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玉

　　方正很快就为艳儿咨询了他的律师同学，同学说这法律也不是一刀切的，要看犯人犯罪时的具体情况，还有服刑时的具体表现，还有如果赶上严打就更不好说了。方正知道这个宋磊当时就属于顶风作案，可想而知出来的机会真的很渺茫。方正觉得这个答案没法子对艳儿交代，就一直拖着没有告诉艳儿，他想应该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在慢慢告诉艳儿，免得让艳儿难以接受。
　　
　　方姐除了打理她饭店的日常生意，富余时间就是张罗方正相亲的事，她先把介绍人介绍的女孩一一做个大致的了解，再一一排查，努力争取把好第一道关。而后再把她认为不错的推荐给方正，再由方正定夺是不是有见面的意向。有时方正实在是推辞不过，也会应付应付姐姐，偶尔相看一两个，可是按方正心目中的标准，这些女孩儿都相距甚远。
　　
　　艳儿还是一如既往的踏踏实实的做好每天的工作，而且隔三差五都要抽酒店的空闲时候去方正那儿帮他收拾家务。其实方正一个人的家，根本就没啥家务活，最辛苦的活儿就是用洗衣机给方正洗衣裳，但艳儿是个做事认真的人，既然是给人家打工，就一定要给人家把活儿干好。
　　
　　一个空荡荡的家里有了女人的味道，就会平添一种温馨美好，何况还是一个勤快的会打理生活的女人。
　　
　　自从艳儿开始为方正收拾家务，方正也喜欢回家了，他喜欢欣赏擦得一尘不染的地板，喜欢床上铺得干干净净舒舒坦坦的床单，喜欢看厨房里擦得闪光的灶具，喜欢像欣赏风景一样欣赏挂在阳台上散发着香味儿的衣裳。
　　
　　就是这样一个让人倍感温暖的女人，内心的坚强却让人无法估量。当方正尽量委婉的把律师同学的话告诉艳儿的时候，艳儿只是轻轻的应了声，就忙着给方正收拾屋子，再也没有说话。她没有像方正想的那样再次委屈的落泪，甚至大哭。
　　
　　在数不清的一个个不眠之夜里，艳儿假想过推测过各种最好和最坏的结果。所以无论什么结果，都不出乎意料。她已习惯了命运对她的恶意相向，现在的她，只是机械的每日里劳动，对于生活中的悲悲喜喜她已经有些麻木了。
　　
　　当感觉生活中所有的快乐与幸福都和自己无关的时候，艳儿用坚硬的外壳小心的把自己脆弱的心包裹起来。本来就不爱说笑的艳儿现在变得更加喜欢独处喜欢沉默。同事姐妹的嬉笑喧闹都好像离她很远很远，而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感染。在帮方正收拾家务与方正独处的时候，也是少言寡语，任方正怎么开玩笑故意逗她，艳儿都难得有个笑容。
　　
　　对现在的艳儿方正是费尽心思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想要开导开导艳儿可又觉得有点儿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没有切身经历她的苦痛与伤悲，她的心情又有谁能体会？‘’方正在笔记本上记下了这样的诗句。而诗的题目是【写给让我心疼的女人】。
　　
　　
　　电话
　　每隔三五天艳儿就坐方正的车出去一次，时间一长人们不免议论纷纷。有的说艳儿成了方正的私人保姆，有的就干脆说方正和艳儿已经不清不楚了。各种猜忌纷至沓来一时间人们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对同事们异样的表情和阴阳怪气的语气中，艳儿不难猜测出人们对她肯定会有非常难听的评价，可是艳儿没办法，她总要把欠方正的住院费还清吧？她想等把债还清了自己不再往方正哪儿去了，流言蜚语也就不攻自破了。
　　
　　这样的传闻也飞到了方姐耳朵里，方姐是压根就不相信。在他看来孤高自傲的方正连受过高等教育的小姑娘们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一个没读过几天书又带个孩子的小怨妇！但对这样的负面消息，方姐也是不可能无动于衷的，她给方正打了个电话，只是粗略地问了问方正为啥经常要把艳儿带出去。方正就把艳儿住院没钱，是他方正为她垫付了住院费，而艳儿又攒不下钱还账，就只好让她为自己做家政服务来抵债的事前前后后对姐姐解释清楚了。方姐知道弟弟一向心地善良，看不得别人落难，这是弟弟又大发慈悲想方设法帮助人呢！
　　
　　于是艳儿照常隔三差五的到方正家给方正打工，久而久之，人们也就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各种谣言随时间的推移也就不攻自破了。
　　
　　转眼间就到了草长莺飞的四月天，处处都已经是杨柳依依紫燕翩飞的大好风光，农田里的小麦在春末夏初的和风中摇摇摆摆着探出了脑袋。随时会有一两只野兔从麦田里钻出来机警的竖起两只大耳朵东张西望。野鸡野鸽子的情歌在空旷的麦田上空此起彼伏。
　　
　　天气稍一转暖，那些爱美的女人们就有好多穿上了各种各样漂亮的裙子。人们开始三五成群的出去踏青郊游享受美好春光。
　　
　　无论是多么美好多么令人迷醉让人留恋的风景，在艳儿眼里，也只不过是季节的普通交替周而复始的轮回罢了。她要工作，她要挣钱！那些休闲娱乐，出游消遣根本和她无缘，根本就不属于她的生活。
　　
　　又到了该去给方正打工的时间了，艳儿估摸着再三两个星期差不多就把欠的住院费还清了。她想以后是不是可以再找份做家政的钟点工，这样就能多份收入。她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方正，想让他帮忙给找两家。她可以在工作之余去做，绝不会耽误酒店的工作。
　　
　　方正面无表情的瞅着她，‘’你是在我这里打工干馋了是吧，胃口是越来越大了。在别人家做可和我这儿不一样，你要每天去受的了吗你？‘’
　　
　　‘’没问题，这都是零碎活，又不用出啥大力气。‘’艳儿听语气觉得方正已答应帮她这个忙了。
　　
　　‘’咱俩的账弄清了再说吧！‘’方正一脸的不悦。吓得艳儿也不敢在吭声了。
　　
　　这时候，方正的手机又响了，方正一看是姐姐打来的，一定又是相对象的事。方正无奈的又有点不耐烦的接通了电话。
　　
　　.
