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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蓝·连载】无 脚 鸟 之 死(21)

作品名称:【海蓝·连载】无脚鸟之死      作者:啼妃      发布时间:2012-04-01 16:31:38      字数:3110


猪被捆在屠案上以后,并没有马上动刀。也得让猪临死前有口喘息的时间吧。几个帮忙抬猪的汉子也歇口气。持刀的师傅早就准备好了,他喝了几口烧酒,脸色有些红,笑眯眯地看着案上的猪。猪像是在阴阳交界的地盘换着气,那嚎叫声反而一声比一声弱了下去,“呃——”“呃——”地在猪喉咙里,像新鬼的哭泣。持刀师傅就又张口喝了一大口烧酒,照准那肥硕的猪头,喷了下去。那猪被烧酒一喷,整个受绑之躯都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那猪脑袋更是一歪两颤。它是声音也成呜咽了,渐渐至彻底乌有。那蠢目本来大而无光,此刻却眼巴巴望着持刀待要宰割它的人,一只猪眼睛里便滚出一颗猪眼泪来。杨过看到猪流泪,他也流泪了。于是,镜片就模糊了。说时迟,那时快,但听“哎呀”一声大喊,寒光一闪,持刀师傅像武林高手一样将刀刺进了猪脖子。可怜杨过站的位置不对,后来又一味同情猪到浑然忘我的地步,那持刀师傅刀刺进猪脖子后还下死劲捅了捅,又转了转刀把,再猛地往外一抽,那猪血便伴着最后一声猪的嚎叫冲天而起!猪血溅了杨过一身一脸,腥热扑鼻。杨过就锐叫一声倒地昏过去了。

杨过在医院里吊完三瓶盐水之后,被杨丽珍领回家。医院里挂号吊瓶的费用,那个送杨过来医院的杀猪师傅出了,杨丽珍见到他,把钱还给他时,他说啥也不肯要,连连地对杨丽珍说,“你这孩子可怜见的……”杨过随母亲回家,一路都有些讪讪的惭愧,觉得对不起她。杨丽珍心里既心疼他,也有点怨怪他,这么个大小伙子,咋这么没用啊?光是看杀猪,都看昏过去了,他还能干点啥呀?她就又乱想一气,要是杨过是她和老李生的儿子,断乎不会如此,肯定膀阔腰圆的啥也能干,会修摩托车,能杀猪,会卖菜……可杨过是她和杨子轩生的儿子,就成了今天这模样。当初真不该找杨子轩这样的。

杀猪的事儿干不了,紧接着,第二份扶持就业的工作又来了。那是那个曾经怒斥杨过该“一头撞死去”的男演艺新贵介绍的。一茬接一茬,文学、艺术,好像他们联合好了似的,对杨过的善心和捉弄,混在一起,一半对一半的。这次介绍的工作和文化艺术有点搭界了,是去文工团后勤部工作。

后勤部虽说干的是伺候人的活儿,但好歹伺候的都是搞文化艺术的人,和到屠宰场杀猪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可以说,杨过这次本人也是踌躇满志地去了。

可是后勤部分给杨过的具体工作,就是每天两次,上午一次,下午一次,扫厕所。一楼到六楼,每一层的男女厕所,一天两次。工钱是一个月三百,一天十块钱。中午不准回家,自备饭菜。第一天领着杨过报到的文工团的办公室主任说,干满了三个月试用期,工资可以加到五百一个月。这个办公室主任,有点神经质,说了工资加到五百一个月这句话后,笑眯眯地看了看杨过,忽然压低声音,像是提前泄露圣旨似地说,“前途无量”。杨过这次不敢挑剔,每天认真扫厕所,回来对母亲说工作的感受,也是努力笑着,“挺好的。”

这次是老李仗义。老李本来是不好插嘴杨过工作的事情,但当他得知杨过在文工团干扫厕所的活一个月只有三百块后,这个老实的劳动人民发话了,“丽珍,你想锻炼杨过的心情我能理解,本来他不是我的儿子轮不到我说什么话,但这也太……你也舍得你儿子天长地久去扫厕所?别忘了,他读了大学,会写小说。再说了,文工团招个扫厕所的清洁工怎么那么难?这活儿不分贵贱,但你给的钱太欺负人,三百块,本来不识字的老头老太他都招不着,这下还招了大学生小伙子来扫,人家不定怎么捂着嘴,拿屁眼偷着乐呢!我看哪,丽珍,你要舍得杨过去扫厕所,还不如叫他跟我学修摩托车呢……”杨丽珍听了老李的话,觉得十分有理,又觉得儿子平常都主意大得很,这次扫厕所倒是一声不吭,可见是绣花枕头肚里一包糠,没什么大用场,心里又滚过一阵悲凉。

