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东方不亮西方亮

　　自从在袁欣敏生日那天喝了点酒，‘小龙女’尤玉娇喜欢上半醉的感觉，接下来两周的里时间她喝了整整十个晚上，还是因为周末四晚是在家过的。事情起因是那天她发现帅小泽是真心喜欢袁欣敏，而不是谣传中的‘接近袁欣敏是为了甩掉孙晓雨！’更不是马子祥曾说的‘所谓’苦衷！说起来她也不是特别留恋那种模模糊糊的意识，只是那时候可以无所顾忌想念某个人，再有就是等待入眠的时间可以比较短。其实她自己很清楚这是逃避现实，因为她既不愿放弃，也不愿跟别人分享，更不懂得怎么从别人手里抢回来，她的思想之单纯，比孙晓雨有过之而无不及。
　　每年农历三月十八，北河镇都会有庙会，附近的一些学校也会识趣地给学生放半天假，免得他们人在教室心在庙会。就在庙会的前天晚上，尤玉娇没能控制住半醉半醒的啤酒量，不小心喝醉了，还吐了酒，然后趴在平日聚会那家餐厅的桌子上睡了，而且叫不醒。餐厅老板知道她是隔壁学校的，还跟经常来那帮人是一伙，就让个服务员到学校找熟人，得让人把她弄回去。巧的是服务员到学校门口老远看到马子祥，就把尤玉娇喝醉的事情告诉他，希望他能告诉她的朋友，好尽早把她弄回学校。
　　马子祥二话没说，直接来到餐厅，叫了一会儿仍然没叫醒，只好背起尤玉娇往学校走。到学校门口后大门已然上锁了，好说歹说就是不给开门，门卫还让马子祥不要为难他们，他们要违反制度也得罚钱！气得马子祥心里可劲儿埋怨叔叔，无奈之下只能背着尤玉娇离开，心想要是她没醉两人还可以凑合翻墙过去；再一想，要是她没醉也不需要他照顾了，他也就不会有机会如此接近她。
　　夜，越来越深，温度越来越低，尤玉娇仍然在沉睡，身子冷的直蜷缩。马子祥怕把她冻着，只好背她到学校东边大十字街口，一家‘红星旅社’，开好房间盖上被子让她继续睡，他自己则到公共洗澡间冲洗浑身的汗，然后穿戴整齐后，在单人床旁边的地上歪歪着沉睡过去。
　　“马子祥！马子祥！”尤玉娇醒来时已经凌晨两点半，嘴巴的干涩和喉咙里啤酒发酵的酸楚，还有胃腔阵阵反味，让她第一次感受喝醉酒的痛苦。睁开眼发觉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再扭头看到马子祥在一边睡着，赶紧半坐着叫他，因为头晕的实在坐不住。
　　“啊，小娇，你醒了？”马子祥揉揉蒙松的眼睛，马上答应着从地上爬起来，先给她床头玻璃杯兑了些热水，然后站在床边。
　　“咱们在哪儿？你怎么跟我在一起，小泽他们呢？这是怎么回事儿？”尤玉娇诧异地环视着小房间说。
　　“嗯——就咱俩，小娇，是这样，你一个人在饭馆喝醉了，服务员儿到学校找人碰见我，我本来要背你回学校，可是大门锁了，我害怕你在街上冻着，才背你来旅社的！放心，除了背你过来，我根本哪都没碰你！”马子祥弱弱地解释，怕一不小心惹她生气。
　　“什么？就咱俩在旅社？不行！我得赶紧走！要是让小泽——唉，我怎么会糊里糊涂喝醉呢！”尤玉娇本就冷若冰霜的脸色愈加惨白，心知这样的事情如果传到帅小泽耳朵，他就更有理由拒绝她。可是一下床，站在床下才发现头晕脑胀，连站稳都费劲，更别说回学校，但是既然醒了再让她跟马子祥独处一室已然是不可能。
