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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矛盾(上)

作品名称:窗外雨潇潇(续)      作者:山雨歇      发布时间:2017-07-13 10:13:41      字数:3089

  吃完午饭后,我就到床上倚着床头坐着等着,除了跟坐在我身边的金一诺拉着闲呱外一点事都没有。学校里的事不能说,高考的话题更是不能提,只能无奈地等着。我们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我却也没有一点跟平常不一样的反应。这时候我想能有本书看着多好,哪怕是给我一本数学或者物理书呢,我也能好好看一会儿。
  时间过得好慢啊。
  下午两点钟的时候,我的临床出院了,可不到半个小时又住进来一个病人。
  病人是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女孩,看起来年龄比我还小,神情也是怯怯的,像个中学生的样子。
  女孩在她的床位安顿过程中,除了在她的妈妈提醒下,叫了我声姐,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女孩是由她妈妈陪伴来的。她妈妈说她们来自我们的临县安阳县。不知道是因为人生地不熟没有人认识她们,还是见我和金一诺也是孤零零的两个孩子没有大人陪伴,女孩的妈妈没有避讳地告诉我们,她是陪着女儿来流产的。
  尽管说到女孩的年龄她妈妈说的比较含糊,可是我还是听出那个女孩的确比我还小。这么小的年龄,来做这种手术,竟然没有男朋友陪着……我瞅了一眼金一诺,心里的焦躁减轻了,一瞬间甚至变得暖暖的,不由得冲着他柔柔地一笑。这种事情由男朋友陪着来比自己的妈妈陪着来痛楚要轻得多吧?
  因为实在无聊,晚饭我们吃得很早。我们俩分吃了我妈妈给我带的鸡蛋,正准备到病床上去坐着看满屋人拉呱。女孩的妈妈问我肚子是否已经疼了。我微笑着摇了摇头,心里这才知道我原来还要肚子疼。她跟我说,医院不是人待的地方,多走走,多活动活动有助于孩子早点出来。如果我们想早点出院就不要老是在屋里坐着、躺着。
  金一诺出来已经整整一天了,不知道他以什么理由请的假,可我知道他急着回去。不过,我的肚子却真的一点都不疼,甚至连一点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听了阿姨的话,我提议我们出去走走。不知道为什么,金一诺却说什么都不答应。
  今天上午他肯定是累坏了,可休息了一个下午他应该已经歇过来了。我猜想他是害怕在外边溜达碰上熟人不好说话。我跟他说:“我想出去趟。外边黑乎乎的,你陪我出去吧。”
  这下他没推辞,陪着我出了病房。在走廊里,金一诺面带着喜色悄悄问我:“你肚子疼了吗?”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怕他没看见,我又轻声地说:“没疼。”
  他脸上的喜色没了,又问我:“都已经一个下午了,你怎么还没有疼呢?”
  这时候我的心疼了一下,不愿意他看到我紧皱的眉头。我咬了咬嘴唇,平静了一下心情,然后语气平静地说:“我也是第一次呀,到底应该怎样我也不知道。李姐不是说还跟个人的身体状况有关系吗?”
  他的声音明显地带上了不耐烦:“你这得什么时间才能出院呢?”
  听到他竟然跟我说出这样的话,我的身子一下子凉了半截,心里翻江倒海:他怎么突然对我这种态度呢?难道他变心了?他来时对我说的话,他前几天对我发的誓难道都是骗我的?他一开始跟我说的怕伤害我的身体要留下这个孩子的说法,真的像郝舒梅怀疑的只不过是为了迷惑我,是欲擒故纵?难道他所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骗我流掉这个孩子?现在看我已经打了针差不多成了定局他就要露出他真实的嘴脸了?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在不知轻重地撕扯着,像在深秋的季节里被凄风苦雨敲打着,异常凄苦。泪水忍了又忍,在眼睛里一个劲地打转,却又不愿让他看到。
  低着头模糊着泪眼向前走去。我不愿跟他起冲突,可这一刻,我实在不能对他刚才说过的话无视、无语,我决定在院子里走一会平静一下再回病房去。
  刚刚往前走了两步,腰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搂住了,我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了一下。那种熟悉的感觉让我知道那是他——刚刚还让我伤心的人。我无言地扭了一下腰身,他的手却搂得更紧了。没再挣扎,我默默地继续向前迈了一小步。
  他搂着我的腰身随着我的脚步一起迈了一步。两个人无语地一起向前走了几步,我听到他压抑地、低沉地、淡淡地说:“对不起!”
