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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作品名称:十里界      作者:歌蝉      发布时间:2017-08-02 09:17:08      字数:6353

  生产队政治宣传员的学习、培训历时两个月,即告结束。在这次活动中,苏佩兰再露锋芒,他的书写、绘画才能,使得他在学习班诸多学员中脱颖而出,不仅深受学习班主办者的赏识,也引起公社有关领导的青睐和关注;这就使得苏佩兰不再只是十里界生产队的匣中之物,而是石围子公社的“公用人才”,常常被公社所“征用”,一时间他成了一个“大忙人”。
  一天,沙河大队给十里界生产队发来一个通知,是大队革委会主任李金山宣召生产队长李老五和政治宣传员苏佩兰去大队部。大队没有电话,更没有传达员,传达通知的,是安装在家家户户的小广播喇叭。在全大队的人都听到了这个通知后,通知最后传到了李老五和苏佩兰的耳朵里。
  李老五和苏佩兰赶往大队部。出了十里界,沿着沙丘南侧的大路向东走上五、六里,就到了大队部。
  大队部所在地,并不是一个村落,也没有人家,与之相毗连的是公社的养老院和大队自办的农具修理厂。大队部的房子也是一幢土坯房,门窗对着前面的土路。农具修理厂在大队部房子的后面,与大队部的房子共同组成一个大院,一台东方红54型的链轨式拖拉机永远定格在院子里,除了漆皮和油渍覆盖的部位,已是锈迹斑斑。大队部的南面,隔着一条土路,是公社的养老院。与大队部相比,养老院多了一些大自然的生机:院内院外,房前房后,树木高耸,碧翠成阴。从高大的树木可以看出,养老院建成已颇有时日。养老院的大院里,有长短不等的四幢房子,院墙和房子都是红砖建筑,院墙已严重破损,房上长出了蒿草。养老院里只有五个老人,且都是男性。由儿孙养老,是乡下人传统习惯,若没有特殊原因,是没有人愿意在这里养老的。养老院是这里唯一的员不满额的“国”字号的单位。
  养老院大院里总是一片岑寂,养老院的院长忍受不了这种寂寞,常常来大队部消磨时光。他三十多岁,细高的个子,穿着一身褪了色的蓝制服和一双旧布鞋,看上去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来到大队部门前,李老五先从窗子向里面望了望。大队革委会主任李金山正在办公室里和一个人说话。
  “一家子,进来!”看见李老五,李金山敞开粗大的嗓门先打起了招呼。因为同姓李,所以李金山这样称呼李老五。
  李老五和苏佩兰推门进去,正逢那个人向外走。
  与李老五亲热打招呼的同时,李金山看了看苏佩兰一眼,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目光又回到李老五身上。
  “你找我来,准没好事!”李老五笑嘻嘻地说道。
  “你这个人呀,就是不讲理,我不叫你的时候,你一次次到我这里来,你找我办的那些事情,哪一件是好事?我今天叫你来,还没说话,你就抱怨起来了!”
  “有问题不找领导找谁?领导是靠山么!领导是山,俺们是树,树靠山时,树静风清,山靠树时,地动天惊!”
  “做领导的有那么可怕么——坐!”李金山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他的让座,并不是出于客套,而是李老五站着说话,两张嘴的位置反差太大,他觉得有些别扭。
  李老五在李金山的对面坐下,见桌子上放着一袋烟沫,抓了些放在鼻子前嗅了嗅,连夸是好烟,说着摸起一条纸卷了起来。李金山说:“这烟能不好吗?是我亲手种的!”接着李金山说出了他种烟的秘诀:他求人从榨油厂弄来了油根子(豆油的沉积物),当作肥料施在烟草的根部。
  两个人都是瘾君子,谈起烟他们总有共同的话语。
  大队的办公室,几乎没有什么装饰,四面是光秃秃的土墙,除了贴挂在墙上的一幅领袖像、两张奖状和一面锦旗,再也没有可供目光住留的地方。屋里唯一的奢侈品,就是在办公桌的里端摆放着一个旧保温瓶和几个搪瓷杯。搪瓷杯的盖子被省略掉了,搪瓷杯倒扣着,看杯子积累的灰尘就能知道,它们已经很长时间未受打扰了。水具是用来招待来此造访的上级干部的,而上级干部光顾此处的次数和时间都是非常有限的,有如昙花的开落。登临此地的都是各生产队的人,他们若渴了,只须往胃肠浇灌一瓢凉水,对水杯里的乾坤毫无兴趣。
  李金山鬓带微霜,但看上去仍然是一个键壮的汉子,黑黝黝的脸上,几道皱纹又粗又硬,四十多岁的年龄,实实在在不打折扣地写在了脸上,没有丝毫的修饰成份。这是一张农民特征与官僚特征相结合的脸——农民的底色,带着几分官僚的气质。
  两个烟民结束了烟的话题,又恢复了上下级关系,李金山切入正题:“我找你来,是为了一件事情。这也是一个正常工作,地不会动,天也不会惊。我先把你刚才说的话颠倒过来,人民群众才是山,做领导的只不过是一棵树,现在就是我这棵树靠你们这座山了。昨天我接到了一个通知,县领导要检查咱们公社农业学大寨的情况,咱们大队的下坝子村就是要检查的一个点儿,那里的农田基本建设还没有完成,所以你们生产队要出十个人,帮助他们‘突击’一下!”
