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腾达（1）

　　吴格荣升为光明镇教办室教研室副主任的消息像一阵风，很快刮遍了整个光明镇所有的学校。
　　吴格和高校长宴请谭主任的第二天，教办室召开了全乡各中小学校长和教导主任会议，会上首先下发了教办室及其教研室制定的《关于如何加强光明镇各中小学教研活动的通知》，然后教办室教研室熊倪主任对这一通知进行了高屋建瓴地解读。最后谭主任就如何加强教研活动作了指导性的总结发言。
　　谭主任在发言之前，首先宣布了关于教办室对吴格同志就任光明镇教办室教研室副主任的任命决定。然后谭主任从三个方面就如何行之有效地推动学校教研活动，作了指导性的发言。他强调要想真抓实干地开展活动，一定要在以下三个方面做好工作：一、广泛宣传，提高觉悟；二、丰富形式，增添内容；三、提高针对性，狠抓实效性。与会的所有校长和主任都点头认同。会议即将结束的时候，谭主任向全体与会人员提出要求，希望大家对于教研室的工作要给与积极有效的配合，进而推动全乡教研服务于教学的新局面！
　　明眼人都知道，这个会议从很大程度上来说是专为吴格提拔而开的，因为全乡镇所有学校包括教办室对于县教育局关于做好教研工作的通知和要求都是阳奉阴违，做表面的文章，谁也没有把它当回事儿。
　　一到检查，能不能过关，关键是看迎检工作做得到不到位。
　　首先学校就会根据教委或教办室提前下发的检查提纲，不分白天黑夜地做资料。其次创造迎检氛围，在校园内外到处张贴迎检标语，再者对于教委或教办室的检查团，烟酒招待，礼遇有加。其结果当然是好好好啦！因此实际工作不用做，大家在实践中都练就了应付上级频繁检查的过硬的本领。
　　会议结束后，教办室在“人间大酒店”宴要请了所有参会的校长和主任。大家都兴高采烈地向酒店走去。席间称兄道弟，推杯换盏，猜拳行令，狂喝滥饮，尽情尽兴，喜乐盈天。
　　唯独张青铜独自一人回到了学校，躲在室内生闷气。他就想不明白，像吴格这样胸无点墨，胡言乱语，行为不端，品质低劣，无德无才的人竟然会被提拔到教办室，成为他的顶头上司，还要领导他开展教研活动，真的不敢想像，领导若此，这以后的日子该怎样混下去。
　　张青铜愤怒了，他鄙视这些领导们，还有那个谭主任——那个装腔作势的家伙！在正名的校会上，他不是亲耳听到吴格造谣诬陷他张青铜和陈梓姗妈妈的事实吗？就吴格这样的酗酒成性，品行不良的小人怎么还被升迁了呢？难道在谭主任的心中，德高望重的正人君子不具备提拔的条件！
　　张青铜无话可说！
　　不知道陈梓姗的妈妈听到了吴格高升的事儿，会有什么反映，他不敢想像！
　　张青铜下午没课，他散会后就气愤愤地回家了。他再也无心做任何事儿，饭也不吃，关上门，就躺下睡觉了。他有了被人玩弄的感觉，实在无法面对吴格的升迁，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只黑手牵着向着一个陷阱走去！
　　这种反映就连他都感无法理解，这么多年来，他身经磨难，摸爬滚打，差不多养成了他克制忍耐的性情，可是最近一连串的意外事故，竟产生了蝴蝶效应，他想，难道自己的灵魂出窍而换了一个灵魂吗？这些天来，他的心性不再沉稳。
　　第二天上午，校长大张旗鼓地聚集学校的领导班子成员给吴格送匾祝贺，并号召教师积极参与。校长特别强调愿意参加的可以到后勤会计刘守处报名报账。在校长吹风下，全校至少有三分之二的教师都随大流参加了进来。高校长特意安排后勤处到街上买来一百万响的鞭炮，和十多盘八九十个的烟花，还买来了一个长三米宽一米五的横匾，匾上面几个烫金大字，金光闪烁，耀人耳目。这几个大字是“英才得势，大展鸿图；高瞻远瞩，步步高升”。不知道吴格看到这几个拳头大的溢美之词，会有什么感受？
　　有的教师建议，抽出学生组成仪仗队，把学校的锣鼓家什动用起来，敲锣打鼓，浩浩荡荡，造势宣传，那才叫热闹呢。还有的说在县教育电视台为吴格点歌，那影响才叫大呢。还有的提议，学校花钱请台大戏，唱他个几天，给全体学生放假，让大家都热闹热闹……
　　高校长不是傻子，这些提议哪一件都不能做，因为那样做过于招摇，如果那样兴师动众地前去祝贺，势必会引起人们的热议，会引起人们对于先前谣言之事儿的反弹，其结果未能预料。可是要是不去人祝贺，过于寒酸，他又觉得太对不起秀娥了。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要为吴格弄出一个不算太大的动静！至于可能产生的后果，现在不予考虑！就算那件事儿有什么反弹，相信也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他也不相信马妤暄一个女流之辈一个寡妇，还能翻起什么大浪！
