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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芙蓉树下

作品名称:窗外雨潇潇      作者:山雨歇      发布时间:2017-05-19 10:56:46      字数:4362

  可是,我还是不能接受。我真的觉得爱情还离着我很远,很远。而且,现在的季节真的是不适宜,不要说果实成没成熟,那颗种子发没发芽还不一定呢。我承认,我的确有些依赖他了,很希望能时时见到他,听他说话。可是,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胡思乱想了一个早晨,饭也没吃来到教室。
  星期天一天,都是自习课,只有值班的数学老师间或来看看,或辅导一下。其他老师大约要明天早上才会到学校来。
  我低垂着头,尽量不去想昨晚和今早的事,也不去看他。这一天我倒是学进去不少东西。
  下了晚自习,他又在那等我。
  哦,我一直忘了说,我们学校不只一个厕所。因为那个离教室和宿舍较近,而这个不但远,路灯也是老远才有一个,还是常常半明半灭的,像老年人的眼发出混浊的光。一般的同学都选择到那里去,我是因为不愿去排队才选择了这里。
  “呵,不愧是一百米的亚军,跑得可真够快的。”一见了面,金一诺就揶揄我。听那语气不像生气的样子,我如释重负。这一晚的夜色较暗,乌云一团团地不时从那弯残月上涌过,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想到昨晚竟然落荒而逃,我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又赶紧低了一下头。尽管他装作没事人一样,我还是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虽然我坚持认为我那样做是正确的。
  他见我不说话,也抬头看了看天,说:“今晚的月色很好。”
  我“扑哧”地笑出声来:“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今晚是一弯残月,还老被乌云遮着,你怎么就敢说‘今晚的月色很好’呢?可见,你平常都不知道对我说了多少谎话。”
  “月亮知情知趣当然好了。它知道我昨晚神智糊涂做了错事,不好意思见你,所以今晚特意不露出脸来,好让我将羞遮过去。我为我昨晚的举动向你道歉:对不起!我太心急了。吓着了你吧?你可别因为我一时冲动以后不理我啊。本来也准备永远不让你看见我那几天的日记,可是昨晚实在是冲动得很。回宿舍后,翻来覆去地又睡得晚,今天早上我从你们宿舍走过,看见你的脸盆已经拿进去了。我真的不应该让你看的,你把它销毁了,永远忘了吧。”
  本以为经过我昨晚的拒绝,我会永远失去他这个朋友,没想到他却来给我道歉。任由他牵着我的手,走向学校西南角的一棵芙蓉树下。
  被他握着我的手,我的全身不住地轻轻战栗,手心里一片汗湿。我的心更软了,真诚地对他说:“一诺,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还没准备好。我更害怕你为此分了心,我们还是学生呢,是即将要参加高考的学生。”
  “只是这个原因?”他将我的手拉起来,将手背放到了他的唇边,轻轻地触了一下,随即放了下来,用另一只手使劲地攥住。
  我正因为他的亲昵举动而心荡神摇,努力地想从嗓子眼里挤出个“嗯”字,就听到他有些酸溜溜地吐出来两句词:“情知春去后,管得落花无?”(晁冲之《临江仙》)
  我试探他,原来他也在怀疑我。我心里酸酸的。
  长时间的沉默过后,我终于忍不住了,还是让他知道一点我的心意吧。老让他这样下去,怕他更是没法集中精力学习了。虽然现在还不是表白我的心意的时候。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念道:“红烛背,绣帘垂,梦长君不知?(温庭筠《更漏子》)”
  “那你为什么还推三阻四?”他一下子来了精神,性急地说。大约觉得说得太直接,缓了缓他又说,“牵萦,对不起!我今天晚上可不想跟你对诗了,还是让我直说吧。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觉得错过机会我也许会遗恨终生。你太漂亮、太优秀了,你可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窥视着你呢?如果这辈子真的与你失之交臂,我会连醋缸都打破。”
  尽管知道他言不由衷,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暖暖地。我放软了语气,娇嗔道:“你就替我吹吧。我哪里优秀了?考个大学都没有把握。更何况,在我这里连乙醇都不曾有,哪来的醋给你吃。”
  尽管知道他的话里有水分,可是……我忽然心情大好,跟他开了个玩笑。
  “你是应届生好不好?难道你还能跟那些复习生相比?不过……”他不解地问道,“你说的这个‘乙醇’是什么意思?”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乙醇有一个—OH,而醋的主要成分乙酸是—COOH,乙醇发生氧化反应不就变成乙酸了嘛。”我本来就是在那儿开玩笑故意混淆视听的。
  “那你给我一样信物。”他没有再纠结是酒还是醋,腆着脸道。
  “行,只要我有。”我爽快地答道。快要毕业了,给他一件礼物留作纪念也好。
  金一诺将身子略微向前一倾,将手搭上我的臂膀,继而柔声说道:“让我亲你一下。”
  我的心跳遽然停止,只觉得脸皮发烧,眼睛里有热气在溢,唇温遽升了2.5摄氏度。我哪里能想到他说的信物是这个?我还以为是买的东西,或者是手工做的呢!
