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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都是你害的

作品名称:风雪迷途(长篇小说)      作者:烟涵      发布时间:2017-05-28 17:46:18      字数:4713

  风,静静的吹着。
  干冷,无声无息。一如每个经年里的塞北十月。
  街旁的老杨树早已经凋落了叶子,偶有一两片还坚持在枝头,也是干卷着一抹老尽的霜白。它们随着风不住的抖簌,在某一个不为人知的情境下,发出一两声有些刺耳的轻鸣。
  你们是在嘲笑我吗?
  或者,你们感觉我也很像你们?
  看着那两片叶子,江振有种想拿个石块或者随便什么把它们打下来的冲动。
  昨晚的校田地竞标,他没有得手。这没有什么,自己家四口人地,再加上去城里打工的四叔留给他的三口人地,也有四五十亩。虽说也是山地,可他绝对是村里的种粮大户,一年下来也是万八千的收成。这个收入,在村里已经是领头羊般的存在。
  让他在意的是江峰。
  自家这个堂弟,他是赿来赿看不懂了。不说那份城里的工作,干不干都不关他的事,他也懒得去想其中的错节得失。他只是奇怪,江峰哪来的底气出那么高的价格?他真拿到那地的话,是想种什么?
  这些他很在意,就像一根毛毛草在心上反复的撩拨着,搅得他整个晚上都无法入眠。所以一早就想去和这个本家弟弟聊聊,顺便解释一下自己参与竞标和后来偷着去把二叔请来的事,以免这个弟弟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可江峰并不在家,去了三姑家的小卖铺。想来是去和姑父说声,毕竟早前是姑父和江峰打算合租那块地的。
  他默默的向小卖铺走着,昨晚的事,在脑海中一幕幕划过,想着想着,他忽然发现,这是江峰第一次以一个家主的身份,第一次出现在大众面前发声,而且是那样的淡然和果决。8010!如果不是最后自己拉来二叔搅了局,这地就是小峰的!十元,多么卑微的一个数字,却俨然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是巧合?还是说他已经吃透了当时的局面?
  想到这里,江振不由得被自己吓了一跳。下意识里,无用的裏了裏棉袄,把两手交叉进了袖筒。
  “梅花有挡没?甩了,八张,一个炸弹一副对外带三张二十分,手打三……”
  “梅花都没挡了?”
  “哎呀我去,这要管不住,弄不好可就分儿破了……”
  “破?抠底呀!这牌没治了,哈哈……”
  喧闹和炉火的温热,伴着浑浊的旱烟味,随着门帘的掀起猛的扑在脸上,江振一阵晕眩,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他早就和姑姑姑父说过,开商店就开商店,别让这些闲人有事没事就聚在店里打牌,乱哄哄的,乌烟瘴气。这大冬天的,人们没事做,逮着这暖和的地方,一打就是一天小半宿,像什么样子。
  “大哥来了,”江峰果然在,正和姑父隔着柜台说着话,见江振进来,忙打个招呼,伸手从烟盒里抽出支烟递过来。
  “我还是卷棵吧,抽不惯那。”说着,江振走到跟前,顺手拿起了烟纸,在烟叵罗里捏了一撮烟叶,放在烟纸上摊匀,一翻一卷,又用舌尖在卷好的纸边抿了一行唾液,右手轻轻一抚,一支旱烟已经叼在了嘴里。
  “刚上你那去了,鑫说你来姑这了,还真在这。”江振吸了一口烟,慢慢的吐出来,开口对江峰说。
  “哦,嗯。大哥找我有事?”