　　“小娇，你快躺下吧，你看，现在已经快三点了，学校大门还锁着，就算咱能翻墙过去可要躲过‘灭绝师太’那一关太难！”马子祥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所以一直没敢靠她太近，就连背她过来时累得气喘吁吁都没敢有过大的动作。
　　“我知道，但我不能呆在这儿，孤男寡女的要是传出去，我倒不怕，凤巧还不跟你吹了？”尤玉娇又歪倒在床上，她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是翻不过学校院墙，更怕这消息传到帅小泽耳朵，但她冰冷的语气虽然似乎带着对马子祥的担心，实则还是想跟他划清界限。
　　“小娇，你别误会，我跟凤巧没什么，都是六贱他们总拿我俩开玩笑！”马子祥赶忙解释，言下之意最在乎的还是她。
　　“祥子，你不必跟我解释，只要你别败坏我的名节，爱跟谁好都没关系！”她虽然头昏胸闷，思路却很清晰。再扭头看看床头柜的水杯，拿起来一口气喝个干净，放下杯子又把眼光投在马子祥木然的脸上，看他会不会识趣离开。
　　马子祥听她意思仍坚决跟他撇清关系，就知道她心里仍然装着帅小泽，要融化她的心还需要非常多的努力，不由得心里隐隐作痛，弱弱地说：“既然这样，我一个人回学校，你继续睡吧，房钱我交过了，押金条在这儿，你天亮再退房回宿舍！”
　　马子祥说着从裤子口袋拿出张折叠的收据，放在床头柜上，然后转身往门外走，到门口又转回去给她倒了杯水，再次走到门口回头看看她，她只是微微点下头，没有表情也没说一个挽留的字，连半点要客气的表情都没有。
　　马子祥关上门就往学校走，心里像猫抓似的：这小龙女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冷酷人呢？我背着她跑这半晌，她非但没有一丝的感动，还大半夜的把我挤兑走，竟然连个谢字都没有！小泽已经做的这么明显了，为什么她还是不肯死心呢？难道真要撞得头破血流吗？我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
　　马子祥悻悻地绕到学校后门，从食堂旁边翻过院墙，悄悄溜着墙边往五号宿舍楼跑，一路还算顺利，连巡夜老师的手电筒灯光都没遇见。就在路过六号楼院子门口时，不经意朝楼门口扫了一眼，却差点把魂魄吓丢了，因为他真切地看到，黑洞洞的门洞口站着个浅灰色的影子。或许一路上的失落，此时恐惧和好奇心瞬间占领了他的大脑，他马上停下脚步，身子躲在门侧，双手扶着铁栅栏门，借着星斗夜色定睛往里看。灰色的影子竟然离地面一尺半高，下看不到脚，上看不清头，能确定的就是灰色的长连衣裙随着夜风轻摆，在黑暗中鬼魅般忽忽悠悠。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游魂野鬼？她的脸究竟是什么样子？是青面獠牙还是鼓眼泡长舌头？又或者是个七窍滴血的冷艳美人儿？她会不会发现我继而吸干我的阳气呢？我是能幸运的一睹女鬼真面目，还是倒霉的成为好奇的牺牲品？马子祥心里忍不住跟以往听过的鬼故事联系起来，既害怕又想看清楚，明天也好在大伙跟前炫耀一番。
