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流产(下)
作品名称:窗外雨潇潇(续) 作者:山雨歇 发布时间:2017-07-12 08:22:49 字数:3012
她一边按着一边跟我说:“孩子发育得很好,应该有四个月了。你们真的决定不要了吗?”
我使劲闭着眼睛,实在没有勇气看她。听她这样说,我却忍不住解释说:“怎么会?我跟他在一起只有三个月。”
李姐笑着说:“我说的四个月不是你说的你们第一次在一起的时间,也不是精子和卵子结合的时间。我说的是你末次月经的时间。这之间还是有差别的。”
我渐渐地忘了紧张,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害羞,心里“噢”了一声。这就对了,末次月经到排卵差不多是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吧,这个生理书上是讲过的。虽然这一章生理老师一直没讲,可他让我们自己看过,也印发过复习提纲。如果是这样算,那么她说的四个月也差不多。
她没再说话。我心里想,我倒是宁愿没有那层她是金一诺爸爸的学生的身份。我希望我这辈子永远都不要有机会再跟她打交道。未婚先孕流产这件事实在是太让人无地自容了。
我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只感到下边一阵阵凉飕飕的,不知道她在那儿干什么。我的身体一直没有感觉到一点疼痛。
过了一会儿,我感到她离开了我。我以为已经好了,心里非常庆幸这件事竟然这样容易就解决了。我偷偷地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从缝隙里向她看去。我很奇怪,好了她为什么还不让我起来呢?
从缝隙里,我看见她放下手里的东西,重新拿起一个针头。好粗的针头!我怎么觉得能有给猪狗打针时用的针头那么粗呢?我第一次感到害怕,更因为被当成了畜生心里难过。我赶紧将睁开的那条眼缝合上,更加用力地闭紧了眼睛。
眼睛在闭着,我的耳朵却在仔细地捕捉着一切声音。我听到她将针头镶到针管上的声音,我听到她用针头敲打药瓶的声音,我听到她再次向我走来的声音……
我更害怕了,肌肉一下子又绷紧了。
难道是要让“他”从哪里来再从哪里去?我下意识地将腿并在了一起。李姐却再次将一只手放到了我的肚皮上。我将头略微往胸口的方向低了低,又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李姐正用右手在我的肚皮上探摸,左手拿着针管。那上面的针头真的很粗。我的心里紧缩了一下:那是要用来对付我的吗?
我眼睛一闭不敢再看了。一会儿我感到肚皮上凉飕飕的,却一点都不疼。我忍不住好奇心又将眼睛悄悄睁开了一条小缝,就见李姐正用镊子夹着药棉在我的肚皮上消毒。她什么时间拿来的药棉?在肚皮上消毒?这是要干什么?没等我问,其实我也不会问出口。李姐放下镊子用手指在我的肚皮上又是一阵仔细地按揉,嘴里说:“这就是头了。其实从上边流月份有点大了,不过这样比从下边流对你的身体伤害小,一般不会影响你以后怀孕。毕竟你这是第一胎。一般人第一胎都不会舍得流的……”
李姐一边按着一边跟我说话,大约是为了缓解我的紧张情绪。我有好几个问题都想问她,但是我知道我不该问。还是尽量弱化她对我的印象最好。现在,我的心又让她说的“从上边流”“从下边流”这些从来也没有听说过的新名词引跑了。
“从下边流”应该是从女人的那个私密地方吧?我不好意思地想。
可“从上边流”是从哪儿呢?难道要从我的肚脐眼里拽出来,还是从我的嘴里吐出来?难道大人那些骗孩子的话说的孩子是从腋下生出来的倒不是骗人的?不过想想也不可能。而这种明显是傻里吧唧的问题那是绝不应该问出口的。
李姐跟我说着这些话,我自己的脑子在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着。刚才的紧张真的没有了,我紧绷了的肌肉不知道什么时间已经放松了。
忽然,我感觉到肚皮上重重地疼了一下,就见李姐拿着那个粗大的针头正在向我的肚皮上扎。她的另一只手正按着她说的那个“他”的头的部位。
就像感冒时打了一个屁股针一样的感觉,不过这次是扎到了肚皮上。在李姐将针管里的药水都推进了我的肚子里以后,她说:“好了,起来吧。”
“好了?”我忍不住吃惊地问。这就好了吗?我还以为她会立马给我拿出来那个孩子的。
“嗯,好了。你起来吧。”李姐答应了一声,又嘱咐我说,“你都四个月了。我给你从上边流是为了对你的身体伤害小一点。你和你对象一定要注意观察,如果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马上过来找我。我白天在医师室里,今晚我值班,在值班室里。”
李姐一边收拾着器械,一边和蔼地跟我说话。我一听她让我起来了,立刻敏捷地坐起来,从产床上跳下来,一把抓起我的裤子就往上套。差不多提上时,我用眼瞄了一下私处,发现那里的毛毛竟然都不见了!我又是一阵脸热心跳,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下李姐,发现她正在整理那些器械,根本就没有看我。我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裤子,才有时间去穿上鞋子。
我整理好衣服以后,李姐打开门把我送出了产房。在门口,金一诺正在那儿等着。他笑着跟李姐打了招呼,然后问李姐说:“我们什么时间可以出院?”
