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婚期很快就到了。苏苏的父母都赶过来了。
　　金珠，银珠也回来了。金珠的小女儿已经咿咿呀呀地学语了。银珠还是一个人，冷冷地坐在一边。看着明宇忙前跑后。她不知道，人群里，有一双眼睛却一直在默默地注视着她。
　　马一鸣一眼就认出了银珠，虽然多出了一些成熟的韵味，但在马一鸣眼里，这许多年过去，银珠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个清清冷冷的小女孩，就像初春开在山野里的冰凌花，孤芳而冷冽。
　　马一鸣知道，这个日子，银珠一定会回来。他充满了期盼。现在见到了，马一鸣的心就无法再平静。很激动。萦绕在心里这么多年的思念与愧疚，很想在这一刻对她倾诉。她会倾听吗？她能谅解那个当初懦弱的躲避起来的男孩吗？
　　听说银珠现在的家境很好，生活得很不错。可马一鸣却感觉她很孤独。马一鸣此时有一种急迫的感觉，他很想弄清楚银珠现在真正的生活状况。一旦有机会，他不想让自己再一次和心心思念的人失之交臂。
　　•••
　　志新就这样呆呆地大瞪着双眼躺在床上，即使是晚上也没有一点睡意。
　　老妈坐到床前，心疼地看着女儿。
　　“——起来吧，啊——”老妈轻轻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
　　志新却无动于衷，两眼仍就无神地盯着一个方位。
　　“——孩子，你不能总这样躺家里啊。听妈话，给生子打电话吧啊•••不然妈去和他说。生子他人仗义，重情重义。妈相信他不是个贪慕虚荣，不负责任的人！•••”
　　志新无言。
　　见女儿不言语，老妈以为女儿心动了。心里松了口气。以为自己得到了默许，就急忙站起身，想到不能再耽误了，否则一切都来不及了。
　　“——妈，别去——”志新终于开口。
　　老妈的心又凉了半截。女儿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女儿不让做的事，就不能做。这让老妈更加心焦。
　　“孩子，不能再等了，生子今天就结婚了，再不去，过了今天，可就啥都来不及了！”老妈已经急不可耐了。
　　泪水袭上眼前，志新哽咽了。
　　“——妈，我不想拖累他。——生子他——太不容易了。刚刚有了一个可以全力施展抱负的机会，我不想把他重新再拖回到艰难的境地。苏苏的父母能给他很大的帮助。苏苏又是个那么好的女孩，那么喜欢他——可我能给他什么！什么都给不了！什么都帮不到他！妈，我不能太自私了！
　　老妈的泪水模糊了双眼，心酸的感觉无以言表。她只好转身，坐回女儿床前。
　　“——孩子，妈对不住你，要是你也有个苏苏那样的父母，就不会受这份委屈了•••”
　　“妈——你说什么呢！”志新拉起母亲的手，眼泪簌簌流下。母亲是她最贴心的人，她现在只剩下母亲这一份依靠。母亲这么大年纪了，她不能给母亲很好的生活，还要让母亲为自己操碎了心。是自己太对不起母亲了！
　　母女伤心到了一起。此时的老妈心碎不已，她很后悔自己没有好好的看护好女儿，让涉世未深的女儿受此劫难。自己是真的对不住女儿，更对不住离去的老伴。他日到老伴面前怎么交待啊！
　　“可是，傻孩子，你就这样成全了他了，那你怎么办呐？还有这个孩子呐？啊？将来怎么办呐？你总不能一个人把他生下来啊！”
　　“我知道。妈，你不用担心，我想好了，孩子不能留。我这就去做掉。”
　　“啥？——”老妈抬起泪眼，吃惊地看着女儿。
　　“——孩子，可不能冒这个险呐！这都啥时候了！还能做么啊！你不要命了！”
　　“没事，妈，现在医学发达。不怕的！”志新安慰着老妈。
　　“我可怜的孩子！——”老妈的心彻底碎了。
　　“——妈，别难受，三条腿的蛤蟆找不着，天底下的男人多得是。又不是就他一个人哈！”志新挤出一丝笑来给老妈，帮老妈擦了擦眼泪。
　　“妈，帮我找件衣服吧。”志新靠在老妈的肩膀上说。
　　老妈犹豫着，还是帮女儿拿出一件。
　　志新换上衣服，捋了捋头发，出了屋门。屋门外，二被撞到了脑门。
　　“姐——”二揉着脑门，闪到一边。
　　“才回来?”志新问。
　　“啊。”二把一袋榛子递到姐面前。
　　“什么？”志新看着袋子问。