  “俺队的劳动力少,出十个人有困难,你还是从别的生产队多调几个人吧!”
  “别的生产队的劳动力,被调去搞‘大兵团’会战去了,只有你们队没去人,现在不从你们队调人,从哪里调人?”
  李老五还想说什么,李金山说:“你觉得这种事情能够讲条件吗?上级向我下达这个任务时,我是不能讲条件的,所以你也不要讲条件了!”
  李老五不再言语了,他的活蹦乱跳在嗓子眼里的那些“条件”,全都憋死在肚子里。
  向李老五布置完工作后,李金山将脸转向苏佩兰。与李老五谈话,李金山大有剑拔弩张之势,当他将脸转向苏佩兰时,满面笑容,好像在他与李老五谈话的这段时间里,苏佩兰并不存在。现在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说十里界北边的苦水村,“墙报”工作做的很不好,在这方面,以前十里界是倒数的“老大”,他们是“老二”,现在“老大”的成绩上去了,也应该回过头帮助一下“老二”了。他还赞扬了一番苏佩兰,说苏佩兰是沙河大队的宝贝,是金圪垯。
  见李金山叫苏佩兰到苦水村去搞支援工作,李老五又发现了新的“战机”,要再次和李金山讲一讲“条件”。
  李老五说:“既然我们派人帮助苦水村,苦水村也应该帮助我们,这叫以物抵物,公平交换!”
  李金山问要苦水村帮助十里界什么,李老五说十里界解放以前就穷,连一个地主富农也没有,这就导致了现在的一个问题:十里界没有反面教员,很多政治活动不好开展,政治任务不达标,经常受到上级的批评,他向李金山提出了从苦水村调一个地主或富农给十里界的请求。李金山的眼睛随着李老五的嘴巴的开阖越睁越大,最后变成瞠目而视:“我看你应该去台湾,找蒋介石下这个调令!”
  “我要能去台湾见蒋介石,就一枪把他崩了,用不着找你调地主富农了!”李老五笑嘻嘻地说。
  “你这个人呀,怎么这样糊涂?有调党员的,有调干部的,有调地主富农的吗?你以为我是地主富农的黑司令呀,亏你想得出这个馊主意!”
  从大队部出来,苏佩兰问李老五为什么向李金山提出调地主富农给十里界的要求,李老五笑了笑,说:“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李老五和苏佩兰从大队革委会主任李金山那里领回了各自的任务,李老五通过接受任务获取某种回报的想法落了空。人是无偿的——计划经济,没有使人沦落为商品,这是人的有幸!没有将人提升为商品,这是人的不幸!
  当苏佩兰整理好笔、墨等工具和一些随身用品,准备上路,赶往苦水村时,苦水村来人了,是专门来迎接苏佩兰的。这是乡下人的礼貌,也显示出了苦水村的人对此事的重视。来人四十左右岁,是一个朴实的农民,不善言谈,没有客套话,只是默默地给苏佩兰带路,但对苏佩兰却是诚恭诚敬。
  苦水村就在十里界的北面,一年的大部分时间,两个村子尽在一望之中,一到夏天,田野上的庄稼长起来,苦水村就像礁石一样被绿色的“潮水”淹没了。现在是夏季,苦水村被庄稼所遮掩。
  两个人从十里界出来,顺着和缓的坡度向下行,走过一片野蒿、杂草、矮木交错生长的荒地,地势变平。两个人从一条小路,穿过一片玉米地,过一条河,就到了苦水村。
  苦水村,又叫幸福村。幸福村是这个村子的新村名,新村名由官方所命定。新村名的由来,是有人对苦水村这一村名提出了质疑:在社会主义社会,人们过的是幸福生活,哪里还有苦水?苦水村这一名称,有损害社会主义形象之嫌!于是公社领导班子经开会讨论作出了更改苦水村村名的决定,将苦水村改名为幸福村。然而,官方命定的村名,只存在于注名册上,存在于官方的行文中,人们口中咬定的,还是“苦水”两个字。
  同一个地方的乡村,总有许多雷同之处:一样的土坯房,一样的篱笆院,一样的遗着牲畜粪便的土街;所不同的是,苦水村的规模要比十里界大一些。如果说十里界像一串用竹棍穿起的糖葫芦,苦水村则是一张摊开的煎饼。
