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难忘的生日(中)
作品名称:窗外雨潇潇(续) 作者:山雨歇 发布时间:2017-07-29 08:27:10 字数:4280
我一愣,问:“你忘了吗?那你今天来这里干什么?”
他扶了扶眼镜,低了下头说:“我只记得跟你约好了今天到这里见面,忘了是你的生日了。可是,我今天实在是有事,不能陪你过生日了。我,我得走了。”
我的心一下子从立秋的节气闪到了深秋:金一诺这是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他今天有点魂不守舍的?这种玩笑也好开吗?他的这种感觉很陌生,陌生得让我感觉奇怪。我非常失望地问他:“你说的是真的吗?必须得今天办吗?你有什么事呢?要不上午咱们在一起,你下午再去办事行吗?”
我瞅着他时而低垂抬起、时而左顾右盼的脑袋,眼巴巴地期望他能给我一个肯定的回答。
见他似乎在思索,我追问他道:“你到底有什么事呢?我能帮上你什么吗?你今天上午就陪陪我好吗?我也不要你给我过生日了,咱们就找个阴凉的地方说说话就行啦。”
“哟!聊得还挺热乎!”金一诺还未说话,一个突兀的女声在我的身后响起。
这是谁这么讨厌?人家年轻的男女站在一起说话,她不但不避开,还凑过来冷嘲热讽的?我一边想着,一边转回身去。立时,我的心凉了半截,如同头顶突然响起了一个炸雷,觉得有点昏头转向。怎么会这样呢?是那个女人!竟然是金一诺的那个所谓的青梅竹马!!也是我来的路上看到的那个黄上衣黑裙子!!!那时候我不能确认是不是她,可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点说出这种酸味冲天的话的,确定无疑地肯定是她了!
金一诺还是站在原地一声不吭。原来,和我对面站着的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个女人来了。
我也没说话,好像在大冷天被兜头浇了一桶凉水,我还处于麻木状态。
这个时候,金一诺向我看过来,他的目光在我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我似乎感觉‘【】’,那里面有无奈、心疼与怜悯。
怜悯!我是这里面需要怜悯的一个。我的心疼了一下。
努力让理智回到头脑里,我没理那个女人,将目光盯住金一诺的眼睛。平静了一下,故作镇静地说道:“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金一诺苍白的嘴唇好像是被浆糊黏住了,嘴唇张合了好几次都始终没有张开,他的嗓子眼里含含混混地好像在发着“我,我……”的音。
那个女人快速地向前迈了一步,旁边还有那么宽的路她不走,却将我向旁边一挤,我那林黛玉般的身躯便一个趔趄歪向了一边。她昂然地站到了金一诺的眼前。
像这种泼妇挑事般的情景我从来没有经历过,我自己站直了身子,秀才遇到兵般地望向金一诺;可是他那平日妙语如珠的嘴唇紧闭着,那平日热情似火的眼睛低垂着,那一向玉树临风般的身躯如严重失水的小树苗一下子萎缩了。
沉默,沉默,一时间我们三个人谁都不说话。
那个女人首先打破了沉默,她将金一诺往一边一推,对他说:“你先到一边凉快去,这里不用你!”
金一诺匆匆抬头,斜了我一眼,然后,竟然真的一言不发,听话地站在了路边的一棵树的树荫下。
那一刻,我宁愿是我自己提前老眼昏花看错了,然而他竟然真的离开我和那个女人四五步,站到了一棵树底下,一副两不相帮的样子。我的心忽然麻酥酥地疼:这就是我倾心相恋、发誓要为我遮风挡雨的爱人吗?强忍着满眼差点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我的视线追随着金一诺的脚步,盯着低垂着头看自己脚尖的金一诺,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难言的情绪,我感到非常委屈,非常无助。金一诺,你爱就爱,不爱就不爱,难道你还要我与别的女人来上演“夺夫”大战吗?
异常伤心地扭回头,那个女人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说:“你今天穿了一双好凉鞋啊。可是,不用说凉鞋了,你再漂亮有什么用?金一诺是我的,谁也夺不走!”