　　“是榛子，姐，是大英子采的。让我给姐带回来的。”二说。
　　“哦。”志新接过来。她十分喜欢大英子。一看就是个好女孩。她很庆幸弟弟能够遇上大英子，如果大英子真能成为自己的弟媳妇，那也可以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了。
　　“帮我谢谢她。”志新说。
　　“不用谢，姐。”二说。
　　“大英子是个非常好的姑娘，你可一定要好好珍惜，别辜负了她。”志新说。
　　“啊，知道了姐。”二说。眼泪却不知不觉爬出来，他赶紧别过头。心里却咒骂着林雨声真不是东西！二第一次如此看轻雨声。
　　•••
　　婚礼现场十分热闹喧嚣。雨声的亲朋好友自然是都到场了。
　　苏苏身着圣洁的婚纱，化着美丽的新娘妆，无比的光彩照人。在父母的陪伴下，静静等待着那幸福的时刻。
　　老金也等候在一旁。很快就要举行结婚典礼了，他是今天典礼仪式上的证婚人。虽然雨声没有成为自己的侄女婿，但老金也是满心欢喜地为雨声祝福。
　　雨声今天也格外的帅。西装革履的十分抢眼，不逊于任何一位大牌明星。
　　二溜达进了门。四周看了看，想找个座位。经过雨声身边时，却径直过去，连眼皮都没瞭一下。这到让雨声感到好奇，小子今儿这怎么了？长能耐了！体儿也跟着长了呢！
　　“喂，小子，没看见我是不！你姐呢？怎么没来？”雨声一把薅住二问道。
　　“啊？啊我姐，她来不了，去医院了。”二说，冷模冷样的。
　　“去医院了？咋了？”雨声急忙问，到底还是放不下，一有关志新就不由自主。
　　“去医院还能干嘛，就是做手术呗。”二说，有心没肺地。
　　“你姐咋了？”雨声紧张起来。
　　“那我姐咋了，你不是比我清楚嘛！”
　　“你说什么呢！快说，你姐到底咋了？”
　　“唉呀呀！哥，轻点。其实我姐也没咋，就是去做个流产。”二呲牙咧嘴地说。
　　“做流产？•••怎么会去流产？——”雨声有些弄不明白，他曾听张扬说过志新怀孕了。可下一步他们应该结婚啊。为什么要去流产？•••
　　“那不做能咋地，你连我姐都不要了，她还留着孩子干什么呀！”二无精打采地说。
　　“你胡说什么？——那张扬呢？张扬会同意你姐去做流产吗？”
　　“那关他啥事啊！又不是他孩子。我姐跟他又没那啥•••”二说。
　　“——不是他孩子？——怎么回事？你到底胡说八道什么呢？”雨声看着二，有些懵。
　　“我才没胡说八道。那，我这耳朵亲自听我姐和妈说的，要成全你和苏老师。说起来还不是我们家没钱嘛！不能帮你一步到位嘛！”
　　雨声彻底凌乱了。是志新亲口说的？那么说志新怀孕是因为自己？天！志新——雨声神情一震，幡然醒悟。
　　“——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雨声这一刻心急如焚。他一把揪起了二的小耳朵。
　　“唉哥，哥，我说的都是真的啊哥！再说我敢和你撒谎吗哥！”
　　这倒是真的！
　　雨声一把甩开了二，迅速跑出了门。迎面一头撞进明宇怀里。
　　“生子，你这么急想上哪去？马上到时间了，要举行典礼仪式了。”明宇说。
　　“明宇，我要去找杨志新，她怀的是我的孩子。”
　　“你说什么？——”明宇目瞪口呆。
　　“是我们早就在一起了。”雨声兴奋异常，一切在他的头脑里都渐渐的变得开朗起来，他现在终于明白志新的一片心意了。
　　“——可你现在已经和苏苏结婚了。你怎么可以再去找别人，丢下苏苏怎么办？•••”
　　“不管怎么说，这个婚我是不能结了。你别拦我，我要立刻去找志新，否则她该干傻事了。”雨声一把扯下胸前的新郎礼花塞给明宇。
　　“我走了，这里你看着办吧。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雨声一刻也不迟疑，边跑边掏出手机给志新打电话，可对面现在关机。
　　雨声要急疯了。他真正心仪的人是志新。但他知道，他和志新之间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他一直以为志新不会看上自己。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昏了头，答应了和苏苏结婚。