  太阳已经升起了很高,人们都干活去了,村子里很静。两个人进了一个大院,这是苦水村的生产队部。队部的建筑设置与十里界的大同小异,有会议室、马厩和库房,只是院子比十里界的大一些,因为院中停放的车辆比十里界多。苦水村的生产队长在队部迎候苏佩兰。
  苦水村队部的屋子很大,但四壁空空,李金山把苦水村的“墙上文明”列在十里界之前,实在有恭维之嫌。苏佩兰原打算用一天的时间来完成他在苦水村的工作,现在看来是事不如愿;再说,苦水村生产队的干部们对他热情有加,他也应该把工作做得更细,更全面一些,他在苦水村住了下来,准备将工作延续到第二天。
  苦水村的人早早地为他做好了晚饭,晚饭是村里的一户人家做的,但晚饭的食材,客人用餐的时间,都受到了生产队干部的关照。苏佩兰吃晚饭的时间比村里人早了许多,他吃完晚饭,社员们刚刚从田里回来。让客人早早地用餐,是乡下人对客人的另一种尊敬形式。
  十里不同天。虽然苦水村和十里界一样,是一片土坯房,但村外的景致很好,这完全得益于村前的那条苦水河。利用饭后的闲暇,苏佩兰到苦水河边转了转。苦水河不宽,涓涓如渠,但河水很清,清波冽冽,绵绵亘亘,真叫人猜不出这条河的“苦”字从何而来。河两边长满了树木,有的是天然生的,有的是人栽的,形成了一条长长的绿带,绵延伸向田野的深处。有一座小桥,横跨其上,桥是木质结构,上面铺着黄土,两侧有木栏。
  苏佩兰走上小桥,这时,一个姑娘从桥那边的小路走来,两个人的目光碰在了一起,缓慢地从对方的脸上移开,两个人的目光都带着一种惊异,而后就是一种眷恋。姑娘走了,苏佩兰看着姑娘的背影;姑娘走了很远很远,然后回过头来,望了望苏佩兰。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之间,这一瞬,对苏佩兰却是一种永恒——他看到了诗人戴舒望想要看到的“丁香一般的姑娘”,只是不是在雨巷,没有油脂伞,也没有愁怨和怅惘。这不是戴舒望眼中的“丁香”,而是苏佩兰自己眼中的“丁香”。她端庄、美丽,又透着文雅,清纯。她的亮丽,像旷野荒郊上的一座耸峙的丽阁;她的清纯,又像喧都闹市中的一片自然园林。他觉得她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但又觉得她只能出现在这个地方。他与她似曾相识,相识于某种幻境,相识于梦中,或者说,她就是从他的梦中走来:一路上拾取了他洒落在各个角落的梦的碎片,她将这些碎片编织成衣,披在了身上,光芒四射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与其说,苏佩兰被打动了,不如说,他被震撼了;与其说,他被吸引了,不如说,他的心被劫掠了。两天后,苏佩兰回到了十里界,但苦水村前小桥上的那段情景,那个姑娘的影子,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像燕雀离巢一样,李老四的儿子、媳妇别门而居,只有春杏在他们的身边,春杏是他们的掌上明珠。此时的春杏,如她的名字一样,正值开花绽蕾季节,老两口开始打扮女儿了,托人给女儿买了一只坤式手表,在春杏过生日那天送给了她。
  几天后,春杏腕上的手表不见了,不知她通过什么途径和方式,将这只女式手表换成了一只男式手表。春杏来到苏佩兰面前,红着脸,拿出了这只男式手表。春杏说:“这是送给你的,我一个女孩子家戴手表没用,你戴上手表,工作起来更方便!”
  这个礼物太重了,苏佩兰不敢接受。予者一定要送,受者坚决不纳。春杏急了,说:“我的表你不要,难道我的心你也不要么?”
  “你的心意我领了!”苏佩兰说。
  “我的心,不是你说的那个心,是一个女人只能给一个人的心!”说道这里,春杏的脸涨得红红的,大睁着眼睛看着苏佩兰;鼔足了勇气,终于说出了一句话:“是给一个男人的心!”