我想问一句“凭什么”?可是我的嘴唇也像被封住了。这个女人说什么都与我无关,我只在意金一诺的态度。
那个人,那个我早已嵌在脑海里、融入血肉里的男人,此刻仿佛老僧入定一样,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任凭身边的两个女人之间暗潮汹涌,他自岿然不动。
这一刻,眼泪悄悄地在眼眶里打转,我努力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心却疼得微微颤抖,人也开始有些哆嗦。明明是不远处的那个男人花言巧语地引我动心,现在,他非但置身事外,我,却好像成了勾引了别人家男人的小三,我应该怕极了眼前的这个女人。
金一诺,不是你说你爱我的吗?我在那儿好好的,独坐独笑独行,是你发誓要爱我一生的。可你现在却领着另一个女人来让我受委屈!
你听见了吗?你听见你带来的这个女人在说什么了?她在大声地指责我不懂爱,她在情圣一样地告诉我,她与你的爱情是多么“多姿多彩”,是“酸酸的,涩涩的,苦苦的,甜甜的,美美的”,是“酸中带涩,苦中带甜”!
宣告完了她的“伟大”爱情,她又将手差点指到我的鼻子上,大声地嘲弄我,说:“你又知道什么是爱情了?你以为金一诺对你说几句甜言蜜语,给你抄几首情诗那就是爱你了?!我告诉你,那都是我吃剩下的!我今天也给你一个机会,我倒想听听,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
一诺,我的心好疼,我的心好冷。什么是爱情?男人不是该言出如山吗?男人不是膝下有黄金吗?你的名字不是叫千金一诺吗?难道你对我的甜言蜜语不是爱情吗?难道你说的“我是你永远的情人节”不是爱情吗?难道你对我说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是爱情吗?难道你对我、对天发下的誓言不是爱情吗?难道你的双膝屈服在我的面前的时候只是膝盖发软吗?金一诺,什么是爱情?你替我回答她什么是爱情。你看我什么时间跟人吵过嘴?你说呀,把你以前对我说过的情话再说一二。
我的人已经蒙了,我的心已经碎了,我现在只知道,我一向认为能够一生一世依偎在你的身边做一个幸福的小女人就是爱情!我不要什么多姿多彩,我也从来没要过什么轰轰烈烈,我只要平平凡凡、永永远远地看着你吃饭,听着你说话,陪着你出双入对,被你拥着入眠,这就是我的爱情。
一诺,金一诺,你快来帮帮我!我对你的心,我对你的情你完全明白的,我一个小女人的狭隘的爱情战胜不了那个女人的多姿多彩、轰轰烈烈。
可你,金一诺,你不是说过最怕我哭吗?你不是总说我一难过你的心就会跟着疼吗?现在我好难过,我好想哭!你怎么还能忍心一言不发、视而不见呢?!
我泫然欲泣的样子没有触动金一诺的心,却引来那个女人的鄙视。她吼我说:“你用不着拿出你那娇娇滴滴、可怜兮兮的样子,你以为你一直不说话我就没办法了?金一诺吃你那一套我不吃你的!你以为爱情是耍手段、玩阴谋啊?我跟你说,我谈恋爱的时候你小学还没毕业呢!想跟我争男人?你还嫩得很!我不要的时候那才是你的,我想要了你毛都得不到一根!”
我想说我不是捡破烂的,我想说我不想跟谁争,我也用不着跟谁争。我要的是两情相悦,金一诺爱我我自然更加爱他;如果他告诉我他不爱我了,我自然不会死乞白赖。
金一诺今天的做法已经摆明了他的态度,至少他现在在犹疑、在挣扎,他想看我们两个女人的争斗结果。我好像已经万念俱灰,我只有一颗心,这颗心里只装着满满的、专一的、炽热的爱,她从来没有想到要与谁去争,她更加不屑与人去争!
那个女人笑话我、鄙视我的懦弱,指责我是在装可怜、耍手段,可我没有。我的心里什么时候装过那种东西?突然之间让我怎么能想到那种东西?我只是一下子从天堂跌入地狱,心碎成了一片片的,无力去堆砌起自我防护的堡垒;我只是软弱、温顺的外表下一直沉睡的铮铮傲骨被乍然而至的龌龊惊醒睁开了眼睛。
爱便爱,不爱便不爱,我淳朴、真挚、纯洁、高尚的爱情有必要靠别人来施舍吗?有必要靠耍阴谋来争夺吗?金一诺,你叫我好失望!