　　刚要探头认真看，‘吱呦’一声响，马子祥手扶着的栅栏门被他不小心推开了，现出十几公分的缝隙。原来铁门没上锁，把他吓得一惊，把头缩到门旁边，忐忑地等两分钟，确定没别的声音再悄悄探头看，灰影子仍然在门洞里晃悠。他再次稳定情绪，等呼吸匀称，轻轻把门推开一尺多宽，侧身过了门缝，溜着墙边蹑手蹑脚往楼门洞跟前走。
　　走到近前，与灰影子距离不足五米站住，马子祥竟然觉得这女鬼反应太差，这样的距离怎么还没发现有人靠近。他扶着墙又走近几步，仔细观看后差点没笑出声，心里可劲埋怨自己胆小愚昧，原来灰色影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女鬼！也不知道是谁在门洞两边栓了根细铁丝，一个衣服架挂了件浅灰色长裙，正好被风吹倒门洞中间。
　　“谁他妈这么缺德！把衣裳挂门洞口，害得老子一惊一乍！呸！”马子祥埋怨着，狠狠地朝裙子啐了口吐沫，转身悻悻地往外走。
　　“站住！大半夜的来这儿干嘛？”一个冰冷且带着倦意的女人声音，在马子祥身后的楼门洞响起，声音有点沉闷，像是隔着墙或是从地底下发出。
　　“啊！”马子祥吓了一跳，连忙向外窜几步，转身向后看，哪有半个人影，再往四外踅摸，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有那件裙子仍然在门洞里垂着，似动非动。刚安定下的心又忽悠忽悠悬了起来，迟疑几秒，壮着胆子说：“操！谁他妈在吓唬老子？有胆子出来！”
　　“你——你站那儿别动！你这坏小子！半夜跑我的地盘儿，嘴巴还这么不干不净！”又是刚那个冰冷的声音，从门洞里裙子后面穿出来，还感觉有些似曾相识。
　　“你，你，你滚出来！小太爷还不知道怕字儿怎么写的！”马子祥犹豫了一下，又往前走了几步，探着头四下里寻觅。
　　忽然人影一闪，门洞里出来个人，‘噔噔噔噔……’几步来到马子祥旁边。
　　马子祥听到脚步声反而不怕了，至少证明是个人而不是女鬼，透过黑夜仔细看来人。等她来到身边看清楚了，才真正害怕起来，后脊背都有些发凉，想跑也已经来不及。刚才只顾着满足好奇心，竟疏忽了这里是六号宿舍楼——女生宿舍楼！面前站的正是六号楼楼管‘灭绝师太’！
　　“哦——是你呀！隔壁楼的坏孩子，说说吧，大半夜跑这儿干嘛？是刚下来的还是要上去的？”‘灭绝师太’上下打量着马子祥说，已经认出他是隔壁的。
　　“啊！啊——啊——灭，老师，对不起！我刚，刚从门口路过，吵醒你了，不，不好意思，我，我这就走！”马子祥弱弱地说，舌头感觉都有些不利索，这才发觉喊了几年的‘灭绝师太’竟连姓名都不知道。
　　“从女宿舍楼门洞口路过？你说的太轻巧了吧？要是我没发现，你会不会路过哪个女生的床头呀？”‘灭绝师太’向外走了几步，这位置比马子祥还靠近栅栏门，随时可以堵住他的去路。
　　“老，老师，我真的只是路过，也不知道哪个鳖孙在那儿挂个裙子，跟鬼似的引起我的好奇心，”马子祥说着直指楼门洞的衣服，还在尽力解释，“正好那门也没关严实，我就不小心进来证实一下，吵醒你真是对不起！”
　　“住口！不许说脏话！你！你少在这瞎掰唬！要是没吵醒我，你肯定就上去了！”‘灭绝师太’语气冰冷而决绝，压根儿就不信这种半夜‘串门儿’的坏男生找的任何借口，更何况他从说话开始就不停骂她这个裙子的主人，偏偏这裙子就是她的，虽然现在不方便承认这是她衣服。
