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母辛酸泪

　　女儿春枝并没有当一回事，但赵梅却怎么也坐不住了。：“春枝，快扶妈起床，我要去县城的派出所采血”春枝劝到：“妈，这都多少年了，估计能够找到的希望太小太小了，”：“妈以前是老糊涂了，像你爸爸那样找法，一生也找不到妹妹啊！你带妈去吧，就当是妈求你了。”春枝只得含泪地点了点头，答应第二天一早就带母亲去县城采血。山路太崎岖，以赵梅的身体，哪受得了如此颠簸，所以儿子思博一早天还没有亮，就叫了一辆老得掉牙的“鸡公车”载着母亲慢慢行走，走走停停，一路的艰难，可想而知。到了派出所后，母亲很快就被采集到了血样并且录制了指纹。然后赵梅就像完成了一桩多年未了的心愿一样长吁了一口气，眼睛也慢慢变得生动起来。回到家的赵梅竟然没有因为周车的劳顿而困倦，反而如个孩子一般的兴奋，之前完全吃不下去饭，现如今竟然能够吃下去一碗米饭了。而且还能快步走路了，那个样子仿佛变得年轻了很多。这一系列的变化让儿女们惊讶不已。其实结果怎样，他们也不奢求了，只是当一个希望在心中沉淀。然而命运往往是那样的巧，一个月后，赵梅的村委会干部上门通知他们，找到了一个与赵梅DNA相似率高达百分之98的女孩，而且百分之百认定这女孩就是她的女儿，赵梅喜极而泣，激动地一句话都说不上来。无疑，女儿就是小妹，并且小妹的大致居住点和后续情况赵梅也略知一二了。当然小妹也很快知道这个消息了，但是她并不愿意与母亲相认。赵梅虽然心酸但确实无可奈何。思前想后，她准备只身来北京，说实话，一个只有小学2年级学历的女人想来北京这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不再年轻，不再美貌，身体不好，学历不高，这四项加起来该是多么可怕。但儿女们知道以母亲的性格谁也别想拦着她，春枝由于有家庭和孩子，所以无论如何，她没有办法陪着母亲一同前往了。儿子思博因为父亲早逝，所以早早辍学做了苦力，是庄稼的一把手，但仍然由于家境贫寒至今没有娶上媳妇，29岁在农村没有成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所以他一直也被邻居们看不起，这一点一直都是赵梅的一块心病。儿子思博毅然决然地要求与母亲一同前往北京，开启寻亲之路。
　　母子两人，举目无亲，想要在偌大的北京生存下来，谈何容易！思博为母亲选择了一家地理位置非常偏僻的地下室。地下室里阴暗潮湿，颓败不堪。但在母子眼中，能住在这么一个可以勉强遮风挡雨的地方已经相当幸福，他们也不敢再奢望什么了！思博没有读过什么书，记忆中就是爸爸拿着竹鞭教小小的他写数字123，再就是小学老师的谆谆教导，生活的压力，父亲的早亡，使得思博初中都没有打完就早早辍了学，开始扛起生活的重担和压力。所以在北京这个人才济济的地方，想要生存下来，谈何容易，除了体力劳动-赚取生活以外，没有丝毫的办法。
　　思博来到一家工地搬砖，初来乍到，他不会说普通话，所以没有人愿意同他亲近，久而久之，他就不与工友们交流了，基本上就是白天干活，晚上回地下室睡在那里用椅子拼起的“床”上，北京的物价难以想象，他们来的时候带的钱基本所剩无几，而赚来的钱也寥寥无几。所以更多的时候，思博和母亲晚饭常常吃着馒头就咸菜，有时候天气比较冷，那就将馒头或饼泡在开水里，这样吃起来可能会舒服一点。思博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骨子里实则是个大孝子，好不容易买的一点肉，他常常会细着给母亲吃，：“妈妈，您多吃点啊，我吃不下，真的吃不下，我们每天在工地吃的不知道有多好，顿顿不是大鱼就是五花肉，瞧瞧我都胖了”，说着还撩开袖管，露出粗粗壮壮结实的胳膊给母亲看，母亲看了会心一笑，觉得这是儿子的一片孝心，也就不说什么了。其实思博心里知道，他昨天晚上在工地上吃的是水煮萝卜，但还好，米饭管饱，所以在某种程度上，也许自己的中饭比母亲吃得更好！思来想去，这个堂堂的七尺男儿竟然背着母亲悄悄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母亲又何尝不了解儿子呢？