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有惊无险的开学小事

　　2017年
　　
　　“谁的歌，谁轻唱，谁在听，温柔的心在跳动……”
　　我在月光下歌唱，梦锦怡闭着眼睛，头靠着我的肩膀静静聆听。
　　我们坐在草地上，一坐便是几小时。那时候，仿佛真的看到地老天荒，看到白首同归。
　　“真好听。希望一直都能听到。”
　　梦锦怡对着天空说出愿望，笑容突然绽开，黯淡了繁星。但究竟允诺的会是月亮还是我，答案在风中杳无音讯……
　　“谁的梦，谁沉醉，谁在醒，谁笑谁心痛……”
　　晚自习刚下，凌蒙小心翼翼递过纸条，漂亮娇小的字迹，写着“我好像对你日久生情了”，弄得我有点羞涩。
　　在我神经病的骂声中，眼泪划过她的脸颊，她恶狠狠回骂我一句后，收空桌洞里的东西，搬到隔了两排桌子的新座位上。上自习前，回过头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藏着深深的不舍和埋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再也没有见到她的眼泪。红鼻子的小姑娘淡出了我的视线……
　　我好像记起来很多人：总对我挤眉弄眼的假小子米可；睡在我上铺往我床上递小说的茶诺诺；安静可爱拥有比彩虹更美丽笑容的假弟弟易嘉澄；叛逆无聊总爱揉我头发的臭男人洛时辰……
　　原来，小城七月雨水又来临了。
　　下雨的夜里，青屿小镇往往浮上脑海，那些人和事，恍若镜中花，水中月，无法采撷，更无法捕捞。可又那么真实，真实得让人滴下泪来。
　　我想，这是因为，曾经拥有，如今失去，却依旧怀念的缘故。
　　
　　2010年
　　
　　景籍中学。
　　“姐姐。初一（1）班报到处在哪儿啊？”一个黑黑的小男生无奈地揉着头发问道。
　　梦锦怡顿了顿，抬手指了指不远处，小男生嘿嘿一笑，走了。
　　自己好像看起来没那么老嘛，梦锦怡陷入沉思，很快一道清脆的声音将她换回现实。
　　“锦怡！”许清和刚进综合楼，一眼就看清梦锦怡清瘦的身影。她忍不住大喊出来，引来旁人鄙夷的视线。
　　她托着行李箱“哒哒哒”跑过去，惊呼：“哇！你怎么把长发剪了，现在多难看啊！”
　　梦锦怡无辜地瞪大眼睛，嗔道：“还不是这所学校只让留学生头嘛。你没仔细阅读录取通知书上的要求吗？”
　　许清和皱眉：“谁像你啊，看个录取通知书都和做数学题一样认真。我才懒得浪费我宝贵的时间呢。”
　　梦锦怡看她还是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关切地问：“你呢？不剪了吗？”
　　“我，先看完宿舍再说吧。不过，最重要的是让我爸妈赶快回家，要是他们舍不得我，哭了，那多丢人啊。”她四下环顾，“对了，你妈呢?”
　　“早走了。”梦锦怡苦笑。
　　“没事没事。这次啊总算她有点良心了，还记得来送你。”许清和安慰地拍拍她肩膀，她涩涩地挤出一个笑容。
　　许清和刚想说点什么转移话题，背后突然撞上来一股力量令她打了个趔趄，紧接着传来一声冷冷的警告：“让开!”
　　许清和抬起头来，愤愤地对着头也不回的男生的背影喊道：“眼瞎啊！下次别让老子逮到你！”
　　男生停下脚步，微微侧头，射过来的目光冷得如同寒冰。
　　“喂喂!”梦锦怡急忙扯她的衣袖，劝道：“刚开学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是同班同学呢，那相处得多尴尬。”
　　许清和白眼一翻：“别。你一说话，准没好事。”
　　两人坐在升旗台上边等许清和的爸妈办入学手续回来，边好奇地打量来来往往的人群。
　　入九月的天气，雨水比七月少了许多，但时不时依旧大雨阵阵。早上就下过一场大雨，气温降了下来，人们不得不披上薄薄的外衣。
　　人群中穿粉色外衣的小女孩格外引人注目，虽然剪着学生头，但越加衬得她清纯可人。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美女了吧。许清和在心底感叹。
　　“哎，你期望的新学期是怎样的啊？”许清和转头看向梦锦怡。
　　梦锦怡想了想，犹犹豫豫开口：“嗯……有好的老师……好相处的同学……就行了吧。”
　　“切。”许清和早料到她的回答一定很无聊，便凑上去笑道，“当然是得有帅哥美女啊！要有很帅很帅的学长。我听我初三的表姐说，她们班的艾程可是校草哎！好期待，好期待……我还没在现实中见过校草呢。电视剧里都太不靠谱了。”
　　梦锦怡无奈地摇头。她就知道，她的发小从来都只对学习以外的事情感兴趣。从小学起，她所有暑假作业都是抄自己的，也不做家庭作业，老被老师留校补作业。什么时候，她才能长大啊。
　　许清和爸妈为她铺好床褥，交待了许多细节后，才被许清和催促着回家了。到底是不放心孩子独自生活，汽车开出很长一段路，许妈妈还扭头看着女儿所在的方向。距离越来越远，刚开始有的小小一个点，最后都消失不见了。
　　“嗯。还行，起码我没有哭。”许清和很是自豪，咧嘴一笑。
　　两人跑到街上找理发店，不知不觉就跑到了老街。听外公说，老街的年纪就是青屿小镇的年纪。青屿小镇本是一个县城，但因为占地面积小，各方面设施都比较落后的缘故，城里人干脆就直接叫小镇了。
