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英语李老师（上）

　　本来以为林菊英闯了这么大的祸，被学校劝退的可能性很大，至少也会被班主任老师在班级里点名批评。谁知，第二天林菊英照常去教室里上课，班主任也到教室里上了他兼任的一堂课，可对于我们女生宿舍昨天晚上发生的非常事件他却是绝口不提。一切就像被大风吹拂后又见了太阳的屋顶上的雪，根本就没留下一点痕迹。
　　也不得不说，年轻的身体就是好，昨晚我们女生在雪地里冻了那么长时间，今天愣是没有一个请病假的。
　　我也只是在心里奇怪了一下子，根本没工夫去理会已经过去的烂事。我现在着急的是我的英语成绩。
　　经过这四个月的努力学习，我的英语成绩有了提高，至少我再也没有不及格过。可是要在高考中保证不拖后腿，我至少也得考到75分以上，这个成绩我目前还达不到。
　　不过，我已经找到了我英语“瘸腿”的具体原因，对解决这些问题要怎样做也有了明确的思路。
　　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雪还在下着，不过，已经变成了一片片的雪花。雪花不大，下得也不急，好像是下了一夜已经累了，只是时辰还没下够，所以在那敷衍着不时地往下扔点。
　　跟张瑶嘉走进教室时，教室里已经有好几个男生在低头学习了。我们开门的时候，不知为什么，高义伟正从教室后边往教室的前边走。我刚要笑着跟他打个招呼，他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小毛巾，走到我的面前抡起来就往我的头上、身上拍打！看着纷纷掉落在地上的雪花，我才从惊愕中反应过来。我觉得非常意外，可是没有躲闪。他的这一举动也惊到了其他看到的同学，不过还好，没有人起哄。我很不好意思、很尴尬，可是只是尴尬着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我知道他是好心，是怕雪花融化到我的身上。
　　高义伟果然是我们临近乡镇的，现在每次回家我们都会一起走；回来时也会约好时间，每次他都会在我们村头等我。他的为人非常热情、真诚。我跟他已经很熟。
　　尽管这样，我也没想到他会当着班里同学的面这样做。可是，看他做起来是那样自然，没有一丝故意讨好和做作，就像一个哥哥在关心自己的妹妹一样。我的脸热热的，站在那里任凭他给我拍打完了，收起毛巾。
　　我羞涩着道了谢，溜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赶紧捧起了一本书挡住了脸。张瑶嘉什么也没说，拿着英语书在那儿背语法。我将书悄悄往下落了落，看到高义伟已经走出了教室，并且将门又轻轻地拉上了。
　　透过门上的玻璃，我发现这么一会儿工夫，雪已经停了。
　　下早自习的时候，不但雪停了，风也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仰望天空，天上挂起了一个被丝巾裹着的曚昽的太阳。
　　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照我说，昨晚被关在宿舍门外时差点就把人冻成冰棒；今天室外的寒气往身上一扑，时间久了也能把人冻成棒冰。
　　今天的天气很冷，可我的心里不冷。
　　说实话，我对林菊英的做法也不满，可我相信她绝不会是故意的。将心比心，我不希望她就此失去了学习、高考的机会。毕竟，这会影响到一个人一生的命运。
　　想想曲尚聪的弟弟，他还是重点高中班里前十五名的学生，迟到了就被老师毫不留情地停了课，更不用说如果事情发生在西王母中学了。王老师的“无为”，对林菊英来说真是太有人情味了。他在背后找没找林菊英谈过话我不知道，但至少他肯定没在教室里说过一个字。
　　不说林菊英，就是我不是也在作文课上回宿舍睡过觉吗？虽说我提前把作文写完了，可如果王老师不管我有任何情由，就抓住我逃课的事不放呢？更何况，他不仅看出了我眼里的迷茫与忧伤，竟然还主动准我假，让我有机会、有时间舔好自己的伤口呢！
