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夜总会的一晚

　　还不到晚上19：00，许浩文便来到了清奥酒店的夜总会。
　　到了才发现似乎来得早了点儿，真正的夜生活消费还没正式开始，整个夜总会里里外外都显得很安静，既没有看到进进出出的客人，也没有听到阵阵的歌声，前厅只看到有一男一女两个二十出头的服务员坐在吧台后面聊天。
　　看到许浩文的到来，两个服务员立刻站了起来，齐声说道：“先生您好，欢迎光临！”
　　许浩文冲着他们点了点头。
　　男服务员走出吧台来到许浩文的面前，见许浩文的年龄和自己相差不大，便改口微笑着问道：“大哥，您来得真早啊，这会儿佳丽们都还在休息和化妆，要不您先坐会儿，我去把她们都叫出来……”
　　男服务员说完正欲转身离开，许浩文叫住了他：“噢不……不用了，我有认识的人，直接找她们两个就可以了。”
　　男服务员问道：“哦，您是她们的熟客吧？是几号啊？我去叫她们出来！”
　　许浩文挠了挠头，说道：“号数……我忘了，只记得她们的名字，叫欧华倩和王莉莉……”
　　男服务员没听清：“欧……欧什么……”
　　吧台后面的女服务员提醒道：“就是今天才从演艺部转过来的那两个女的！”
　　男服务员恍然大悟：“哦……那两个女的啊！大哥您真有眼光，这俩妞儿前些日子在演艺部那边可红了！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要才艺有才艺！正好赶上安华经销商联谊会，这会儿不知道有多少老板惦记着呢！”
　　许浩文不自然地笑了笑，说道：“那是当然了……”
　　在同龄人面前，男服务员的话开始多了起来：“大哥，我看出来了，您是真有智慧！来这么早就是为了抢个头彩吧？要晚点儿来，说不定就被哪个老板给抢走了！”
　　许浩文不想再和他废话，说道：“就是就是……那就麻烦你帮我叫她们出来吧。”
　　男服务员说道：“噢，对了，大哥，我还没问您打算坐哪个包房呢？”
　　许浩文边想边说道：“就3个人……要不就坐一个小包房吧……”
　　男服务员打断了他：“嗨！大哥，泡这两个妞儿，您可得大气点儿，不然怎么赢得美人儿心呢！依我看，再怎么着也得选个中包！”
　　从男服务员嘴里蹦出的“大气”两个字猛地提醒了许浩文，他想起了唐小燕对他说过的话，于是很爽快地答应道：“行，就中包吧，你带我去！”
　　男服务员领着许浩文走进了夜总会的正门，在两边全是包房的走廊里拐了几个弯，把许浩文带到了19号包房门口，推开门说道：“大哥，您先坐会儿，美女十分钟后就到。”
　　许浩文走进了包房，仔细地观察着里面的环境：这是一个约20平米的房间，整体的装修设计和一般的KTV包房大同小异，只是各种装修材料和家具、电器用得更考究、更高档些。
　　没过多久，有人在外面轻轻敲了敲门，许浩文坐在沙发上说道：“进来吧。”
　　门被推开了一小半，男服务员笑着走了进来：“大哥，美女来了。”说完把门的角度开得稍微大了些，朦胧的灯光中两个女子静悄悄地走了进来。
　　两个女子默然无语，微低着头走到了许浩文的面前。许浩文近距离之下抬头一细看，竟然真是欧华倩和王莉莉！只是装束、打扮和平常大不一样。
　　欧华倩和王莉莉也看清了沙发上坐着的人，欧华倩吃惊地张开了嘴，傻傻地望着许浩文，王莉莉则飞快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但许浩文依然听见了王莉莉捂嘴时所发出的尾音：“是你……”
　　男服务员问道：“大哥，您看需要点儿什么？”
　　许浩文还没来得及从见到欧华倩和王莉莉的思绪中反应过来，一时显得有点儿语拙：“这个……就来……”
　　欧华倩转过头问道：“如果人不多，东西一般是怎么搭配的？”
　　男服务员说道：“要是人不多，基本配置就是一个果盘和一打啤酒，如果喜欢的话，可以再来一瓶红酒和洋酒……”
　　欧华倩对着许浩文使劲地眨了几下眼睛：“才3个人，这么多酒怎么喝得完呐，先来一打啤酒再说吧……”
　　许浩文瞬间也明白了欧华倩的意思：“那就先上果盘和啤酒，另外的到时候再加吧。”
　　男服务员说道：“好的，你们先聊，东西一会儿就到。”说完走了出去。
　　欧华倩和王莉莉一左一右紧挨着许浩文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把许浩文夹在了中间。
　　许浩文左右扭头看了看两个人，奇怪地问道：“你们……怎么像这个样子坐？”
　　欧华倩妩媚地笑了笑，说道：“这是酒店服务的规矩，以客人为中心！我们3个人，当然是你坐中间啦，这样才显得你尊贵嘛！”
　　王莉莉接口说道：“你是不是要我们两个坐到你对面去？像搞商务谈判一样……”
　　许浩文也不禁笑了起来。
