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打翻醋坛子
作品名称:窗外雨潇潇 作者:山雨歇 发布时间:2017-05-20 08:39:32 字数:3237
不知道翻腾了多久,才沉沉睡去。一觉醒来,天已放亮。
这些天,早操已抓得不那么严了。来到教室,金一诺还没有来。昨晚一起往回走的时候,他好像真的像想通了的样子,跟我有说有笑的,也不知道实际上他有没有生气。可我实在是不能害了他,我不愿他沉浸在温柔乡里无心学习。只要他能专心学习,不让老师抓住什么把柄,我情愿委屈自己让他误会我。
他来了!我从书中悄悄抬起眼。可他竟然视若无睹,看也不看我,径直走到他自己的座位上。
听说大约是每日三餐的“饭盆交响曲”又传到了于光亮的耳中,娇弱的我已被调到教室的后面,从后面数第四横排。金一诺的座位靠着我比较近,他在我的右边一排,从我这往后数第二横排。我有点奇怪,于光亮这次居然没派人跟踪,也没找我谈话,反而把我调到了男同学的领地。我的同桌也是一个男的!
跟金一诺比起来,我的这个新同桌无聊极了!
新同桌叫辛伟伦。比金一诺略矮,可是身材比金一诺看起来要壮实。方脸、大眼,很有精神的样子。重点是他也是我们班男生里学习比较好的人之一。
到了高中,男女生的界限松多了,好像不像在初中时那样不可越雷池一步了。虽然学校整天像防火防盗一样防着大家,于光亮整天像防贼一样看着大家,其实,平常里男女同学还是可以一起说话的。所以,一开始换了这个新同桌时,我并没有感到多么别扭。我还以为,我在学习上可以有人请教了呢。
谁知道,刚刚坐同桌位置的第一天,辛伟伦就拿出了一副跟我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经常是自己占据了他那边的一个桌角。我还以为他是害羞,也就没跟他说过话。
有一次数学自习课上,我刚指着一个题想问问他解题思路,他先是往他那边的桌角将身子一转,然后,自顾自地假装没看到一样写他的作业去了。
我闹了一个大红脸,脸上有点挂不住,题也不去问他了,转身去问我后边的男生宋延德。
那天下午的课外活动,等我出去了一趟回来,发现桌子上竟然多了一条“楚河汉界”;而且,搞笑的是,那条界限并不在正中间,而是四六划分的——辛伟伦占一大半,分给了我一小半。我觉得好笑极了,却也懒得跟他理论。从那以后,我跟辛伟伦之间连一个表情的交流也没有。
也许因为在家是老大,而我又是感花落泪、对月伤怀的性格,所以我特别希望能有一个哥哥。
宋延德长得很是有棱有角,可惜,可能因为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连累得他长得不算高。不过他的为人特别爽直、仗义,又不失体贴——好像就是电视剧里说的那种柔肠侠骨似的人吧。虽是同学关系,我却特别敬重他的为人。
高二那年春天,学校组织班委和校文学社的成员去双目山旅游,他作为班里的学习委员,我作为文学社成员,我们一起参加了。在整个旅游活动中,宋延德以他惯有的热情对我们几个女生很是照顾,体弱的我更是得到了他的不少帮助。就在那天,忘了是谁提议的,我们结为了义兄义妹。
从那以后,我真的在心中把他当成我的哥哥,甚至有时候我关心他更甚于关心我的亲弟弟,而他也很像一个哥哥的样子。
这次调位,宋延德就在我后面的一张桌,我们成了前后桌。
除了语文,他所有的课程都学得比我棒。自习时、课间时,我常常向他请教我不明白的地方,当然有时候他也会问我。以我的性情,有时候谈得高兴时,会忘了教室的窗上是否会有一双偷窥的眼睛;以宋延德的为人,他也不会去管那些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勾当。不管别人怎样看,我们是在争论中互相学到了很多东西。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起来。有一天晚上,晚饭后我洗了头发,洗完没多久就快要到上晚自习时间了。无奈之中,我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向教室走去。
忽然,一束手电光向我的脸上照来。等光柱偏移,我拿开手才知道,我又犯了一个大错:长发披肩,真是大逆不道。这身装扮“超出学生身份”,偏偏又让亲爱的徐校长盯上了。我想跟他解释我是刚洗完了头发,可他并没有走近我,更没有出声询问,只是让“探照灯”一路“护送”着我到了教室。
徐校长是刚从外校调来的,应该不会认识我。他刚才的举动也许只是为了确认我的班级。我忐忑不安地给自己壮胆:管它呢!学校又没规定披散着头发不能进教室。
同学们都在忙着自己的学习,我悄悄地走到座位上。
坐下时,耷拉下的头发有点挡眼,我随手往后甩了一下。忽然,想起可能将水珠甩到后边同学的身上,赶紧转过身去:“对不起,没将水弄到你身上吧?”
