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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作品名称:昨天的故事      作者:成之燕      发布时间:2017-05-29 14:26:00      字数:8082

  当于得水迈着他别具一格的外八字步,信心满满地走进大队部时,梁增宽正坐在他那张破旧的办公桌前。他一边抽着劲道十足的“亚布力”旱烟,一边在他的工作日记本上写着如下几个知青的名字:刘建军、虞子俊、王冠杰、佟大林……之后,他合上日记本,若有所思地将目光投向窗外。
  这时,于得水敲门走了进来。
  距离上一次到大队参加扩大会议,他差不多快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有来过大队部了。因此,他的心情由最初的激动忽然又转变成了莫名的紧张。如果究其原因的话,便是他从未单独一人踏进过这间办公室,而且还要面对面地跟双山大队党支部书记做一次袒露心迹的深刻交谈……
  梁增宽转过头,见来人是丁家堡青年点的点长于得水,便客气地招呼他坐下。同时又在心里琢磨着:刚才邵德全还跟他提起过这个名叫于得水的知青,可眼下才刚刚过去不到半个时辰,这个于得水就来登门拜访了。因此,这不能不让梁增宽感到有些意外。
  没等梁增宽开口问话,于得水便鼓起勇气,率先讲了一个赵孝成王九年毛遂自荐的故事给梁增宽听。虽说故事讲得并不绘声绘色、娓娓动听,但却振振有词。俨然他就是那个凭借三寸不烂之舌,随从平原君一道游说楚国、退秦救赵的谋士;至于梁书记是不是平原君或者是那个楚王的“模板”,于得水并未放在心上。他只管把自以为“成竹在胸”的想法,口若悬河地抖搂给梁增宽听,然后让他来权衡此事,看看梁书记是否被他的“演说”所打动,籍此拔擢他为双山大队的团支部书记。尽管毛遂自荐式的“演说”才仅仅持续了不到十分钟,但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给梁增宽一句插话的机会。气场之大,连于得水本人都觉得有些超乎想象了。当他把最后一句豪言壮语画上完美句号时,感觉眼前这位正襟危坐的大队党支部书记——梁增宽,貌似被他声情并茂的游说之词给“震撼”住了!
  “噢……是这样!”梁增宽若有所思地望着眼前这个“毛遂自荐”的年轻人,一时间竟不知用怎样的语言来回答并满足他谋求职位的迫切心情。说实话,以梁增宽的性格,他不太习惯有人以这种自以为是的沟通方式跟他进行交流;尤其是像于得水这种喜欢夸夸其谈的年轻人——无论是从哪个层面去分析,他话里话外都渗透着伸手要官的意思!
  尽管梁增宽已经看出了于得水觊觎团支部书记一职的迫切心情,但考虑到大队“五小工业”最近准备托他父亲购买设备的事,便不好直截了当断了他的非分念想。
  于是梁增宽不紧不慢地拿起放在桌上的旱烟口袋,撕了一张烟纸,又从旱烟口袋里捏了一撮“亚布力”旱烟末放在烟纸上,随手递给于得水:“我这烟看起来不怎么起眼,可是抽起来很有劲道啊!你也卷一支尝尝!”于得水赶紧摆了摆手,谦卑地说:“不行——梁书记,我……我可不会抽这玩意儿!”