　　“老师，我真的只是路过！你要不信——”马子祥本打算说刚从校外回来，忽然想到即使他说出小龙女来，这女人也不会相信，何况他也不能说，最糟的是他翻墙回来也不正常，只好低下头说：“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少说废话！你是自己说姓名和班级？还是让我明天早操时间当着所有师生认人？还有，你别妄想跑脱，我已经认出来你是初三学生，除非你连夜转走！”真不愧是‘灭绝师太’，几句话把马子祥退路封的死死。
　　“我——，唉，我叫马子祥，三(三)班的，你要怎么处罚都行，就是别宣扬是在女生宿舍楼看到我！”事到如今，马子祥只好任他处置，只希望还能留下点儿面子。
　　“这会儿知道丢人啦？行，马子祥，你回去等通知吧，不过，眼看快中考了以后不要半夜胡出溜！”‘灭绝师太’冰冷语气里竟透出几分惋惜。
　　这更让马子祥担心，隐约感觉后脊背在冒汗；偷眼看一眼‘灭绝师太’，模糊的轮廓依然冷峻，杀气依然很重，悻悻地走向五号宿舍楼。
　　吃过早餐，七贱窃窃私语着从食堂回教学楼。马子祥因为睡眠时间过少，显得有些精神恍惚，虽然六个人轮番安慰过他，可他始终提不起精神，对于尤玉娇昨晚的醉酒，还是有些放不下。路过三（二）班时还刻意扫视一下，看到尤玉娇安然在位子坐着，才略微平静一些，低头回教室上课。
　　上午第四节课没上完，班主任智蕊就来到教室给同学们放学，并嘱咐大家文明逛街，注意安全，保持学校声誉等注意事项。帅小泽等四贱和五个女生收拾好书包，七嘴八舌谈论着往教学楼门口走，十七个人汇齐以后才一块儿逛庙会。
　　“小祥，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校长马玉文从教学楼外面往里走，迎面看到马子祥，离十几米就招手唤他过去。
　　马子祥答应着低头走过去，知道这次在劫难逃，被狠捋顿胡子都是轻的，保不准还得挨骂，但最坏也就是回去告诉老爸，赏几个‘纯肉包子’。
　　几个女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尤其是章凤巧，看到马子祥被校长叫走，不免担心起来，见其他人看帅小泽，就走近几步急切地追问。帅小泽就把马子祥昨天半夜遭遇‘灭绝师太’的事情跟她们简单说了，关于‘小龙女’的却只字未提；李青接着安慰大家不要担心，正所谓虎毒不食子，马玉文再严厉也不至于对亲侄子下狠手。尽管如此，大伙还是忧心忡忡，毕竟‘灭绝师太’是真的不好惹；看马子祥跟马玉文后面往教导处走，就派衡信悄悄跟过去一探究竟，其他人仍在楼门口等着。
　　“你是咋回事儿？凌晨三点还跑女生宿舍干嘛？”一进校长办公室，马玉文就在一个红木沙发上坐下，面沉似水地盯着马子祥。
　　“叔，你别误会，我啥都没干！就是半夜肚子不舒服跑教学楼去上大号，回来经过六号楼看到个鬼影，一时好奇进去看看，结果叫楼管老师发现的！要是宿舍楼也有便池就不会有事儿了！”马子祥在茶几对面恭恭敬敬地站着，听他质问连忙解释，顺便把责任推卸给学校，就怕他告诉父母。
　　“半夜上厕所路过女宿舍？你这理由牵强了点儿，但还能接受！”马玉文冷着脸干笑了一下，继续问：“你再说说，吐在胡老师裙子上的唾沫该咋解释？”