“没事,现在也不冷了。只是溅上了一点。”宋延德宽容地说。
我再次道歉说:“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
“别客气,真的没事。”
我是真心不好意思,宋延德是谦让。我和他刚说了两句,没想到辛伟伦站了起来,往后边的一个空位走去。一边走一边说:“真是受不了!”
我知道他是说我和宋延德,脸一热,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宋延德小声对我说:“你管他呢,书呆子。我问你个题,你说‘司空见惯’里的‘司空’是什么意思?”
“‘司空’是古代的一种官职名吧?”我没再理会离开的辛伟伦,随口答道。
“你怎么知道?”
我“嘻嘻”一笑说:“我是猜的。”随后我又解释道,“我记得有句诗是‘司空见惯浑闲事’,既然可以“见惯”,又做了主语,肯定是个名词,我们都学过古代有官职名叫‘司寇’,我也是由此及彼,由‘司寇’这个词推测的,也不知道对不对。”
“对,刚才我已经看答案了。”宋延德肯定了我的猜测是正确的,接着说,“再问你一个。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里的赤壁到底在哪里?”
这个我可知道,我在课外书中看过介绍。我侃侃而谈道:“苏轼游赏的是黄州黄冈城外的赤壁矶,不是周瑜实际上指挥赤壁之战的长江南岸。不过这就叫‘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黄冈赤壁因了苏轼的这一阕词而名垂千古,影响也不小于长江南岸的赤壁。”
“怪不得你语文考试总考高分,这些书上没有的东西也难不倒你。”
我有点小得意,也有点郁闷,不由得说道:“也真奇怪,我学习语文就像骑着自行车在缓坡上滑行,就好像是在休息一样轻松。不敢说过目不忘,可只要我看过的我至少肯定会有印象。而一看见《辩证唯物主义》和《马克思主义哲学》之类的,我就会头痛欲裂,让我做那些多选题,我觉得就像在猜谜一样。我就奇怪,你怎么会对政治也有兴趣呢?”
那晚我们聊得特别高兴,互相问了好几个问题。当我们谈起一道化学题时,他这个学习委员、化学课代表一时口误,提到了“空气主要是由氮气和二氧化碳组成的”,直到我暗示了他两回,他才醒悟。对此我们两个不由得轻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金一诺突然从他的位子上站了起来,“噔噔”几步跨了出去,并且将门甩得很响。
“坏了,你的‘他’吃醋了!”宋延德悄声对我说。
“你瞎说什么。”我立刻没了谈兴,面热过耳地说。
“快去追吧,别把误会弄大了。”
在经过了“井台会”和“芙蓉树下”后,金一诺已经将近有两周没跟我单独说话了。这些天我见他较为平静,心里正为他安心于学习而高兴,没想到他却这么小心眼。很快就要预选了,他却就因为我跟同学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了几句话,竟然就不好好学习,甩门而去!
想是这样想,可我的心里却翻腾着,他不上晚自习会耽误了学习,会影响了成绩;我更怕他真的胡乱吃那些没味的醋。虽然有点气他竟然对我这么没信心,可毕竟心疼是主要的。
我没胆量随后去追,尽管除了宋延德,也许根本就没人会注意到。
略微磨蹭了一会儿,等我出去时,他早就没影了。
那晚上剩下的时间,我惴惴不安,只好推翻我原来的计划,复习我喜欢的科目,来舒缓我紧张的大脑。
我从来没问过宋延德,他是怎样知道我和金一诺的关系超出了同学的范畴的,而且我也相信他绝不会对我有任何伤害。
按理说我跟宋延德是同学,我们的地位是平等的。可是说不出为什么,我对宋延德的态度竟然可以用得上“尊重”两个字,而他的为人也实在值得我尊重。就像我认为上天是让我为金一诺而生的,在内心里,我也认定,宋延德是我天经地义的哥哥。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他可能上辈子就是我的兄长。
我不认为我与金一诺的关系已是尽人皆知,多年后我还能得到证明,除了我没有刻意瞒着的几个人,的确没有其他的人知道。
金一诺的为人实在是小心谨慎,他比我要细心多了。我想,如果是他不愿意让人知道的,那么别人就绝对不会知道。我虽然不刻意避人,可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的行动也是尽量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