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励志上进 第十一节 二上沈芳家

　　11．二上沈芳家
　　
　　沈士亮在房间里焦急地等待着游先初的消息，不停地看着手表，埋怨指针走得太慢。过了半个小时，游先初来了，手里还拿着那个包。他的心一下子就凉了，急忙问：“她不同意？”
　　游先初点了点头。
　　沈士亮问：“为什么不同意？”
　　游先初说了他与朱桂芬交谈的情况，说朱桂芬的态度是，事情来得太突然，她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何况她想的就调动的事，不考虑个人问题。末了他说：“朱桂芬虽然没有接收下礼物，但也没有完全把门关死，问题是你能否动用丁县长的关系，把她调到中心小学来，事情能办成，我估计这事还有希望。”
　　沈士亮稍稍地放下心来，首先朱桂芬没有像张玉珍一样，嫌他海拔低、门面不光鲜，也许是学生时代更多的是憧憬，憧憬是美好的，而朱桂芬已经在现实中经历了二年，知道现实是残酷的，没有憧憬这么美好，凡事现实一点才好。也许张玉珍是大专生，找对象自然想找比自己学历更高的人，在这方面他沈士亮不占优势。朱桂芬是中专生，学历上比不上自己，也就弥补了自己海拔低、门面不光鲜的不足。其次是朱桂芬把调动工作当成了谈对象的条件，有点作交易的味道，只要自己能把朱桂芬的事办成，看来拿下朱桂芬是不成问题。
　　但是，要找丁书怀下令调动朱桂芬，又谈何容易，他和沈芳的关系并不是那么密切，跟丁书怀更是隔了一层关系，不像游先初说的那么铁。上次沈士亮办的是公事，好开口，这次是私事，不好开这个口，开了口也会遭到拒绝，为此，沈士亮觉得棘手。
　　游先初也看出了沈士亮有点为难，说：“你要真打算追求朱桂芬，你就得去找丁县长，凡事都得试一试，拒绝了也没关系，多走动几次就是。亲戚就得走动，走动勤了，亲戚自然就亲，关系亲了事也好办了，不走动亲戚也就疏远了，丁县长这个关系你还是要把握好。”
　　沈士亮说：“要去走动也不能空着手去，总得送点礼，礼轻了还不行。”上次去沈芳家，是送了两盒茶叶和两瓶酒，光说两盒茶叶，少说也得300元以上，那是为公家办事，礼品不用自己出，现在是为自己办事，就得自己准备礼品，如果事情办得成，送几百块钱的礼品也还值，万一没办成，这几百元岂不打了水漂。
　　游先初说：“你不要装着是求人办事特地去送礼，你们是亲戚，就像平时亲戚往来，拿点土特产，买点水果，表示一下意思，礼数到了就行了。”
　　沈士亮听了觉得不错，但洪山镇除了茶叶，就没有什么土特产，还是买几斤水果，县城里就有买，经济实惠还方便。就说：“买点什么水果好？”
　　“我问你，盛夏酷暑，什么水果最受欢迎？”
　　“西瓜。”
　　“对了。现在外面运来的西瓜已经过了销售期，是本地西瓜上市的时候，本地西瓜个小皮薄，立秋后西瓜都熟透了，个个是红心，比外地西瓜要甜，价钱也不贵，要是到地里摘，一块多钱一斤，你送她几十斤西瓜，也不过几十块钱，看起来有份量，拿得出手。”看来游先初比沈士亮多有生活常识。
　　“到地里去摘，还要带到城里去，麻烦。”
　　“本地西瓜不比外地西瓜，是一卡车一车卡运来的，本地西瓜是农民一担一担的挑到城里卖的，要是农民没有挑去，你就买不到。买点西瓜带到城里去，不麻烦，用编织袋装好，放到班车的过道里，到了城里再叫个‘慢慢游’①，拉到她家门口，这有什么难的。大老远的送西瓜，这份情意也无价。”
　　沈士亮觉得不错，问哪里才有西瓜买？游先初说，他们村就有好几户村民就种了西瓜，就到他们村买就行了。俩人商议好，双休日沈芳不上班，先天游先初回村买好西瓜，带到学校来，第二天沈士亮再带到县城去。沈士亮的课和班主任工作，就由游先初代理一天。
　　星期六游先初上完课，就骑着自行车回家去了，黄昏时驮着两个鼓囊囊的编织袋回到学校，把西瓜送到沈士亮的房里。沈士亮打开袋子一看，菜碗大小一个的西瓜，绿油油的，放到手上掂了掂，很沉实。游先初说：“袋子里有10个西瓜，个个在两斤以上，你只付40元钱行了。”沈士亮一手提一个袋子，不重，提上车没问题。