　　欧华倩和王莉莉坐在身边，许浩文终于看清楚了两个人的衣着打扮：上身穿的是一件浅蓝色的短袖衬衣，西装领开得很低，欧华倩和王莉莉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胸部，还有那条迷人的乳沟就这么敞开暴露在外面；下面穿的是同样颜色的超短裙。裙子真的很短，仿佛它最初的设计就是只用来遮住内裤的，剩下的就是两条白花花的大腿。
　　许浩文第一次见到欧华倩这么暴露地、同时也是充满原始诱惑力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不由得心跳加快，呼吸也急促起来，一句话也不说，痴痴地看着欧华倩。
　　欧华倩见许浩文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联想到自己今天的装束，也不禁脸微微一红，两手拽着裙角，下意识地往下拉了拉，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是酒店的工作套服，做得……不太合身……”
　　许浩文也发觉了自己的不妥，急忙把目光从欧华倩身上收了回来，问道：“哦，对了，你们在演艺部做得挺好的，怎么突然转到夜总会来了？”
　　欧华倩淡淡地说道：“这工作调动的事儿……是由不得我们自己的。”
　　王莉莉撇了撇嘴，说道：“其实，我们在演艺部就是个过渡，说转就转了……或许，在这儿也是个过渡……”
　　许浩文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过渡？你们还要过渡到哪里去？我从一开始见到你们，就觉得这个地方不适合你们！在这儿能发挥你们什么特长？抽烟还是喝酒？”
　　欧华倩把头转向了一边，故作轻松地说道：“其实，在这儿也挺好的啊……”
　　许浩文一听就来了气：“什么？挺好的？你倒给我说说看，到底有什么地方好……哦，我明白了，是不是在这个地方上班，除了工资以外，还可以收客人的小费！”
　　一提到小费，欧华倩把头转了过来，认真地说道：“待会儿服务生拿酒进来，你可别忘了给小费，不然会出洋相的！”
　　许浩文见欧华倩这么认真，一下愣住了：“那我……应该给多少？”
　　王莉莉说道：“100、200、300……无所谓啦，都是自己看着给。”
　　正说到这儿，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许浩文说道：“进来吧。”
　　男服务员一手端着果盘，一手提着一箱啤酒走了进来，把酒一瓶瓶地放好在桌上，说道：“大哥，您慢用啊，有什么事儿再叫我。”说完转身欲走。
　　许浩文叫住了他：“诶，你等一下，”起身从裤兜里摸出两百元钱递给了男服务员，“谢谢你啊！”
　　男服务员欣喜地接过小费，高兴地说道：“大哥，应该是我谢您才对！我叫谭超，叫我小超好了，有什么事儿您尽管吩咐！您今晚上玩得开心点儿啊！”说完高高兴兴地走了出去。
　　欧华倩把啤酒倒满了3个杯子，举起酒杯说道：“来，为我们3个的再次重逢，干一杯！”
　　3个人把酒一饮而尽，欧华倩又说道：“浩文，我们唱歌吧。”
　　许浩文歪着脑袋看着欧华倩，疑惑地问道：“唱歌？你现在还有心情唱歌？”
　　欧华倩说道：“当然要唱了，来这儿消费都是寻开心的，我们要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别人会怀疑我们的。”
　　王莉莉已经坐到了点歌台前，用手指轻点着屏幕，说道：“先来首《今天你要嫁给我》吧，这首歌最适合你们两个了！”
　　许浩文哈哈地笑了起来。
　　欧华倩嗔怪地说道：“你又在胡说了……”
　　许浩文笑着对王莉莉问道：“那今天要是小华也在，你们两个是不是要唱《知心爱人》了？”
　　欧华倩也呵呵地笑了起来。
　　看着许浩文和欧华倩两个人开心的样子，王莉莉气呼呼地说道：“别提他了！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儿，更别说来看我了……好了，我们开始唱歌吧，就这个，王菲和陈奕迅的《因为爱情》，我放了啊……”
　　音乐声起，许浩文和欧华倩拿起麦克风，伴随着动人的旋律，在歌声中进入了另一个美妙的世界：
　　（许浩文）给你一张过去的CD
　　听听那时我们的爱情
　　有时会突然忘了我还在爱着你
　　
　　（欧华倩）再唱不出那样的歌曲
　　听到都会红着脸躲避
　　虽然会经常忘了我依然爱着你
　　
　　（欧华倩）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
　　（许浩文）所以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