  我苦笑了一下:“不用。放开手吧,现在天还没有全黑,人来来往往的,别让别人看见说闲话。”
  他听话地放开了搂着我的腰的手,跟我一起继续往前走。
  我没有再看他,也没有在看路。眼睛漫无目的地低垂着,腿也只是机械地往前迈。我知道他看不见我面上的表情,我也没想现在让他看到。我的耳朵捕捉着他的声音,可思绪却依然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胡乱地摇摆着。在今天的这种情况下,他在想什么?他刚刚为什么对我那种态度?他对我的爱像我对他的一样多吗?他……那个说愿意把自己的眼睛换给他的女孩的轮廓又掩映在昏暗的灯光投射的、他的、拉长的影子里。
  他停下自己的脚步,双手扶住我的肩膀站到了我面前。医院院子里的电灯太稀疏了,光线很暗,他的眼镜反射了一点光照进我的眼睛里。我仍然看不清他镜片后的眼睛。忽然,他将他的额头贴上我的额头,摩擦了一下又一下,他的嘴唇开启着,微微的热气戏弄着我的脸,我的耳朵,我的面部神经……顺着神经温暖着我刚刚还打着寒战的心。
  “对不起!对不起!”温热的气息包裹着一叠声的道歉送到我的耳朵里,滑进我的心里。“哗啦啦”刚刚结了一点薄冰的心如被三月的春风吹过,“冰”字的两点水直接被春风吹得无影无踪。
  没好意思回应他,我伸手在他的腋下轻轻一挠,他“嘻嘻”地笑着倒退了两步,对我说:“好了,别生气了,原谅我吧。我没有别的意思,刚才是我太心急了。虽然我来的时候请了病假,可我连面都没露一下,你也知道于光亮那个人的,还不知道我这次回去以后要怎样处理我呢。如果再将我开除,那我们这个孩子可就白白牺牲了。”
  暗暗吁了口气,让心底最后的一丝不快消弭无形。尽管知道他或许看不清,我仍然笑了笑,对他说:“我没生气。我只是因为不能让你早点回去,觉得你不高兴了,这才伤心的。”接着,又给他出主意说,“既然李姐是你爸爸的学生,你再去找她,请她找个人给你开张病假条,这样回学校后于光亮也就说不出你的不是来了。”
  远处一束手电光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在我们身边晃了一下。我看见金一诺苦笑着说:“我有什么资格不高兴?我害得你受罪,已经是罪恶滔天了。刚才是我错了,你不要多想。我就是把你当成自己人,才让心里的话没经过大脑脱口而出的。”
  我心里在疼,面上笑了笑。金一诺接着说:“你说的也对,让这里的大夫帮着开张病假条,回去应该可以交差了。”
  其实,只要他对我是真心的,我受什么委屈都无所谓。我不想让他太难堪,转移了话题说:“咱们邻床安阳的那个阿姨说多走走孩子可以出来得快一点。反正在病房里没什么事,我也不喜欢被人问东问西的,咱们出去逛逛吧?”
  金一诺直接说:“我不想出去,在院子里走走就行啦。”
  我问他:“你是害怕被熟人看见吗?在医院里边被熟人看见才不好解释呢,反而是在大街上没有人会认识我们。”
  他回答说:“不是那样。我只是不愿意出去。反正今天也回不去了,就让‘他’再在里边多待一晚吧。其实,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也很舍不得‘他’。”
  听他提到“他”,我一阵内疚,不想也没脸再说什么,只是又心情恍惚地往前挪起了脚步。我知道金一诺虽然嘴里说让“他”在里边待着,可说不定他的心早就飞回学校去了。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我现在再说舍不得“他”就太虚伪了。再说,“他”已经被医生给打了针,现在说不定正在苦苦挣扎呢。我从心里希望“他”回到“他”来的地方耐心等几年,等我和金一诺毕了业,事业有成,那时候我一定为“他”跟我们结缘而欢呼雀跃。不过,不是现在。现在,为了金一诺,我只能狠心不要“他”。
  我不顾形象地在原地跳了一下。金一诺说:“别折腾了,我想开了,‘既来之则安之’,等‘他’什么时候愿意出来再出来吧。我不相信‘他’明天还不出来。”
  这是一个沉重的、不好启齿的话题,差点成了“他”妈妈的我说什么都是不合适的。我对金一诺说:“现在回去太早了,难得有时间单独在一起,咱们再走一会吧。”
  金一诺说:“好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别走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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