　　马子祥先是一愣，从没听过那个胡老师，随即就想到楼洞口的裙子和‘灭绝师太’的关系，的确是放狠话时啐的，那时也没想到就是‘灭绝师太’的裙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我，我开始以为那裙子是个女鬼在楼洞口晃悠呢，后来看清了还以为是谁搞恶作剧，不是故意吐上面，也不知道是她衣裳，她当时也没穿到身上！叔，我说的是真的，你现在要让我吐，也吐不了那么准！”
　　“你，这孩子，人家胡老师坚持要你叫家长来学校谈话，咋办？要不——我跟你妈说说？”马玉文听完，脸上的表情也绷不住了，想笑也没笑出来，略显为难地看着侄子，半笑半嗔，他知道侄子有时候是调皮点，但本性醇厚，要让大哥知道他半夜跑女宿舍的事，指定得给他几巴掌。
　　“千万别！”马子祥连忙摆手，然后怯懦地说：“叔，其实你不就是我家长吗？你就勉为其难给我求求情呗，要不然，你告诉灭绝老尼——不，是胡老师，我给她把衣裳洗干净，行不行？”
　　“唉，你看看你做的事儿！就是不让人省心！要让你爸知道了，肯定得挨揍！”马玉文叹口气，从沙发上站起来说：“算了，还是我跟胡老师再说说吧，看办这丢人事儿！叫你叔咋好意思张口？”
　　“嘿嘿，叔，还是你对我好，替我省掉一顿包子！老爸的手也不用疼了，一举两得，嘿嘿，我长大一定好好孝顺你！”马子祥件事情好转，马上换成一副笑脸，诙谐地讨好马玉文。
　　“得了，少给我找点麻烦就算照顾我了！玩儿去吧！”马玉文也没办法再矜持，笑着挥挥手，对他又爱又气，忽然又用手指着门旁边的扫帚说：“等等，你这爱说脏话的毛病可得麻利儿给我改喽！胡老师可是气的不得了，要不然我就替你爸给你来顿竹笋炒肉丝儿！”
　　“改，这个必须改，谢谢叔！您是咱家最帅的人，嘿嘿，叔，要没别的事儿，我要去赶会了！他们都等着呢！”马子祥见事情可以化解，脸上的表情也活跃起来，说着就往门口走。
　　“可别说完就忘！一门心思就想着玩儿，”马玉文看侄子笑嘻嘻的样子，也不忍过多地训斥，从西服内侧口袋里掏出一沓杂乱的钱，抽了两张五十的递给侄子，“浑小子，玩儿归玩儿，别把学习落下，快中考了，别给咱家丢人！”
　　“哎呀，叔，你在我心里的形象又高大好——几分，啧啧，我一直就说三叔是又帅又大方的，谢谢！谢谢！”马子祥边拍马屁边接过钱揣到口袋，随即转身走出校长办公室门，走出去还自言自语：“操，真他妈福祸难料啊！化险为夷还赏了一百现大洋，爽！”朝早在门口等着的衡信一摆手，两人一溜烟跑向教学楼。
　　“浑小子！刚还说你这嘴巴——”马玉文听到马子祥的话，埋怨着来到门口，见他已经和另一个男生跑出去好远，无奈地摇摇头回办公桌前，考虑怎么跟胡老师解释侄子的问题。
　　北河集本来就是个热闹地方，平日里逢单日子的集市，摊点从天不亮摆到中午一点左右，庙会更是三天不收摊，最热闹的就是中间这天。十七个人从庙会西街最外面挤进人流，手拉手走不到五分钟就全被挤散了，到处都是闹哄哄的，喊名字也是无济于事。
　　帅小泽担心袁欣敏，就顺着摊子边上又回到会场外面他们刚刚进场的地方。巧的是袁欣敏也回到了这里，和她在一起的还有李嘉、王易佳、季心怡、刘烨刚、孙晓雨，七个人商量以后决定不再进会场，而是来到旁边不远的小吃摊点，各种小吃填饱肚子。
　　吃完饭以后，他们又来到杂技场，杂技场是个直径五六十米，中间高度十六七米的大蒙古包；正中间有个撑到顶的铁柱子，大柱子和周边的小支柱之间横七竖八用钢丝连着，外面蒙着白帆布；表演场地就是大柱子四周半径不到十米的地方，用铁丝网与外面隔开，外圈的观众席则是一圈圈高矮不一的简易木凳。