  苏佩兰呆立在春杏面前,不是由于惊喜,不是由于激动,而是由于不知所措。
  苏佩兰早就察觉到春杏对他的感情,不仅是察觉,也是领会,但他从来没将这种感情和婚姻联系起来,从未想到这种感情会绑定他们的终身。
  “大爱无私”,人的爱情,只能算是小爱。小爱是有价值的,需要报偿,需要情感的交换,“投桃报李”,就是一种交换。面对春杏炽热而真挚的爱情,苏佩兰拿不出同样的东西作回报,他发现,自己成了债中人,他欠的是一笔情感债!在苏佩兰的婉拒之下,春杏收回了她的礼物,手表正如她的一颗心,送出去的时候像火一样热,收回来的时候像冰一样凉。
  十里界不是苏佩兰的“高老庄”,他的女神在天上。
  苏佩兰开始给他和春杏的关系降温,有意廻避春杏。春杏察觉到了苏佩兰对她的冷淡,她不再与苏佩兰见面了。
  有几次,苏佩兰不经意地见到了春杏,他发现春杏瘦了许多,眼中神色暗淡。
  有一天,李老五来到集体户,见到苏佩兰,开口就说:“我问你一件事,你要说实话,不要骗我:你喜欢不喜欢杏儿?”
  苏佩兰知道,这是他必须回答的一个问题。
  “杏儿是一个好姑娘,勤劳,善良,我一直把她当作自己的妹妹——”
  苏佩兰想把话说得乖巧些,但他的舌头太笨。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你愿意不愿意娶杏儿做媳妇!”
  “我——我还不想考虑个人问题,我要把精力放在事业上,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你说的都对,但与我说的事情一点儿也不发生矛盾,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心里有没有杏儿?”
  苏佩兰低头不语。
  李老五说:“好了,我明白了!”说罢转身走了。李老五走到屋门口时,转过头来对苏佩兰说,“你知道吗?杏儿被你毁了!”
  李老五的话给苏佩兰带来了震颤和不安。
  但他发现杏儿并没有被“摧毁”:杏儿还是那个杏儿,和以前并没两样。李老四老了,春杏在家里干着男人的活儿,摇着辘轳,从井里汲水,拿着锄头和铁镐,莳弄园子里的蔬菜。
  两个月后苏佩兰听到了一个消息:春杏要出嫁了,到另外一个村庄去完成一个女人的使命。
  李家人在紧锣密鼔地张罗着春杏出嫁的事情,虽然没有人告诉苏佩兰,但苏佩兰还是能感觉到这日子的邻近。
  在春杏出嫁的前一天,春杏出嫁已经成了全村人的一件事:与春杏要好姑娘明天要为春杏做伴娘,左邻右舍要为春杏明天的婚事活动提供一点人力帮助;与李家关系密切与不密切的人家,都要在春杏的结婚之日送上一份礼物。
  这两天,苏佩兰的日子是空的,时间是白色的,他被怅惘、茫然、不安和愧疚所笼罩。傍晚,苏佩兰站在集体户后边的河岸上,一个人在那里发呆。他看见有一个人向他走来,这个人正是春杏。
  明天是春杏出嫁的日子,但此时春杏还是平时的打扮。见到春杏,苏佩兰心里一阵紧张。
  春杏面带微笑,走到苏佩兰面前。显然,这笑容很不真实,因为它并不是来自幸福。
  “苏哥,明天俺就要嫁人了,你知道吗?”
  “知道,我想明天去看你!”
  “明天看俺,不是太晚了吗?”
  “明天我会早早去的!”
  “明天你去得再早,也是晚的,因为今天的春杏,明天就不在了!”
  苏佩兰低下了头。
  春杏说:“苏哥,俺想问问你,你真的从来没喜欢过我吗?”
  苏佩兰无语。
  “俺真的就那么不值得你喜欢吗?”
  春杏泪落。
  春杏止住了眼泪,换上了微笑,这微笑带着几分嘲讽。
  “苏哥,你不想送俺什么礼物么!”
  “礼物我准备好了,明天送给你!”
  “俺要你现在就送给俺!”
  “明天送才有意义!”
  “俺和你没有明天,只有现在!既然你没有礼物送给俺,俺有礼物送给你!”
  春杏向苏佩兰走近了一步,苏佩兰不解其意,春杏将苏佩兰抱住。
  苏佩兰想要挣开,但是他没有动。一个女孩子的体温,身体柔软的质感,零距离地传递在他身上。就在他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感到肩头猛烈地剧痛——春杏在他的肩上狠狠咬了一口。
  春杏用力将苏佩兰推开,说道:“俺恨你!俺一辈子都恨你!”
  说罢,哭着跑开了。
  疼痛,使苏佩兰的五官挪移了位置,春杏这一口咬得太重了,苏佩兰的衣服被咬破了,血从衣服里渗出。苏佩兰回到屋里,检查肩上的伤口,发现肩头上张开了另一张嘴——与春杏接吻的那张嘴!两张嘴的“亲吻”,不是悦纳,而是吻别——有情对无情的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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