  “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扎根农村六十年,而且还想尽早把自己变成一个新时代的农民,那你首先就得把农民的这门‘技能’给掌握了……”梁增宽故意用这话来调侃于得水。
  “梁书记,我……恐怕享不了这个口福啊!我……”于得水嗫嚅道。
  看着于得水不知所措的样子,梁增宽心里便觉得有些好笑:刚才在他面前还尽显高屋建瓴之能事,怎么转腚工夫连话都说不成调了!由此可见,于得水并非像他自己所描述的那样举重若轻、做事干练;而且刚才自己也只是跟他开了一个玩笑,他就慌张的语无伦次了。如果这个时候在他发热的脑袋上浇上一盆冷水,很难说他的那份强烈“执念”会不会因此而化成了泡影……
  梁增宽一丝不苟地卷好了纸烟,正准备伸手去拿桌上的火柴。于得水见状,赶紧抢先拿起了火柴,替梁增宽把烟给点着了。
  梁增宽猛吸了一口劲道十足的“亚布力”旱烟,旋即又将含在嘴里的烟雾轻轻喷吐出去。一时间,浓烈的旱烟味道充斥了整个屋子。与此同时,于得水也正在用期待的目光望着梁增宽。
  其实,于得水此时的一举一动,都被梁增宽捕捉在眼里,他只是故意消磨时间,籍此“扑灭”堆积在于得水心头那一团迫切做官的欲望之火。
  连续抽了几口“亚布力”之后,梁增宽这才慢条斯理地说:“小于同志,关于团支部书记的补缺问题,其实大队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只不过目前还没有正式宣布任命而已。至于你主动提出来想要担任这项工作,起码说明你本人还是具备这个能力的,而且我也特别喜欢你这种积极向上的进取精神。当然了,在选拔干部的问题上,大队党支部向来都是本着‘举贤不避亲’的原则。因此,希望小于同志能够理解……”
  梁增宽说话间将烟蒂掐灭,同时又瞥了一眼于得水。而此时于得水的确显得有些心灰意冷了。尽管他没有如愿以偿地成功复制“毛遂自荐”的历史经验,但他还是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尽量在大队书记面前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梁增宽其实也揣摩出了于得水此刻的心情,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跟他磨叽下去了,应该及早结束这次毫无意义的谈话;但是,为了不使于得水太过失望和沮丧,就顺便捡了几句好听的话来鼓励于得水:“当然了,我绝对相信你有这方面的工作经验和能力,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已经超过了我们……有句话我觉得特别适合你——是金子总会发光!你应该学会把眼光放远一些,这样才能充分发挥出你的人生价值!”
  于得水尴尬地笑了笑,同时又自我解嘲道:“梁书记说得对!其实我就是想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完全没有别的想法!也希望梁书记别太介意啊!”
  梁增宽站起身,微笑着说:“你能这么想就好,起码说明你的思想是进步的!我当然不会介意。不是有这么一句话么:要做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指不定哪一天,你就能够找到用武之地,而且咱们双山大队也正期待着像你这样的优秀知青发挥作用呢!”
  梁增宽说完这话时,他瞥见于得水脸上掠过一丝苦涩的笑意。
  不久,于得水神情黯然地离开了大队部。
  回去的路上,于得水的心情简直是糟透了!精神也颓唐的不行,好像世界末日突然降临到了他的身上。尽管他努力排遣那些扰乱心情的消极因素,但却又怎么也摆脱不了这些因素对他没完没了的纠缠。唉!如果不是因为吴庆义那个“滚刀肉”一直跟他过不去,而且还不断从中作祟,他还不至于有那么多不顺心的事,那么多挥之不去的烦恼;他现在更像是一个暗夜里的独行者,或是一个被“组织”抛弃了的无用之人:既无助无援,又孤寂恐惧。
  于得水一边拖着沉重的外八字步,一边长吁短叹,并喃喃自语着他目前唯一能够想起来的人生格言:“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言者无二三……”而这样的人生格言正好跟他此时的心情吻合在了一起。
  他越是这么胡思乱想,心里便越是感到纠结,一时间竟无法释怀了。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丁贵发家的门口。于得水没精打采地朝院子里望了一眼。除了几只落在屋顶上的麻雀在叽喳乱叫之外,院子里看不到有人在走动。他记得往常这个时候,丁贵发家院子里总是有人的;而且以前他每次从丁贵发家门前路过时,都会习惯性地放缓脚步,朝院子里望上几眼。当然今天也不例外。他相信此时老丁大叔肯定会在家里的炕上躺着——因为这几天他一直都窝在家里养病。于是他停住了脚步,朝院子里喊道:“老丁大叔在家么?”