　　星期天吃过早饭，沈士亮要游先初为他管理班级，提了两个编织袋，登上了开往县城的班车，很顺利的就到了县城，叫了一辆“慢慢游”，连人带西瓜拉到了税务局宿舍沈芳的楼下，多给了车夫一块钱，要车夫把袋子提到沈芳家门口。
　　沈士亮接了门铃，开门的是沈芳，沈士亮连忙叫了声芳姐。沈芳看到门口的两个袋子，问：“这是什么东西？”
　　沈士亮说：“是本地西瓜，我在乡下买了几十斤，给你送几个来。”说着提着袋子进屋，说，“芳姐，放哪里？”
　　沈芳关了门，说就放到餐厅里。沈士亮提着袋子来到餐厅，把西瓜拿出来，挨个靠墙根放好。沈芳看了看说：“我就喜欢吃本地西瓜；我家人少，一次吃一个正好。外地运来的西瓜个太大，随便拿一个就是十多斤，一次吃不完，就是用保鲜膜封好，放在冰箱里，下一次再吃，就差个味。我说吃的东西还是本地的好，像土鸡、土鸡蛋、家猪肉，就是比饲养场的好吃。”
　　沈芳将西瓜收下了，沈士亮很高兴，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沈士亮问：“丁县长没在家？”
　　沈芳给沈士亮倒了杯水，说：“本来在家的，接了一个电话，就出去了。他们当领导的就是事多，连星期天也不让休息。这西瓜多少钱？”西瓜是收下了，但不能白收，要按价付款。
　　沈士亮说：“不要钱，这西瓜我也没花钱。”
　　沈芳说：“你刚才不是说是在乡下买的，怎么没花钱？”
　　沈士亮说：“是这么个情况，西瓜是我在一个学生家里买的，我要给钱，家长死活不收，说不值几个钱，就算是学生孝敬老师了。所以我也就没花钱。”这年头，人人都会说假话，一点都不费劲。
　　沈芳也就没坚持，说：“没花钱出了力，这大热天从乡下搬这么多西瓜到城里来，够累人的。”
　　沈士亮说：“出点力不算什么，一个大男人，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接下来就没话说了，沉默了一会，沈芳说：“你又是为学校办事来了？”
　　沈士亮说：“不是，是专门给你送西瓜的。”
　　沈芳倒很直爽，说：“有事你就说，等一下我就要到老革命那边去，顺便给他们送几个西瓜过去。”老革命自然是指老丁书记，到老革命那边去，既看望了长辈，又看了儿子。
　　沈士亮听出来了，沈芳有送客之意，不说就没机会了，于是说：“要说事还真的事，不是公事是私事。”
　　沈士亮告诉沈芳，他交了个女朋友，叫朱桂芬，是石桥小学的老师，自己在镇上的七中，朱桂芬在石桥村，相隔有点远，俩人不在一起，朱桂芬想调到镇中心小学来，这样俩人就可以经常在一起了。但是调动的事不顺利，想麻烦丁县长，给洪山镇的学区主任打个招呼，调动的事就好办了。
　　沈士亮说：“芳姐，这个朱桂芬你应该认得，那年长明伯父的60大寿庆典，就是她担任的主持人。”
　　沈芳也记起来了，说：“不错呀，小朱老师长得漂亮，你小子还真走桃花运。”
　　沈士亮傻傻的笑了笑说：“还望芳姐帮这个忙。”
　　沈芳却说：“要是公事还好办一些，私事就比较难办，像教师调动的事，是教育局管的事，老丁不好干涉别人的工作。这个招呼不好打，免得给人家留下口实，说丁县长太抓权了，连个小学教师的调动也要管，对老丁影响不好。”
　　沈士亮说：“这事不用通过教育局，是洪山镇的事，只要镇学区主任同意就行了。也用不着下正式的调令，只要丁县长对学区主任写个条子，打个电话也行，作特殊情况处事。”
　　沈芳说：“写条子打电话更不行，正好给别人留下把柄，我看这样吧，我把你的要求告诉我家老丁，就看他怎么处理了。”听得出来，她是拒绝之意。
　　沈士亮不死心，说：“这事还得芳姐替我多多美言几句。”
　　沈芳说：“我知道。”
　　沈芳的话没刚说完，就听到门铃声，沈芳起身开门，进来的是一个30岁左右的年轻男人，沈芳问：“方秘书，有什么事，老丁他不回来了？”