儿子没有娶上媳妇终究是做父母的无能啊！而小妹至今也不大愿意与自己相认，每每想到自己的这两个孩子，赵梅的心就如同毒蛇肆咬一般撕裂地疼，但要命的是，自己的种种感受是不能在懂事而又乖巧的儿子面前流露的。这是母亲的底线，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是为了维护儿子的尊严，但儿子每天早出晚归，常常凌晨5点多起床，晚上9点多回家，手上和肩上常常带着伤，甚至连脚背上的茧子都磨破了一层又一层。不过到了后来，儿子的躯体基本上跟铜墙铁骨有得一比，因为肉慢慢由于茧子摞高的缘故都变得厚实了，母亲不可能一无所知，赵梅发现北京的街上相对农村的黄土地来说干净许多，基本上除了树叶以外没有别的垃圾了，虽说这里贫富差距太大，但由于处罚制度严格，所以也没多少人会随手丢垃圾或吐痰。但就是这一情况，竟然让憨厚的母亲发现了商机，儿子早早一走，母亲就紧随其后，她准备了一个大大的蛇皮袋子。沿途会到处翻找路边的垃圾箱，塑料瓶，书，旧报纸，甚至是别人吃剩下的但还算干净的饼别人扔掉的但还算可以勉强穿的旧衣都有可能成为她捡拾的对象，路人见了他都纷纷侧目，而她从不以为意。时间一久，她心里往往隐隐作痛。自己在这儿讨生活不说还搭上儿子这么下去是为何？当初的目的不是见见女儿吗？
　　傍晚时分，赵梅乘着儿子还未归家之时在自己随身携带并一直藏于枕下的揉着有些发黄的小字条拿出来，歪歪斜斜地印着一串醒目的数字，虽然赵梅没有读过书，但是数字她还是认识的，其实这串数字没有别的什么奥妙，就是小女儿小妹的手机号码。赵梅平时连7角钱的白馒头都舍不得买，却在一个拿起来叮叮当当响的布袋子艰难地摸出来了一个还算崭新的一元硬币向外走去，步履虽蹒跚却也坚定。原来她是向副食店走去，她见过别人拿起那布满坑坑洼洼小洞的东西大声对着那些小洞说话，观察揣摩良久才发现那个神奇的东西是可以听到对方声音的。她怀着一颗激动而又忐忑的心来到了副食店的话机盒旁边，小心翼翼的将怀里的一元钱以及小纸条递给老板，要老板按着纸上的数字拨号过去。老板是一位年过四询的中年妇女，心地善良，知道眼前这位看上去愁容满面，饱经沧桑的女子大概不会用电话的，就耐心地面带微笑为赵梅拨起了那一串陌生的数字，嘟了一声后，电话响起，老板将听筒递到了赵梅的耳边。“喂，您好，请问您是？”那头竟然会传来一个如此甜润的声音，赵梅听呆了，那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儿发出来的声音啊，真是好听，眼泪已经顺着面颊悄然滑落。可能是过于兴奋，赵梅竟然一时语塞，都不知道该跟女儿说什么好，女儿好几声喂后就明显不耐烦的将电话挂断了。只留下怔怔发呆的母亲。赵梅此时此刻早已泣不成声，自己竟然没有同女儿小妹说上一句话，老板见状也大惊失色，坚持将一元钱还给了赵梅，并耐心地同她讲解了话机的使用规则。赵梅连连向老板鞠躬致谢，带着一颗不知道是满足还是失望的心颤颤巍巍地离开了这里。
　　一个年轻人看到赵梅后不由分说就要抢她的布袋子，赵梅死死抓住布袋子不放，年轻人破口大骂，可赵梅就是不肯松手，年轻人急了竟然上前一步狠狠地掰着赵梅的手指，赵梅被扯得生疼，只好含着泪水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年轻人：“大娘没什么钱，你如果真有急用就拿去，你这需要把那张纸条留给我就行了”。年轻人听了似乎来了什么兴趣，乘着赵梅的哀求时的瞬间迟疑一把夺过布袋子，一打开，一角，五角的硬币，纸币纷纷落在了地上，当然天空中还飘着那张写着数字的字条，年轻人大骂：“老不死的，真是晦气，老子还以为你有多少钱呢！你这点儿破钱都不够老子吃一顿早饭。”说着大摇大摆的走了，只留下惊恐过度的赵梅独自站在原地，赵梅弯下腰捡起来了那张字条，然后一角一角的捡起地上的硬币，身材佝偻的她当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捡起了地上散落的所有零钱，只见她小心点将硬币上的灰尘擦去，然后又很细心地将其放回到了布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