　　唉，如果我高中三年不是在西王母中学上的，如果我是跟王老师教了三年，有我初中的底子，那我现在应该不用在这里复习了吧？我这个人是适合在掌声与鲜花中翱翔，而不适合在逆境中奋进。我不会因为成绩而骄傲，我却会因为没有成绩而颓废。
　　对照完我做的英语练习册上的多选题答案，我稍稍地走了一回神。15个题，我做对了8题错了7题，这基本上就是我现在的英语水平。
　　单选题的正确率要高一些，但时态、语态填空却又要差一些。毕竟，选择题还有答案在那儿可以对照、比较，可填空题不但需要填对语法，还需要写对单词。
　　对我来说，英语的阅读理解，我的理解能力没有问题，正确率提不上去的原因是记住的单词量不够因而影响了对文章内容的理解，以及因对语法掌握得不好影响了对题目的判断……
　　我仔细地将影响我英语成绩的问题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决定下一步重点解决语法问题。
　　我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找教我们英语的李老师，请他将中学学过的语法给我从头到尾再讲一遍！
　　其实，从期中考试以后我就有这个想法了。可是，只要一想到在西王母中学时找当时的数学老师时的情景，我就从心里开始打退堂鼓。那时候，刚升入高中的我，发现我有一些问题没有掌握好，我鼓起全部的勇气去了数学组办公室，试图请他给我再讲一遍，可他那不解、不屑，如同听了一个并不好笑的冷笑话时的茫然地瞪着我的目光，直到现在我还是历历在目。当时，我想让数学老师讲的还只是半个学期的不懂的问题；现在，这可是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加在一起的全部的语法课程啊。
　　虽说我初中英语学得还算不错，可我觉得现在考到初中学过的知识时，难度明显比初中时加大了。更不用说，语法的前后连贯性比较强。当然，如果李老师嫌内容太多，我就尽量请他给我只讲讲高中的部分。
　　这一段时间，我自己也拿着语法书努力学习，我可不想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找了李老师，他给我讲时，我却睁着迷惘的眼睛如同听天书一样。
　　下午下了第二节课，我特意找理由从英语组办公室门前走了一趟。透过窗户上的玻璃，我看见李老师正坐在他的办公桌前跟屋里的同事说笑，好像心情不错，也没有什么事需要忙的样子。
　　我跑回教室抓起了我重新买的、天天在看的那本英语语法书，踩着积雪一路小跑地跑回了英语组办公室。
　　在门口做了一个深呼吸，平静了一下心神，又给自己打了打气，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把心一横，敲响了英语组办公室的门。
　　在听到一个明快的声音说“进来”时，我赶紧推开了虚掩着的门。然而，进去以后我惶惑地发现，李老师已经不在屋里了。
　　一位坐在火炉边烤火的女老师看向我笑着问：“同学，你找谁？”
　　我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赶紧笑着回答这位老师：“老师，我找教我们班英语的李老师，请问他不在吗？”
　　正在东北角埋头写着什么的一位女老师抬起头来说：“我也姓李，你不会是找我吧？”
　　我还没回答呢，坐在炉边烤火的那位女老师又笑着说：“你快别自作多情了。人家是找教她的李老师，你总不会连你们班有没有这么漂亮的女生都不知道吧？”
　　我尴尬地不知道怎么开口，刚才那位李老师又“呵呵”笑着问我：“刚才光顾着备课了，耳朵里只听见了一个李老师，真的是我自作多情了。我们英语组有三位姓李的老师呢，你找哪位李老师？”
　　我心里“啊”了一声，没想到我回教室拿书的工夫李老师已经出去了，更没想到英语组竟然有三位李老师，慌忙说：“我找高三·八班的李老师。”
