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无语对斜阳
作品名称:萍归何处 作者:许我凤冠霞帔 发布时间:2017-07-30 08:51:31 字数:3796
第二天下午两点的时候,秋萍就结束了医院的治疗。她给护士打声招呼,就急匆匆地往回赶了。
秋萍先去超市补充了一些日化洗漱用品,才一提回家,便又转道农贸市场,买了些鱼、肉、蔬菜和水果之类的东西,一双手拎了整整两个大袋。把相应物品归置妥当之后,片刻也没歇息,把该洗的衣服全都整理清洗了,接着,再把屋子里里外外的也都打扫过一遍。
明天就得做手术了,依照常识,她知道术后的几天身体会处于比较虚弱的一个状态,不宜过于劳累。所以,她得赶在今天把该做的都做完,储存一些生活必备品,这样才没有后顾之后。
秋萍忙完这些,看看时间,差不多六点,女儿也该放学回来。于是,她把米饭焖煮在电饭锅里,把摘好的蔬菜泡好洗净,只等嘉韵放学回来就炒菜吃饭。
餐桌上,母女俩静静地吃着饭。
想了想,秋萍还是觉得应该给女儿交待一下:
“嘉韵呐,妈妈可能要在医院里边住上一个礼拜左右,但是早晚的时间我都会在家,所以你不用担心你一个人会害怕。至于中午呢你就暂时在丽红阿姨家里吃饭。”
“妈妈,你的病严重吗?昨晚杨叔叔说你明天要动手术,是不是很痛啊?我明天不去上学了,我去陪你吧。”
嘉韵说完放下碗筷,站起来走近秋萍,紧搂着她的脖子,给了秋萍一个深深地拥抱。
秋萍也用力地搂抱住女儿小小的身子,她的鼻头一阵酸,但是她强忍住泪水,在女儿面前,她必须得坚强:
“宝贝,现在是你学习求知的年龄段,你就该好好地读书,其它的事不用你操心,妈妈没事的,你放心吧!只要你好好地,妈妈就会好好地,懂吗?”
嘉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坐回她的凳子,继续埋头吃饭。片刻,她再度抬起头来,用不太确定的语气问道:
“妈妈,那个,那个琬琰姐姐还会欺负我吗?”
“不会了,你跟她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姐妹,这个事实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
“那,冯,爸爸他还会再跑到院子里面来闹吗?”顿了两秒,嘉韵继续说道:“妈妈,他虽然是我爸爸,但我不喜欢他怎么办?我也不喜欢叫他爸爸怎么办?”
秋萍有些费力地说:
“呃,虽然他是你的生身父亲,但是如果你实在不喜欢他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吧,尊崇你的内心,好吗?宝贝,你觉得像现在这样跟妈妈在一起生活,你感到开心吗?快乐吗?”
嘉韵扑闪着一对黑眼睛:
“嗯,妈妈,我喜欢我们现在这样的生活,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了,好吗?”
永远?永远有多远呢?我的傻闺女,妈妈能陪你到永远吗?我的宝贝,等你长大成人,妈妈将不再是你世界里的那个唯一。
第二天上午,刘丽红陪秋萍一起到的医院。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就在秋萍即将进入手术室的那一刻,刘丽红的手机响了,她走到走廊的那头去接听了。
等她回来的时候,一脸凝重地看着秋萍:
“对不起,秋萍,你瞧这,事儿赶事儿的,就在刚刚不久前,张志明的工地出事了!”
“怎么啦?丽红,你快说!”秋萍一听到工地上出事,立刻就紧张起来。
“一个工人从架子上掉下来摔断了腿,已经送到市人民医院紧急处理了,但是家属在那儿闹事,场面控制不下来。你也知道,我老公那人老实木纳,说不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也不太善于交际,我得赶过去看看。”
秋萍催促她:
“丽红,什么都别说了先,我这儿有护士,你快去吧。”
于是,刘丽红临阵脱逃,秋萍进了手术室。
三个小时后,两个护士把秋萍推了出来,她们把尚在麻醉状态中的秋萍抬到病床上。
秋萍就那样独自一人地昏睡着。
迷迷糊糊中,她好似做了一个梦,可又似乎不是梦。她不知身在何方?身在何处?只觉得身子轻飘飘地,就那么飘啊,飘啊,飘啊......
