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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不是肿瘤(下)

作品名称:窗外雨潇潇      作者:山雨歇      发布时间:2017-07-02 09:14:14      字数:3572

  “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我。”这是有一次他对我说的。当时他说这句话的诱因我忘了,现在只剩下这个孤独的句子在不时地啃噬着我的心,和那些正在拼命地吞噬着我的健康的肿瘤细胞一样,区别是一个是在侵害我的肉体,一个是在啃噬我的心灵。
  “叫我骗了我可不给你后悔药吃”,这是那次他要了我以后“开玩笑”说的。
  “如此聪明的你在迷失之前请离他远去,他已经疲倦不想多读爱情。”这是他在诗中写给我的。
  他在给我的资料空白处写道:“二十岁的男人最害怕女人说:我爱你,我要你永远属于我;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要对我负责。”
  就这么几句话,却让我一遍一遍如同老牛反刍一样地反反复复、不厌其烦地思来想去。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难道他对我的爱掺有水分?可是,他明明很多次发誓说他爱我!他这辈子只会娶我!
  现在,我得了这种就要死了的病,如果我告诉了他,他会管我吗?
  
  2月28号,星期二,天气晴
  昨晚,我做了一个荒唐的梦。
  
  3月8号,星期三,天气晴
  在惴惴不安中,在患得患失中,我度过了今年的正月。应该说,今年的这个头开得很不好。意外的发现一下子将我打趴下了,几乎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我都是在眼泪、悲伤甚至绝望中度过的。
  可是,郝舒梅却给了我另一个结论——不是肿瘤!
  