  见他的脸慢慢地靠了过来,我大脑缺氧,扭捏道:“我不会。”
  自从昨晚被他抱过之后,我觉得自己的信念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坚定。
  “我教你。”他向前挪动了一下,气息急促了起来。
  “好休息了。”见他又要过来将我拥在怀里,我内心里挣扎着,赶紧说,“好熄灯了,咱们回去吧。”
  “花堪折时直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他的眼里像燃着火,没有回应我的话,自顾自地情意绵绵地说。
  我受不了他眼中的热焰,低下头用最后的理性嗫嚅道:“还是不要寅吃卯粮。”
  “花无百日红。”他呢喃道。
  “终于说了实话。难道你爱的只是我的青春美丽?”我心里遽然一惊,头脑清醒了不少。
  “我要遍历一株牡丹从发芽、开花到叶落。我要拥有完完全全的你。”他的眼睛里好像带着火焰,火苗直直地向我扑来。“牵萦,求求你,答应我吧。否则,我心里整天想你,我哪有心思学习呢?你不希望我因此分心而考不上大学吧?”
  “金一诺,不是我不答应你,实在是我怕你从此不能自拔。”听他说到了学习,听他提到考大学,我方才有些心猿意马的心反而冷静了许多,狠狠心连名带姓地叫着他,拒绝道。
  “我对我自己的控制力有信心。”意乱情迷的他,好像并没有注意到我的转变。
  “你不是说跟我在一起你的免疫力越来越低了吗?”我的大脑更加清醒,抢白他道。
  “我只想在你的身上打上属于我的印记,我就会不再害怕。”他低语道,语气痴痴地。
  “金一诺,我们还小,等我们考上大学再说这个不行吗?”我继续挣扎着。
  “我考不上就没有希望了,是吗?”他的眼睛里依然有星星在闪烁。
  “你的成绩那么好,你今年肯定会考上的,我是怕我考不上。”说到高考,就想到了我们现在的身份,理智慢慢地回到了我的身上。我可不能像董海仁说的那样“超出学生身份”。
  他将他的脸又往前凑了凑,嘴里喷着热气:“我不在乎,你考不上我也要你。”
  “可我在乎!”我倏地将一只手捂在嘴上,语气坚定地说。
  也许,是我对他说的事真的不懂吧,这个时候的我竟然彻底冷静了下来。是的,我在乎。如果我考不上大学,我怎么会忍心拖累了他?如果我现在答应了他,他以后念念不忘怎么办?他还怎么考大学?