　　而现在，他才真正理解了志新，知道了志新的心思。一旦心爱的人向自己抛出橄榄枝，雨声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错过。即使付出任何代价，即使负了全世界！这就是好人坏蛋林雨声！
　　吉时已过了许久，新郎却仍就没回来。无疑，新郎逃婚了。
　　纸是包不住火的。眼前的事是避无可避的！
　　明宇知道雨声认准的事是不会回头的！不得已只好叙述了雨声离去的原因。
　　苏苏呆呆伫立着，如同雕塑一般。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声音，失去了颜色。很多张急迫焦虑的面孔在眼前晃着，张着嘴说着。妈妈焦急流泪的双眼，爸爸痛苦震怒的眼神。渐渐一切都混沌起来。
　　“——阿苏——阿苏——”眼前又浮现出那双无限关切的眼神，深深地注视着。
　　耳边响起似水一样轻柔的声音，轻轻抚慰着她那颗已经伤痛欲绝的心。
　　“•••苏苏，别难过。你要相信，生子是爱你的，他这么做也是有苦衷的，是迫不得已的。对你来说是福不是祸。长痛不如短痛。不然将来你会更伤心，更痛苦。你要知道不光是生子一个人爱你，我们大家，你爸爸妈妈，还有我。我们都爱你。深深地爱你。为你而活。你也一样，活着不光是为你自己，更是为我们大家而活着知道嘛！”
　　苏苏的泪水泉涌而出。明宇张开双臂揽住苏苏摇摇欲坠的身体。
　　苏苏无力地瘫软在明宇怀里。
　　苏苏，相信我，不会再让你伤心难过，不会再让你流泪，更不会再让你受任何一点伤害。我会一直守候你，不会再让你离开。一辈子，我发誓！
　　明宇紧紧抱住苏苏。
　　热泪同时袭上银珠的眼帘。她无声地离开众人，独自离开。
　　“——银珠——”马一鸣随后跟出来。这个名字终于从自己嘴里喊出了。自从知道了银珠的名字，马一鸣的心里就无数次的呼唤着。
　　银珠停下脚步，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男人。
　　“你不认识我了？”马一鸣热切地看着银珠。
　　“•••”
　　“我是马一鸣啊。——就是那个——延吉高中的时候，总接受你帮助的那个•••”
　　“哦。”银珠点点头，想起来了。当时去给舅妈的食堂帮忙时，学校里是有一个男孩，很瘦弱的，也许是家里生活困难，他总是买最便宜的饭菜。每次都买得很少。银珠发现他总是吃不饱。就觉得他很可怜。便在饭菜有余的情况下，多帮他打一些。后来被舅妈发现了，就把自己赶回家了。银珠并没觉得什么，可他还记着呢。
　　银珠又仔细看了看马一鸣，发现他长高了，也变得强壮了。
　　“哦，是你，来参加我弟弟婚礼的？和我弟弟很熟悉吧！”
　　“是，我们是战友，在一起当过兵。雨声像我兄弟一样。”马一鸣说。
　　这倒让银珠重新审视了一下马一鸣，因为她听老妈说起过，雨声有一个战友帮了雨声很多。好像就是叫马一鸣的。
　　“谢谢你，帮我弟弟那么多。”银珠说，眼里多了一丝笑意。这让马一鸣心动不已。倒是银珠的一声谢谢让马一鸣有些惭愧，自己现在帮助雨声是自己力所能及。比起当初银珠在那么艰难的境况里来帮助自己来说，这又算得了什么！
　　“——你现在过得还好吗？”马一鸣问，心里却很忐忑，他很怕银珠会说好。
　　“很好。”银珠却偏这么说，这让马一鸣心塞不已。
　　银珠挥手叫停了一辆车。
　　“——那，我走了。”银珠说着就上了车。
　　“谢谢你。”银珠不忘转回头微笑着又对马一鸣说，最后那一丝微笑像一缕阳光投入马一鸣的心田，让他感到无比的温暖。他知道银珠的这声谢谢还是为他能够帮助弟弟。
　　银珠就这样走了。
　　千言万语，马一鸣却还什么都没有说，银珠就再次在自己面前消失了。憾！
　　•••
　　志新又一次走进了市医院。
　　当她再一次提出做手术时，让真熙也很吃惊。
　　“——讶？——你还是再仔细考虑一下。”真熙对志新说。
　　但这一次志新不再迟疑，态度坚决。
　　手术排在第三位。
　　当志新走进手术室时，发现给自己做手术的不是真熙。因为志新这个手术有难度，毕竟自己是新手，真熙就把志新安排给了一位年纪较大经验颇为丰富的医生。
　　而这个时候，雨声已经冲进了医院。迎面正碰上真熙。
　　“讶？林雨声？你怎么来了？，你今天不是要结婚的嘛？”真熙兴奋地问。
　　“那个过后再说。快告诉我，有没有一个年轻的挺漂亮的来做流产手术的啊？”