  此刻,于得水很想跟丁贵发倾诉一下他心里的苦恼。自打丁贵发抱病在家休息,他已经有好多天都没有见到过他了。
  良久不见有人应答。于得水遂又喊了一句:“老丁大叔在家么?我是于得水啊!”
  少顷,于得水似乎听到屋子里面有人说话,便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因为心里一直考虑如何跟丁贵发反映青年点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琢磨着怎样把吴庆义所做的那些不利于安定团结、无事生非的事情说给丁贵发听。所以,于得水也就没有在意丁贵发家里的情况。于是当他踏进屋子的时候,顿时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大跳——那个平日里少言寡语的丁秀敏,此时正披头散发,目光呆滞地坐在炕中央。
  于得水感到有些诧异:丁秀敏这是咋了?不久前还是好端端的一个大姑娘,只是听说她最近身体不适,居家调养,如今咋就突然变成了这般模样?怪不得老丁大叔同时也跟着病了,看来这一切都与丁秀敏的病有直接关系。还有,眼下怎么就她一个人在家里,其他人都去哪了……
  于得水正狐疑着,却见丁秀敏一边咧开嘴痴痴傻笑,一边迅速将身上的衣服给脱光了。
  这时的丁秀敏,像是一个被神灵附体的萨满,开始自我陶醉地舞动着双手,做出一些十分夸张的怪动作;而她那一对儿微微翘起且富有弹性的乳房,也随着肢体动作的不断变化颤动不已;同时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咕哝些什么。
  于得水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撞见这种匪夷所思的情况,一时间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而且又事发突然,让他避之不及。然而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他最终还是近距离目睹了丁秀敏身上那两只极具诱惑力的东西——尽管这都不是他的过错。
  不管怎样,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必须赶紧离开老丁大叔家;哪怕他再多呆上一分钟,后果都是不堪设想的——到时候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正当于得水准备转身离开时,却又听见丁秀敏发出了一声尖叫。那声音听起来除了特别瘆人之外,还会让人瞬间产生出白日撞鬼的幻觉来。于得水也因此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甚至来不及回头,便仓皇逃出了丁贵发家。
  在于得水的记忆里,他还是头一次跑得如此之快,而且狼狈不堪!哪怕用落荒而逃或是抱头鼠窜来形容也都不足为过;相反,如果他当时从容不迫、闲庭信步地在院子里走上一遭,没准他会发现这样奇怪的情形:一只心怀鬼胎的黄鼠狼,正躲在院子的角落里手舞足蹈。并且凭借着它腺体中释放出的致幻剂般的臊气,向阴虚之人或老弱病残者施展它的法术……
  午后的阳光依旧显得灿烂而温和。蔚蓝色的天空上,很少能够看到有大块云团的形成,然后信马由缰地游弋于广阔无垠的天空;而上午还在柔柔吹拂的暖风,也在这个时候悄然停歇了下来。