我很佩服我自己,明明是心碎得已经说不出一句囫囵的话,明明是心已经疼裂成渣、成粉末、成飞灰,我的心底竟然还在坚持着我那高尚的、纯粹的爱情。
听那个女人说了半天,我的心挣扎了半天,不知道是不是心碎的巨疼牵动了嘴部的神经,我的嘴唇终于张开了。我哆嗦了两下,对静静地站在路边的金一诺说:“金一诺,你……说句话吧。”
不知道金一诺是不是打算回应我,这时候那个女人却突然哭起来。她先是哭着让金一诺远远走开,别在她的跟前;然后,她一边哭一边述说从她见金一诺第一面就一见钟情,到他们之间经历的风风雨雨,到她和金一诺之间的分而复合、合而复分、分而复合,到她和金一诺之间多姿多彩、轰轰烈烈,充满了酸甜苦辣的浪漫爱情……
她泣不成声地说:“八年,八年啊,我爱了金一诺整整八年。这八年里我们吵也好,闹也好,我始终都是爱他的……”
她的诉说那么煽情,她讲述的爱情那么“惊心动魄”,一时间说得我的破碎的心都有了羞耻感,仿佛我真的成了横刀夺爱的小三。
一直被强行禁锢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蓦然落下,如夏日里被虫蛀坏了的两片黄叶,坠落、坠落,倏地渗入泥土无影无踪。
我相信这一刻这个女人是爱金一诺的,我更爱金一诺,我每时每刻都在爱着他。可一时间我竟然悲壮地想:如果金一诺选择了她,我愿意牺牲了我自己,成全了他们的爱情。不是有人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爱一个人就给他自由”吗?
呵呵。
我抬起失落了又复涌出泪水的眼睛,看向那个我爱到骨髓里的男人消失的方向,启开嘴唇,那声音分明已带上了泣音,我不甘地叫道:“一诺……”我的声音不大,我还没到声嘶力竭的地步。可林子不大,我以为金一诺应该能够听到。
现在,我叫他,只是抱着万一的希望,想听听他怎么说,已经没有求助的意思了。我的不甘被那个女人的咆哮打断了。一分钟前她还是泣泪俱下,忽然间就变成了河东狮吼。她大声地咆哮道:“你还是不死心是吧?你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以为你把金一诺叫来他就会帮你?我告诉你,我不会再给你机会!”
我,呆呆地听着,毫无还手之力。
金一诺没有出现。
真正打击到我的不是这个女人的狠话,将我的心击得粉碎的是那个我一心与其共度一生的男人!远的不说,在我去医院前,在那个小亭子里,在我去他家里看他他想这一生第二次要我的时候,他的话是多么地动听啊,他的誓言是多么地铿锵有力……
什么形象?什么矜持?什么高傲?没有了他,我要这些还有什么用?我放任了自己的情绪,温热的液体不断地从面颊上滚落,流入嘴里是难言的苦涩。
金一诺这是摆明了他的态度了吗?我的付出已经烟消云散了吗?我对他的情已经付诸东流了吗?金一诺!你……你好狠啊——给不起我爱,何必招惹我……
那个女人还在喋喋不休,我已经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了。我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破碎的心似乎就要一片一片崩裂出我的躯体。
我不要听了!我不要听了!你们俩公母看着办吧!!金一诺,你怎么可以毫无预兆地将人从天堂打下十八层地狱呢?你有什么话冲着我说,你弄个女人在这里又哭又闹地干什么?你们两个是商量好了的吗?你这是要将我置于死地?
我把我少女所有的爱恋都给了你啊!我把一个女人对感情的所有期盼都给了你啊!你却将我炽热的心扒出来给这个女人嘲弄、辱骂、耍弄,自己连面都不露了……
我忍住哭,挣扎着用最后的力气说出一句囫囵话:“你走吧,我不要听你说,我只要金一诺对我明确地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