　　（欧华倩）因为爱情简单的生长
　　（许浩文）依然随时可以为你疯狂
　　
　　（欧华倩）因为爱情怎么会有沧桑
　　（许浩文）所以我们还是年轻的模样
　　（欧华倩）因为爱情在那个地方
　　（许浩文）依然还有人在那里游荡
　　（合）人来人往
　　……
　　演唱完毕，王莉莉激动地鼓着掌说道：“你们合作得太好了！简直就是珠联璧合，天衣无缝！谁看你们两个都是一对儿……”
　　许浩文微笑着问道：“我们两个抒发完感情了，你一个人准备唱首什么歌呢？”
　　王莉莉嘟着嘴说道：“大不了我就唱《一辈子的孤单》，你们满意了吧……”
　　许浩文拍了拍欧华倩的手背，夸张地说道：“糟了！现在有人比我们还入戏，看来要演《独角戏》了！”
　　欧华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问道：“说真的，莉莉，你有没有小华的消息？他要是打电话回来，头一个要找的就是你！”
　　王莉莉说道：“他今天早上就打了个电话来，人家还在睡呢，就给吵醒了……”
　　许浩文急忙问道：“他都说什么了？”
　　王莉莉说道：“他说……他也在外面想办法挣钱……”
　　许浩文又问道：“他现在是单独一个人，还是和其他人在一起？”
　　王莉莉想了想说道：“这个他倒没说……不过，从他说话的感觉，好像是和其他人在一起，就像有人在监视他，打个电话就像做贼似的……”
　　许浩文紧张了起来：“打个电话都不行？难道……他和别人合伙儿去干违法犯罪的事儿了？”
　　王莉莉支支吾吾地说道：“也不是吧……他说只是去处理自己的东西……”
　　许浩文皱起了眉：“什么叫处理自己的东西？我怎么越听越不明白了……”
　　王莉莉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他说……他打算把自己的肾卖了去还钱……”
　　王莉莉的话把许浩文和欧华倩都震住了，过了几秒许浩文才涨红了脸，带着愤怒的表情大声地说道：“他居然跑去卖肾！贩卖人体器官，这还不是犯法的事儿！他是不是疯了，他卖的可是自己的肾！他以后怎么办！”
　　王莉莉委屈地说道：“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啊，他说得还挺轻松的……”
　　许浩文缓了缓自己的情绪，说道：“行行行……我不跟你说这个了，他现在每一天都有可能失去和自己血肉相连的东西，你还打算替他隐瞒多久？”
　　王莉莉带着哭腔说道：“我也叫他赶快回来的，可他好像铁了心要去做这件事情，他都不听我的话……”
　　许浩文追问道：“那他有没有说在什么地方？”
　　王莉莉说道：“我也问过了，他只说走得不远，还在重庆呢，只是不在主城区……”
　　许浩文埋下了头，胳膊肘撑在大腿上，用大拇指和中指揉着两边的太阳穴，轻声自语道：“重庆这么大，周边区县这么多……这可怎么去找啊……”
　　3个人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过了一会儿，许浩文忽然抬起了头，拿起一瓶啤酒送到嘴边，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地灌了起来。
　　许浩文的举动把欧华倩和王莉莉都吓了一跳，欧华倩拽着许浩文的手，焦急地说道：“浩文……浩文，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许浩文一口气把一瓶酒喝掉了三分之二才停下了手，把酒瓶子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放，喘了几口气，红着脸吼道：“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我们本来应该在舞台上挥洒自己的青春和才华，我们应该收获无数的掌声和鲜花，可我们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许浩文又一把抓起了啤酒瓶，把剩余的酒一口喝完，才放下酒瓶继续吼道：“就因为一台摄像机！我爸为了帮我筹钱，去地下钱庄借了高利贷；小华一个人跑出去要卖掉自己的肾……而你们两个要穿成这个样子，每天晚上在这里陪客人喝酒！难道这就是我们的命运吗！”
　　欧华倩和王莉莉都低着头没有说话。
　　许浩文用左手抓住欧华倩的手臂，用右手抓住王莉莉的手臂，说道：“小华我是找不到了，趁我现在还能找到你们两个……”
　　说到这儿，许浩文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大声说道：“走！都跟我走！这里不是你们两个应该待的地方！”