　　“有啊，都挺漂亮的。”真熙说。
　　“啊呀！就是——就是个戴眼镜的有没有？”雨声实在无法形容。
　　真熙想了想：
　　“有啊。”
　　“手术室在哪？快带我去！”雨声一把拉起真熙，像劫持了个人质似的，真熙一溜小跑跟着。来到手术室门前，雨声一把拉开了门。
　　见闯进来的是男人，屋里的人都一惊。
　　大夫正准备做手术，见雨声闯进来，厉声呵斥。
　　志新吓得赶紧扯过衣服，下一刻见到是雨声，立刻呆了。
　　“都躲开，我来接我老婆！”雨声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铸成大错。然后径直走到志新身前。随手扯下一条白色罩单将志新围住，拦腰抱起，出了手术室。留下两个女医生面面相觑，什么状况啊？
　　“——生子，你你快放下我，我还没穿好衣服呐！”
　　“回家再穿。”
　　皮卡车幸福地驶上了回家的路。
　　“——生子，你怎么出来了？婚礼举行完了？”
　　“没有。我跟谁举行婚礼？我老婆在这呢！”
　　“生子，你——你是婚礼上跑出来的？那怎么行啊！你走了，苏苏怎么办啊？”志新差点惊出一身冷汗。
　　“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我说你这个人——你可真够恨心的！居然跑这来想偷着祸害我儿子！真胆肥了你！看着我怎么收拾你！”
　　“生子，生子——你干什么你！林雨声——”
　　“你是我老婆，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生子——生——唔——”
　　嘿嘿，结尾了，也来点车震咋样？！
　　镜头1雨声肩膀上驮着小小生子满屋飞,老妈张着翅膀在后面紧跟着追，生怕摔着了宝贝孙子。
　　“吃饭了——”志新穿着围裙，把大盘小盘端上桌。
　　‘吃饭喽——”姥爷第一个坐到桌前。挨个盘子看一遍。香味冲击鼻子，馋得直吧嗒嘴。
　　一家人围坐一起。唯独少了个丫头，只有周日里她才能回来。
　　明宇的生意越做越大，苏苏成了他坚实的后盾。
　　又一个金秋时节，二开了台崭新的大货车进了黑瞎沟，停在了大英子家门前。跳下车，大英子已站在面前。
　　“新买的？”大英子惊喜地问。
　　“啊。姐夫赞助的！咋样？牛吧！”二得意地晃着小脑袋。
　　“嗯。”在大英子眼里，二做什么都牛。他懂技术，又能吃苦，对自己又好，大英子别提多幸福了。自从二过来拉粮，自己家的粮食就没愁卖过，还能卖上好价钱。乡亲门也都跟着沾光。爸妈也越看着他越顺眼了。
　　“诶，跟你说，我往后可就住你家了。说好了的啊！”二趴在大英子耳朵上说。现在有了自己的车，自己成了老板，时间自然是自己说了算了。
　　“行。”大英子说，有几分害羞。
　　“那我可跟你住一屋了，说好了的啊！”二又咬住大英子的耳朵说。
　　大英子一下红了脸，点点头。
　　二就拉起大英子的手，小眼睛又眯成了两道缝，嘴丫子就美到了耳根子，哈喇子又流下来了。
　　只有银珠到底还是离开了仲村正，一个人默默回了国。
　　她没有惊动任何人，她知道明宇已经有了很好的归属，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她不想打扰他们，更不想因此破坏他们，她希望的就是他能够幸福。
　　在一个朋友的帮助下，银珠在C市经营起了一家料理。
　　这时节正赶上抵制韩日热潮，因此生意清冷。她并不在意，如果不是租来的店面，她也会动手砸掉它们。
　　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她感到更加孤寂。
　　茫茫大千世界，那份属于自己的幸福到底在哪里？茫茫人海，那个真正懂自己能够和自己心心相印的人又在哪？
　　就到这里吧，真的很难收住笔。再往下必须划到《清水情2》。正巧被打字累得头晕脑胀，趁此机会，小憩一下，过几天见。
　　附言：这些故事虽很平淡，却无时不陪伴在身边，无时不被它感动着，迷醉着，同时也希冀着。感谢懂我的朋友，感谢江山的编辑，稍稍等我一下，我整理整理，回头就来，约好了啊，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