　　在火炉边烤火的那位女老师笑起来，扭头对其她老师说：“我没说错吧？还真是大熊猫！”她们一起笑起来。那位在火炉边烤火的老师看我一脸迷茫，朝向我笑着说：“你找李文祥？先坐他位子上等等吧。国宝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到仙林中学快一个学期了，这次是第一次到英语组来，面对着陌生的老师们，我很是拘谨。听这位老师这样说，我回答道“好”却没有移动脚步。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们的李老师叫李文祥，可他怎么又成了大熊猫，成了国宝呢？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李老师的声音：“你们这些女同志，打发我出去干活不算，怎么还在我背后说我？”话音未落，李老师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大撮子煤块。
　　在炉子边烤火的女老师笑着说：“我们可没有说你的坏话啊。咱们英语组这么多老师就你一个男老师，你说你不是大熊猫是什么？”
　　李老师一边把他拿来的煤块放到炉子边，一边笑着说：“我还大熊猫呢，整个就一苦力啊！世界上哪有国宝享受我这待遇的？好事没有我的，脏活累活都是我的。”
　　我一瞧还真是，屋里除了我们李老师，其他的老师都是女的。李老师还没进门就跟屋里的老师搭起话来，我没好意思开口打断他。看到女老师们听了李老师的话一个个乐不可支，我也偷偷地抿着嘴笑起来。坐在火炉边的那位最活泼的老师笑着说：“世界本来就是矛盾的统一体，一个人在享受权利的时候自然也要承担一定的义务。你以为你这大熊猫的绰号是白给的？”
　　李老师拍了拍手上的煤灰，笑着说：“开玩笑，开玩笑啊。我这是能者多劳。我堂堂的男子汉能为你们各位女士效劳是我作为国宝的荣幸，别人想要这待遇还捞不着呢。”李老师一边说笑着，一边朝站在火炉边的我问，“请问这位年轻的女士，你是来找我的吗？我这位国宝大熊猫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我正在被办公室里欢快的气氛感染在那儿偷笑呢，被李老师这样一打趣，觉得脸一下子就比炉子周围的温度都高了，我嗫嚅着说：“李老师，对不起……”
　　李老师打断了我的话，走到门后的水盆里洗了洗手说：“你做错什么事了就跟我说‘对不起’？”
　　“我，我……”我连说了两个“我”字却不知道怎样往下说。这李老师平常在教室里讲课虽然不死板，可也没看出来他喜欢开玩笑啊。我要求他的事真的是有些强人所难，他这样一说我更感觉不好意思开口了。
　　“你快好好说话吧，还人来疯了呢！”在火炉边烤火的那位老师往火炉里夹了块李老师刚拿回来的煤块，说，“人家小姑娘是来找你的，你别吓着人家。你以为人家也像我们这些人一样，都给你熏陶出来了？”
　　李老师走回到火炉边，将手往火炉上方伸着手掌手背翻转了两下，烤干了手说：“郝牵萦，找我有事？”
　　我赶紧点了点头，说：“嗯。我想请你给我讲讲这本书上的语法。”
　　李老师歪着头看了看我手里的书，说：“我早就看见你手里拿着书了。过来吧，我的办公桌在这里。”
　　我跟着李老师走到他靠着窗边的办公桌前站定，羞红着脸说：“李老师，不好意思，我做题时发现我的语法知识掌握得不好，我想请你给我从头再讲一遍。”我说着话，将夹在书里的一张纸拿了出来，摊在李老师的面前，这上面是我记的平常发现的问题。
　　李老师一边仔细看着，一边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们复习班的学生本来就是来查漏补缺的。老师在课堂上讲的是照顾大面。至于你们自己哪科学得好，哪科学得不好，哪部分需要恶补，我们老师只能从卷面上分析个大概，实际情况只有你们自己最清楚。发现哪里有问题就赶紧解决哪里的问题，这是好事。这样一来你们掌握了知识，老师也不用费尽心力地给你们找问题。你怎么来让老师讲个问题还能左一个‘对不起’右一个‘不好意思’呢？我发现你们女同志就是脸皮薄、虚伪！来，咱不说废话，你说一下，你想让我从哪里给你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