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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过年也无聊

作品名称:窗外雨潇潇      作者:山雨歇      发布时间:2017-05-15 15:33:40      字数:3555

  感觉回到家还没把炕头坐暖和呢,就到了大年三十的晚上。
  吃过晚饭,正跟妈妈一起包饺子,就听院子里有人吵吵嚷嚷的。
  我们这儿有个习俗:除夕晚上一般都是大门敞开着的。传说,这一晚,狗不叫,贼也不出来偷东西。不过传说归传说,一般的情况下,玩困了睡觉的时候还是关上门的。因为现在时间还早,所以我家还敞着门,院里院外的灯也都亮着。
  我从窗玻璃上向外一看,原来是我同村的几个小学、初中的同学:郝宗山、郝吉昆、张炜山、宋广阳,他们在院子里你推我,我推你,好像是谁也不好意思先进来。
  这个大年夜,妈妈包完饺子就躲了出去,而把家让给我们几个年轻人来玩。我们讲故事、忆童年、聊现在,竟然玩到了十二点,要不是妈妈回来说该吃年夜饭了,我们还不知道要玩到什么时候呢。
  我送他们走到门口。
  路灯高高地挂在电线杆子上,发出明亮的光芒。不过,在农村里,它们也就只能亮过年的这几天,等过了正月十五,它们今年的使命也就完成了。万家灯火璀璨,性急的人家已经开始“噼哩啪啦”地放鞭炮了。
  一直到他们走出去挺远的了,我还目送着他们。我让他们有空再来玩。不知为什么,我希望他们常来玩,可跟他们在一起,我却又并不感到真正地快活。有一个瞬间我甚至想到,如果金一诺能跟我们一个村有多好。
  这个念头一开始还只是在心头一闪,随即就像这个夜晚的鞭炮声,由远而近,由疏到密,渐渐地清晰了起来,渐渐地在心头萦绕不去。
  金一诺的姐姐已经结婚了,家里只有他跟他的父母。在这个举国同庆的夜晚,不知道他是在父母膝下温语承欢,还是也与他的那些同学、朋友一起狂欢。
  他,应该不会有时间想起我吧?
  凌晨一点的时候,我父母还在守岁,我在自己房间里的灯影下孤坐。郝宗山竟然一个人又返回了我家,而且还给我抱来了很多书。他叽叽呱呱地跟我说,这些都是他挑选的有可能我喜欢看的,或者是他喜欢看的。因为一下子拿的太多了,出门又匆忙,忘了拿个袋子盛着,结果是一路走,一路掉。他拾起来一本又掉了另一本……
  没想到郝宗山踏上社会半年嘴皮子变得更利索了,絮絮叨叨地可真有话说。我睡眠不好,可不能陪着他整夜地守岁。
  初一的早晨,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吃了几个饺子。弟弟妹妹跟爸爸要出去给长辈们拜年了,我匆匆又往嘴里塞了一个,就要跟他们一起出去。
  妈妈说:“你是大姑娘了,不用跟男人们一起去了。等太阳出来了我们一起去。”
  我是大姑娘了?我觉得除了年龄长了一岁,什么都还是一样啊?我自己可一点都没想过自己是大姑娘了。
  怎样才算一个大姑娘呢?像原先那样在父母怀里撒撒娇,在要好的老师、同学面前说句逗趣的话他们都不会怪我,那以后呢?大姑娘是不是更应该不苟言笑?大姑娘以后与男同学接触是不是有些话更该忌讳着些,有些事更该收敛着些呢?大姑娘还应该怎样呢?我不知道。哎,我自己的这种天真幼稚的心态什么时候能长大呢?
  大约是大年三十的晚上熬了夜,初一下午便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后来,实在忍不住就睡了一觉。
  朦胧中,似乎听到有人说话,我翻身坐了起来。原来又是昨晚的那几个。今天没等我下去接他们,郝宗山带头走进了我的房间。我忙请他们坐,郝吉昆却说是找我弟弟借扑克,让我继续睡。
  送他们出门,却见满天星斗。我很奇怪,他们怎么天还不亮就串门子。妈妈笑我睡糊涂了,说刚刚是初一的晚上呢。这些家伙,大概是昨晚没玩过瘾吧,见我睡觉才又找借口离开的。
  初二下午,在炕上躺了一会儿,感觉无聊,便想出去走走。
  太阳暖洋洋地照着,偶尔一小阵西北风“嗖”地一下子吹来,使人感觉到冬天的余威。信步向前走着,大道上新铺的沙子软软的,走上去“咯吱咯吱”地响,倒也挺有趣的。不知为什么,我竟走向了通往学校方向的路。等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像个呆子一样痴痴地远望着,像等一个人。
  我在等谁呢?路人的说话声惊动了我。想想自己刚才的举动觉得很可笑,不由得自己摇了摇头,尴尬地又向前走去。越过公路,走到田头,麦苗已经显得更加绿了,但仍离不了黄叶的怀抱,在这初春的天气里,苍黄的叶子倒有点喧宾夺主的气势。
  曾看过几篇关于冬季老人的伟绩的作品,我怎么也不好再叫自己对冬老人产生敌意。但这样的景物毕竟不能使人产生美的联想,无奈只能落落寡欢地往回走。
  初二的晚上,在家待得无聊,我正想拿出书来看看,郝宗山自己一个人又来了。不知都谈了些什么,反正又是一个十二点。并且约好了,明天我到我姥姥家探亲的时候他来叫我。他到他舅舅家,因为他舅舅跟我姥姥一个村,他跟我一起走。我们去的那个村也是我初中的班主任任老师的村子。可惜,我到任老师家的时候他家锁着门,他邻居说,他们一家到他丈母娘家去了。
  也不过是十几天的假期,我怎么觉得有点无聊了呢?我甚至有点怀念在学校的日子了,这是从来没有的事。难道跟金一诺说说话,聊聊天,比守着父母弟妹,与老同学疯玩还有趣吗?郝舒梅说我在谈恋爱,不会吧?我只觉得在金一诺的呵护下有一种安全感,有一种心情舒畅的感觉,可没想现在就谈什么恋爱呀。我说过了,那是大学毕业以后,至少也是考上大学以后的事呢。何况我觉得自己还稚嫩得很,不知道怎样谈恋爱。
  高三了,学习抓得特别紧,后天,也就是正月初七,就要开学了。
  初五的早晨,天刚蒙蒙亮,我们一家还没起床,忽然一阵狗叫声把我吵醒了。一开始我没在意,不一会儿,大狗的声音没有了,院子里响起了一只刚刚会叫的小狗的声音。我很奇怪,隔着玻璃窗向外望去:一只小青狗独自在院子的中央“汪汪”地叫着。一只刚从窝里出来的大公鸡瞧见了它,可能是觉得自己的领地受到侵犯了吧,它蓬起脖子上的羽毛,直直地伸长着脖子,气势汹汹地、快速地迈着小碎步急促地向小狗直冲过去……我顾不得冷,披上一件衣服就跑了出去。
  哪里来的小狗呢?怎么会自己跑到我家里来了?不会是半夜里金一诺偷偷来送给我的吧?