　　看似简易的杂技表演场，节目还是很丰富的，有专门人训练出来的狗钻火圈、猴子拉车、鹦鹉做算术、马术表演、训狮子等动物表演，还有各种传统杂技，有名的就是转盘子、跷跷板、走钢丝、空中飞人，引来全场阵阵掌声。
　　高大铭、李青等八人也被挤散了，各自胡乱逛了半天，天擦黑时相继回到学校，又跟帅小泽等人一起到学校东边饭馆吃晚饭。虽然缺了两个人，但大家并不担心，尤其是六贱，只要确定马子祥不是一个人也就放心了，因为大家此时的年纪正是发骚的好时候，跟女生约会更是不足为奇。
　　马子祥和章凤巧非但没被挤散，而且整个下午过得很充实，两人手挽手从西街转到东街东头，又回到十字街心，接着又转遍南北街，吃喝玩乐好不逍遥。直到太阳下山，马子祥才举着冰糖葫芦，油炸蝉蛹串儿随着人流往外走，章凤巧一手挽着马子祥，另支胳膊抱着投飞镖赢迎来的布娃娃。
　　两人顺着人流走到西街，天色已经大黑，街上的人却还是熙熙攘攘。马子祥正打算继续向外走取自行车，猛然看到路边灯光下挂着个纸箱片白色粉笔写的招牌：录像厅！立刻改变主意，拉着章凤巧到路边窃窃私语。章凤巧从没进过录像厅，但知道录像厅就是播放录像带，而且常常播放不正经节目；再看马子祥的神情就知道他非常喜欢，也就点头同意；两个人又到旁边买了些零食饮料，用大袋子提着进了录像厅。
　　看录像的人几乎挤满了整个录像厅，马子祥两人在最后排靠墙角的偏僻位置坐下，边吃零食边看录像节目。这天，录像厅循环播放《神经刀与飞天猫》，《新乌龙院》，《夏日情人梦》三部片子，还有一部吸引顾客的三级片《蜜桃成熟时》深夜才播放，所以厅里的都是年轻人，而且学生居多。直到深夜一点钟人还是不见少；马子祥更是不愿离开，即使看遍了所有片子，仍然津津有味地看着，反正录像厅是通宵播放，反正有漂亮的章凤巧陪着。
　　天蒙蒙亮，马子祥被章凤巧轻声叫醒，提醒他该回学校了，吃过早饭还要上早自习。马子祥起来整理好衣服，再看录像厅歪七扭八躺的人，尴尬地笑了笑，拉着章凤巧往外走。
　　“前边两个人站住！就是你俩！站住！”就在两人下楼梯刚要出门的时候，身后有男生的声音喊。
　　这一嗓子把章凤巧可吓坏了，用力猛拉停下要回头看的马子祥，紧张的说：“别回头，快跑！”
　　马子祥还没看清后面的人，因为身后通道里黑漆漆的，被章凤巧一说，就知道碰见她熟人了，更是不敢耽搁，为了不让她难堪，拉着她的手奋力跳出大门，向西飞奔。此时天色微明，街道上没有什么行人，两人也不敢回头看了，迅速跑向存车地方。
　　“站住！小巧，你！你们给我站住！”后面那男生紧追不舍，等他出了录像厅大门时，前面两人已经跑出去七八十米，他边奋力追赶边喊：“前面那混蛋，别跑！你站住！我保证不抽死你！”但他的速度明显比马子祥两人慢，再加上喊话分心的缘故，所以当他喊完两句话，与两人的距离已接近一百米。
　　马子祥听后面的叫唤声本想停住教训那人一顿，可看章凤巧的神情相当紧张，只好拉着她继续跑，老远看到自己的自行车，斜刺里冲过去，连开锁到摆正车头总共用了不到五秒。推着车子一跑，随即跳上车子，章凤巧也紧跑几步手搭马子祥肩膀，人斜坐在车后座。他脚上加劲，车子快速冲出北河集西街，身后传来那人模糊的叫骂声。
