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少女的心思（1）

　　梅花当天中午就提着行李走了。她真的只是为了出去散散心。
　　这些天来，梅花的心情只有一个字：烦。让她生“烦”的人，自然就是戈峰。
　　尽管曾在心里一万次预演过与戈峰重相逢的情景，可当戈峰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因手足无措，所有的预演都派不上用场了。
　　不可否认，梅花对戈峰依然情有独钟。用时髦的话来说，与戈峰的重逢是梅花“苦苦等候多年的感觉”。因此，最初，梅花的心里有个很美的梦，那就是能与戈峰回到从前。甚至，她还有过与戈峰携手步入婚姻殿堂的奢望。
　　但不知怎的，梅花很快就否定了自己。因为她发现，她与戈峰的交流里，除了感动、友善和祝愿，她已经看不到原有的那份雀跃与惊喜，更看不到固有的那份执着与坚定。那曾有的吸引着诱惑着他们齐心向前的那座理想的情感高塔变得越来越模糊了。除了子嫣，梅花感觉她和戈峰之间的世界已经被时间老人慢慢抽空。
　　是子嫣击碎了梅花的最后一丝幻想。
　　在子嫣失踪回来的那一晚，梅花想跟子嫣好好沟通沟通。但子嫣根本就不愿理睬梅花。直到第二天，子嫣厌烦了梅花的唠叨，就回敬了母亲一句：“我的事不要你管。”
　　“你的事我不管，谁管？”杨梅花恼了火。
　　“你自己的事都管不好，还来管我！”子嫣撅着嘴，一脸的不服气。
　　“什么我自己的事都管不好？你不要‘东扯葫芦西扯瓜’，跟我耍嘴皮子。你几天不上学，作为母亲，我好声好气问问你具体情况，难道有错吗？”梅花更恼怒了。
　　“你守寡这么多年，不是就为了等那个戈峰吗？现在找到人家了，怎么又缩手缩脚的了？不就是怕自己配不上人家吗？你自己的事都没弄好，还来管我干嘛？”子嫣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子嫣，你也太不像话了！这是你一个小屁孩该说的话吗？”梅花扬手给了子嫣一耳光。
　　“我冤枉你了？你还打人！”子嫣捂着被打红的脸，委屈地抽泣着跑回了自己的卧室。
　　“你别再做白日梦了，人家戈老师是看不上你的。”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子嫣回过头来冲呆愣在客厅中央的梅花大声嚷。
　　人家戈老师是看不上你的。子嫣的话一字一句深深地击打着梅花的神经。梅花感到一阵眩晕，她赶紧扶着沙发坐了下来。
　　是啊，子嫣说得没错，别再做白日梦了。自己已经配不上戈峰了。梅花感觉自己的脑子在发胀发胀。
　　“老妈子，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有一点我得说清楚。不管你和戈峰过去是什么关系的朋友，作为你的女儿，我子嫣是完全不同意你跟他再来点什么暧昧之类的事儿的……”子嫣又突然从房门缝里探出头，连珠般地“劈哩啪啦”说了一大通。
　　梅花既生气又伤心，她只是恼怒地睁着双眼，欲说又止。她很想怒骂子嫣一顿，骂她不明旧里，骂她不懂孝亲敬长管得太宽。但话到了嘴边又不自觉地咽了回去。
　　梅花的头绪实在太乱太乱。这也就是那天朱老婵和戈峰去家访时，梅花表现得一点也不热情的原因。
　　而真正让梅花下决心出去散散心的还是上周五晚上在小金夜市遇到戈峰和钟静箐的那一幕。
　　梅花一直没有告诉戈峰。其实，上周五那天，在戈峰和钟静箐迈出博爱学校校门的那一刻，梅花就看到他们了。被女儿子嫣数落一番之后，梅花的情绪一直很低落。于是想趁周末来主动找戈峰聊聊，以便解开自己心里的疙瘩。她原本是想想给戈峰打个电话，先问问戈峰有没有时间出来会个面，但不知怎的，老是没有勇气按下那个熟悉的号码。直到她把车停在了博爱学校的校门口，都还没有找回拨打戈峰电话的底气。就在他正在犹豫要不要拨打戈峰的电话的时候，一个熟悉的人影映入了她的眼帘。梅花定睛一看，那个从小侧门走出来的帅气男子分明就是她要找的戈峰。梅花赶紧摇下车窗，正准备招呼，才猛然发现戈峰身后紧跟着一个穿着一身紫色连衣裙的漂亮年轻女孩。那是怎样的一个漂亮女孩呀：她留着一头整齐的乌黑短发，苹果般圆润的脸蛋上镶嵌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一身合体的紫色连衣裙把她一米六五左右的高挑身段勾勒得凹凸有致……梅花惊呆了，她惊讶于这女孩全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那种天然的、质朴的清秀，她惊讶于这女孩全身上下所散发出的那种优雅、婉约的纯净……
　　梅花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直到目送戈峰和那女孩搭乘上了公交车，梅花才长长地叹起了气。在稍稍犹豫之后，梅花启动了小车，一溜烟朝那辆公交车追去。梅花开着小车，远远地跟在戈峰他们所乘坐的那辆公家车后边。看到戈峰和钟静箐在小金夜市附近下了车，梅花也找了个地方悄悄把车停了下来。那之后的事情就不需再多言了。梅花远远地跟在戈峰他们后边，目击了他们吃饭、逛街的全过程。自然而然，这才有了梅花精心设计的——戈峰两人与梅花在小金夜市街头的那场“偶遇”。
　　
　　放学之前，钟静箐找了子嫣。
　　“子嫣同学，你妈妈出去旅游这事她跟你说过了吧？”钟静箐问。
　　“嗯，知道。”子嫣答得很简单。她没有直视钟静箐。很显然，她对钟静箐这位年轻的班主任多少有点抵触情绪。