飘在地狱吗?噢!对了,是的是的,好像看到冯蛭。可是,结束了,这一切不是都已经结束了吗?怎么还会看到她一辈子都不想再看到的这个人呢?
飘在云端吗?噢!对了,是的是的,隐隐约约中好像看到钟思成,又好像看到熊逸轩,好像,好像还有一个人,离她忽远且近,朦朦胧胧的,看得并不真切。他们就象是一个一个虚幻缥缈的影子,她怎么都摸不着也抓不住。
飘在大海吗?噢!也许是吧,秋萍仿佛觉得自己幻化成一叶浮萍,对,一片无根的浮萍,靠水而居,顺水而流,就那么随波逐流地飘啊飘啊......可是,怎么觉着象似飘进漩涡,掉进深渊了呢?她苦苦地挣扎、奋力地攀爬,她不要被层层巨浪卷进激流,她也不要被困险滩,她要回归到平静的海面。恍然间,仿佛有一双手在紧紧地抓握住她,而那双手的主人像极了钟思成,那一刻,她把自己毫无保留地交付在那双手掌中,方觉无比地踏实和安心。难道,那双有力的大手就是来解救自己的吗?......
秋萍悠悠地转醒,半睁眼睛,触目所及的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说他熟悉是因为那张脸无数无数次地出现在她的梦中,可是每每梦醒,那张脸却不见了,又是那般陌生,那般遥远。
来自身体某个部位的疼痛令秋萍不由自主地轻皱眉头,从喉间逸出几声难受的嘤咛,整个身子试着扭动了几下,咦?自己的手好像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抓握着,哦,对了,刚才在梦中亦是如此,难道还未梦醒?不然,怎么又会看见出现在梦中的那张脸呢?
秋萍再度闭上眼睛,她要继续回到刚才梦中的那一刻,因为梦境中有她魂牵梦萦的一张脸,有那双抓住她不愿放开的温暖的手。天知道,这样的梦中场景她有多么地贪恋、多么地留恋!
“丫头,丫头,你怎么刚醒来又把眼睛闭上了?是不是很痛?丫头?”
咦?奇怪了,怎么这个声音听起来那么真实呢?而且还有热热的气息喷在脸上,难道,难道......
秋萍猛然睁大眼睛,快速地转动了几下眼珠,没错,是他,真的是他,真的是思成!再往下看,自己的手真的被思成握在他的手掌中。
下一秒,眼泪迅速地聚集在秋萍的眼眶,盈盈欲坠。再下一秒,她的一双手臂牢牢地圈住钟思成的脖子,叹息地呢喃:
“噢,思成,原来这都不是梦,竟然是真的,竟然是真的!噢,大哥。”
钟思成俯下上半身,紧搂着秋萍,几滴温热的泪浸湿了秋萍的几缕发丝:
“丫头,你受苦了!大哥来晚了。”
钟思成是在昨天接到杨光伟电话的,当时在外出差的他恨不能立刻从外地赶回到秋萍的身边。还好,大部分工作业已完成,剩下的一些事情他交代给了同事做善后处理,便马不停蹄地连夜赶回C市。
他大概就是在秋萍麻醉醒来的两个小时以前赶到病房的。望着他的丫头孤孤单单地昏睡在病榻上,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和心痛。
这两个小时,他紧握着秋萍的手,就那么呆呆地坐在病床前,呆呆地凝视着秋萍,等待他的丫头苏醒过来。
此时此刻的秋萍完全就像个心无尘埃、脆弱无依的孩子,躲进钟思成的怀里低低地啜泣着。
“丫头,是不是很痛很痛?!”钟思成的声音充满了怜惜。
“不痛了,看到你就不痛了。”秋萍含糊地应一声。
这应当算得上是时隔十二年之后,秋萍和钟思成近距离的一个拥抱。
这个迟来的、间隔太久太久的拥抱让此刻的他们都卸下了所有伪装的外衣,他们似乎回到了那场遥远的初恋时光,呈现出来的亦是最纯粹、最干净、最透明的爱着对方的那颗心!此时,他们深深地沉醉在这个零距离的拥抱中,无比地动容!无比地动情!
