给外婆打电话，给高大铭那几个打传呼，告诉他们这个意外的消息。然后走出家门，真的找了家同盛祥泡馍，要了碗优质羊肉泡馍，两个小菜，失魂落魄地吃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小崔和老吴就过来叫帅小泽，他洗涑完早饭都没吃，几个人就往机场走。一路上心情都是乱的，包括昨天夜里，他都在想这个突发性行程，甚至都想给陶总推掉，可一想到陶总像柯大哥那样把自己当亲兄弟般照顾，就犹豫了。
　　临近安检口的时候，帅小泽扭头看看小崔，说：“小崔，要不然你替我走这趟吧？”
　　“帅副总裁，您别开玩笑了，”小崔赶紧接着说，表情仍然像在公司里一样，机械地微笑，机械地恭敬，“您忘了机票上有身份证号了？再说我也没护照啊？到香港一下飞机就得被拒签！”
　　“唉，我咋就这么命苦咧，人都回家过年，我被流放海外！”帅小泽抱怨着，向安检口走，走几步又回来，“小崔，我想吃肉丸儿胡辣汤了！”
　　“我的帅先生，您快进去吧，登机就剩二十多分钟了！”小崔仍然是微笑着。
　　“老板，你就当是旅行呗，出去看看洋房，看看洋妞，试试美国大餐，要见到一尺长的大龙虾，给咱也带一条！”老吴笑呵呵的说。
　　“你说的轻巧，要是外国那么好，八国联军干嘛还进北京？”帅小泽心里从来就没认为那些金发碧眼的女人漂亮过，洋车洋房只能证明西方国家技术先进，思想进步，要是中国的皇帝不那么自私，华夏五千年积攒下的经验，肯定是第一强国。
　　“老板，这你就不懂了，中国姑娘对人老外来说，也是洋妞！”老吴解释道。
　　小崔忽然瞪了老吴一眼，说：“吴哥,别教帅总这些歪门邪道！”又扭头对帅小泽说：“帅先生，快进去吧？一会儿广播又该叫你了！”
　　帅小泽再次叹气，拉着行李箱快速走向安检口。
　　飞机在香港赤鱲角国际机场降落后，是中午一点，帅小泽轻易找到举着：‘西安帅先生’牌子的梁甜，说了几句客气话，两人往出口走。帅小泽边走边打量梁甜，只见她一米六五左右，圆脸盘，柳眉杏眼，嘴角左上方有个黑砂，细皮嫩肉，发髻高挽，腿长胳膊长，穿着灰色修身职业装；看来看去，总觉得她跟香港电影里的浓妆艳抹，说话嗲声嗲气的香港女孩儿完全不一样。
　　“老板，咱们的飞机起飞时间是晚上十点五十，我先带你到南区吃个饭，然后陪你到处转转，晚上九点左右再来机场，”梁甜文静地说，眼睛平视帅小泽，“你看行吗？”
　　“啊？好啊，到你地头了就听你安排，”帅小泽还在打量着她，“听说香港的馄饨面很出名，可以带我尝尝吗？”
　　两人说着上了一辆出租车，她用粤语跟司机说了个地名。接着，她轻轻一笑，压低声音说：“老板，你是看城市猎人听的吧？馄饨面这里很普通，随便一个茶餐厅，车仔面都有！”
　　“啊？”他又是一惊，也顾不得考虑她身上没有香港味道了，睁大眼睛看着她的脸，“你咋知道？”
　　“咯咯咯，”她低头笑完抿抿嘴，柔声说：“很多人都是从港台电影里了解香港，我刚来也想过这样的问题。”
　　“哦，呵呵，梁小姐，你不是香港人吗？”他笑着问。
　　“不是，我家在广东佛山，在港大上的学，去年毕业的，今年实习了一年，今天正式进入鹏程集团，”她微笑着说。
　　“哦——佛山无影脚对吧？真有黄飞鸿这人吗？”他说着恍然大悟，难怪她身上没有香港人的气质，原来半个香港人都不算，调皮地说：“哎，你是刚毕业的学生娃嘛！”
　　“老板，我看你也挺年轻的，是六十年代末的？还是七十年代初的？”她靠近他轻声试探。
　　他略微迟疑，喃喃地说：“我是七九年十月的！”
　　“啊？”这下该她吃惊了，上下打量一番说：“你——你才是个学生娃呢！我比你大两岁多，私下里你得管我叫姐姐！”
　　“嘿嘿，想得美吧你！”他随即否定她的提议，“梁主任是你亲姑不？我跟她就姐弟相称，你也想跟她论姊妹吗？”
　　“老板，出门在外各认各的关系，你咋这么土啊？”她心里着实有点不服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副总裁，也逐渐对他产生好感。
　　“呵呵呵，既然你也叫我老板，就该知道我叫你姐姐不合适，”他笑着说，眼睛瞄一眼她认真的大眼睛，“要不然咱扯平好不好？工作以外你叫我小泽，我就叫你小甜！”
　　“嗯，这也行，你叫我甜甜吧？”她说完轻轻一笑。
　　“行，”他答应着开始看车外的楼房，形形色色的人。
　　两人在南区吃了烧鹅，云吞面，牛腩面，叉烧包，又坐地铁到最繁华的中环广场转，天擦黑在旺角吃了海鲜，时间差不多了才赶往机场。
　　飞机起飞了，帅小泽这次感觉真的跟以往不同，特别是那种强烈地背井离乡感觉，想想下飞机后将置身世界的另一端，心情很茫然。本想着回老家好好跟哥们儿几个玩玩，再见袁欣敏聊一下，成与不成也就死心了；过年后带王易佳回去让老妈看看，同意的话就订亲，也给她吃个定心丸，毕业后好名正言顺地带着她打拼事业；可如今这一走，事情能否办好还在两可，原本计划的一切都成了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