  今天是“三·八”妇女节,舒梅单位放假。今天也是我们村赶集的日子,舒梅来找我玩的时候,妈妈到集市上去了。
  跟舒梅天南海北地瞎聊了一通,终于忍不了她的追问,我把我的发现告诉了她。说实话,我不想这么年轻就死,我希望有朝一日,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幸福地天天跟金一诺腻在一起。
  现在,我的人生刚刚开始,我却要死了。
  虽然我想独自撑着,可是,我心里很害怕,我希望有人帮我出出主意。
  就是在今天早上,我发现我肚子里的那个硬硬的东西已经长到鹅蛋大小了!它依然是每天早晨在我的肚子上边,白天活动了一天便跑到了我的肚子下边。
  舒梅听我说完以后,没有安慰我,而是突然问了另一个问题:“你跟金一诺在一起了吧?”
  我不明所以,回答说:“他大前天还来给我送了资料。”
  舒梅不屑地撇了撇嘴,说:“我看你们俩今年一个都考不上,还送什么资料?!”
  我心里非常不高兴,不客气地说:“你说我考不上我信,我应该快死了,也不想考了。可是,你不该丧门他考不上。他的成绩一向都是很好的。”
  舒梅说:“你是中了他的毒了。我懒得跟你犟,我只睁大眼睛看着。他做了这种亏心事还想考上大学?”舒梅说着,我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口呢,舒梅又撇了下嘴,然后降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我刚才问的是你们俩是不是一起睡觉了。”
  尽管家里就我们俩,尽管郝舒梅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我的脸还是“腾”地一下热了起来,我觉得不但是脸、耳朵,甚至连不该有温度的眼珠好像也充血热了起来,整个面部好像突然正被一盏巨大的电灯炙烤着。说没有,我那就是撒谎了;可如果要说我的确已经是金一诺的人了,我又实在是说不出口。舒梅这家伙也太口无遮拦了,她怎么好问出这样的问题呢?
  郝舒梅等了一会儿,见我期期艾艾地不回答,她又说道:“看你的表情你们是已经在一起了,对吧?”
  我努力启了几下嘴唇,一个“嗯”字还是吐不出口。我实在是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墙缝钻进去。
  “做都做了,跟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现在又不是你们俩这样。血气方刚的少男少女,一时情不自禁也是有的。”舒梅的声音里好像有种不屑,有点不在乎,“我不是在窥探你们的隐私,我是在给你解决问题。你老实告诉我,你们做了几次?有多久了?”
  见我还是使劲低垂着头,鼓着嘴不说话,郝舒梅生气了,气哼哼地说:“你再不跟我说实话,我就不管你了!”
  也许是头脑、脸皮都烧迷糊了,也许是慑于郝舒梅的强硬,我狠了狠心,小声地说:“就一次,是今年的元旦那天。”
  “元旦?这么说都已经两个多月了!”郝舒梅小声地惊叫着,却又摇了摇头说,“可是,就一次按理说不会那么巧吧?真的就一次?”
  我将头往下点了下,头低垂得更低。事实总是那么让人羞不自胜。做都做了,一次和一百次有什么区别?虽然只有一次,我还是已经不再是原先的我了。
  “你什么时间发现肚子里有……有硬东西的?你恶不恶心?是不是特别喜欢吃酸的、辣的东西?”
  虽然发现的那天我已经将事情记到了日记本上,我也几乎将每天的感想、变化都记录了下来,可是这段时间我却一直都没有勇气往前翻看。好像记录下来的就已经成了历史。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抵触感,让我从心里尽量地模糊每一个细节。
  见我还在那儿低头不语,郝舒梅推了推我的胳膊:“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你不用不好意思,也用不着藏着掖着了。我在问你话呢!”
  我抬头斜了郝舒梅一眼,她正眼巴巴地看着我呢。我把心一横,反正她连我和金一诺做的那种事都知道了,索性她问什么就告诉她吧,我自己也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可是,我依然没有勇气看她,将头转向窗子,我小声地、不好意思地说:“具体时间忘了,不过可以查到。我身体一向很好,不知道恶心是一种什么感觉。这一段时间,只是有时候感到不舒服,觉得胸口闷闷的、热热的,好像吃多了,胃里的东西要往嗓子眼里倒灌一样。不过,也不太严重,只是有那种感觉,却从来也没有吐出来,每次时间也不是很长。我也不喜欢吃酸的,辣椒什么的辣东西我也不喜欢吃。不过,也有点奇怪,从去年腊月我家里开始割韭菜时,我看到绿油油的,长得可爱的韭菜倒是会忍不住吃几棵。可是,这两天又不怎么想吃了。”
  “也幸亏你反应轻。”舒梅静静地听我说完,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我扭回头,看着她问道。
  “你来例假了吗?”舒梅又突然转了话题。
  “例假?”
  虽然对郝舒梅忽然又问出这个问题觉得奇怪,可是她问的内容还是让我一下子愣住了。是啊,去年哪天来的我记不住了,可就光算今年,正月也已经过了,这一个月我也没来呀!怎么会这么久没来呢?难道肿瘤长在我的子宫里?
  没等我想明白,郝舒梅又推了我一把,问:“你怎么回事?要把人急死吗?还是等你妈回来你再说?你这些日子到底来没来?”
  我实话实说道:“过年前哪天来的我忘了。不过这个正月可以确定没有来。”
  郝舒梅也放低了声音:“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从元旦以前那一次来了以后,就再也没来过?”
  我闭上眼睛仔细回思了一下,自从我在高二那年来例假的时候于光亮给我报了个女子1500米竞走后,例假的确一直不太准时,可是也都是一个月会来一次的。这次好像真的是至少从元旦以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元旦前哪天来的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我一向对这个问题并不太在意。
  想到这儿我点了点头,回答说:“还真是好久都没来了,至少有两个月了。”
  舒梅在我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幽幽地说:“你说你不明白,难道金一诺也不知道应该采取防范措施吗?”
  我正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我没来例假跟金一诺有什么关系,舒梅一下子搂住了我的肩膀。
  我正为她的突然亲热感到不自在,就听舒梅说:“小傻瓜,你不是得了肿瘤,你是怀孕了。真不知道你初中生理卫生是怎么学的。”
  “怀孕?”郝舒梅的轻声细语却如同一个响雷在我的头顶炸响,直惊得我将那两个字冲口而出。
  我一向不是一个特别细心的人,论起心细我甚至都比上金一诺,这段时间我虽然整天惶惶不可终日,却从来没有往怀孕这方面想。然而,在头脑短暂地发蒙之后,我的思维急速地动了起来:停经、烦恶、嗜辣、肚子的异样……没用多久,就算初中时生理卫生老师讲到生殖系统这章,假装出去开会让我们自学,他躲开了我们一个月,我还是不得不承认:我没有得什么肿瘤,我应该是怀孕了!
  怀孕?怎么会呢?我和金一诺就有一次呀,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就怀孕了?怎么就一次就会怀孕呢?
  而且,就算是那唯一的一次我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我的脑子里只有那件事发生之前、之后的记忆,这之间他对我到底都做了什么我并没有印象。不管别人信不信,尽管我明白我的身体已经由少女变成了女人,已经发生了质变,可是那个过程我真的没有印象!我的脑子对中间的那一段记忆是空白的!可是,就是这一段空白却让我怀了孕?
  我还没从这个事实中醒过来呢,就听郝舒梅在那问我:“你打算怎么办?现在就奉子成婚吗?”
  我一下子吓傻了,喃喃地重复道:“怎么办?奉子成婚?”
  已经发生的事实真是让我快要吓死了,郝舒梅的想法让我惊上加惊,一时间我实在是消化不了;甚至比前段时间“得肿瘤”时还惊惶,惊惧。
  怎么办?我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现在怎么知道怎么办呢?
  “不结婚你怎么办?”郝舒梅没好气地道。
  “可是,如果现在就结婚,那他还怎么高考?”我的头昏昏沉沉的,思路一点都不利索,脑子里唯一的一个声音冲口而出。
  “还考什么考?他都有本事把你的肚子弄大,还会在乎高考?”舒梅不屑地说。
  “难道十年寒窗苦读……”郝舒梅的义愤填膺依然没有将我震醒,我依旧傻乎乎地接口道。
  在我的内心深处,我从来就没有想到有一天金一诺会放弃高考。
  “总不成你还等着金一诺高考完了?你能等,你的肚子能等吗?等他考试完你都已经6个多月了,又是夏天,你想想你的肚子……那时候你该怎么办?你能等,你的肚子实在是不能等啊。”郝舒梅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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