　　这位方秘书是丁书怀的秘书方子民，他说：“丁县长正在开会，不回来了，马上要到省里去，要我来给他拿几件换洗衣服。”
　　沈芳说：“什么事这么急？家都不回就要走，还要拿换洗衣服，还不是一两天的事？”
　　方秘书大大咧咧地在沙发上坐下，说：“是到省里办理一中申报省重点中学的事，恐怕要个三五天。”
　　沈芳就和方子民谈起去省城的事，把沈士亮晾到了一边。沈士亮见来了外人，自己的事也不好谈下去，就起身告辞。沈芳也没有挽留，也没有起身相送，只说了声“走好”，沈士亮也就悻悻地离开了沈芳的家。
　　沈士亮顶着烈日向汽车站走去，他明确地感到了沈芳的拒绝，这一拒绝，意味着朱桂芬就不能调入中心小学，他追求朱桂芬的半点希望也没有了，想到自己冥思苦想了好久的女人而得不到，他心中就有气。气沈芳太不讲情面了，这点小忙也不肯帮，大热天提着这么多的西瓜白送了；气自己手中无权，自己手中有权的话，这点小事还用得着求别人；气这个世道太不公平了，有权的人办事就这么容易，无权的人办事就这么难。更主要的是朱桂芬和游先初也不会相信他与丁县长的特殊关系了。
　　沈士亮心里很不痛快，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在心中升腾，像要冲出胸腔似的。他想冲着街上的行人乱骂一通，发泄心中的怒火，连那一条条修长的大腿，也没能吸引他的眼球。
　　回到学校后，游先初问起他走亲戚的结果，沈士亮掩饰说：“马到成功。”
　　游先初说：“那好，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朱桂芬，你们的关系就可以进一步发展了。”
　　沈士亮说：“不急，等她正式调过来再说，现在也找不到她本人。”其实他清楚，他虽是马到了，但并未成功，敷衍罢了。
　　
　　9月10日，星期四，是教师节，星期五是中秋节，学校决定两节一起过，星期四照常上课，星期五放假一天。沈士亮正准备回家，朱桂芬找到七中来了，笑嘻嘻的对沈士亮说，她已经调到镇中心小学来了，为了感谢沈老师的帮忙，要请沈士亮和游先初吃饭。
　　这让沈士亮惊喜不已，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本认为自己办不成的事，居然办成了，忙问是怎么调过来的？朱桂芬说，她也不清楚，听说是上面有人打了招呼。沈士亮这才知道自己错怪了沈芳，现在追求朱桂芬又有希望了。
　　原来沈芳在卧室里清理丁书怀的换洗衣服时，想起沈士亮失望而去，心里也不落忍。她之所以拒绝沈士亮的要求，主要是怕给丁书怀带来不好的影响，但一想，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教师调动，从甲校调到乙校，还是站讲台教书，并不牵扯到提拔重用、评优晋级这样有关利益的问题，况且这是成人之美的好事，打个招呼也无妨。想起这俩人在父亲60大寿上的不错表现，她有点后悔了，这个忙能帮还是要帮，最好不用丁书怀出面就更好。现在见到了方子民，心里有了主意，由方子民出面，方子民不是上级领导，由方子民出面，是他的个人行为，与上级领导无关。但是上级领导身边的人，说句话也是有份量的。
　　沈芳清理好丁书怀的换洗衣服，用挎包装好，回到客厅，对方子民说：“方秘书，我有件事请你帮个忙。”
　　方子民说：“沈主任，有什么事，你只管开口，我能帮的就绝无二话。”
　　沈芳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有个亲戚，叫朱桂芬，是洪山镇石桥小学的老师，因为离家较远，想调到镇中心小学去，但办得不顺利，你有没有办法摆平这件事？但不能让丁县长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方子民说：“明白，要摆平这件事，关键人物是谁?”