　　十几分钟后，马子祥和章凤巧来到学校东边大十字街口，在一排早点摊子跟前把车扎好，坐在一个小桌子跟前，叫了牛肉汤、胡辣汤和油条吃了起来。
　　“小巧，刚才录像厅那龟孙是谁？干嘛非要追——”马子祥边吃边问身旁的章凤巧，却被她狠狠瞪了一眼，后面的话也憋了回去。
　　“别乱骂人！子祥，那是我哥——鹏飞！”她说着用勺子舀胡辣汤小口喝，脸上的表情复杂极了，一是被刚才的意外吓得情绪不稳定，再是怕哥哥追过来找马子祥麻烦。
　　“哦，是你哥呀！那他干嘛追咱，你啥时候招惹他了？”马子祥说着低下头，把嘴凑在碗沿上喝汤，然后大口吃油条，没注意她脸上不断变化的表情。
　　“哪是我惹得？”她脸一红，压低声音说：“他，他指定是嫌你带我到那种地方过夜，这下麻烦了，肯定跟我妈学嘴，回家得被全家人轮番轰炸！”
　　“别担心，他自己不也是看通宵了吗？”他吃了一大块，边嚼边安慰她。
　　“子祥，你咋想咧？要是你妹被男生带出去一夜被你看见，你会咋？”她由于过分担心，一口油条都没吃，手里的勺子也是在胡辣汤里乱搅。
　　“那还用说我肯定得废了——哎，小巧，你意思是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那咱赶紧回学校吧！”马子祥说着反应过来，再也没心思吃东西了，把手里的半根油条往桌子上用力一丢，站起来拉着章凤巧就走。
　　章凤巧边走边说：“要是我们家人不让咱俩来往咋办？”
　　“操，我要决定跟谁在一块儿，天王老子都拦不住！实在不行咱就私奔，前提是，你得有不怕跟着我吃苦的思想准备！”他跨上车子狠狠地说，其实他也不知道明天会咋样，真要私奔的话恐怕老爸那一关都不好过，他可是叔伯们几个院子的独苗。
　　“那好，子祥，以后，我就跟定你了！”她说着斜坐在车后座，满脸幸福地靠在他后背，只见他脚下猛的用力，车子快速朝学校方向驶去。
　　就在两人眼看要到学校大门口时候，章凤巧忽然喊停，因为她看到哥哥章鹏飞正在学校大门口东侧掐腰团团转。马子祥这才看清章鹏飞的样子，个子不算高却虎背熊腰，鼻子下面还有点略微发黄的绒须，刚想去找他理论，却被她叫住，让他自己先进去，只要两人不在一起走，他就认不出马子祥来。马子祥为了不起冲突，只好先走一步，却把车放进车棚后在大门里面不远看着，过六七分钟才见她小跑着进校园，两人一起回食堂吃饭。
　　接下来的几天，章鹏飞每天下午快放学都在学校门口等，身边还有几个气势汹汹同伴；这家伙为了找到马子祥，每天都要旷两节课，从五公里意外的十七中学提前来的马子祥学校。章凤巧也机灵着呢，每天放学总是让马子祥替她买饭，她随着人流悄悄来到门口，确定哥哥在门口以后再回食堂跟大伙一起吃饭。其他十六个人并不知道她为什么迟到，反正大家吃完饭休息一会儿还要接着上晚自习，也就没人知道门口的事情。到了周六放学大家都要回家时，章凤巧又缠着大家一起打篮球，等天黑回家时，门口已经没有半个人，放学时段等不到人的章鹏飞自然也回家了。
　　马子祥虽没有碰见过章鹏飞，心里却老大的不舒服，再加上之前被尤玉娇漠视，莫名招惹‘灭绝师太’，被三叔训斥，都在心里形成不良浊气。如同心口缠着几丝棉絮，压得不重，又挥之不去，逐渐形成一种戾气，不由得想发无名火，压抑感挠的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