秋萍毫无顾忌地、一股脑儿地把这十几年积存的情感统统地宣泄在她的啜泣中,而钟思成则是用力地、紧紧地搂着秋萍的身子,他真想揉碎他的丫头,揉进他的生命里,揉进他的血液中。深入骨髓的那份真情好似一把熊熊的大火,疯狂地燃烧在两人的胸腔内,那份压抑着的窒息感仿佛要爆裂开来一般,他们急切地想要寻找一个释放的缺口!于是,钟思成湿热的唇厮磨在秋萍的耳边,缠绵在秋萍的脸颊,并伴随着他低低地喘息和轻柔地呢喃!秋萍的心尖颤动着,跳跃着,浑身像触电似的一阵酥麻,她闭上眼睛,微微仰起头,一双水漾的红唇丰润亮泽,泫然欲启的唇瓣轻轻地颤动着,钟思成嘶哑地一声低吼“噢!丫头!我的丫头!”便用他颤抖的唇吻住秋萍的唇瓣,那一瞬间,两人皆为之一震!钟思成更深地圈紧秋萍,贪恋地吸吮着她檀口内的芬芳和甘甜,秋萍亦热烈地回应着,轻嗅着那份久违的、属于钟思成的气息......
他们两人都忘我地投入到那个辗转缠绵、细致深刻的拥吻中!深陷其内,不可自拔,不能自拔,抑或根本就不想自拔!
“我对你情深深似海
你对我深情难忘怀
但那好景总是不常在
你我不得不分开
忍住那份痛苦和无奈
愿你天天幸福愉快”
秋萍的手机里传来这首歌,来电铃声一遍一遍地叫嚣着,不合时宜的声音终于把深情拥吻着的一对男女硬生生地给分开了。
秋萍的脸颊绯红一片,她用眼角的余光一扫,床头柜上躺着的手机屏幕上闪现的正是熊逸轩的名字,这更令她尴尬了。她怯怯地看了一眼钟思成,后者也同样看清了手机来电上的那个名字,他脸上的神情除了刚刚那个深吻残留着一片微红的余情外,还有深深地沮丧和懊恼。
这串恼人的声音把他俩同时拉回到现实中,当然,所有现实的东西也全体回归,关于王晴的,关于熊逸轩的......
那一刻,秋萍和钟思成都没说话,同时陷入到一阵难言的沉默中。
沉寂片刻的手机铃声再度响起,秋萍猛然一惊,仍然是熊逸轩的。她抓过手机,举在耳边接听。
钟思成站起身,踱着沉重的步子移到病房外,走向走廊的尽头。他立于窗前,一股冷风灌进他的脖子,浇灭了前一刻还满怀希望的热情,也吹醒了热情似火的熊熊激情。他泄气地点燃一支烟,郁闷极了,连续在空中吐出几口烟圈,看着空气中久久没有散去的烟雾,钟思成说不出内心的苦闷和躁动!是呵,丫头,我的丫头,她已经不属于我了,她是熊逸轩的了,不是吗?是吗?
“江上春山远,山下暮云长。
相留相送,时见双燕语风樯。
满目飞花万点,回收故人千里,把酒沃愁肠。
回雁峰前路,烟树正苍苍。
漏声残,灯焰短,马蹄香。
浮云飞絮,一身将影向潇湘。
多少风前月下,迤逦天涯海角,魂梦亦凄凉。
又是春将暮,无语对斜阳。”
无语对斜阳!无语对斜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