  “没事,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江振当然是有事,否则也不会追到这里。可这乱糟糟的,人多眼杂,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地方。所以他没有往下说,想着抽完这棵烟,小峰肯定会和他一起离开的,去自己家或去小峰家都行,再说不迟。
  “该我摸了……哎我说,江振大哥,听说你和小峰昨晚都去村部竞标了,怎么还让那崔恒把地给抢了过去,这话不是真的吧?”一旁正摸牌的韩启媳妇突然搭话。
  “胡扯,我可是听说要不是老二叔突然去搅局,这地就给小峰了,8010!祖宗价!”站在旁边看大家打牌的赵四大手一挥,把身前的烟气都扫出一片空白。
  “多少?八千多,不是说九十亩地吗?那是多少钱一亩了?我算算……”
  “说九十亩,地涨着呢,实打一百也多,那地又不分,校田地,多少就那么一块……”
  “那也合八十一亩了呀,我滴个乖乖,这价……可别扯了……”
  江峰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抢话。他也来一会儿了,之前人们都没说这,只是打牌,或闲开点半荤半素的玩笑,不知怎么大哥一来,大家反倒来了兴致。
  江振还是闷头抽着烟。他倒是明白,这可能是昨晚上他鬼使神差的去把江峰父母拉去搅局的事传开了,人们对他有点看法,才这样夹枪带棒。他也不好接话,毕竟大家也没把话说到难看的程度,还是不吱声的好。
  “八十多一亩?啧啧,我们家三口人地,整好二十亩,我家他大伯种着,说是给钱,每年就是给两袋子二百来斤小米,年上给蒸两锅年糕豆包……”
  “哪有那么贵,都三四十一亩,听人们瞎扯呢!不过你那嫂子也太抠了点,再少也得再给五百才算说得过去。”
  “再给五百?做梦吧!这还和我们说呢,这两年按人口摊大会战,修水平梯田,修路栽树,各种辛苦各种累,看那意思,白给种都不想种呢……”韩启媳妇爆豆子似的说着,唾液横飞。
  ……
  “打你们的扑克,别扯那些没用的。”三姑父摇了摇头。这群人自打收完秋就常聚在店里打牌,都是乡里乡亲,知根知底。谁家那点事都禁不住这么推敲,谁什么性子,也都是明摆着。村里的人看着简单,不藏事,但这话要是传出去,没准儿也得闹意见。
  “哎我说小峰,你真还要种地啊?大家说那价真的假的?”赵四扭头看向江峰。
  “哦这个,怎么说呢,要是想回城上班,我早去了,也不会在家种这二年地。可我眼下又没了地,碰上这么个机会当然想尽力拿到手,要不,咋养活老婆孩子?呵呵……”江峰打着哈哈。
  “要不,种我的地吧……”韩启媳妇突然说。
  这话一出口,大家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江峰也是一愣,他倒是没去想这话里所带着的岐义,只是没想到这个小嫂子会在这突然说出这么个话。
  “你那地我可不敢种,”江峰也笑了。“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可不敢乱打你的主意!哈哈”
  “小崽子,敢调戏嫂子,一会撕烂你的嘴。调主,你倒是快点出牌啊……”韩启媳妇也是意识到自己那话冒失了,白了江峰和正偷着乐的众人一眼,低头打起了扑克。
  “我看行,小峰,你就帮她把地种了算了,谁种不是种,你那年轻,有劲儿!哈哈。。”一群人笑得是前仰后合,才不管小媳妇那脸已经憋得通红。
  “不过,话说到这,我倒是想请大家帮忙,帮我在村里传一下。我呢,没有地,谁家有多余的地想转出来,帮我过个话,价钱好商量。”江峰开口。
  “不过这事得尽快,十天,如果租不到地,我得考虑回城上班还是也出去找点活干。总不能干熬呢是吧!拜托了各位。”
  江峰走上前,向大家拱了拱手,一脸的肃穆。
  外面的风好像大了,不时掀起商店的棉门帘,“啪啪”的响着,向店里窥探着。
  手中的卷烟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断了火,江振吸了口,才发现吸了一口冷风。
  “嘘……”他扔下手中的烟蒂,透过玻璃窗底角上还没化开的霜花,看着远处模糊的树影,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要变天了……
  ……
  新年的脚步如期而来,一如每一个过往。
  而今年的春节自是不同,上到这个世界,每一个国家,不管是资本的还是共产的;还是细小到每一个个体,不论你是白皮肤还是黑皮肤,都在用各种传媒谈论着一个共同话题:跨世纪!
  这个塞北小城也不例外。
  今年的人们明显比每年春节热情高涨,沿街一家挨着一家的院门垛子上不时就能看到高挑着的大红灯笼,就连传承了几千年的红纸黑字的对联也被各种印刷着金龙玉风的烫金花边对子所取代,太阳光斜斜的打上去,明晃晃的……
  江峰慢慢走着,不时的把路过的人家粘的对联大声读出来。其实除了印刷上确实精美了些,对联的内容无非还是“门迎春夏秋冬福,户纳东西南北财”“春风吹满千家喜,瑞雪铺开万户香”之类,完全没什么新意。
  这让江峰感觉略有缺憾,本能地觉得这对联也该和跨世纪靠近一点点,至不济,也该和改革开放的大好成果以及富民政策粘点边才好。
  “嘉琪,叔来给你讲讲这对联的由来和规矩吧!”
