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林老妈最拿手的小笨鸡炖蘑菇，香味飘满了屋子。
　　一进屋，姥爷就端着胳膊，甩着腿凑到马一鸣面前。
　　“你是我孙子的朋友啊？”姥爷问。
　　“是。”马一鸣说。
　　“我姥爷。”雨声说。
　　“姥爷。”马一鸣叫。
　　“诶。你给我带好吃的了吗？”姥爷问。雨声的几个朋友每次来都会给姥爷带些好吃的。成习惯了都。
　　“什么？哦没有。”马一鸣说。
　　姥爷有些不高兴。
　　“姥爷喜欢吃什么？下次，下次我带过来。”马一鸣说。
　　姥爷立刻眉开眼笑。
　　“我爱吃猪蹄儿。”姥爷说。
　　“那好，等我过来一定给你买！”
　　“行了，别磨人了！”林老妈端茶进来，
　　“坐下，先喝茶。马上开饭。”老妈放下茶，就又回到厨房去忙。
　　马一鸣坐下，环顾室内。墙壁上装订的一副全家福吸引了马一鸣，马一鸣腾地站起来，几乎趴到照片上仔细观摩，很激动。他抖嗦着手，轻轻抚摸着照片上扎着长长马尾的女孩、、、
　　“这是谁？”马一鸣声音有些抖。
　　“我二姐。”雨声看了一眼说。
　　“这是我孙女。好看吧。”姥爷也凑过来看。
　　“她在哪？”马一鸣问，迫不及待地搜寻屋内。
　　“嫁人了。”姥爷说。
　　“嫁人了？”马一鸣有些茫然，眼神迷离。
　　“可不！嫁给外国人了。我这两个孙女都嫁给外国人了。不好，想了都看不到。”
　　“——你认识我孙女吗？”姥爷问。
　　“哦，我当年在延吉上高中时认识一个女孩和她很像。”马一鸣说。
　　“嗨，我家就是延吉的。”姥爷很是兴奋。
　　“你上的哪个高中？”老爷问。
　　“一中。”
　　“是一中啊，我记着当年好像我二儿媳妇还承包过那儿的食堂。是了，那时，我二儿子在工地受伤了，还是我这个小孙女过去给她二舅妈帮忙。是这么回事。”姥爷回忆着，
　　“真的啊！”马一鸣激动不已。
　　“她叫什么?”马一鸣问。
　　“你问我小孙女啊，叫银珠啊。”
　　“是叫银珠啊——”马一鸣两眼酸涩地望着照片上的银珠，这个满脸透着稚气的女孩，他连名字都不知道，却令他魂牵梦绕了多少年！他把她装在心里，却把心装满。再装不下别人。至今也没有谈过一个女朋友。
　　马一鸣上高中的时候，家里虽然脱离了困境，生活条件有了改善。但一向勤俭持家的父亲对马一鸣要求也一向严苛。平时的生活费给得很少。所以，每到假日，马一鸣都要打工来添补日常所需。生活很拮据。
　　认识银珠是在上高三时的某一天，学校食堂的窗口蓦地出现了一张清纯的面孔。扎着长长的马尾辫，满脸的稚气。看起来更像一个高中生。
　　“这女生长得真好看，比咱们学校里所有的女生都好看！”同寝室的刘兴雨趴在马一鸣的耳边说。
　　每到饭口，男生们就会争先恐后地去排队，刘兴雨总是排在最前面。马一鸣却是排在最后一个。
　　等到同学们都端着满满的饭盒离开后，马一鸣才会上前打了很少的饭和最便宜的菜走开。
　　有几次，马一鸣发现银珠有些诧异的目光，便低头急急地走掉。他的许多书籍和学习资料都是这么从嘴里挤出来的。
　　偶尔有一天，马一鸣从银珠的手里接过饭盒，不经意地却感到饭盒好像重了好多。回到寝室，马一鸣打开饭盒，猛然发现饭盒是满的。细看，居然多了几样菜，还有肉。很显然是银珠偷偷给加的。马一鸣的小心脏一下子狂跳起来，他赶紧四下查看，跟做了贼似的。发现大家没人注意他，都在各自吃饭，这才安下心，埋头吃饭。
　　马一鸣感觉这顿饭是他几年来吃得最饱的一顿饭。长期收缩的胃撑得满满的，胀得慌！
　　只要舅妈不在眼前，马一鸣的饭盒就会沉甸甸地。马一鸣回头去看，对上银珠的视线，银珠的眼睛就会对他弯一下，马一鸣的心脏就会狂跳不止。
　　无功不受禄，马一鸣觉得自己不好总是这样吃白食，但要是出多钱，他又无能为力。
　　马一鸣只好不去食堂，出去外面吃。外面的东西好贵！马一鸣每天只吃一顿、两顿。花了多的钱，却更加吃不饱。瘦削的面颊更加蜡黄。几天下来，眼冒金星，走路都打晃了！
　　马一鸣只好又回到了食堂。默默接受了银珠的同情和帮助。只是把一万个感激藏在心里。
　　一段时间下来，马一鸣发现自己精神倍增，似乎胖了许多。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脸孔也红润起来。学习劲头更足了。
　　刘兴雨却发现了端倪，他不在抢着排在前面，而是故意排在了马一鸣后面。当马一鸣端着饭盒离开时，刘兴雨比马一鸣看得还清楚。不自觉地手就攥成了拳，眼里闪着嫉恨的光。
　　很快，马一鸣的好日子就结束了。
　　这天中午，当银珠再一次把饭盒递给马一鸣时，银珠的舅妈猛地一把夺过饭盒，啪地摔向一边！、、、
　　马一鸣饿着肚子听完了下午的几节课。老师讲的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脑子里想的是银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委屈。心里把抓地痛。满满的都是愧疚。