　　理发店里，梦锦怡做在一旁的沙发上，翻着店里的杂志，完完全全被书里千奇百怪的发型迷住，根本顾不上许清和，当然也不明白她此刻的心情。
　　许清和此刻的心情，就像诗词里说的那样“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冰冷的剪刀发出“咔咔”的声音，在脖子周围游来游去。镜子中，乌黑的长发越来越少，一点一点，最后只剩细碎的发尾搭到肩膀。
　　爸妈离开的时候她没哭，此刻为了一头消失的长发险些滴下泪来。
　　她很珍视自己的长发，平时都不舍得剪。印象里为了给好朋友买生日礼物，剪过一回换钱。这次是第二次了。因为上初中，不能养长发。
　　临走时，她弯腰捡了一小束放进口袋里，心里想着，以后一定要再养到这么长。可是那个年纪为什么那么喜欢长发呢。也许不是因为长发好弄发型，而是对于自己细小的改变并不适应。随着年龄增长，改变会越来越频繁，人们的适应能力也会随之增强。只是。当时并不能明白。
　　吃过饭，再回到景籍中学已是下午了。宿舍里十张床都铺好了被褥，却是空无一人。
　　在家里和弟弟吵惯了，冷清的环境顿时让人心里空落落的。许清和躺在床上装死，梦锦怡蹭过来递上一袋薯片：“一起吃吧。”
　　“咚咚咚”。敲门声想起，一个身形微胖的小姑娘警惕地盯着两人。
　　梦锦怡向来喜欢主动和人打招呼。她把薯片递给女生，问道：“要不要吃薯片？你也是（1）班的学生吧。我叫梦锦怡，她是许清和。”
　　“米可。”女孩声音沙哑，目光转向别处，也不接薯片。
　　“一起坐啊，聊聊天。”梦锦怡往边上挪了挪，给米可腾出空间。
　　“谢谢。”
　　“你是哪里人啊？！我们是镇上来的。”许清和说。
　　米可微微低下头，用一种略带悲伤的语气说：“儿童福利院。”
　　许清和和梦锦怡都愣了几秒。孤儿这一概念对她们而言都太模糊了。许清和只记得自己看的电视剧里孤儿没父没母挺惨的。
　　“那个……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许清和笑。仿佛她真的不知道儿童福利院这五个字意味着什么，说得情真意切。
　　“对。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和我们说。大家都是朋友嘛。”梦锦怡应时接话。
　　米可只是微微点头，也不说话，盯着自己手指的眼神依旧哀伤。突然间，三个人都不说话了，四周又冷清起来。
　　傍晚时，宿舍的人也并没有全部回来。快上自习时，几人陆陆续续赶往教室。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幻想好的新班级。
　　许清和没想到，新班级和自己想的非但不一样，居然还有一个自己最不想见的人。
　　“同学们，大家晚上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余音。那么我教的是语文，希望接下来的三年，我们能合作愉快。”
　　“大家刚刚进入初中，对很多同学来说，可能是第一次离开父母。晚上偷偷躲在被窝哭鼻子是经常发生的事哦。那么，老师希望大家有心事可以和老师说哦……”
　　班主任是个娇小的小妇人，听说已经四十多岁了，可皮肤白皙，笑容美丽，看起来才三十多岁。她的一举一动都优雅，一字一句清晰动听。梦锦怡不自觉看呆了。
　　“她一定是个好老师。”梦锦怡兴奋地说，“好温柔啊！”
　　许清和却不太开心。五分钟前，两人因为来迟了，坐在了第一张桌子。对于不那么喜欢学习的她来说，坐在老师眼皮子底下简直就是一种折磨啊。
　　“是吧。那你有福了。呵呵。”许清和干巴巴笑着，也开始听班主任宣读校规。
　　“作息时间一定要严格遵守。你们辛苦，老师也很辛苦，互相体谅，理解……”
　　无聊。换做平日，这个点许清和还在看电视呢。小学没有晚自习，早早回家后，吃完饭就看电视。可现在，痴心妄想。
　　“啊！”后背一痛，许清和微微侧头只见中午撞她的男生勾着嘴角，眼里的笑意无限加深。
　　好啊，是你自动送上门来的，看我下课怎么整你。
　　“现在，我们轮流自我介绍，同学们都要努力记住彼此哦。好了，就从门边第一个同学开始吧。”
　　“啊，是。”许清和站起来，“我……”
　　“等一下，”老师把她拉到讲台，“这样才能让大家看到你啊。”
　　“大家好，我的名字叫做许清和。来自清田镇清田完小，最喜欢看动漫……”
　　第二个介绍的是梦锦怡，介绍内容仿佛被自己定了格式，梦锦怡也只是照着她的说法说了一遍，后来大家也普遍采用了。
　　许清和坐在位子上，心跳得很快，似乎要飞出来一般。直到梦锦怡回到位子，心情都没有平静下来。
　　小学时，每逢晚会她都参演，舞台经验还行，却因为一个自我介绍紧张成这样，自己都打心底看不起自己。
　　“我叫洛辰时，本地人。没什么爱好，但什么都会一点……”
　　是他。原来他叫洛辰时啊。记住你了！许清和往讲台上瞪了一眼，好似这样就能解气。
　　洛辰时回座位时许清和注意到他很高，才初一就有大约一米七的身高，可能是班上最高的男生。看来硬碰硬不行，只能智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