  照这势头来看,想必眼下的天气暂时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天空一时半会也没有落雨的迹象。如果情况照此发展下去的话,那么,墒情也就不容乐观了,无疑会直接影响到大田里农作物的生长周期;当然,这也是靠天吃饭的庄稼人最不愿意看到的情景。因此在往年出现“掐脖旱”的时候,公社和大队一级的有关领导们,便会三天两头的召开抗旱动员大会。除了着手组织人力物力积极抗旱之外,他们再也没有其他更好的解决办法来应对因干旱所带来的种种困境——即便是夜以继日地抽水灌溉,肩挑手提,也只能满足离水源较近的大田一时的解渴,却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更要命的是对那些远离水源的山地、坡地的浇灌。因为机械灌溉鞭长莫及,几乎派不上什么用场,所以也只能依靠人工灌溉的形式来解决这个难题了。与此同时,为了进一步提高广大社员群众的抗旱积极性,并且鼓舞他们的抗旱热情和斗志,各队都在田间地头插上了迎风招展的鲜艳红旗,以及写着醒目标语的木牌。其中使用最多,最铿锵有力、最振奋人心的口号是“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
  尽管抗旱的声势和热情一浪高过一浪,但是取得的成效并不令人感到满意——很多的山地、坡地依旧亟待甘霖滋润;孱弱的玉米苗依旧蔫头耷脑,而且快要接近枯萎的边缘。这样一来,个别生产队祈神求雨的陈旧思潮便又应运而生了。譬如丁家堡生产队的姜半仙,也就“顺势而为”地“粉墨登场”了。但事实上,姜半仙多半时候都不是以自愿的形式出现在土地庙前——他显然是被一些信奉“天命”的村民给“绑架”去的。姜半仙之所以不愿意主动张罗此事,那是有一定原因的,因为在多年前的一次祈神求雨过程当中,他被公社人保组给抓了个正着。之后便被挂了牌子到各大队游街示众;同时又在人保组的拘留室里关了三天禁闭。尽管之后生产队象征性地给了他十个工分聊作补偿,但此事还是在姜半仙的脑子里多少留下了一些阴影。
  总之,在整个丁家堡,目前也只有他姜半仙一人懂得并且能够娴熟运作此项法术。如果哪一天姜半仙“驾鹤西去”的话,这项苟延残喘的祈神求雨的法术,绝无他人会步其后尘并传承下去,自然也就随他一同灰飞烟灭了!
  话虽这么说,但毕竟姜半仙眼下还活得好好的——身体无恙,精神矍铄。因此,每逢大旱之际,村民们便首先会想起姜半仙来。到那时,不管姜半仙愿意与否,他都会被那些热衷于祈求神明保佑的村民“请到”土地庙前,让他施展法术。并以此“举措”拯救村民于水火之中。当然,祭祀过程所需要的一些用品,则是大家凑份子买来的。其中包括:火纸三至五刀、棉质红布丈余、正宗桃木长剑一把、涂金香炉一座,外加禅香等其他一些祭祀用品。至于如何摆放,或朝东向西,无需旁人指手画脚——他们也没有这样的资格。说到底,这些既神圣又繁琐的祈雨过程,必须由他姜半仙亲历而为才行。除此之外,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趋前靠近,以免无意间冲撞了上苍,亵渎了掌管降雨的神灵;或者扰乱了姜半仙的精气神,影响他运行法术……等所有一切都准备就绪时,姜半仙自会取来事先准备好的装有“圣水”的器皿。然后双目微合,虔诚地将双手洗净。接着开始布置香案,而香案必需是朝北的:案台上铺着红布,祭祀用品则依次摆放在一成不变的位置上。另外,距案台一米开外的地方,还供奉着祈神求雨过程中最重要的一个器物——雨坛。
  当所有一切都安排妥帖之后,姜半仙便率先面朝雨坛跪下。于是其他人也陆续随之匍匐在地,秉持虔诚之心,行二跪六叩。而期间的每一个细节也都是一丝不苟、环环相扣。此项环节甫一完毕,姜半仙即刻从怀中取出小磬持于手中,并将那小磬敲击的抑扬顿挫。同时又煞有介事地口念咒语:“关伯风火登渊庭,行风兴电起幽灵。飘诸太华命公宾,上帝有赦急速行。收阳降雨顷刻生,驱龙掣电出玄泓。我今奉咒急急行,此乃玉帝命君名……急急如律令!!”念完咒语,姜半仙便马上开始进行最后一个环节——将火纸在雨坛周围慢慢燃尽……