  我撵跑了凶猛的大公鸡,把小狗抱到屋里。这个可怜的小家伙还在“呜呜”地叫着,嗓子都嘶哑了,一双泪汪汪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瞅着我,好像在诉说着心里的什么委屈。我爱怜地拍了拍它的头:“小家伙,别叫了,你饿了吧?来,我给你拿吃的去。”我抱着它吃东西,开玩笑似地问它,“小家伙,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是谁把你送来的?”
  谁知跟在身后的妹妹却哈哈大笑起来:“大姐真傻,小狗还会说它叫什么名字?还谁把它送来的?你怎么不问问它它是哪个村的?它的爸爸妈妈是谁?这也许只不过是一只跑丢了小野狗罢了,我看你是读书读痴了吧?哈哈哈……”说着又大笑起来,直到笑得直不起腰才勉强停下。
  我被妹妹笑得不好意思,仿佛刚才我心里的想法被她看穿了一样。等她不笑了,我瞪了她一眼:“怎么不能?小狗,你叫什么名字呢?”
  看着小家伙只在那儿专心地享受美食,我又补充了一句:“小狗狗,你可要给我争气呀。”可它并不理睬我,猛吞了一口食物,在下咽的时候才抬起头瞪着一双大眼睛,不解地看着我。
  我急了,偷偷地捅了它一指头,也许是疼了吧,它“汪汪”地叫了两声。我得意极了,问妹妹:“怎么样?它说它叫‘汪汪’。”
  这只来历不明的小狗成了我们家的新成员。不过,家里却没有一个人肯同意给它起个名字叫“汪汪”。我爸爸说:“什么‘汪汪’?难听死了。一条狗起什么名字?如果真给一条狗起个名字叫什么破‘汪汪’,那以后还不成了谁叫它谁就在那儿学狗叫了?起也起个好听点的。狗就是狗,小时候叫它小狗,大了叫它大狗,以为是人啊,起什么名字呢?”
  我知道爸爸说的很有道理,在农村,一条不知道从哪儿跑来的小狗,好像真没有拥有名字的权利。不过,我还想争取一下,强词夺理地说:“我没说小狗的名字叫‘汪汪’,我说的是‘旺盛’的‘旺’。这样不是每次一叫小狗,好像都是说咱们家要旺吗?”
  弟弟笑起来:“大姐又在学狗叫!”
  我瞪了弟弟一眼:“你写完作业啦?今天都拿出来我检查!错一道罚三道!”
  弟弟把舌头一伸,做了个鬼脸:“哼,叫‘汪汪’就是学狗叫!”
  临开学时,上天送给了我一只小狗,这大约是我在这一个假期里遇到的最有趣的事了。
  晚饭后,想起还有篇作文要写,便拿出作文本往桌子上一扔,一张纸飘飘悠悠地落到了地上。拾起来一看,原来是金一诺写的。怪不得他那天让我好好写写老师布置的这篇作文呢!他又是什么时候给我夹在本子里的呢?两只手支着头,痴痴地看着这页纸上的文字:
  踏着落花归去
  ——作者于沙
  我们在春天里别离
  踏着落花归去
  没有惋惜,没有忧虑
  只有默默的思念
  伴随彩色的花雨
  我们在春天里别离
  踏着落花归去
  没有叹息,没有言语
  只有默默的祝愿
  化作如花的诗句
  我们在春风里相遇
  踏着落花归去
  花的呼唤,花的相许
  来年在花影里重逢
  不怕道路的崎岖。
  欣赏着别人的诗句,感受着金一诺的真情。想到放假回家时,我竟然连个招呼都没想到跟他打,不由得一阵心虚:我真是太大意了。人家都说女孩子心细,我怎么就没想到,这十多天的假期要见不到他呢?还是不管他了吧,反正就要开学了,一回校肯定就见到他了。
  这一个晚上我睡得有点不好,也不知道是做梦,还是醒着,反正第二天早上起来时头还是昏昏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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