  小嘉琪没有理他,自顾自己的蹦蹦跳跳着窜到就近的一家门前,用稚嫩地小手指抠着人家对联上亮闪闪的金字。两支用红头绳打住的小马尾支出一个近乎完美的弧度,煞是好看。
  这让江峰多少有点无奈。
  说来也是,十岁的小女孩才不会去听自己唠叨那些平平仄仄的教条,在她的眼睛里,这世界是多姿多彩的,是各种神奇和魔幻所充斥的天高海阔。
  想到这里,他会心的笑了。
  “一会看有蝴蝶结没,给你拿一对扎头。”江峰远远的对着嘉琪说。
  “老叔最好了!”满眼的小星星。
  嘉琪是堂兄江振的女儿,和江峰一直很亲。这不仅因为爷俩个的生日是一天,从小家里就给他们俩一起过生日,最主要的是父辈的溺爱。江峰的父母一直想要个女儿,但自生下江斌和江峰后,就赶上了那时的计划生育运动,母亲被乡政府派来的巡察队强行抓去做了“绝育”,所以这念想只能成为一种念想。所以,父母一直偏爱着女孩,这不仅表现在对江峰大伯家的两个姐姐青眼有嘉,更把这种偏执的喜欢转接到了下一代的嘉琪身上。
  爷俩个闲说着话,已经来到了供销社前。
  今天是正月初六,好几年没回娘家的大姑和姑父约了同村的二姑和姑父一起回来,江峰的爷爷走的早,只留下奶奶和大伯一家一起过。嘉琪跑来通知江峰一家也过去。知道两个姑姑回娘家,江峰赶紧收拾了一下,便带着妻子欣欣抱着一周半大的女儿小薇也赶去大伯家一起热闹下。同村的三姑和姑父也关了小卖铺,和表弟小文小两口一起过来,而江峰的父母因为和大伯家对门,更是早早的过来了。大伯家人满为患,简直连站脚的地方也没有,于是闲说了几句话后,女人们就都去了一墙之隔的堂哥江振家里,嫂子秀琴忙里忙外的张罗着,沏茶倒水,瓜子花生果盘各种往上紧端。江振隔着低矮的院墙把江峰喊到近前,掏出一百块钱让江峰来供销社买点蔬菜饮料,千叮万嘱别忘了买一条扑克带回来……
  供销社还是老样子,临街一拉溜儿的七间瓦房,虎皮石砌的墙体上依然灰蒙蒙的,高大、古朴,很有岁月的凝重感。这是早年的国营单位供销合作社分社。自江峰记事起,就是程东一家人打理。因为程东和自己的父亲大伯都很要好,两家经常走动,江峰和哥哥江斌也和程家的三个孩子海燕、海峰、海瑞从小就在一起玩。说起来,这里,江峰真的很熟,熟到从小就可以自由出入柜台去找一两块糖吃。直到十来岁那年出了点小意外,他才不再去程家玩。若不是十岁那年发生那件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或许,他会一直和程家常来常往。
  拉开店门外塑料布钉成的木制风门,江峰闪开身先让侄女嘉琪进去。还不等他进门,就听嘉琪脆声声的喊道:“老婶儿!”
  江峰顺手关上风门也走进店里。身后传来门轴让人有些牙酸的“吱呀”声。
  店里没有别人,除了自己和家琪爷俩个,七八米外的柜台转角后露出半截浅粉色的羽绒服格外引人瞩目。一张清秀的脸上,正有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定定的看着自己,两只手按着一本厚厚的书,不翻,不动……
  “呀,海瑞回来了?新年好啊!”江峰咧开嘴笑了笑。
  他没有向前走几步就停了下来,手搭在过道一旁堆放着的饮料礼品箱上,静静的看着柜台后的那个人儿。
  “哦,嗯。三哥来了!”
  海瑞抬起右手,将散落在眼前的几丝秀发掖到耳后。将书合起,顺着柜台后的廊道不紧不慢的走到正对门口的地方,隔着柜台,揉了揉正趴在柜台上看着自己地嘉琪的小脑袋,一边笑着说:“我们家嘉琪又长高了!”
  一边说着,一只手早递了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果给嘉琪。然后,抬起头,又望向江峰。
  “我来买点菜和饮料什么的,大姑她们回来了,都在大伯家,一起热闹下。”
  “哦,那些都在你身边,我去帮你挑一下!”
  “不用啊,也不买什么,就拿点儿蒜苔和尖椒,我自己挑吧……哎对了,我好像刚才听嘉琪叫你老婶儿,我没听错吧?”
  江峰顺手扯过一个塑料袋,弯下身子,一边从纸包装箱挑捡着辣椒一边问。
  没有回应……
  江峰直起身,扭头看向海瑞。
  她静静的站在那,小脸儿上稍微有点红……
  那样子,就像红富士苹果一样……江峰这样想。
  “嗯,就是叫的老婶儿!”小嘉琪含着糖果,模糊不清的接了话儿。
  “嫁了?啥时候的事儿?我咋一点儿没听说?”
  江峰微笑着看着海瑞,总感觉她有点怪怪地。
  海瑞低着头,嘟囔了一句什么,都没有蚊子飞过去的动静大,江峰好歹没听清。
  “你刚说什么?我愣没听清楚,呵呵……”
  海瑞抬起头,狠狠地白了江峰一眼。
  “我老婶儿说……”小家琪又咕囔着嘴,一字一顿拉长着音儿的大声对江峰喊道:“都是你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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