杨过一共扫了十七天厕所,杨丽珍就不叫他去了。说不去就不去了。但杨过说,妈,这不好吧,我都没有辞职,人家还没招到新人接替我。杨丽珍就越加觉得杨过脑子有点糊涂,可能真的读书读坏了哪里。她就气呼呼扯了杨过,脚步“蹬蹬蹬”地来到文工团,找着那办公室主任结算工资。那主任果然说,擅自说不干就不干,哪里还有工资?杨丽珍就怒气冲天,一拳砸在他办公桌上,大喊一声,“你敢!”办公室主任脸就有些发白,就挂了电话叫介绍人男新贵。男新贵自己没来,派了一个助理来,掏出两百元递给杨丽珍,“坤哥说了,你们不讲规矩,我们不能失了身份,也不叫主任你为难了,干了十七天是吧?工资在这,拿去,余头不用找了……”杨丽珍揣起两百元,扯了杨过走人。她口袋里没有三十元零的,否则她一定会找给她。杨丽珍马上带着杨过到步行街,花了一百六十元给他买了条新长裤,杨过是很久没有添过新衣服了。而后,她叫杨过先回家,自己一鼓作气赶到电视台,门也没敲就推开了王东苟的办公室,他办公室里一屋子人,烟雾腾腾。杨丽珍谁也不看,掏出刚给杨过买裤子找的钱,抽出三张十元,“啪”地拍在桌上,看着王东苟,“告诉那狗日唱歌跳舞的戏子,是我们劳动该得的钱,一分我也要,不是我们的,金山我也不稀罕!你们电视台是公家单位,做节目也是关怀老百姓,我跟你说王主任,我们还继续等着你给我们母子介绍工作,那文工团扫厕所的活儿我叫我儿子不干啦!”不等王东苟和办公室里其他人反应过来,杨丽珍就风风火火转身退了出来。

王东苟脾气还算好的,或者到底有些心虚也未可知。给杨过介绍的第三份工作很快来了,就是给那位野鸡毛女演艺新贵当助理。鞍前马后拎包听吆喝。一个月一千元。但这一回,杨丽珍一听,就不同意。凭一个母亲女性的直觉,她觉得那野鸡毛女新贵看杨过的眼神就不对,像个养小白脸的货,她觉得这比让杨过去扫厕所更加叫她接受不了。同时她也拒绝了王东苟给她介绍的到一个画家家里去当保姆。那个老李不会答应。王东苟觉得仁至义尽,他轻蔑地撇撇嘴,拂袖而去。

除了老李,杨丽珍觉得她生活中的一切都走到了山穷水尽。杨过这一阵子一味想让母亲宽心,努力尝试新工作,很久都没写出什么东西。他真的很努力,但他感觉这努力,了无生趣。他很久没联系杨子轩和杨丽珠。

【当前:拾叁】

陈合与小姨杨丽珠在西路老革命房子的小房间对坐。陈合给小姨泡了杯咖啡。她们的面前放着许多本杨过的小说,都是陈合为他弄的打印手绘本。

杨丽珠的话说得不紧不慢,但是在情在理。
“陈合,你想为杨过按照正规出版程序出一本书的心情,我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从主观角度,我也很希望看到这样。”说到这里,杨丽珠稍顿片刻,接上话头的时候,已经完全换了一种语气,“如果过儿没有跳楼自杀,而是选择在这世上勇敢活下去,面对生活的风雨,接受生活的磨炼,不断从生活中吸取更深厚宽广的养分,也许用不了太久,他倒是真的可以按照正规出版程序出书的,也许,还不只出一本……”陈合听了小姨的话,感觉心头一痛。世上万事,都是在心里痛过之后,也就慢慢想通了。

陈合慢慢咀嚼着小姨的话,暂时放下心里头一心一意想的给杨过出书的事。她像一只骄傲而孤单的孔雀,在不甚明朗的昏昏暗夜里,借着天边一丝星月的微芒,回首梳理着自己的一身锦绣羽毛。

她想起自己年幼就被父亲抛弃,跟随可怜的母亲从异地来到慈城。她想起母亲在慈城殡仪馆工作,为社会发光发热却于世难容。她想起自己青春时光遇见杨过,双双绽开初恋之花的羞喜和甜蜜。她想起为杨丽珍所逼,母亲带着自己搬离西路的黯然悲戚。她想起亲口对杨丽珍许下与杨过生不见面死不相逢的诺言,她从此与杨过分离。她想起母亲为了成全她这一辈子婚嫁从容,独自赴死还不留任何伤心言语的大气。她想起自己接替母亲殡葬理容工作之后的种种不容易。青春从此无语,生命从此偏离。她冷静,沉默,对生死悲喜不再轻易动容。但那对生命、对生活的爱与热烈,和她对杨过的爱情一样,从来都在心底。像一团火,在冰冷的外壳笼罩下,从未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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