  “好,不管我怎么说,你就是不答应是不是?”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气急。
  我的心里早已千肯万肯了。可是,我的理智告诉我,我不能。
  他见我不说话,也不再坚持,慢慢地向后退了几步,倚着树坐了下去,将脸埋在双手间,搁在蜷起的双腿上,一声不发。
  我受不了长久的沉默,鼓起勇气去拉他的手。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地拉他的手:“起来吧,地太凉了。”
  谁知他一下子甩开了我,冷漠地说:“你走吧,我再坐一会儿。”
  我知道此刻他很难受,可我还是尽量不让自己心软。看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我忍不住了:“金一诺,你站起来说话吧。你看,好像最近有人浇过这棵树,地上还有点潮湿呢,这对身体不好。”
  “没什么。反正我本来就对湿气过敏,坐的时间再长,也不过是重新发作一次,又不是因为你才得的这种病,你不用担心。你走吧,我自己一个人再坐一会儿。反正回去也睡不着。”他好像是满不在乎地说。
  我知道他是在跟我怄气,他已经想得太久了。从第一次他去跟我要我的诗集,到今天早过了清明,已经八个月了。一开始也许他就有这个意思,但那时候他未必敢想我一定会接受他。可就算从元旦到现在,也是将近四个月了,更何况,中间还有个可以叫人有时间胡思乱想的寒假……
  我的心又开始揪紧,金一诺,原谅我。真的不是我不答应你,我是真的怕害了你,我怕你一旦有了第一次,就会缠绵于儿女之情,我怕你就此不能自拔。尽管我不知道那是怎么个情形,可是书上都是那样说的。
  我的心早已是你的了,可是我不能让你知道,我是真的怕爱你却反而害了你。好一诺,原谅我,你的满腔柔情早就赶跑了我身边原来的阴翳。可是我真的不能让你分心。
  我坐到了他的身边,可是那湿气真的叫人很不舒服,他却竟然能坐那么久……
  “一诺,”我拽了拽他的衣服,“起来吧,地上太潮湿了,会将身体弄坏的。”
  “我又没让你在这儿坐着。”他将茫然瞪向天空的目光转到我的脸上,神色慢慢地转柔瞧定了我的眼睛,“真的,你走吧。这种湿气真的是很害人的,你身体弱,会受不了的。”
  “那你也走吧。难道你就不怕潮湿吗?你不是说你对湿气过敏吗?不要折磨自己了,咱们回去吧,好不好?”
  也许是受不了我的哀求,也许是真的太不好受,他换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他的右手轻轻地在左手的食指上摩挲着,言不由衷地对我说:“你走吧,明天还要上课。我保证再坐一小会,平静一下心情就回去。回去吧!你看我不是已经换地方了吗?我现在平静多了。你安心睡觉去吧,不要为我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好了,听话,你先回去。”
  “你明天也要上课呀,一起回去吧。”我柔声劝道。
  他朝着我笑了笑,还故作潇洒地伸了个懒腰:“我精力旺盛。你先回去,我再坐一会儿。快走吧,怎么不听话了?”
  我知道他这样做的意思,他是在用苦肉计。我的心揪得生疼,可是我却不得不狠起心来:我真的不能因一时的妥协害了他的一生,等他感到我的态度是坚决的,我不会在高考以前给他机会时,他就会将心用到学习上。
  可是,他会不会因为想要的老是得不到而心神不宁呢?如果是,那我岂不是同样害了他?我是不是真像他说的太狠心了?
  我神思恍惚地往回走。
  走到办公室的拐角时,我藏在那个角落里,往芙蓉树处看:他竟然还在那儿静静地坐着!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他还在那儿一动不动!我的心疼得要滴血:金一诺,难道一个吻对你真的是那么重要吗?它值得你用身体的健康、用学业、前途,甚至是尊严去追求?我飞快地跑了回去,心如撞鹿般地站在他的面前。
  他好像吓了一跳:“你怎么还没回去睡觉?你是不是又想头疼了?你怎么不听我的话了?快回去吧。”
  我不回答他的话,勇敢地抬起头,看着他英俊的脸。
  这时候,遮挡着那弯残月的乌云已经渐渐地跑远了,月亮也几乎跑到了很远的西方天空。可就是这残月,却让我能清清楚楚地看清他。我以前从没发现过,他脸上还有几粒小小的雀斑。可此时此刻,这雀斑丝毫也无损他的英俊,却让我觉得他更加生动起来。
  看着他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我又是一阵发慌,可很快我又抬起头,与他的目光相接:“一诺,你真的很想要我吗?”
  尽管在心里给自己一个劲地打气,可颤抖着说出这句话还是觉得无地自容。
  他用胳膊将我的肩膀轻轻地搂了一下,我看到他眼睛里的火焰跳跃了一下,又熄灭了:“走吧,我已经想好了。我等你心甘情愿地答应我。”
  “我……”
  他不容我再说,朝我抿了一下嘴:“走吧,天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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