我感到一阵羞愧:我怎么就把这个关键的问题给忘了呢?金一诺还在等着回去呢。若是再耽搁,他今天就走不了了。
李姐的目光在我俩的脸上游移了一会,笑着说:“怪不得郝舒梅说,真是一对郎才女貌,你们两个一定要相亲相爱哟。你们不用发急,我已经给她打过针了。不过,今天一般出不了院。至于孩子什么时候出来要看个人身体。像她这样第一次的一般时间会长一点。你们到病房等着吧。”她将头转向金一诺,“你好好照看着你对象。我已经跟她说了,注意仔细观察,有事去找我。”
我和金一诺跟李姐道了谢。金一诺领着我向病房走去。
他悄悄问我:“都在里边干什么了?是怎样弄的?她怎么说孩子什么时候出来还不一定?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孩子现在还在你的肚子里?怎么没出来呢?时间差不多都过去了一个小时呢,我办完住院手续就一直紧张地在外边等你。你还好吧?不疼吧?”
他的这一连串的问题差点又让我经历了一次刚才的尴尬和羞辱,我选择漏掉了他的大多数问题,回答说:“我还好,不疼。”
他没再追问,又对我说:“咱得好好感谢一下人家郝舒梅和大夫。人家大夫为了咱们早点出院,中午都没顾得上吃饭、休息就给你先做了。”
听金一诺这样说,我问他道:“刚才李姐跟我说她是你爸爸的学生呢,你认识她吗?”
金一诺显然吃了一惊,“啊”了一声,问我道:“她跟你说她是我爸的学生吗?我爸从来不领着我到他单位去玩,我不认识他的学生。你刚才叫她‘李姐’?在今天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她怎么会知道我呢?”
我说:“不是我说的。这么说起来一般就是郝舒梅跟她姐妹介绍情况时说的了。”
金一诺说:“如果知道是熟人就不到这里来了,咱们那时候也到外地医院就好了。这下子肯定会传到我爸爸的耳朵里了。”
听他这个反应,我心情复杂地道:“你放心好了,我和郝舒梅都跟她说了,她说她不会跟你爸说的。”
他放过这个话题,对我说:“早过吃午饭的时间了。你饿坏了吧?郝舒梅在你走了以后又给你送了份饭,你赶快去吃吧。她说她今天下班后还会来看你的。”
“你吃了吗?”我问他。明明是到医院时就已经饿了,现在经过这一通折腾我反而忘记了饿。
“你在里边为我……”他顿了一下,“我怎么会先吃呢?我放在病房了,咱们一起回去吃。”
我顺从地“嗯”了一声,跟着他往前走。他今天一早从学校到我家,再用自行车载着我到郝舒梅单位,大气没喘一口又赶到安泰医院。恐怕他早就又累又饿了,却还要担心我……
我自己吃点苦倒没什么,可我实在不忍心他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却还得强忍着。
这是平生第一次我们俩有机会单独在一起吃饭。去年元旦的那天倒也是有过一次机会,可他却在那儿用那种手段逼我……如果不是那天,我们今天又怎么会在这里?随着他走到病房,往房内看了一眼,立马知道刚才的想法错的不是一点半点。病房里满满当当的,除了五号床只在床尾上坐着一个中年妇女外,其余的床上都躺着人。
金一诺领着我走到五号床位,朝着那个中年妇女笑了笑。那个妇女也笑了笑马上站了起来。我知道这就是我的床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