　　教师集体办公室里，一上午都热闹得不得了。只要是学校发生的事情，哪怕是无中生有的事情，这里总是大家发表议论交流学习的平台。这已经成了最近几年来消磨在校时间，充实在校生活的依赖。如果到校，没什么风吹草动趣闻轶事，就好像今天的生活白过似的。
　　因此整个上午大家都像喝醉了酒似的，激动得满脸充血，只要是到了办公室的人，都发表了简明扼要切中时弊的发言。这个私下会场虽说杂乱无章，但大家却积极踊跃。
　　“你们说说，吴格的提拔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什么？说明人家有能力，有人势！”
　　“这个世道真是愚钝不堪，良莠不辨啊！吴格老师在本校内毫无建树，愚不可及，没想到人家居然得遇贵人，荣迁主任，可笑乎？可哀乎？可喜乎？可悲乎？可贺乎？”
　　“你在哪里‘乎’什么啊？人家能高升那是人家的本事儿，要不你也升升看看！”
　　“我生什么啊？黄豆芽我也生不出来！”
　　“那就不要眼馋！能升就叫本事儿！”
　　“什么本事儿啊？还不是靠着老婆是高校长同学的面子！不然他凭什么进这所学校，又凭什么提拔副主任？”
　　“别瞎说！这事儿可不是玩儿的！”
　　“兄弟们，这话哪里说哪里了，概不许外传啊！谁要是乱说我跟谁急！”
　　“我现在就不明白了，这吴格高升了，是对原先‘谣言’事件的否定呢，还是肯定呢？”
　　“此言何意？”
　　“如果说吴格因为造谣诬陷，无法面对全校师生，无法面对张青铜主任，才钻窟窿打洞谋求升迁，也是一理；还有升迁是对吴格德行和能力的肯定和赞赏，是对他先前造谣诬陷张青铜和陈梓姗妈妈的否定，吴格是想通过荣升获得人们对他才能和品行的认同，这样关于先前谣言之说就值得人们怀疑啦！这里面多多少少隐含着这样的信息——张青铜和陈梓姗妈妈的事情，并非纯是空穴来风，而是实有其事！”
　　“高！高见！这种分析还是入情入理，让人信服的！”
　　“但不知道张主任和陈梓姗的妈妈对这件事儿作何感想？他们有什么反映，当值得关注！”
　　“说不定，好戏就要开场啦！”
　　教师听到这样精辟的议论，大都面带红光，期待着什么……
　　当日中午，冰玉中学五六十号人浩浩荡荡地开往吴格家里。
　　两位老师走在最前面，架着那个巨大而显眼的匾额，上面的烫金大字熠熠生光，也最为惹眼。
　　匾额后面紧跟着四五位抬着鞭炮的教师，再有十多位搬着烟花的教师，他们后面紧跟衣着光鲜的高校长，后面则是除张青铜以外的学校领导班子所有成员，其后是随同贺喜的老师们。这么多人的致贺队伍，哩哩啦啦竟然延续了半里多路，惹得沿途所遇之人驻足观看，谈论不休。
　　知道吴格先前之事儿的人们又议论纷纷，褒贬不一了。人们用不同的神情发表着自己对这件事的独到的理解，摇头的，闭目的，哀叹的，微笑的，撇嘴的，冷视的，可谓穷形尽相。好多人跟随着教师的队伍，前往吴格家里看热闹，这支队伍更显得声势浩大，气势不凡。
　　吴格和秀娥早就接到了高校长的电话通知，早早地在”人间大酒店”预定了房间，家中也早就准备好了茶水和香烟，他们早就站在大门口等待着教师们的到来。对从门口经过的人们，不管认识或是不认识的，男人就递香烟，女人和小孩子就散糖果，就像办喜事儿似的，脸上始终挂着阳光般的微笑。
　　盼望着，盼望着，吴格和秀娥终于看到了逶迤而来教师的洪流，看到这样恢宏盛大的场面，刹那间，他们有种扬眉吐气得道升仙的快感，先前的不快和屈辱都烟消云散了。
　　秀娥的粉脸上灿烂如霞，笑靥如花。虽然她没有刻意地打扮，可是她傲人的身姿本来就是一种巨大的财富和炫耀的资本，异常火爆的身体吸引了所有人们的注意，成为这个场面最为诱人的风景。
　　吴格和秀娥快步上前把老师们让到了屋内，递烟倒茶，好一阵子忙活。
　　按照秀娥的安排，来人先在家中吸烟，喝茶，然后燃放鞭炮和烟花，最后前往”人间大酒店”尽兴狂欢。
　　这时负责燃放鞭炮的教师已经把鞭炮沿着吴格门前的街道向着两边延展开了，大概有半里地；负责燃放烟花的教师也把十多个烟花一字排开，整整齐齐地摆在了吴格家门前的街道中间了，正等着高校长的号令呢。
　　高校长看着同志们烟足茶饱，向陪着教师说话的吴格和秀娥瞄了一眼，把他们叫道面前，当着所有教师的面，把老师们的份子钱贰仟陆佰叁拾元交道了秀娥的手中，秀娥说不完的感激话；然后高校长又把吴格和秀娥叫道背人的地方，再次掏出贰千元，递给秀娥，告诉他们，这些钱是学校的贺礼了，最好不要在人前宣扬。秀娥和吴格会意，于是三个人再次回到了众人中间。
　　高校长亮着嗓子说道：“同志们，时间也不早了，按照吴格老师的安排，我们到外边去，欣赏鞭炮的轰鸣，再观看烟花的美丽！这之后呢，咱们就到‘人间大酒店’饱餐一顿，不醉不归，如何啊？”
　　如此好事儿，大家还不齐声叫好吗？
　　大家一同来到门外，纷纷到了街道的南边，等待着热闹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