  如今,这种早已被公社令行禁止的祈神求雨的迷信行为,仍旧“余孽”尚存;而那些谈旱色变、信奉神明的庄稼人,偶尔还会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做贼似的搞一场小型的祈神求雨活动。但是无论怎样,那些腐朽的根深蒂固的祈神求雨行为,注定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告寿终正寝。继之而来的是一些新思想、新观念的不断涌现,并以雨后春笋般的生长速度,潜移默化地注入进了人们的思想和意识形态领域……
  然而,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热衷于掀起各种“运动”的动乱年代里,人们的思想意识毫无例外都固化在所谓“政治挂帅”的模式当中。以至于他们无法用一种正常的思维模式和严谨的科学态度来改变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他们除了坚定不移地相信“人定胜天”的不灭真理之外,剩下唯一可以让他们心存幻想的有限空间里,播种的尽是些淳朴厚重却又愚昧无知的希冀——他们几乎每一个人都在心底里虔诚地祈求一份来自于上天的眷顾,同时也希望能够盼来一个风调雨顺的丰收年景。当然,那些看老天爷脸色吃饭的庄稼人心里也不是不明白,他们的祈求其实就跟放屁差不多,丝毫都不管用!充其量只是为了获得一点心理安慰而已。事实上,他们根本就无法跟大自然相抗衡的。尽管这样,他们还是违心地把那些空洞的,形而上学的“战斗口号”喊得声嘶力竭……
  好在目前大田里的墒情总体还算凑合。但不管怎么说,从上一次降雨到现在,也差不多快有一个月没有再下雨了。因此,各队也都开始着手做好抗旱前的准备工作。
  这时候,吴庆义吹着口哨回到了青年点。但是,他在院子里没有看见到其他的男生,倒是有几个女生坐在属于她们的地盘上聊天。于是心里便觉得有些奇怪:刘建军和子俊他们都去哪了?还有,于得水那小子不是说下午要开啥狗屁会议么?不对,要是开会的话,那几个女生怎么会在她们宿舍门口坐着闲聊,而且还聊得正欢呢!
  于是吴庆义便随口问了那帮女生一句:“唉!不是说好下午开会么?”
  话音刚落,就听孔令珊阴阳怪气地回了一句:“你爱谁呀?你又想让谁爱呀!”那帮女生们顿时发出了一阵哄笑。
  吴庆义知道那帮女生不好惹,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于是故意装出一副没听见的样子,继续接吹着刚才没有吹完的口哨。
  孔令珊又接着说:“怎么,你还有心思惦记着开会?于得水都被你给气跑了……你还不赶紧去给找回来。如果他脑子一时半会想不开,跳进井里寻了短见,到时候你就吃不了兜着走吧!”
  吴庆义也不示弱,他一脸坏笑地说:“那就借你的吉言,他最好现在就沉在井底里,让他当个井底之蛙才好呢!”
  “既然于得水已经掉到井里了,干脆你就组织大家开个会吧!”不知是哪个女生在一旁插言。
  吴庆义朝那帮女生轻蔑地“哼”了一声:“我才不扯那个鸡巴蛋呢!”
  “想扯你也没那个资格!”孔令珊不依不饶地拿话刺激吴庆义。
  “笑话!你就是给我那个鸡巴资格,我也不稀罕!”吴庆义胡乱搪塞了几句,然后匆忙逃进了屋子。他知道自己如果再不赶紧脱身的话,无疑会被那帮女生给调侃的体无完肤。
  此时的男生宿舍里,只剩下周炳忠一个人仰面躺在炕上。当他看见吴庆义进了屋子,便赶紧坐了起来。随即讨好地说:“下午的会不开了,大家可以自由活动……于得水这小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我敢打赌,他肯定是被你给气跑的!”
  “他脸皮比鞋底子都厚,还他妈的知道生气!”吴庆义说话的时候,顺手将怀里的白酒放进箱子里。
  “你不知道,这小子最打怵的人就是你呀!”周炳忠一脸谄媚地说。
  俩人正说着话,就听见院子里有刘建军说话的声音。于是吴庆义赶紧走出屋子,来到院子里。
  “你刚才去哪了?”吴庆义问。
  “哦……去菜地了!”
