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玄宗试探安禄山 胡人心虚即刻还

　　“奴婢不敢，”碧嫽慌忙跪下，“奴婢并不知此手镯的事。”
　　“你不知？”
　　“确实不知。”
　　“这手镯从哪来的？谁送你的？”
　　“是元神大师送给奴婢的手镯，戴上后就摘不下来了。'
　　“你说是元神大师？”玄宗插话道，“就是教你弹琵琶《月儿高》，那支仙曲的？”
　　“是。”
　　“元神大师？什么狗屁元神大师，我马上把他抓了来，”高力士说。
　　“等等，力士，”玄宗说。
　　“陛下，一定是这个元神大师利用碧嫽传授仙曲，打进宫来，以便行刺陛下。”
　　“再想想，说她行刺吗，也不像，我俩只是被击了一下，进不得她身，可我们并没有受伤。”
　　“可陛下，老奴可是浑身疼痛。”
　　“再说了，那支《月儿高》确实是神曲，我曾在梦中到过天庭，看见一个仙女弹此乐曲，那个仙女和碧嫽一模一样。”
　　“陛下是说，碧嫽是仙女下凡，给陛下送仙曲来了？”
　　“她不是说是元神大师传授的琵琶，教的仙曲，你想，元神大师，元神……”
　　“这么说，那个所谓的元神大师，可能是神仙？”
　　“说不定，会不会是神仙看我这个人间的天子治国有方，人民安居乐业，派仙女下凡送仙曲，以资奖励？”
　　“果真是这样？”高力士问碧嫽。
　　“奴婢不知。”
　　“哎，力士，大凡神仙下界，都不会让凡人知道的。”
　　“这样说来，那手镯一定是件宝贝了，”高力士说。
　　“一定是神仙下凡到人间，自我保护的一件神器，”玄宗皇帝说。
　　“那我们岂不是得罪了神仙？”高力士慌忙跪于地下，“碧嫽仙子在上，有眼不识仙人，得罪了，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玄宗皇帝也想跪下，可看着碧嫽却放不下这身尊，就拱手相拜，说：“仙女见谅，得罪了。”
　　碧嫽见此状况，哭笑不得，不过也没办法，见自己还光着身子，连忙披上衣服，说：“陛下，高将军，碧嫽也不知什么神仙不神仙的，只要为陛下服务，给陛下弹琴就好》”
　　“好好好，悉听尊便，还望碧嫽仙子不嫌弃，”玄宗说。
　　“力士，还不送碧嫽回去？”
　　“碧嫽仙子请。”
　　“陛下，奴婢还有一请求。”
　　“尽管吩咐。”
　　“不要称呼仙子，还是叫碧嫽为好。”
　　“好好，明白，仙人历来都是隐行的。”
　　看着高力士把碧嫽送出去，玄宗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自从宰相李林甫死后，地方上的武将来京上奏安禄山有异志的多起来。那个杨贵妃的表哥，新的宰相杨国忠，也一再上奏安禄山的反状，玄宗却完全没听进去。然而在杨贵妃看起来，杨国忠这样说都是为了陷害安禄山而编造的。杨贵妃对朝廷上的大事，一般都是不插嘴，唯独对安禄山的事，说了些包庇的话。
　　玄宗皇帝行幸温泉宫不久，杨国忠又上奏说安禄山恐怕就要造反了。
　　“陛下，您不妨试试召安禄山进京，恐怕他不会入朝来，”杨国忠说。
　　“是吗？”玄宗仍然不相信，可现在对安禄山要造反的议论越来越多，除了宰相杨国忠，其他一些武将也竞相上奏，他只好与朝臣百官商量，结果是，大家都赞成召安禄山还朝。为了解除众臣的疑虑，另外，玄宗也想试探一下安禄山真实的想法，他决定召安禄山还朝。
　　过年后正月，安禄山入朝来了，玄宗皇帝还在华清宫，安禄山径直从京城来到了骊山温泉宫。
　　安禄山谒见皇帝，拜过礼后，立刻抖动着巨大的身子，两眼泪汪汪地说：“儿臣原本胡人，完全是由于陛下的恩宠才有今日，谁知却为宰相杨国忠所憎恨。因此，儿臣认为，儿臣的死期不远了。”
　　“杂胡小子，”玄宗说，“看不出来你五大三粗的，还有这个心眼？”
　　“陛下，儿臣没有其它的心眼，只有一颗红心，那就是效忠皇帝。”
　　席上并列的朝臣百官都被安禄山感动了，怜悯地注视着这位边疆武将不停抖动着的身子。
　　“那就好，有你镇守在边关，保我大唐安全，我就放心了。”
　　“儿臣愿为父皇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你的功劳最大，来人！赐宴！”
　　玄宗摆上宴席，犒劳了安禄山。不过，他还想把早已计划好的试探安禄山的办法试一试。宴席结束后，玄宗把安禄山带到浴室。
　　玄宗在御汤里，可他并不洗浴，在这里他可以看见其它汤的情况。
　　安禄山被赏赐在御汤隔壁的汤室里，他一进到里边，就被这仙境一样的地方感染得兴奋起来。他急不可待地脱掉衣服，“噗通”一声，就跳进了汤里。
　　可是，安禄山听见了嬉笑声，他隔着白玉石矮墙格栅上罩住的薄纱望去，看见别的汤室有女子也在洗浴。
　　安禄山看清楚了，那些正在洗温泉的女子是皇宫的乐女和舞女，他认出了碧嫽，她也在这些人里面。
　　碧嫽等人在席宴上表演完后，高力士把他们带到浴室，说是皇帝高兴，赐她们洗温泉汤。