　　沈芳说：“是洪山镇的学区主任。“
　　方子民说：“小事一桩，借你家的电话用用。”
　　沈芳把方子民带到书房，方子民拨通了电话：“喂，是陈科长吗？我是方子民。”
　　接电话的是陈国栋：“方大秘书，你有什么事吗？”
　　“我们好久没在一起聚聚了，今天有空，想请你喝一杯，你在家吗？我开车来接你。”方子民是马上要随丁书怀去省城，却说要和陈国栋喝酒；电话就是这么好，不当面，什么瞎话都敢说。
　　陈国栋说：“别来，别来，我不在家。”
　　“星期天也不在家，你在哪里？”
　　“我在外面躲难，你千万不要来找我。”
　　“躲什么难？莫不是小三找上门来了。”方子民跟随丁书怀多次到教育局开会，跟教育局的头头脑脑都认识，而且混得很熟，说话也很随便。
　　陈国栋说：“要是小三找上门来了，我当开门笑纳，小三倒没找上门来，找上门来的是要求调动的教师，还有等待分配的师范院校的毕业生，堵在你家里，搞得你不得安身，只好到外面躲起来。”
　　教育局的人事科，掌管着全县一万多名中小学教师的工作大权，每到八月份，工作最繁忙，繁忙不在于工作的本身，而在于来提要求的太多，但最后的决定权在局党组，人事科只是一个经办具体工作的部门，提要求的自然先找人事科，陈国栋又无法满足请调者的要求，又不能把矛盾上交，只好躲了起来，图个清静。
　　方子民说：“那好，我们下次再聚。说到工作调动，我正有一事要你帮忙，你可不能躲着我啊。”
　　“什么事？你说吧。”
　　“我有个亲戚，叫朱桂芬，是洪山镇石桥小学的老师，想调到离家近的镇中心小学，麻烦你跟洪山镇的学区主任打个招呼，把事给办了，拜托了。”
　　“行，你的忙我一定帮。”
　　“那好，我先表示感谢。”
　　陈国栋立刻给洪山镇的学区主任打了电话，也是这套说辞，“我有个亲戚，叫朱桂芬，是洪山镇石桥小学的老师，想调到离家近的镇中心小学，麻烦你给办了，拜托了。”
　　就这样，朱桂芬先是成了沈芳的亲戚，后又成了方子民的亲戚，再后来又成了陈国栋的亲戚，也就很顺利的调往了中心小学。
　　沈士亮赶紧找来游先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游先初，以证实了自己的“马到成功”。
　　游先初对朱桂芬说：“上面有人发了话，上面这个人是谁？是丁县长，沈老师为你的事，专程找了丁县长，丁县长发了话，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朱桂芬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请你们吃饭，表示感谢。”
　　游先初说：“朱老师，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但是没有女士请男士吃饭的规矩，还是我们请你吧。”他说的“我们”实指沈士亮，他是继续充当红娘的角色。
　　朱桂芬说：“这怎么好意思？”
　　游先初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国情。”
　　朱桂芬也就没有坚持，还是上次他们吃饭的那家餐馆，还是那张餐桌，同样叫了五六道菜，七八瓶啤酒，三人开怀畅饮，免不了说些有权好办事之类的话。
　　游先初没有忘记他的责任，窗户纸已经捅破了，沈士亮也用不着回避，游先初当着二人的面说：“朱老师，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沈老师对你是一片真心，一片痴情。”他大谈起沈士亮对朱桂芬的一见钟情，到底是语文老师，知道怎样去描述，颇有感染力，末了他说，“你上次拒绝了他，要是换一个人，是再也不会搭理你；可是沈老师没有半点抱怨，还是为你的事奔走，难得呀。”
　　朱桂芬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游先初的说法。
　　游先初说：“朱老师，我看要不这样，你也不用作肯定的答复，先作为朋友交往一段时间，通过进一步的了解，再作答复怎么样？”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朱桂芬的确感激沈士亮的帮助，又点了点头，表示愿意交朋友。
　　游先初对沈士亮说：“你还不赶快把送朱老师的包拿来！”
　　沈士亮撒退就往学校跑去。
　　
　　注释：
　　①．慢慢游，即人力三轮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