  “上午不是刚浇完地吗?你这会儿又去干啥?”
  “菜园边上的一段栅栏不知被谁家的猪给拱了,我过去给拾掇拾掇。”刘建军一边说,一边抄起一把铁锨,准备再去菜园那边,把刚才拾掇好的栅栏两侧再垫上一层土。
  “那我也跟你一块过去吧!”吴庆义随手也拿了一把铁锨,跟着刘建军一同去了菜园。
  在俩人给围栏两侧垫土时,刘建军语重心长地对吴庆义说:“我说庆义,你能不能别再跟于得水较劲了……这么做对你有啥好处么?”
  “反正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德行!”吴庆义用铁锨使劲戳了一下地面。
  刘建军乜了一眼吴庆义:“你心里如果还装着我刘建军这个人,你就听我一句劝,别再跟于得水过不去。好歹他现在还是个点长呢!常言说得好:做人留一线,他日好相见!何苦非要给自己脚前多砌一堵墙!”
  吴庆义闷声不语。
  “行啦,该说不该说的我也都跟你说了,往不往心里去那是你的事。你要是觉得我刘建军话说得没道理,就全当我放了一串臭屁好了!”
  刘建军刚说完这句话,吴庆义就急了。赶紧堆了笑脸说:“不带你这么说话的啊——建军!我庆义按你的意思去做不就得了!”
  “我就知道你吴庆义不是个四五六不懂的糊涂人。”刘建军笑着说。
  吴庆义见挂在刘建军脸上的那层阴郁已然散去,心情自然也就跟着爽朗了起来。别看吴庆义平日里总是给人一副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样子,但眼下他心里最佩服的人却是刘建军。当然,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彼此的父母同在一个系统工作,重要的是刘建军身上有一股子凛然正气。同时,他为人又十分豪爽,很有亲和力;而且工作十分认真,踏实肯干;办事也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唯一的不足,就是刘建军的那张脸太过严肃。因此,女生们便在背地里给他起了一个响当当的绰号——“政治脸。”也许正是因为这些特殊原因,才使得性情浮躁,又有些桀骜不驯的吴庆义,心甘情愿地臣服于刘建军身边,唯马首是瞻。正所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俩人分别给栅栏两侧垫了一些土,然后用脚使劲踩实了。
  “也不知道这会儿工夫子俊跟冠杰他俩跑哪去了?”吴庆义从裤兜里面掏出小半盒“红叶”牌香烟,弹出一根递给了刘建军。
  “饭后就没有见到他们两个人,谁知道是去哪了?”刘建军接过烟卷,自己擦着了火柴点上,吴庆义也赶紧凑过去将烟点着。
  两个人默默抽了一会儿烟。吴庆义忽然一拍脑门,说:“差点忘了告诉你,老丁大叔住院了!”
  “哦……啥时候?”刘建军张大嘴巴问。
  “吃完晌饭不久……”
  刘建军沉吟了一会儿,接着又问:“因为啥病住的院?”
  “听说是肺结核晚期……没去卫生院之前就已经吐了不少的血!”
  “这么严重!怪不得好多天他都没有来青年点了……原本还打算抽时间去他家看看。”刘建军猛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地吐了出去。
  缄默片刻,刘建军对吴庆义说:“反正下午的会不开了,待会儿咱俩一起去趟卫生院。”
  “我刚才都已经去过了。”吴庆义说完这话感觉有点不对劲,怕刘建军对他有想法。赶紧又补充了一句,“行,那就再陪你过去一趟!”
  刘建军其实并未在意吴庆义刚才说的话。于是他吸完了最后一口香烟,若无其事地对吴庆义说:“那就算了,我一个人去就行……你如果没事的话,就去找一下子俊和冠杰他们,让他俩也到卫生院看望一下老丁大叔。”
  吴庆义点了点头说:“行,待会儿我就去找他们。”
  说话的工夫,便看见三愣子吆喝着牛车朝他们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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