　　欧华倩用另一只手拉住了许浩文，哭着说道：“浩文，你不要这样！你听我说……”
　　许浩文转过头来看着欧华倩，欧华倩的脸上已满是泪水：“……浩文，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可你这么做是帮不了我们的！就算你今天带我们出去了，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我们不能每天都呆在家里，等着别人一次又一次地找上门来向我们要钱、催债……这是我们自己犯下的错误，我们不能让家里人来承担我们的责任，来为我们担惊受怕……你明白吗……”
　　王莉莉也在一旁哭着说道：“也许……小华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一个人跑出去……”
　　许浩文松开双手，深情地看着欧华倩，轻轻拭去了欧华倩脸上的泪水，沉默了一会儿才沮丧地坐了下来，低沉地说道：“都是我无能……我自己安全了，却不能帮到你们！”
　　欧华倩和王莉莉也坐了下来，欧华倩轻声说道：“浩文，这怎么能怪你呢，你已经为我们担心了这么多……”
　　刚说到这儿，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一个女人在门外问道：“请问可以进来吗？”
　　听到这句话，欧华倩和王莉莉突然变得很紧张，两个人做出了令许浩文吃惊不已的举动：
　　欧华倩一个翻身，跨坐在了许浩文的两条腿上，抓起许浩文的右手环抱着自己的腰，又抓起他的左手放在自己丰满的胸部上，然后用自己的双手环绕着许浩文的脖子，头靠在了他的左肩上。王莉莉则飞快地抹去了脸上残留的泪痕，双手挽着许浩文的右臂，将头靠在了许浩文的右肩上。
　　门被推开了，一个三十出头却风韵犹存的女人走了进来，看到沙发上3个人的亲热状，和地上、桌子上东倒西歪的啤酒瓶，不由得笑了起来，边笑边说道：“哎哟……你看我也真是的，怎么偏偏选这个时候进来啊！”
　　搂抱着欧华倩温热的躯体，触摸着一个女人敏感和迷人的部位，许浩文的思绪凌乱了起来，连反应都变得迟钝了许多，结结巴巴地问道：“有……有什么事儿吗？”
　　那女人微笑着说道：“我叫袁丽红，是公关部的部门经理，刚才真是多有打扰了……不瞒您说，这两个美女今天还是头一天在包房上班呢，你说我这个做领导的怎么能不关心、不考察一下下属的工作表现呢……要是工作做得不好，服务不到位，那岂不是败了您的兴致，也砸了酒店的牌子嘛……”
　　许浩文勉强笑着说道：“我觉得……挺好的啊！”
　　袁丽红捂着嘴笑了一下，说道：“那……我就不打扰了，您可要玩得开心点儿！”
　　说完做了个拜拜的手势，微笑着走了出去。
　　听到袁丽红走出去的关门声，欧华倩和王莉莉才松了一口气，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欧华倩心有余悸地说道：“刚才好险呐，要是让她看到我们的脸，还在哭哭啼啼的，那我们就死定了！”
　　许浩文不解地问道：“怎么在这儿上班，还带监视的吗？”
　　王莉莉说道：“在这里上班就像在淘宝开店，客人给好评你就过关，如果给了差评就有你受的！每个月还有酒水推销的任务！”
　　许浩文沉默了一会儿，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拿起桌上的电话机，拨通了前台的电话：“19号包房，再来一打啤酒和一瓶红酒。”
　　王莉莉惊讶地说道：“浩文，你还要喝啊？你是不是要喝到吐了才算……”
　　许浩文淡淡地笑了笑，说道：“谁说一定要喝完？买过来倒进马桶也是一种消费嘛……我今天不能带你们走，除了这样，还能怎么帮你们……对了，待会儿我还要给你们小费的，我应该给多少才不会出洋相？”
　　欧华倩的双手紧紧挽住了许浩文的手臂，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柔声说道：“我不要你这么帮我，乱花钱……浩文，你刚才不是说到命运吗？我觉得命运有可能是阶段性的，我们把这段日子熬过去了，也许，我们下一阶段的命运就会好转了……”
　　许浩文轻抚着欧华倩的脸庞，说道：“但我相信命运是可以创造和改变的，我不会轻易放弃，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让你们早一天离开这个地方！”
　　许浩文又对王莉莉说道：“莉莉，如果小华再打电话回来，你一定要想办法问清楚他在什么地方，你告诉他，千万别去做那种傻事儿！”
　　王莉莉用力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