　　放学后，马一鸣独自一人漫无目的走着，不知怎么就来到食堂附近。看见银珠一个人坐在食堂外面。马一鸣心跳加速，他赶紧躲在一边，默默望着。
　　银珠看起来好像哭过，眼睛红红的，很无助。
　　马一鸣的心搅着地痛，鼻子酸酸的，眼泪遮挡了视线。他很想上前安慰银珠，却没有勇气迈开脚步。就这样默默地看着银珠，许久。也许是舅妈在里边喊，银珠站起身回屋去了。马一鸣还傻傻地站在那，呆呆地望着。
　　许多年以后，马一鸣还在自责自己没有担当，悔恨当时为什么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把一切责任都推给银珠一个人承担。怪自己太懦弱！只是当时对于马一鸣来说，自顾不暇，更没有能力顾及其他。生活有时就是这样无奈。
　　直到很晚，眼见着灯火渐渐燃起，马一鸣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寝室。
　　第二天以后，马一鸣就再没有见到银珠的身影。一直以来的学霸，再没有了往日的锋芒，成绩一落千丈。最终没有考上理想的学校。面对着老师和父母眼里的责难，马一鸣选择了逃避。他不顾父母的反对，没有继续求学，毅然弃笔从戎，入伍参军。想在部队这个新的大环境里找回自己，从塑灵魂。
　　退伍以后，事业上虽然波波折折，经历了大风大浪，但马一鸣都能劈荆斩刺，无所畏惧。却是在感情上总是不能释怀。许多年来，萦绕在眼前的始终是银珠那张虽然冷冷的却充满稚气的面孔和那双美丽的充满善意的大眼睛！他觉得任何一个女孩都抵不过银珠美丽！银珠的美是超越容颜以外的！是无以比拟的！他总觉得会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银珠。一定会的，他的心里已经容不下别人。真的，不管是谁，在你最难的时候，如果有人能扶你一把，那一定会令你终生难忘，刻骨铭心！
　　当马一鸣再回到学校时，那一家人早已不在。四处打听，却渺无音讯。没想到今天无意中知道了银珠的下落，马一鸣真是悲喜交集。
　　“在部队时，怎么没听你说过？”马一鸣看着雨声问。
　　“你也没问过！”雨声说。两人当时虽然在一个连队，却不是一个班。并不总接触。
　　“——她现在，过得好不好？”马一鸣看着雨声，期待什么。
　　“还行。姐夫什么都依着她。”雨声说。这也是事实。
　　马一鸣沉默了。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很压抑。
　　雨声想留马一鸣住下，但马一鸣还是带着失落走了。走时，马一鸣把一部手机扔给雨声，雨声接过发现这是一部刚上市的全新款的智能手机。
　　“哇靠！你新买的！”雨声爱不释手。
　　“人送的，你留着用吧。”马一鸣说。
　　雨声摆弄了一番，又把手机还给马一鸣。
　　“算了，还是你留着用吧。”雨声说，虽然有些恋恋不舍，但这东西太费电，他真的没有很多时间充电。太麻烦！
　　“这个用着就挺好！”雨声扬了杨手里的杂牌机说。
　　之后不久，马一鸣就和父母中意的一个女孩草草订了婚。遗憾的是如果他肯再坚持一下。
　　当天，姥爷就收到了马一鸣给买的好吃的。姥爷美得眼睛眯成缝，搂着一大堆猪蹄儿可劲啃！春节一过，雨声就忙得不可开交。米业已经开始动工兴建。最让雨声头疼的还是资金的问题。省里县里地跑，也没有着落。虽然有一部分补贴，但远水解不了近渴。眼前需要大笔资金投入。
　　“——实在不行，先贷款吧。”志新建议。
　　贷款的事雨声也在跑。但想贷出大笔资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需要很多手续。
　　“我有个同学在市银行，我跟他咨询过，他说国家现在有一种创业贷款，是无息的。并且可以分几年还清。”志新说。
　　“真的吗？”雨声兴奋至极。
　　“那手续一定很麻烦吧！他肯帮忙不？”雨声问。
　　“他答应帮忙。找时间你们具体谈一下。”志新说。
　　“行。”
　　创业贷款是一种财政贴息的帮扶贷款。需要房产和标的物抵押，还要有公务人员做担保。待一切手续齐全后，雨声和志新才在一张张贷款协议上签字。
　　“这回咱俩可是栓一块了，谁也跑不了。”雨声边签字边说。
　　“你还是尽可能早些还款，我们可不想把你们栓一辈子。”银行的工作人员说。
　　“我想啊!”雨声说。
　　“你还真想把我栓一辈子！”志新边签字边瞥了一眼雨声说。
　　“要是你愿意，我就栓一辈子！怎么着！”雨声说。
　　“！！”志新看着雨声，又看了看周围，这个愣小子！这什么场合，胡说八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