　　这些皇宫里的梨园女子，虽说是深得玄宗的喜爱，和皇帝同乐同舞，可还是一般的下人，在骊山这么久了，早就知道有这个温泉汤，却从没进来过。今日来到浴室，高兴得不得了，嘻嘻哈哈不停地嚷嚷。
　　在浴汤里洗的乐女们赤身裸体的，身上没有任何物品，只有碧嫽的手上带着一个手镯。
　　“你这是手镯吗？”念奴看着碧嫽的手镯问。
　　“是。”
　　“你怎么不摘下来？我们的首饰花钿是都要摘下来的，你看我们，光索索的，什么也没有。”
　　“我也想摘下来，可办不到。”
　　“那，是高力士非让你戴着的？”
　　“是高力士只好让我戴着的。”
　　“噢，我明白了，”念奴神秘兮兮地说，“一定是皇上送你的。”
　　“瞎说，咱们只是皇帝展现他老人家音乐才赋的工具。”
　　“那就奇怪了，怎么让你戴着这个洗浴呢？”
　　“因为摘不下来。”
　　“摘不下来？”
　　“对，皇上，还有高老头，都摘不下来。”
　　“他们也摘过？”
　　“没错。”
　　“不会吧？”念奴把脸凑到碧嫽的手镯跟前仔细地打量，“这是个什么手镯？是有点特别，像条带子缠在手腕上，怎么还有一个小圆盘？我来给你摘。”念奴说着伸手就去摘。
　　玄宗皇帝此时一只眼看着念奴去摘碧嫽的手镯，在想：念奴等好瞧的吧，把你打个屁滚尿流。而另一只眼盯住隔壁的安禄山，又在想：碧嫽可是你安禄山送到宫里来的，那个手镯要打人了，你会惊讶吗？你要是惊讶，就表示你不知道手镯的事。还是你会惊恐？你要是惊恐，就表示手镯的事你是知道的，那就是说，想暗害当今天子，那就证明你有反心。
　　安禄山当初把碧嫽送进皇宫，有他自己的如意算盘，他的判断是如果皇上因为被手镯伤到，会有两种结果，一是玄宗大怒，对碧嫽严加惩罚，可碧嫽很可能是神仙，大唐得罪了神仙，神仙定会反击，那样的话，你大唐再强盛也斗不过神仙，只能是加速大唐的灭亡，这正合我意。另一种结果是，如果碧嫽不是神仙，就让玄宗惩罚她，也替自己解解恨，报其羞辱自己的胯下之辱。但此刻看见这即将要发生的一幕，他却打起了小鼓，他想：皇上知道手镯是件利器吗？肯定知道了，碧嫽在宫里这么长时间，定是早已被宠幸了，那就是说，今天故意让我在这看这手镯的表演，观察我的反应。如若我害怕，马上就可以治罪了。他明白了，他告诫自己：我得沉住气，可心里着急地说：“别碰那个手镯！”
　　念奴抓住碧嫽的手镯了，没发生什么事，只见念奴把那个手镯往外捋，却怎么也捋不动。
　　“算了吧，手都疼了，”碧嫽收回手说。
　　“真是的，怎么会有这样的手镯？”
　　“元神大师送的，戴上就长死了。”
　　“就是那个教你弹琵琶的？我明白了，一定是你的相好，这手镯是他给你的定情信物。”
　　“别瞎想了，就是普通的一个首饰罢了。”
　　“你真有福气，我就不行了。算了，不说了。”
　　碧嫽和念奴与其她姐妹继续洗温泉汤。
　　安禄山暗自庆幸那手镯没发威，可他又奇怪了，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手镯失灵了？还是皇上已经发现了手镯的伤人功能，叫人消除了？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手镯没出现异常情况，和普通的手镯一样，当然，我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玄宗看见碧嫽的手镯在念奴触到的时候并没有发出闪光，也没有把念奴击倒。他奇怪了：这是怎么回事？手镯失灵了？功能丧失了？不对，绝对不会。噢，也可能是手镯有性别之分，碰到男人就发威，见到女人就收敛了。“真是好宝贝呀，”玄宗心里说。
　　考试没考成，玄宗也消了消心，反正他也没怀疑安禄山有反心，便从御汤出来，招呼安禄山一同在浴室旁的闲厅坐下。
　　“贵妃何在？”玄宗问左右。
　　“启禀陛下，妃子洗浴方完，”宫人回报说。
　　玄宗微微笑着说：“美人新浴，正如出水芙蓉，不必更衣梳妆，即可来此。”
　　稍等片刻，杨贵妃慵懒的穿一身便服，翩翩而至，更觉风韵非常。
　　此时，正好有外国进贡献来的异香花露，随即叫人取来赐给贵妃。
　　杨贵妃对着镜子匀面，将余露染掌扑臂，不觉酥胸略袒，宝袖宽褪，微微露出两个乳房。
　　“妙哉，软温好似鸡头肉，”玄宗赞口说。
　　“滑腻还如塞上酥，”安禄山在旁不觉失口说。
　　杨贵妃见安禄山失言，只是恐怕玄宗怀疑怪罪，捏着一把汗。
　　那些宫女们听了此言，也都愕然变色，忐忑不安。
　　玄宗却并不在意，反倒喜滋滋地指着安禄山说：“堪笑胡儿但视酥。”说罢，哈哈大笑起来。于是，杨贵妃才放松了心情，和众宫女们一起笑起来。
　　安禄山受到了玄宗皇帝的优厚款待，得到了庞大的赏赐。而他却觉得自己信口失言，虽然幸庆玄宗没有怀疑，瞒了过去，却终是心中不安，又觉得那碧嫽手镯的事说不定什么时候被发觉也不是没有可能，又因为虢国夫人与自己交好，杨国忠暗中吃醋，时时与自己作对，便与贵妃商议，自请还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