　　
　　噩耗
　　方正接听电话的表情由一开始的不耐烦变得越来越凝重，后来干脆走到卧室里去并把卧室门关上了。艳儿瞅了一眼紧紧关闭的卧室门继续干自己的活儿，他方正有什么秘密还要背着人说去？我又不是什么间谍！艳儿心里暗自好笑。
　　
　　少时，方正从卧室出来了‘’别干了，我送你回家！‘’
　　
　　艳儿愣住了，她等着方正接着讲出下文。
　　
　　‘’嗯，你父亲好像是生病了，刚我姐打电话来说的。你们村有人给我姐打电话了。‘’（那时候通讯还不像现在这么便利，手机只有经济条件不错的人才用得起）
　　
　　‘’什么病啊？怎么回事啊？‘’艳儿一听就急了，如果父亲再有个好歹，她无法想象她今后的生活该怎样继续下去。
　　
　　‘’好像不太严重，但你得赶快回去。‘’
　　
　　‘’嗯嗯，艳儿赶紧摘下围裙，准备往外走，可走了两步又站住了‘’你可以先借我点钱吗？我爹看病得用，等开了支我会还你的。
　　
　　‘’走吧，我已经准备好了，‘’方正拍了拍挎在肩上的背包。
　　
　　方正的车开得很快，艳儿也是一路无话。她不知道爹得的是什么病，反正肯定很严重，不然爹是不会通知她的，方正也不会这么着急。万一爹真有什么好啊歹的，艳儿那傻妈可怎么办？艳儿又该怎么办？
　　
　　艳儿一路上胡思乱想，只盼着快点到家。
　　
　　从宽敞平坦的大马路上下了道，走在狭窄的乡村公路上，方正放慢了车速。他对这一带的路线并不熟悉，要随时听艳儿指挥。
　　
　　‘’还有多远？‘’方正问。
　　
　　‘’可能还有不到三十里差不多。‘’
　　
　　方正没有吭声，又过了好大一会儿他轻声的说道‘’你要有个思想准备。‘’
　　
　　艳儿大瞪着眼睛看着方正，她听不懂方正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父亲已经过世了。‘’
　　
　　艳儿傻傻地看着方正‘’怎么会？不是我爹病了吗？‘’
　　
　　方正两只眼睛直盯着前方，用沉重的语气继续说着‘’还有你的母亲也过世了。‘’
　　
　　眼泪已从艳儿眼内汹涌而出，她顿时感觉四肢酥软无力，浑身冰凉，心脏也在剧烈的颤抖，她的喉咙像是塞了一团棉花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了。
　　
　　方正把车停靠在路边，静静地看着这个痛断肝肠的女人，他伸出双臂把她再次轻揽入怀‘’别这样，坚强些好吗！你这样我怎么带你回家？你是父母的独女，家里还有好多事等着你去料理！‘’
　　
　　等方正和艳儿来到艳儿他们村边的小木器加工厂时，厂院里已经聚集了好多人，其中也包括艳儿的大大和艳儿的两个堂兄堂嫂。另外还有几个艳儿本家兄弟。
　　
　　艳儿踉踉跄跄的下了车就向爹妈住的两间小屋扑去嚎啕大哭。惹得在场的不少人都掉下了眼泪。
　　
　　两个堂嫂和几个街坊都走过来劝说‘’别哭坏了身子，你爹妈还指望着你入土为安呢‘’
　　
　　听方正做了自我介绍后，艳儿的堂兄和几个本家兄弟还有木器厂的小老板像方正叙述了老两口因触电双双身亡的大致经过，艳儿爹每天都早早起来开开厂里的大门，然后就开始收拾清扫厂院。艳儿妈也是早早起来张罗着做饭，自打搬到木器厂艳儿妈也慢慢学会了用电和液化气做饭，而且一直用的很好。可今天早上不知是电锅还是插座出了故障，艳儿妈在插电时被电到了，艳儿爹可能听到了响动进屋去扶老伴儿结果也被电倒了。
　　
　　方正进屋看到已被烧焦的电线和烧坏的锅灶扔在一边，夫妻两个的遗体被放置在里屋的床上，艳儿还在那儿嚎啕大哭，有几个人还在大声劝说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