　　“那她有没有跟你说，这几天，她委托我和戈老师上你家去照看你这事？”钟静箐不想拐弯抹角，于是一下子就直奔主题。
　　“说过。”子嫣还是惜字如金。
　　“那你乐意吗？”钟静箐追问。
　　稍稍犹豫之后，子嫣轻轻摇了摇头。
　　“你不乐意？为什么？”尽管钟静箐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但子嫣淡漠的态度还是令她感到几丝不快。
　　“有人陪我了，不用再麻烦你们。”子嫣抬起了头，望着钟静箐回答。
　　“谁陪你？”钟静箐问。
　　“老师，你别担心，反正不会是男同学的。”子嫣话未落音，就独自窃笑了起来。
　　“你看，你看，心虚了吧？我又没问你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钟静箐也笑了起来。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子嫣，到底是谁答应陪你？”钟静箐止住了笑，一本正经地问。
　　“是紫瑶。”子嫣终于说出了那位同学的名字。
　　“紫瑶？”钟静箐感到有些意外。
　　在整个九（1）班，就数紫瑶是钟静箐最熟悉的了。钟静箐与紫瑶同村，算起来还有点亲戚关系——紫瑶的祖母是钟静箐母亲的堂姐。
　　“不行，紫瑶是住宿生。按学校规定，她是不能外出借宿的。”钟静箐马上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老师，行不行还不是你一口说了算？你们不是担心我吗？现在我找到人来陪我了，你又说不行。唉，既然这样，我不想多说了，你们看着办好了。”子嫣嘟起了嘴巴。
　　钟静箐感到很棘手，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只得让子嫣先回教室。
　　钟静箐陷入了莫名的沉思，连戈峰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的身旁都没有发觉。
　　“钟老师，你找子嫣谈话了？”戈峰抿着嘴问。
　　钟静箐抬起头，见是戈峰，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唉，谈是谈了，可没谈出什么名堂来。”钟静箐叹起了气。
　　“她不同意我们去她家陪她？”戈峰问。
　　钟静箐点了点头。
　　“那总有个人照看她才行呀！”想起梅花的叮嘱，戈峰感觉到了责任的重大。
　　“对了，她说让紫瑶同学去陪她。我没有答应。你看行不行？”钟静箐征求戈峰的意见。
　　“紫瑶同学？”戈峰摸摸自己的后脑勺，一副努力回忆的样子。才教九（1）班两个多星期，虽然全班同学的名字他早就记住了，但有时却对不上号。
　　“就是坐在第一大组第一排的那个扎着一对羊尾辫有着一双水灵灵大眼睛的那个女同学。”钟静箐提醒戈峰。
　　“哦，我想起来了。那是一位非常文静的比较内向的女同学。”戈峰脑海中浮现出了紫瑶那清纯文静的可爱模样。
　　“她和子嫣，一个活泼开朗，一个内向文静，怎么会玩得那么好呢？”戈峰好奇地问。
　　“这事，我还想问你这老经验呢！”钟静箐说。
　　正在这时，放学铃声响了，钟静箐和戈峰赶紧各去忙各的。
　　忙完了自己的事情，戈峰才拿起饭碗去食堂就餐。
　　刚打了饭菜坐下，戈峰才想起子嫣是一个人回家去的。没有细想什么，戈峰把饭菜端回宿舍放好，就匆匆往子嫣家里赶。他本想约上钟静箐，后来想了想，还是决定一个人去找子嫣。
　　十几分钟后，戈峰敲响了子嫣的房门。
　　好半天，房门才打开。
　　“戈老师，我妈妈不在家了。”子嫣依着门框，用怪异的眼神盯着戈峰说。
　　“我知道你妈妈不在家。”戈峰友好地笑了笑，努力保持着镇定。
　　“你明明知道我妈妈不在家还来？”子嫣故作惊讶地问。
　　“我来看你不行吗？”戈峰还是一脸的微笑。
　　“来看我？”子嫣摇摇头，一脸的不相信：“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我……我真的是关心你！”戈峰不知如何跟子嫣解释。
　　“那你是不是对每个学生都是这么关心呢？”说到这里，子嫣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
　　“当然都一样。”戈峰说得有点违心。但除了这么回答，他委实找不到恰当的话语。
　　“好了，好了，既然你来了，就先进屋坐一坐吧！”说了这么大半天，子嫣才想起把人家老师挡在大门外甚是不礼貌，于是就做了个请进的动作。
　　戈峰也不客气。进了屋，首先跑到厨房看看子嫣在究竟在弄些什么吃的。
　　“你还没弄饭吃呀？”戈峰关心地问子嫣。
　　“吃过了。”子嫣回答。
　　“那你弄了点什么吃呀？”戈峰怎么也看不出厨房有刚刚用过的迹象，因此认为子嫣在说谎。
　　“我用电饭锅热了点剩面条吃。”子嫣如实回答。
　　“那怎么行！我带你去外面饭店吃吧。”戈峰关切地说。
　　“谢谢！我吃饱了。戈老师，你过来，就是为的看我吃饭了没有？”子嫣眨巴着眼睛问。
　　“来看看你，我心里才踏实。你妈妈嘱咐过我，要我照看你。”戈峰也说出了实情。
　　“唉，我前面说得没错吧！你还是为了我妈妈才过来的。”子嫣悠悠地说。她说这话时把头扭向了窗外，眼眸里分明有股淡淡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